“女人!”
一如他所想,送走补习生后,老伴儿对“两只老虎”问也不问。
收拾好桌椅,洗干净杯碟,伺候老伴儿抹了把热水脸,躺在沙发上,春钱就打开了电脑。这台新款17寸液晶平板电脑,是女儿孝敬二老的生日礼物。
标配。
双核。
容量大。
速度快,一点就来。
春钱捏起鼠标,开始笨手笨脚的点击。他知道,照例屈着双脚侧坐在沙发上的老伴儿,在远远的打着呵欠,斜瞅着自己。
片刻。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扯呼声。
春钱扭过头。
有些遗憾,又有些高兴的瞧瞧睡着了的老伴儿,想着,胡乱的点着屏幕。
老太太睡啦,把这劳什子电脑也关了吧?俺当总稽查累啦,也想反跨在椅上休息休息,顺便理理那些纷纷扬扬的鬼事儿呢。
的!一只女人大腿忽然跳了出来。
白腻腻的。
穿着黑色蕾丝鱼网长袜。
吓了春钱一大跳。
啊哈!早听说过网上可以看女人,就是不知道如何点击呢,没想到她自个儿跳了出来?且慢,先让我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这开关到底在哪儿?
毕竟是幼儿学的公交老司机。
认真的查查看看。
春钱就明白了,是自己无意中点到了一个黄色网站。
大腿极具挑逗的跳跃着,再瞧瞧那满屏各式各样的画面和字眼儿,赤裸裸的画面和字眼儿。,春钱开始变得呼吸粗粗的,全身有些燥热。
妈的,可真敢说啊!
“你想进来吗?包爽!”
“夜夜风流,只要你敢点。”
“波大不如枪大,枪打出头女。”云云。
春钱贪婪的看着,瞧着,一股欲火腾的在内体窜起,不可自禁……终于,全身滚烫的春钱站了起来,先取出裤袋里的钞票点点,再重新揣进,关了电脑悄悄的溜出。
老伴儿依旧在沙上迷迷糊糊的扯呼。
春然摇摇她肩头。
小学老师闭着眼睛。
咕嘟咕噜的:“谁呀?干什么?”脑袋瓜子一歪,呼!呼!呼!
春钱抓过掉在地上的毛毯,仔细地盖在她身上,轻手轻脚的跨出门口,再关上了防盗门。借着月色星光,抬抬左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着晚上二十二点半。
这电子表呢,是他到春缘公司报到前,花了99块人民币在超市买的。
表呈四方夹圆型的有机玻璃表盖。
亮闪闪的。
里面是精细的时针和秒针,针下一圈儿罗马精黑字符……
总之,仿造得和时下几千上万块钱的手表惟妙维肖,不仔细瞧,就是一块具有现代气息和卡通效果的高档表。
从不喜欢戴表的春钱。
为什么一改习惯?
因为他觉得,即为总稽查,好歹也是品管人的官儿。
没有腕表是不像话的。
总不能让我也像下面被管的人一样,来不来拿出手机瞅瞅吧?那样没档次,不文明也太俗气,会让人认为没经验和瞧不起的。
至于这表值99块还是99万块?
并不重要。
时下。
不是有许多乱迷人眼,以假充真的东东吗?
谁会真正关心你的真假?重要的是范儿!对,就是范儿。春钱很有点儿骄傲,总算不枉白当了这总稽查,总稽查的范儿是拿出来了。
这可是耿天啦汪芳啦亲口夸赞我的。
接下来呢?
任重道远。
最好是再抓几个典型出来,这样,自己的威望就会越来越高,范儿呢,自然也会越来越酷,越来越引人注目。
别说!
我还真发现,一段时间以来,汪芳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和爱护……
“大哥,进来坐嘛。”
春然一惊,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然来到楼下的大排档一条街,站在了一间美容店门口。
他看看搔首弄姿,满面谀笑的按摩女,滑稽地一咧嘴巴,开溜:老子就住在楼上,你当我是傻瓜哇?后面还有呢。
一溜大排档前面。
就是一溜儿的美容店。
再向前。
拐过左面的高楼大厦,是一条长而幽暗的巷子。
这巷呢,本是原来大厂厂区内的职工公园散步道,顺着它再往下走上千米,就是原大厂的货运码头。那时的货运码头,气势雄浑,嘈杂不休哟!
江水在宽阔的河床上静静流淌。
载着从这万人大厂生产的产品。
蜿蜒东去,一路汽笛声声,耀武扬威……
工人们累了,就到这职工公园休闲,散步,三三两两,欢声笑语……
何曾想到,三十年后,这儿沧海桑田?昔日的职工公园,凋落残破,枯枝败叶,成了老鼠蟑螂们的乐园;而这宛约如诗的散步小道,也成了藏污纳垢的深巷。
因为背光。
因为离繁华都市仅一街之隔。
便陆续有人看中了这儿,呼朋唤友,搭房建棚,逐成了又一条奇型怪状的美容街。
春钱站在了一间美容店前,斜倚着门口,捏着一把瓜子边嗑边嚼,早瞟着他的高个儿姑娘笑了:“大哥,进来啊,包爽。”
瞧!
又是包爽?
女人!
妈妈的!
“我找人。”毕竟是第一次逛夜店,春钱的心咚咚咚直动,皮笑肉不笑的。
“妹儿,请问这儿是×××理发店吗?”姑娘一撅嘴唇,十几颗空瓜子壳子弹般飞出,直扑春钱脸颊,像满天星星突然落坠。
“是的。
就是×××理发店。
你找谁呀?
是不是找我呀?”
姑娘还很年轻,皮肤显黑,一口牙齿白亮亮的,一笑二个酒窝:“进来吧,进来说话。”“唉,我找人。”
春钱还在犹豫不决。
不想姑娘向前一扑。
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力往屋里一拉。
“进来吧,大叔,你这样的色鬼,俺看多啦。”饶是春钱自持身强力壮,冷不防被她猛力一拉,也踉踉跄跄的跌了进去。
艳艳暗暗的红灯下。
还坐着三四个衣着暴露的姑娘。
见状都大笑起来。
春钱扑在姑娘怀里,一股年轻女人特有的体香和温软,电流一般击中了他。
还不待他回过神,姑娘牵着他的手,领头向里间走去。春钱扭扭忸忸却顺从的跟着,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自己仿佛正穿过时光隧道,回到野性十足的青年时代。
那天空,蔚蓝泌人!
那大地,鲜花盛开!
那歌声,悠长飘散!
那呼吸,急促香甜……哦,我的青春,我的爱!
上了二楼,低矮的空间迫使春钱佝偻着腰,徐徐向前,一不注意,咚!额头狠狠撞在水泥横粱上,疼得春钱差点儿失声大叫。
终于坐下了。
姑娘也不言语。
先脱掉自己的上装。
露着仅穿着薄毛衣凹陷有致的身体,然后来帮春钱脱衣服。
春然昏头昏脑的,仍下意识的拦拦她的双手,吃力的问:“多,多少钱?”“脱了讲价,你不知道上规矩?大叔,放心吧。”
姑娘嗔怪地反问着,安慰着。
一扭身,脱掉了长裤。
春然霍然睁大了眼睛。
天啊!她里面居然连内裤也没穿……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五号,警察!”
二人一楞。
紧跟着一阵脚步声由下响上,越来越近。
哗啦,掀开了房门。
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站在了门前……
春钱垂头丧气回到家时,己是深夜11点过。老伴儿仍斜倚在沙发上扯呼,借着开门的路灯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幽黑的身影,在寂静得令人发碜的客厅角落,像一个巨大的迷语。
替老伴儿洗漱完毕。
将她扶进卧室睡后。
春然才开始洗漱。
然后习惯性的在幽暗里反跨坐在独椅上,双手抱着椅身,下巴紧紧抵在冰凉的椅背上,默默的想着刚才那一幕。
春钱越想越越觉得可疑。
越想越觉得窝囊。
没说的,那小子一定是假警察。
要不,为什么一来就虚张声势的恫吓?什么“举起手来,不准动。敢动一下,老子毙了你。”什么“交待清楚,你干了她几次?每次多少钱?”
什么“照你这嫖娼罪行,至少也得罚款十万,再判刑五年。”云云。
警察会这样讲吗?
他妈的!
这好像是哪本书上的故事嘛?
老板唆使按摩女勾引,然后自己装成警察敲诈?对,就是个故事,我亲眼读过的。没想到,这滑稽而可恶的一幕,今晚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春钱牙齿咬得咯蹦发响。
一肚子的臭气鼓鼓囊囊。
要说呢。
都怪自己从没嫖过女人缺经验,再加上毕竟身为外公和总稽查,就怕被警察铐了进去而身败名裂,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啊!
真给铐了进去?
嗨嗨嗨!
所以,才在假警察的惆吓和催促下,掏钱买平安。
不过,钱不多,加上零钞硬蹦儿,也才二百多块,那假警察居然霉气得直跺脚,吐口水,叫嚷嚷什么:“就这点钱就想开溜?瞎了你老狗日的狗眼。”
好!
正是这句话提醒了老子。
老子顺势把眼一闭。
倒在了小床上。
哈哈,只吓得那小子对姑娘连连说:“我走了,我走了,这老家伙没准儿会死在这儿,事情闹大就麻烦了。你也快溜到乡下躲躲。”拔腿便跑。
咚咚咚咚!
哗啦!
哎哟!
好像他的脑袋瓜子猛撞在了横粱上,顺着楼梯裁了下去?跌死他个小狗日的才好呢,才叫爽哟……
春然呆呆的想着。
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着了道儿。
差点儿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好在自己的身份证社保卡什么的,一直放在皮包里,挂在小卧室的衣架上。要真随身带着,那就庆凄惨了。
那小子一上来恫吓后,就搜查自己的全身。
要真被他搜去了?
嗨嗨嗨!
真不敢想像。
现在,春钱平静了下来,他扭头瞅瞅蹲在小卧室的电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乱点,再不不乱看,再也不乱想……
呼——呼!
呼——呼!
呼——呼!
眼皮终于搭拉下来,春钱就这样披着短大衣,脑袋瓜子抵在椅背上睡着了。
可问题是,他从没真正睡去,满脑子都是假警察丑恶的淫笑,此外,就是两只老虎,一样大小,斑斓虎皮,吊睛白额,森森利爪,调皮的在他面前跑来窜去……
第二天春钱出现在总稽查室。
耿天大吃一惊。
“总稽查。
出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春钱不解反问,摸摸自己的脸嘴:“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很可怕吗?”耿天摇头,咕嘟咕噜的。
“脸青面黑。
一脸霉气。
我以为你被条子盯上了呢。”
“你说什么/?什么盯上了?”春钱敏感的瞪起眼睛,抹抹自己颈脖子:“什么条子条子的?你怎么出口这么不吉兆哇?”
耿天吐吐舌头。
警惕的看看外面。
“没事儿!说说玩儿。
总稽查,你范儿足啊,瞧你精神的。哎老英雄,实打实的说,你比我老爸年纪还大,可你的精气神,却远比我爸妈好多了。佩服啊!佩服。”
春钱知道他是改口拍马屁。
可一向自信自己身体的前公交司机。
也更加自信自得。
牛皮不是吹的,快刀是钢的,事出有因,耿天的奉承,多少也是出于事实吧:“少跟我玩嘴皮儿,小耿啊,你今天不出车?”
“待会儿呢。
我要跟老板出去。”
耿天炫耀般扬扬手指头。
对机场方向指指。
“接人。”“接什么人?”门口有人清脆的问:“又是什么大老板?透个信儿嘛。”二人扭过头,人力部长笑吟吟的看着呢,青春,亮丽,朝气勃勃,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春钱不由得拿她和昨晚那高儿姑娘比较。
春钱觉得。
不是我春钱丑恶坠落。
而是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没有人能够拒绝,即便她是个坠落风尘的按摩女……
可是,耿天竟然垂垂眼皮儿:“汪部,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吧?这不属于你管。”“哟哟,顺便问问嘛,又不当真,生什么气啊?”
人力部长嗔怪到。
“你耿天还是我人力部的编制呢。
胳膊肘儿朝外扭?
窝里反呀?”
耿天站起来,抓过桌上的一串钥匙,蟋蟋蟀蟀的摔动着,朝外走:“哪敢?汪部打着我的考勤,要给我小鞋穿咋办?理解理解。”
擦身而过。
顺势紧紧在汪芳胸脯贴贴。
人力部长退退。
吃吃吃的笑起来。
“耿天,又记一笔。血债要用血来还哟。”耿天扬长而去,汪芳顺势进来:“总稽查,被警察揪住的感觉如何呀?”
又是警察?
春钱不快的看看她。
“什么警察?”
“交警啊!时速200迈,总稽查宝刀不老,我看就是耿天这一帮小伙子,真要比,也比不过你。”
人力部长笑嘻嘻的,捏着一大本书藉,春钱瞟到封面上的“心理学·上册”字样。他忽然感到有必要和对方说说好话,拉近拉近关系。
按照公司管理制度。
即便自己这个所谓的总嵇查违纪违规。
对方也有]权利进行调查处理。
“汪部,你对我的提醒,我牢牢记着哩。”
春然讨好般笑着,然后话茬儿一转:“我发现,耿天这小子好像总是与你过不去?需不需要?”嘎然而止。
春钱想,话都递到了你嘴边啦。
只要你吱声,我就帮忙。
可汪芳却答非所问:“耿天么,很不错啊,对公司和董事长都忠心耿耿,是个好司机,更是个好保镖。就是脾气犟得点。不过,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看什么都不顺眼。理解。
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春钱想笑。
我们?
汪芳汪芳!
一朵刚盛开的花朵!
你才多大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