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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杀年猪
作者:郭伟  发布日期:2018-03-16 04:09:14  浏览次数: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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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红萝卜抿抿甜,看到看到要过年”的时候,村民家就开始杀年猪啦。我村唯一的一个杀猪匠──名叫知儒的表叔,这时候成了最走俏的“刀儿匠”,隔几根田坎就听到他的声音。爷爷接住他插满各式杀猪刀的背兜,请坐递茶,同时安排婆婆烧水。

  婆婆坐在灶门前,一边添柴一边悄悄地落泪。饥年逢天灾,苕叶子、连麸面,碎米细糠一齐咽,又怎么喂得起猪?昨年底,爸爸的一个徒弟来拜年,在途中捡到一只被火药炸死的狐狸,拖到我家来。狐狸肉作了过年菜,狐皮卖给供销社得了五元钱,婆婆将那钱买了一条很小很小的双月猪──它喝着我家八口人的连一点油星也没有的洗碗水,居然长大了。在那样的年月居然能杀一条年猪,不怪婆婆要掉泪。

爷爷和爸爸从猪圈里连拖带拉把猪吆出来,爸爸一手攥住猪耳朵,一手抓住猪尾巴,往街轮石上一坐,猪就顺势乖乖地躺在爸爸的两个膝盖上。知儒表叔拴件长围腰,穿双高统靴,三二步参拢,站在爸爸的右侧,左手捞住猪下颌,右手将尺余长的杀猪刀推进猪咽喉,大声嚎叫的猪抽搐几下,四肢打几个冷踢,死得干净利索。

这时婆婆的抽泣声却越发响亮起来:“要是有吃的,不知要长多大哟。”

知儒表叔把三桶开水二桶冷水倒进一个大黄桶里,兑成“三把水”,开始汤猪刮毛、吊边、翻肠……一半交公社食品站,一半自家吃,那时没有冰箱,我们多是腌起来,柏烟熏干,以作一年之用。

妈妈也早把猪血熬成一锅汤,炒个圆窝儿肉片、一份腰花、外加几个素菜,摆满一桌,把一湾村民的户主,一户一个请在一屋吃庖汤──杀年猪,吃疱汤在山村是一件盛事。一湾或一坡,你吃我家的庖汤,我吃你家的庖汤,把一个丰收的喜悦掰成无数个欢乐共同分享。那种气氛非常活跃、喜兴,它把整个山村人融成了一体,又共有一份真情,一份欢乐,直把腊月乐过,又年复一年。

  如今以吃庖汤的方式庆贺一条猪的收成,也许太幼稚可笑、小题大作啦。譬如说强叔家每年出栏二十余条猪,不定啥时就杀一条,有啥稀罕的?但是,大家不再请吃庖汤,却使我久久不能理解和接受,爸爸安慰我说:“现在都发了,没把那口吃看得那么紧罗。”从他那无所谓的态度和平平淡淡的话语中,我感到了故乡巨大的变化。要不是更多更大的丰收可悦,弥补了渐渐失落的古风,我还真有“世风日下”的感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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