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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雅拉河,孕育出全球第一宜居城市墨尔本
作者:张帆  发布日期:2023-04-26 08:04:45  浏览次数: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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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现代的笔墨点缀着荒蛮之自然,让文明的灵感融合于乡野之情怀     

一、为避暑,初识雅拉河

    搬来墨尔本才三个星期,突然遇到罕见的41度高温,真有点不知所措了,经一位本地人指点,急匆匆去了一处离市中心东北70公里的地方避暑。

    从我家里出发也就50公里的路程,离开东连接线(East Link)后,车子就一路上山,盘行于青山绿荫间,约40分钟,见到一条澳洲典型的乡村商业街,便是目的地沃伯顿镇(Warburton)。 

    小镇的四周被翠绿崇山严严实实地包围着,峻岭峡谷间,一条大溪窜过镇中,潺潺流水在参天古树的庇荫里悠悠而过。

    水鸟扑腾,小鱼游弋,与其同潭嬉戏的,还有沉浸在凉爽溪水里的姑娘们,各自争秀着靓丽的泳姿。惊叫的孩子们躺在漂流伐上,穿梭于梦幻般的溪石林。坐在溪边的老人,在懒洋洋的爱犬陪伴下,认真地读着手中的书。

    望着眼前恬静、惬意的情景,不胜感慨:人与自然竟如此和谐,酷暑和烦躁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周边,烧烤(BBQ)及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临溪而建的街道里,有一家茶馆,产于世界各地的近百种茶味,令来自茶叶之乡的我也颇感惊讶。       

    从小镇回来,那股山涧清凉一直袅绕于我,便打开地图查看。原来,流经沃伯顿镇的溪水是雅拉河(Yarra River)的上游,小镇被视为雅拉山谷的明珠。雅拉河源于墨尔本东北部的雅拉山脉(Yarra Ranges),朝西南走向,于菲利浦港湾(Port Phillip)的北端入海,全长240余公里,墨尔本市中心就建于它下游的一侧。其上游的上雅拉水库(Upper Yarra Reservoir)是墨尔本自来水水源之一,上段流域中森林密布的雅拉山谷(Yarra Valley)是著名的葡萄酒产区,还盛产木材、牛肉和奶制品。中段被连绵几十公里的无数个天然原生态湿地公园覆盖,下段便是含多处旅游休闲胜地和历史文化遗迹的墨尔本城市景观河畔。

    上万年来,雅拉河一直是土著乌琅结里人(Wurundjeri)栖居之地,其名称也是误译于他们的语言。十九世纪的雅拉河下游,既是欧洲新居民水上商贸的集散中心,也是生活淡水的主要来源,工业、农业和淘金业均起源于沿河两岸,随着经济的繁荣,在其末端渐渐形成了墨尔本市中心。因此,雅拉河堪称墨尔本的母亲河,也是本地人颇为自豪的天然遗产。 

    看河道走势,我忽然发现,地图上的雅拉河竟然如此曲折,整条河流布满了许多180度的急弯,其弯道的密度之大,连我这个生长在水网地区的人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是什么原因让它走得如此艰难,又是什么原因使它成为了墨尔本的一大亮点呢?凝视着这条变化多端的曲线,以及围绕着它时而出现的由水潭形成的神秘斑点,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难道是“雅拉河密码” ?

    好奇性又一次令我冲动,接下来数天,我便欣然游览了该河的一些主要区段。其间,我不但领略了她纤秀身躯下的峻峭英姿,也隐隐领会到墨尔本成为全球第一宜居城市的内涵,更加深了对墨市的了解。 

二、为好奇,再探雅拉河

    饮水思源,我独自驱车直奔雅拉河的上端,上雅拉水库。与中国的千千万万水库一样,群山包裹下的一个大水潭,水位不高,没有什么特别,烈日炎炎的大坝上就我一个人,山风呼啸,陡增几分凄凉和恐惧。

    我期待着发现点什么,忽见,大坝顶部平台与坝体石坎间的简易围栏上挂了块牌子,走近一看,是警告:“别跨过栏去,石坎下有蛇出没”。记得小时候,常常在水库的石坎上玩耍,也见过蛇的,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围栏,更不要说警告牌了。尽管这里人迹稀少,尽管这里提倡人与自然的融合,但人类的安全确实不容轻视。澳洲人对蛇的恐惧,是因为这里的蛇剧毒无比,被咬上一口往往是致命的,我试图能远远的看到一条蛇,但它始终没有出现,我便折返了。

    下山途中,十几公里都是山高树密的亚热带雨林,大溪就在公路的附近,透过枯木的间隙,水涧若隐若现,这便是雅拉河的最上流。偶尔在树林间看到几个帐篷和房车(Caravan),人们围着简易台子吃喝聊天,犹如“水浒”中的快活林。

    在一个紧挨溪边的弯道处,我泊好车,顺着一条似乎有人走过的路,朝溪底走去,想看个究竟。弯弯曲曲过了二十多米,便没有路了,齐腰高的野草,风摇树林夹带着不知什么生物的轻吟声,举目四周,也不见有任何车辆人迹,大溪仍深不见底。我犹豫了五分钟,一边拍些照片,一边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洞察着周边任何异样的信息,就怕有威胁的事物出现。

    突然,右前方几米处树丛里发出“扑扑”声响,还有轻微的东西移动的声音,在这荒郊野林里,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声音时有时没,我欲退不能,便鼓起勇气拨开眼前的树枝,热血直冲脑门:一位泳装女士在水边拨弄着,一条小狗在旁边窜来窜去,几缕阳光反射出溪水微微漪涟,她们是如此淡定如此专注,竟没有发现我。我惊魂未定,犹豫着是否要去聊几句,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她们藏匿于这世外净地,尽情地享受着人与自然的融洽,我连照片都没有拍,怕惊扰她们。

    从树缝间,我观察到了溪坑的地貌,深6、7米,底宽4米左右,巨块卵石、茂密的灌木和悬挂的树根,与中国没有大的区别,只是多了些枯树残枝,更显原始生态。我也不知道遇到的是人还是仙,但她们这种不畏自然、亲和自然的情怀,确实与众不同。       

    随溪流而下,尽管仍然在大山深处,但水面明显开阔了,有一片溪滩里停了两辆车,溪对面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嬉戏的人们在水边或坐或行,百无聊赖,完全不同于中国旅游点的匆匆行客。

    转过几个山坳,忽见一处巨大的房车营地(Caravan Park)傍溪而建,终于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五颜六色的泳装、皮划艇和各种水上设施,把长约1公里的溪水打扮得如百花争艳,岸边偌大的场地里,布满各色各样的房车和帐篷。我问了工作人员,租一个场地,一家人一天一夜20多澳元,提供免费的自来水、电源、公共卫生间、洗浴房和厨房。如果想奢侈一点,一家人租个两房一厅的小木屋(Cabin),100澳元左右,什么都是独用的了。除此以外,没有其它费用了。

    我夜宿过澳洲东南部地区的各种住处,旅馆(Hotel)、小饭店(Inn)、汽车旅店(Motel)、公寓(Apartment)、小木屋(Cabin),甚至露营地(Camping Ground)等等,感觉在旅游途中,住小木屋是最有韵味的。特别是在这,山静林寂听流水、鸟语花香浴清风的世外桃源中,夏日里待上几天,比吃任何消暑品都给力。 

    沃伯顿(Warburton)小镇又在眼前,我再也按捺不住了,便找个溪边的凉爽处,垂钓起来。本地人热心地指点我,何处是最佳的钓点,什么饵钓什么鱼等;过往的漂流迷们,无论男女老幼,经过我面前时,一定会停止他们先前很夸张的击水动作,让小舟静悄悄地飘过,有时还说声对不起。还真有些叫不出名的鱼上钩,然而,此时此刻,鱼已经不重要了,美好的心情足够令我心旷神怡。这么一路行来,令人诧异的是,不曾见到过中国同胞。据记载,自十九世纪第一批英国人定居以来,上雅拉(Upper Yarra)地区一直是欧洲移民的居住地,至今仍保留着比较完好的西方传统生活习惯。 

    与上游的原汁原味相比,雅拉河的中下段就更符合现代人的兴趣。驻足于雅拉山谷葡萄酒产区(Yarra Valley Wine Region),观连绵不绝之果园美景,品精选佳酿之琼浆玉液;在沃兰迪(Warrandyte)的河边峡谷英磅弯,深邃的引水地道口,讲述着它150多年前的壮举:在这附近挖出了第一桶金子,从此开启维多利亚州的淘金热;盾牌2号公路是雅拉河的旅游专线,其标志是盾牌里面一个2号,以沃兰迪镇(Warrandyte)为起点,直到市区,沿路的河边公园一个接着一个,且形态各异,趣味盎然;也起始于沃兰迪而深入到市中心的沿河便道(Main Yarra Trail),为自行车和徒步爱好者提供了另类的乐趣。      

    游览雅拉河中段,总觉得此河的自然景观与众不同,细细体会,幡然醒悟:原来,保持原生态始终是雅拉河开发的主基调。源于大山里的无数条涓涓小溪,到了中段,已汇集成湍急的流水,历经千万年生生不息,在墨尔本东北部的群山叠峦间,刻划出一条蜿蜒的幽谷。

    那些古藤风化的绝壁悬崖,露根枯枝的参天巨树,沉睡水中的秃木怪石,特别是在河道两边非常宽的区域内,覆盖了大片亚热带雨林的原始植被和风貌,把我领入那陌生而又新奇的境地。这种保留完好的天然生态,一直延续到离市中心只有几公里的雅拉河下游。

    在坦帕斯托(Templestowe)的一个河滨公园,一条悬于水面十多米高的钢索吊桥,连接了两岸的居民,桥面的宽度只够两人侧身交会,走在上面,一陈河风吹过,桥体晃荡,我一个踉跄,回过神来,看到同在桥上的老幼们,行进如常,我思忖:他们哪能如此淡定。而更淡定的是桥边灌木丛中的一只野兔,竟无视它周边登坡窜林的自行车发烧友,却一直注视着我这个陌生客。

     向上游望去,一排住房耸立在几十米高的河岸上头,走下来便是钓鱼的好地方,令我想起浙江富春江边东汉名士严子陵钓鱼台,难道我也穿越了两千年? 

    远处,一颗大树横倒在河里,估计也有些年头了,这种横七竖八的巨大枯树躯干,在雅拉河里随处可见,大概人工是难以清理了,只待流水的冲刷和漫漫岁月给以风化。由于水位变化无常,中上段的河道里无法通航,我查过记录,通常,一年内的水位高低相差达10多米,有时一天内高差也有3米,可见此河水的狂野。 

    在伊格蒙特(Eaglemont)公园,有几处水面,我以为是雅拉河,本地人笑笑说那是水潭,河在林子里面,还有许多路要走,唯一的羊肠小道通向茂密的树林,看到有四、五人进去了,我便尾随而去。

    早晨刚下过大雨,地面潮湿但不泥泞,路边野草、灌木林都挂满水珠,我拍了几张照,再抬头向前,已不见了那几人踪影,我只好独自前进。走过约50米,遇到分叉道,都只能看到5米远的情况,便挑条稍大的路径而去,然而,道越走越窄,草越来越高,树越来越密,最后只能弯着腰前行,地面也分不清路了。

    昨晚的风雨把许多枯树刮得一塌糊涂,四周除了杂乱的野草、带刺的藤条和纵横交错的树林,还有一些不知道枯死了多少年的树干依然屹立着,狰狞地凝视着我。刚才进来的几个人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掏出手机找定位,只看到我处于一大片树林中,仍不知所踪,心里直打鼓:难道踏入了原始森林的无人区?河又在哪里呢?但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的汽车声,说明尚在城市里,不到黄河心不死,继续找吧。

    辨别着依稀可见的小路痕迹,我加倍了警惕,防范意外发生,特别是那致命的毒蛇。也不知走了多远,被两颗大树迎面挡住,终于没有路了,然而,意外的是,看到河流就在这树底下。还是数米高的堤岸,流水匆匆经过完全原始的环境,除了在树缝里一瞥雅拉河的片段,根本看不到它的全貌。      

    又在其它几处也体验了类似的历险,在雅拉河中段,这种无人区布满两岸,人们为了锻炼身体,也为了满足探险的乐趣,在林子中踏出一些无规则的曲径,尤其是自行车爱好者们,轮子滚过便是路,还爱往荒无人迹的地方钻。这些路径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就像我前面所走的路,与我在地图里看到的方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些经历让我感到,这个城市里的人们,对天然生态是由衷的偏爱,玩得也够“疯野”。      

    雅拉河下游,野趣和人文交相辉映。河谷一地,临水的一排大树上挂满一个个奇异的黑果,定睛细看,却原来是倒吊在树枝上睡大觉的蝙蝠;市中心区雅拉河南岸的景观河畔,百余年历史的皇家植物园(Royal Botanic Gardens)、维多利亚艺术中心、博物馆、娱乐城和展览中心等古典与时尚的集合里,随处穿梭于行人间的野禽,与人类共享着现代文明。

三、城市,如何让生活更美好

    曲折多变的雅拉河,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天然和野趣” :狂野无忌的奔流,在起伏无序的山峦中,刻凿出一条形状怪异的河道,让崇尚天然野性的欧洲移民迷恋于此,200余年间,在这里耕耘,在这里淘金,在这里歇息,在这里繁衍。尽管在岸边建立起了最现代的城池,尽管在河里展示着最时尚的设施,但野性纯朴的天然风貌仍悉数保留着,野趣横生的生活习性仍代代传承着。

    在这风骨旷野的母亲河孕育下,墨尔本城市其它各处的野景也处处可见:树高草密的居民住宅,绿茵如毯的公园广场,寒冬里着裤衩短袖的市民和无拘无束、无畏无惧随意玩耍的孩童,这一切都发生在全球第一适宜居住的城市里。       

    默默回味着几天来的体验,忽然意识到,我似乎正破解着雅拉河的密码:曲折的雅拉河是大自然亿万年的杰作,而人类仍然维持着它的原貌,要建设一个美好的人居环境,应该是用现代城市的笔墨来点缀天生荒蛮的自然,而不是去人为改造,更不是去践踏;要创造一个和谐的生活氛围,应该是让开化文明的灵感来融合古朴乡野的情怀,而不是去刻意改变,更不是去抹杀。         

    澳大利亚有近一半的城市,长期位居全球宜居城市的前十名,我基于某些特别的爱好,有幸游历了澳洲的城市和200多个乡镇,结识了各种类型的人士,甚至是原住民。渐渐发现,澳洲的真正魅力并不在于城市的现代化,而是由乡村向城市延伸的原生态天然美景和质朴人文。

    来自中国,特别是大中城市的人们,如果只沉浸于这里的中央商务区,与当今中国高楼林立的繁华城市相对比,可能就会烦恼多于愉悦了。曾经在悉尼大桥旁岩石区(The Rock)一家高级的古董店里,雍容华贵的欧裔女店主,听说我来自上海便脱口而出:与上海相比,悉尼只是个乡下。为了生意,她曾经去过三次上海,但就居住而论,她更喜爱乡下般的城市。

    上世纪九十年代,曾经陪同两位老人考察浙江的一处城市化试点乡村,一位是著名的资深院士,另一位是上海老作家,他们都有长久的海外经历和深厚的人文研究,当听完当地人介绍城市化的宏图后,他们忍不住说:国外已经在发展城市乡村化了,我们应该着重于乡村现代化。在我到澳洲考察了这么多城市和乡村后,才开始体会出两位老人所说的含义,如果城市化热情被无序地放大,对自然生态的无情掠夺和摧残,对乡情民俗的无理贬低和抛弃,特别是过度商业化运作,恰恰会造成绿水青山污染、田园风光消失、古朴民风缺损等不宜居住的生活环境。

    综观世界发展史,城市化无疑是人类文明生活的标志,无论是当今发达国家创导的城市乡村化,还是发展中国家的乡村城市化,都是城市生活的探讨课题。10多年前在上海同济大学学习城市发展规划时知道,巴西首都巴西利亚曾经是20世纪城市化建设的典范,但由于设计得过于现代和新潮而缺乏人居要素,最终成为流浪汉和暴力犯罪的居所。

    有幸生活在澳洲这些国际公认的宜居城市群,不妨对此作一番深刻的感受和思考。雅拉河仍将静静流淌,墨尔本也将不断发展,如何处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还有很多的密码需要不断去破解。                                         

  于墨尔本Wantirna Soutth ,2012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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