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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脂沉香米汤白,者般颜色做将来 —2023春晚舞台,众色平等
作者:史双元  发布日期:2023-01-28 20:58:17  浏览次数: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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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凤凰大语文 

提要:

▪ 鸭卵青、蟹壳青、鸦青、铁青、靛青、雕青、雁头青……你能认识几种?

▪ 桃红蔚蓝杨柳青,色彩在春天里复兴,这里没有极端美。

2023年的春晚舞台,传统色彩回归,因为久违,感觉新鲜。

实事求是,今年春晚,还有进步的空间,语言类节目差强人意,歌曲类节目缺少“冬天里的一把火”,但整体舞美色彩呈现令人耳目一新,浮想联翩。

这是比较难以娱乐众生的时刻,正处在走出疫情,收拾心情,重回烟火人间的特殊时刻。太冷清了,不符合国人过年放鞭炮的习惯,还有不少人盼着冲喜呢。太热闹了,太华丽了,也未必讨喜,还有我这样喜欢冷色调、“一任罗衣透体寒”(顾随《鹧鸪天》“不是新来怯凭栏”)的小知识分子呢?

众口难调也要调。今年春晚,以多元色彩、再现古典为贯穿性元素,审美格调选择了传统与平和,既随大流,也领潮头,有创新,其实是回归,自信来传统积淀,色相回归敦厚温柔。

自古以来,国人的审美五彩缤纷,姹紫嫣红是中华民族多元审美之选择。这一台节目有主导色彩中国红,但没有太多“炸裂”的色彩,而是走多元共存、平和温顺过日子的色彩。

许多节目的舞台背景选择了桃红、天青、蔚蓝、群青等,还有年轻人喜爱的清凉躺平色。《满庭芳·国色》的唱名包含了四十多个颜色名。这不仅是“报色名”,也是对未来生活色彩的询问,是普调,是探花。满眼春色,关注多元;一片化机,众色平等。

米汤白与“沉香”好像雅俗两极,其实都是日常生活的色彩,米汤就不用说了,“沉香”是树皮的颜色,熟褐中偏灰,有中药铺的联想。这样的色彩不张扬,不冒尖,色色出头,色色退让,回归含蓄与韬光,对于大众,这是一种抚慰和牵手,是和谐共存。中国文化之精华就是随和,就是中庸,就是爱民,就是普渡众生,包括色彩上的与民共有。

值得一说的是天青色。如舞蹈《碇步桥》,画面唯美,制作多情。正是江南好风景,少女翩跹过前溪,江南风韵,款款而来。整体色调就是天青色,水天一色,宛若置身在江南水境中。

天青色,不少人都联想到汝窑的颜色。这种色彩的灵感引导者到底是宋徽宗还是柴世宗并不重要,一定是懂得市场,懂得民意的官家才会指示工匠:“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五代至宋,民营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市民阶层的勃兴,市民审美既有俗的一面,也有向往文化、“附庸风雅”的追求,文化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工艺大师汲取大地和市井的营养,灵气来袭,心灵与时运酬和,加上领导层的鼓励,形成创新审美,才能烧制出如此盛世美颜的新窑货色。

汝窑晶莹而非剔透,从容安静,不争不抢。仿佛眼前,又远在天边,可以触摸,最好是感受。正符合当下心境,三年苦守,云开雾散,迎来一片天青色,应当是悦目舒心,汝窑归来的时候了。

舞美设计大量运用了天青、群青、蔚蓝等色彩,这是心灵治愈的色调,清淡,希望,温良,此美非极端美,而是中和美,多元美。这些色彩热而不闹,深水静流,给人生机,给人活路,令人遐想,这是新征程的春莺试啼,正迎来以色彩为象征的平和好日子。

第一次色彩复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由单一的灰色转而追随生活的多姿多彩,艺术家有意扩张、放大了另类颜色“显摆”的权力,当时的效果也是炸裂。电影《黄土地》《红高粱》色彩的浪漫泼洒,让我们理解了华夏大地的广袤,理解了民生奋斗之艰难,甚至理解了革命的需要,色彩如此撼动人心。

但后来追随者众多,包括原创者的自我复制(如《满城尽带黄金甲》),“大色彩”主导各种场合,色彩浓厚到想炸裂而炸不开,色彩谱系再次趋同而至于单一。

该是出走的时候了。如果说1978年开始,中国人从灰色中走出来,走进鲜亮的世界,那么这一次的春晚,预示着中国人将拥有更细腻更丰富的生活模式。

这一台节目的另一个传统回归就是色彩表达的具象化。

《满庭芳·国色》为例,说的是色彩,却是通过舞美来表现水墨淋漓的韵致。既是色彩,也是具象,也是生活和艺术。

我们的传统具有形象思维的特色,对色彩的界定和描述也大多是具象思维、自由联想。

比如,我们会随手拈起一种植物,用这种植物附着的个体色彩来代言整体色彩。除了色彩的感知,这个植物所具有的风韵、姿态,乃至于相关的故事和文化都与这种颜色一起沉淀到了我们的记忆里,这就是一种形象化的解释,一种诗化的记忆。

关于青色,我们会说,“杨柳青”。你若是见过杨柳,特别是初春随风摇曳的青色的柳枝,你就是知道什么是青色了。如果古代的你家在山西,可能对青青竹叶更加熟悉,我们就说“竹叶青”。这种描写不一定符合今天以波长来规定色谱的光学界定,但它纯天然,不学究,特别生动,特别家常。

除了植物,还有很多身边之物可以用来比喻,鸭卵青、蟹壳青、鸦青、豆青、石青、铜青、铁青、靛青、雕青、雁头青、乃至于炉火纯青。如果你喜欢惊悚的词,还有“鬼脸青”。

如果身边之物不够举例,我们还可以举出天地山河四时变化的色彩,比如霁青、雪青,当然,还有我们最喜欢的雨过天青。

比如红色,我们也常常用植物和其它生活用品来来帮助认知这种喜庆的色彩:桃红、梅红、橘红、海棠红、玫瑰红、胭脂红、石榴红、枣红、樱桃红、水红、嫣红、粉红、酡红、绯红、酒红、高原红、女儿红、映山红、夕阳红。

这里的红色就不再是抽象的色谱系列中的一种,而是与我们生命中许多认知的对象,许多记忆,许多美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了。汉语的词汇生成就是来源于这种富有个性化的形象思维。

同样,黄色的描写也是由多种黄色的标本领起:鹅黄、鸭黄、葱黄、杏黄、橘黄、姜黄、缃黄、枯黄、棕黄等。

有时候我们还喜欢用食物来说明色彩,比如白色,我们说米汤白、鱼肚白;一个人发怒,脸涨红了,我们说猪肝色;营养不良,脸色清灰,我们说面有菜色。这种中国式幽默也是来自于生活的形象记忆。

在色彩词语的选择表达上,除了形象化,诗化的特征,汉语中的颜色词还积淀了很深的中国哲学的色彩,所以,近代著名的绘画艺术大师潘天寿先生曾说:“东方绘画之基础,在于哲学。”

比如,道教哲学主张以简驭繁,崇尚简单的黑白二色,不喜欢五彩杂陈,因此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形成了以黑白来写五彩的特点。

佛教艺术来自西域,绘画雕塑的色彩就保留了宗教哲学发生地的异域风格,比如敦煌壁画,色调鲜明,华贵庄重。

儒家,则郑重其事地把颜色分为“正色”和“间色”,用色彩来区别尊卑。正色指青、赤、黄、白、黑五种纯正的颜色,其它用正色调配出来的就是间色。从西周开始,正色代表尊贵的颜色,并制定了各级各类人物对装饰物颜色使用的规定。

色彩还与五行观念有严密的对应关系,古人把天地五行的基本元素“金木水火土”与五色和四季逐一对应如下:

东方属木,时序为春天,其色为青;

南方属火,时序为夏天,其色为红(赤);

西方属金,时序为秋天,其色为白;

北方为水,时序为冬天,其色为黑;

中原属土,其色为黄。

世间万象,眼遇之而成色。色就在眼前,不必过分“往心里去”,不必过分计较色彩的象征意义,看了舒服就好,想起生活的颜色就好。今年的春晚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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