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黄不禁笑了。
“这些家具,我帮你搬吧。”
“先别忙,等我妈和厂房管科的人来了再说,你去忙自己的吧。”
蓉容清秀的脸上浮起笑容,牛黄觉得她笑起来真甜美!
大年三十,二年没回家过年的牛二、周四、陈三们,才风尘仆仆回到家。黄六没有回来!知青们告诉黄家父母:黄六跑到了边疆上的×国。
初一学生黄六。
与他哥哥黄五恰恰相反。
黄六身长上流着与老爸相同粗犷胆壮的血脉。
向往脱离平庸的生活,渴求轰轰烈烈建功立业……
下乡不久,就借故到看望同学跑到了边疆。最后,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月黑风高之夜偷渡国境,潜游到战火纷飞的×国“支援世界革命”去了。
牛二长高了。
脸孔也变得黑黢黢的。
老爸下班回家,见了牛二十分高兴。
破天荒的搂住牛二亲了又亲。
牛二倒像蛮不好意思,只顾嘿嘿的笑。
团年饭后,牛三撒开脚丫和一帮小子,乐呵呵的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疯玩;牛黄端一杯水坐在一边,听老爸和牛二闲聊。
“……粮食总是不够吃,就和同学们常常去偷掰农民地里的包谷;实在馋极了,就约几个知青出去揪嘴子,揪回后也不放什么佐料,就那么把毛一拔闷在锅里,半生不熟的就可以海吃一顿了。”
“什么是揪嘴子?”
牛黄不解的问。
“就是偷捉农民的鸡呀鸭呀兔呀鱼呀,还有狗和猪什么的,只要能吃的和吃了可以解馋的。”
“怕不好哟,农民能同意吗?”
老妈担心地瞅着牛二。
“谨防农民打你们哟”
“打我们?”牛二扑哧一笑:“我们不打他们就算好的了。”牛父也担心了:“那,你们和当地农民关系一定很紧张?这不是好事哟。”
“好事!哼!”
牛二冷笑一声。
“现在我们都明白了:那个把知青踹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人,是骗子、疯子加迫害狂。怒火在燃烧,反抗在增长,真相在大白,历史总有一天要彻底翻过来!”。
牛父脸发白。
大惊失色。
他下意识的扬起手。
想象小时候那样,打儿子几个耳光。
但是,手刚举了一半,他威严的目光碰上牛二坚毅的眼神,手立刻软了下来。
“你们,你们也太胆大了。”
半晌,牛父才悻悻的说:“政治上的事,你们清楚什么?胡扯蛋,真是胡扯蛋。”
老妈赶紧掩上大门,也揪心地说:“牛二,别乱说话哟,谨防掉脑壳哟。厂里前几天才抓了几个现行反革命,被手指姆粗的麻绳捆得那个惨哟。
又是游街示众。
又是开厂公判大会。
最后被解放军拎着脖子。
像小鸡似的直接扔进军车,摔得咚咚直响……唉,都是些年青人呀。”。
“掩门干啥?”
随着声音,黄父大咧咧的推门进来。
寒暄一阵,黄父掏出一张纸,递给牛父:“老牛,这是下午厂革委要通过的,工宣队里的几个娃娃写的,你墨水足,给看看。”
牛父接过细瞧。
原来是《红花厂革委关于勤俭过春节的倡议书》
不由得他眉毛紧皱。
细读后动手改了几个字。
将它还给黄父。
“我看可以了”终忍不住低低咕嘟了一句:“唉!再勤俭下去,只有不吃饭了,搞啥鬼名堂?”黄父没注意,依然大咧咧的高视阔步。
“老牛,听说年后中小学又要重新开课?”
“嗯,好像是听说有这回事。”
“难怪工宣队中的年轻人高兴得很,那,重新开课,我们前面的运动不是白搞了吗?”
牛父笑笑盯住他。
话中有话道。
“七八年再来一次嘛,要不,工人阶段如何领导一切呢?我说老黄,这事儿不用你我担心,有人一天揪心和担心着啦。”
“哦,那就好,那就好!”。
对于黄六,黄父没提,牛父当然也不便提。
牛黄对牛二使使眼色。
兄弟俩一前一后的找借口溜出。
在厨房中,俩兄弟一阵好聊。
牛黄没想到原先不善言谈,性格内向的牛二,现在谈天论地,口若悬河,且锋芒毕露。
牛二说:一切都是骗局,那个人的面貌越来越被知青们认识清楚;灾难和悲剧正在发生,中国新的革命在酝酿中……
牛黄斜睨着比自己小一岁的牛二,听得胆战心惊。
牛二告诉他。
队里的赵会计,就是上次下来治病那位赵会计自杀了。
为什么?
年轻轻的他仗着会计职权,居然把队上的五个女知青,连哄带骗的强奸了四人;其中一个年仅12岁的女知青,父母都是被打倒的大黑帮。
小女知青被赵会计骗奸后,大出血死亡。
激起全公社知青的愤怒。
知青们抬尸游行并强行冲击公社革委。
公社革委则八方调集武装民兵与之对峙,并准备大肆抓人。
此事正巧被一位回乡探亲的新华社记者撞见。
连夜上书。
才引起省革委重视,避免了一场流血。省里下来了工作组,赵会计闻讯自杀,公社革委会正、付主任和民兵连长等人被一绳子捆到省里去了。还有……还有……还有……
牛二滔滔不绝。
咬牙切齿的目露凶光。
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