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市长一踏进市政府办公大楼。
就听见大家都在谈论昨晚的模特儿走秀。
严秘等在市长办门前,远远看到林市长走过来,便拎着公文包迎上去:“林市长,我们走吧。
车己等在外面。”“通知温书记了?”“温书记直接从家走,在一楼门诊大厅等。”林市长就地一转身,走向门外。越过几间开着的办公室,正好把里面的聊天声,听了个清清楚楚。
“哎,昨晚那模特儿真是绝啦,你看没有?”
“没有,听隔壁邻居回来讲的。”
“没想到K市也有了走秀,这是个发明创造。”“还是人家温度有型,有能耐,全城都轰动啦。”
二人坐进丰田,司机一面发动,一面骂骂咧咧的:“狗日的偷东西也不长眼睛,这下瞎啦,光啦,笑死人哟,丢尽了脸哟。”严秘看看他:“张队,和老婆吵架了?一大早的,你骂谁呀?”
林市长扭扭头。
“骂小偷。哎小张,别骂啦,走吧,人家温书记等着么。”
路上,司机到底连喘带骂的告诉了严秘。严秘讶然:“当真是走秀哇?哎呀我怎么不知道?看掉啦看掉啦,真是可惜。”林市长没回头,闷闷到:“不就猫步么,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倒是这丰田车头车尾都光秃秃的,难看么。”
严秘就掏出了手机:“代局,那车牌?哦哦,正在找,好好。”
嗒!关了,重复到:“正在找,先秃着吧,秃着也一种标志么。”
严秘也有些郁闷,甚至比林市长更郁闷,一市之长的座驾都被小偷抹了牌照?唉唉,瞧这官儿当的。那边,李秘的电话到了:“严秘,我和温书记,还有温夫人都到了,你们呢?”“正在路上,快啦。”“好,请快一点,不能老让市委书记干等着。”
“我知道。”严秘有些不高兴的按了手机。
自言自语:“他就不能等么?平时我们倒是常常等他的。”
“小严,咕嘟咕嘟什么呢?”林市长扭扭颈脖子:“注意影响。”可是,司机减速,然后滑到了绿化带。严秘张大眼睛:“赶路呢,你干什么?”张队耸耸肩膀,探出了脑袋:“小同志,我们是市府的。”车窗外,一个满脸幼稚瘦高个的小交警,二根手指头正不耐烦的叩着车窗。
“下来下来,驾照。”
张队往自个儿身上一摸,哎的声。
“忘了,喂小同志,我们真是市府的。”小交警呼的拉开了驾驶室门,嘲笑到:“还市府的哦?前面后面都光秃秃的,你哄谁啊?你是说你们是到市府走后门的吧?下来!”司机只好苦笑着。
回头对林市长和严秘摆摆手,自己钻了出去。
可他一会儿又钻了进来。
吧嗒!很响的关上车门,将手里的手机往仪表板上一扔,咣,嘎!丰田冲了出去。
“认罚啦?”严秘笑到:“2,当打个了小麻将。”“谁说的?我给路队挂了电话,路队就直接挂给了小交警。”司机伸出一只手向后抖抖:“你说我们是不是霉到了家?昨晚顾着看走秀被偷了牌照,今早就碰到了一个刚来的小交警。认不到我不要紧,居然连市长大人也不认识,要不是我搬出路队,恐怕就走不了路。真是县官不如现管哟。”
林市长严秘哈哈大笑。
车至302,林市长和温书记见了面,便一起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二领导陆续从贵宾病房出来,与冯握手告辞。这时,严秘和李秘都相告,前来探望的厅局级们,全都在工会大会议室候着。这让二领导都面面相觑,颇感为难。市委书记愤愤的挥挥手:“当着这么多的患者和家属,成何体统?这不是故意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我不上去了。”
林市长也十分冒火。
“上次就特地打过招呼,不能这样,不要这样,总是视若无睹,当耳边风。好,就让他们坐着吧,我也不上去,严秘,我们走,告诉冯,不管饭。”
可人大副主任和薄处却都劝到:“再怎样,大家也是片好心。当领导的,不要太冷落了大家的热情。要不,进去站站,说二句,就遣散?”可温书记己掉头走出,林市长也只好跟着出来,边走边对严秘说到:“好吧,我在车上等你。你上去打个招呼吧,让他们统统滚蛋,不要坐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正在大门外披着衣,叉着腰的温书记.
见林市长出来,指着天空笑到.
“好天气,一早还阴沉沉的,现在又成了个大晴天。这就像体检么,躺上病床时,心里沉甸甸的。走下病床,拨云见日,高高兴兴。”林市长关切的问:“你没什么问题吧?”“我看没有。”温书记摇头,依然一手双手叉腰,披着外衣:“我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
停停,补上一句。
“真有个什么也想得开,好歹活了六十三,为党和国家做了几十年的贡献。死了,也值得啦。”
林市长摇头:“话不能这样说,生命毕竟是宝贵的。好,上车吧。对了,你是回市委?”温书记看看他,想起什么,原地转转,对李秘挥挥手:“你走吧,待会儿我搭林市长的车回去算了。”林市长高兴到:“那当然好,欢迎欢迎。”
二领导就进了丰田小面包,二人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温书记用手抵抵车顶,按按车壁,叹到。
“老搭档哇,我早说过,你这丰田该换换,该换换,瞧,这车顶,这车壁,我看也差不多啦。”林市长也四下瞧瞧,然后说:“有车就行么。我这人恋旧,有人说,东西新的好,朋友老的好。
我呢,4朋友老的好,东西也老的好。”
温书记眼睛闪闪发亮。
微笑着把披在身上的外衣一拉紧,裹着自己,舒适的仰靠在车背上。
“你呀,总是和我有太多的相同。我喜欢的,你喜欢。我不喜欢的,你也喜欢。拿时下的时髦话讲,是一对三十多年的冤家达人么。”一直端端正正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忍不住笑到:“温书记,你真是个语言专家。听说过网络达人,时尚达人,购物达人,就没听说过冤家达人。”
严秘进来了。
看看坐在一起的二位领导,汇报到。
“讲了,就说林市长和温书记己经走了,也请大家回去,这是医院,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嗯嗯!”市委书记在自己喉咙咳咳:然后问:“看来刹住了?”严秘摇头:“没有!有厅局级问到,我们好心来探望,二领导却连面也不见我们一下就走了,这算哪回事儿?”
“瞧,还有意见呢。”
温书记对林市长笑到。
“官场这潜规矩厉害着么,不管你愿不愿意,本官来看你。你得先说谢谢,然后再拉腔拉调的讲几句,才符规矩。呔,这不是赶鸭子上轿么?”林市长愤愤然:“这些歪风,邪风,官风,何时才能消除啊?每个人说起,都深恶痛绝,可每个人都乐此不疲,中国特色么。”
司机忽然到:“瞧,他们出来了。”
大家一起看去,但见本来在门诊大门内外,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家属,忽然自动让开。
一大股身着西装革服的中老年男人,其中,夹杂着少许女性,默默无声,源源不断的涌出,涌出……虽然并没有列队,可那种傲然肃杀,衣冠楚楚和沉重缄默,却横扫一切,让众人都躲得远远的。厅局级们朝大门左边的停车场漫去,很快,停车场不断响起小车发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终汇成了一股嘈声的洪流。
然后,源源不断的流落出来,漫过丰田小面包,向前面右边的景观大道涌去……丰田车里,寂静无声,大家都恐怖的看着,听着,直到嘈杂的响声消失。
谁也没说一句话。
嘎!丰田也发动了
林市长这才吩咐到:“严秘,回去就拟一个通知,不管哪一级领导生病住院,严禁同事或部下,三人以上结伴探望。严禁工作时间探望,注意事项还可再细一点,以市委市府红头文件形式下发。”“好的。”“我同意!”温书记马上简短的表态。
“己到了这股风不煞,不足以平民愤地步了,我可还想多活些日子么。”
……丰田很快到了市府,二领导下了车。
看看侧边的市委大门,林市长邀请到:“老搭档,进去坐坐吧,你可是很久没进这扇门了。”温书记想想,欣然应允:“本来事情也挺多,可你这样一激,我不得不进罗。古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呢,今天是有事也登三宝殿,正好和你叙叙旧,聊聊天。体检了,放轻了,高兴啊。”0
于是,二人拾级而上,边走边谈。
市委书记是市府的稀客,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男女,见到了二巨头都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的抬呼到。
“您好,温书记。”“温书记,您好!”“您们好,温书记林市长!”二人一面漫声应答,一面齐肩走进了办公大楼。武警见了二位首长,立正敬礼。温书记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环顾四下赞到:“好热闹,这才像全市百万市民的指挥中心么。”
林市长指指电梯,温书记却对楼梯扬扬下颌。
“走上去么,老搭档,怎么不弄条旧毯铺铺,保洁工也轻松些么?”林市长答:“以前弄过,可人来人往太多,磨损厉害,我让撤啦。”
到了五楼,温书记在走廊左侧的传达室门口站站,饶有兴趣的看着里面。
只见二男一女身着蓝制服的工作人员,正认认真真的工作着,猛见市委书记和市长,正站在门口。忙先后起立,立正,敬礼:“报告温书记,林市长,工作人员××,×××和×××,正在工作,请指示!”沉稳有力,训练有素,精明干练
温书记满意的点点头:“状态不错,谢谢!”走了过去。
严秘和李秘,早在市长办门口等着。
许是他俩的提前告之,走廊二排各办公室大门洞开,干部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忙忙碌碌,敲击键盘声,接打电话声和相互间轻轻的讨论声,扬起彼落,抑扬顿挫,整个儿给人一种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和自抑自重的良好办公氛围感。
二巨头进门,坐下,二秘分别为端上茶水。
温书记就挥挥手。
“你俩不是一直在华山论剑么?出去歇歇坐坐吧,难得来一次,我和老搭档商量商量工作么。”
二秘就微笑着退出,拉上了房门。温书记似乎是有意反客为主,没坐下就背着手到外走走,瞧瞧:“都是旧的么,还这么个15寸液晶?”“够用就行么。”“嗯,新买了不少书哦,我看看我看看。”
拉开玻璃门,随手拿出几本,一一翻腾。
“‘小平理论集’‘世界是平的’‘中国城市管理概要’,嗯,好书好书么。这本,这本尤其不错。”
他扬扬《中国城市管理概要》:“你都读完了?”林市长含笑点头:“那篇‘新发展形式下中国城市管理之我见’,出手不凡,简明扼要,堪称压轴之作。”温书记得意的笑起来,钟爱的翻腾着,翻腾着……
二老搭档心照不宣,这篇《新发展形式下中国城市管理之我见》洋洋洒洒三千余字。
虽然署名是“温泉”,也就是温书记大名。
实际上,是林市长和严秘,李秘及市委市府政策研究室的共同心血。市委书记在这上面作了汇总,归纳和某些修改。于是,一撅中的,被《20××年全国城市发展管理论文》评审委员会看中收录,由中国国际出版公司,精美包装,隆重付印,交全国新华书店发行。
放下书本,关好玻璃窗。
温书记又踱到了窗前,昂首挺胸,远眺近望……
林市长则一直斜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看着他。眼前这个有些显得发福的身影,一忽儿变成瘦削疾笔的中等个,一忽儿变成微佝亢奋的讲演人,一忽儿又变成了捧着儿子宣判书的老泪纵横……哦哦,三十年啦!风雨飘摇,风雨如晦。
二人从意气风发的青年。
趟过艰难曲折的中年,走进了沉郁稳重的老年。
人啊,在干些什么呢?如果说,当时的宣判,是因为鸿达做得太过,所不得不如此;那么,今天的红达,却正在重蹈覆辙……作为三十年的老搭档,自己也不得不再次出手。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搭档啊,不是我故意与你过不去。
实在是,你我一根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
你亡,我也不得好过么。
我也曾站在你的角度认真想过,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区区个一千把万,也没什么了不起。说什么勒索,搜刨和中饱私囊?那只是一般百姓愤激之言。君不见北上广,区区一个镇副主任,动辄二十七套私房,价值过亿;某某地一个名不经传的拆迁办主任,竟是八千多万元房产的主人……
可问题是,你那儿子动静太大,来不来就弄得满城风雨。
昨晚那场模特儿走秀,看似引进了潮流时髦。
实则是把你父子俩,又置身于百万市民和纪委的注意力之下,这点,你明白么?难道你不知道,达摩克利斯剑,就在我们头上高悬,虎视眈眈,利刃森寒。一落下就会血溅四野?身首异处?我提醒你,正是为了挽救你么……
温书记回过头。
“老搭档,风光无限哟,从这窗口望出去,就好像望见了自己的未来。”
他有些感概:“你还年轻,还可再干一届。我呢,我老啦,这届干完,也就离退休罗。”林市长机智的接上:“所以,越是这样,越要珍惜自己的晚节么。坐,老搭档,问你个事呢。”市委书记绕了过来,坐在椅上与他对望,点头到。
“请说,老搭档,我早发现,你好像是找我有事么。不忙,昨晚那模特儿,你看没有哇?”
“看了,可前牌后照都被人搞走啦。”“哦?”
林市长讲了一遍,温书记听得直乐:“好好,这小偷偷出水平来啦,怎么算定你市长大人也会去挤着看,趁机下手呢?是不是有内贼啊?”林市长知他是玩笑,也没不意:“那走秀呢,好是好,也时髦也潮流了。可是老搭档,你知道市民会怎样议论?”
说完,林市长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好,终于绕到了正题,我看你还怎么躲?
果然,市委书记缄默了,脸孔暗下来,看看对方,又垂下眼皮儿。林市长的心,激动的跳跃着,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退让,或叫忍耐,必须一鼓作气,乘胜追击,逼迫对方表态,做一个答复,这样,自己也好再决定下一步,究竟如何办最好?
“这,我倒是没想到。”
很好,温书记到底说话了。
“你提醒得对!群众么,怎样说呢?只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雪亮到只要你是官儿,是干部,又不幸是领导,就一定是贪赃枉法,贪官污吏,一门硕鼠,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么。”“可老搭档,事实是上你自己做得不对呵!”
林市长毫不客气,压了过去。
“你让人家担保一千万无息贷款,说轻点,是挟权威胁;说重点,是勒索敲诈,难怪人家二女儿跪地喊冤么?老搭档,我们不是一般干部,是市级领导啊,大家和上级可都看着我们么。”
说罢,他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爆发。
对于对方的爆发和刁难,林市长做了各种打算。
充其量大吵一顿,各奔前程,三十年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最坏,如果那天他说的是真话,的确捏着自己的把柄,把自己的隐私抖出来,再看,因为我算定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瞎蒙,讹诈么。市委书记抬起了眼睛,有些愧色。
“是的,这是我考虑欠妥。唉,怎么能让一个杀人凶手替我担保呢?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
“老搭档呵,也不必太自愧么,谁都有个糊涂时候。”
林市长放软了声音,一身轻松,看来,自己多虑了,对方还是很讲道理的:“像你上次,就做得令人感动,大家都伸大姆指么。”林市长特地把前些年处理鸿达实业时,老搭档的态度提出来,暗示他这次也该如此。那时,面对儿子搞烂的这一大摊子,经验丰富的市委书记,立即意识到自己及家庭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那种千夫所指,民怨鼎沸,皆呼可杀的局面,至今想起都令他不寒而噤。
所以,他当下召集了所有的亲信密友,紧急商量对策。
大家皆垂头丧气,莫衷一是,最后都赞同丢卒保车,东山再起。思来想去的温书记,也认为别无办法,只好晚上把儿子老婆唤来讲明。血气方刚的黄毛小子,倒是毫不惧怕,拍着自己胸膛,唾沫四溅:“大不了我进去几年,只要老爸仍在位上,东山再起是可行的。”
可人大副主任却抱着儿子。
哭得死去活来,死活不干。
“那里面,鸣,那里面不是人呆的哟。别人像你这么大,都娶妻生子,幸幸福福了,可你父子俩整天闹着要弄钱,弄来弄去倒把自己弄进了监狱。鸣,我不干!我不干!是不是再给北京他侄子挂挂电话?毕竟,毕竟是恩来的……”
市委书记强忍着痛苦。
把桌子拍得碰碰作响。
“糊涂,糊涂,糊涂么!你这个样子,哪还像一个受党培养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一点政治头脑也没有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不懂得这个道理?再说,再向北京挂电话?不是挂了三次了,人家一直没回么?全国一片形势逼人,京城更甚,包不定人家也正在绞尽脑汁,考虑如何过关呢?行了,妇人之见。我看这事儿呢,就这样定了。度儿,你过来。”
儿子过来了,迷茫而勇敢:“爸爸!”
市委书记一把抱住他,老泪纵横。
“爸妈就你一个儿子,别怪我太狠心。好歹躲过了这风头,风雨过后又见彩虹。别担心,那里面也不是尽是昏天黑地,我毕竟还在位上……”
第二天。。
市委市府紧急召开“关于鸿达资金链断裂,严重影响民生和K市经济发展”的扩大会议。
市委书记在林市长之后,起立发言,表示完全同意市委市府的处理意见,对始作俑者绳之以法,以平民愤云云。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心境,可大家都知道温书记老俩口,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都瞅着那黄毛小子自幼在市委大院长大,聪明伶俐,模样儿乖巧,嘴巴也甜,深得大家欢心。
更重要的是,通过黄毛小子,参加扩大会议的众官儿,几乎都狠狠捞了一笔。
面对群情激愤,大家也正提心吊胆,暗自思忖,生怕自己被抛出当了替死鬼呢。
现在好啦,黄毛小子被抛了出来,大家不禁都为市委书记知错就改,大义灭亲的高风亮节,鼓掌感动……为此,市委书记不但逃过一劫,而且,更成了“紧眼中央反腐部署,人民贴心的好书记!”在不久后的省委组团中,到邻市讲演,赢得一阵阵如雷掌声……
林市长旧话重提。
就是想替老搭档下面的话,垫一脚,铺个路,让他痛快淋漓,不再有侥幸和幻想。
可温书记看看他,像没听见似的:“这是个血的教训。本来,就该多等几天,让他直接还钱就是了。是我等不及么,结果就造成了天大的误解。”林市长张大了眼睛:“直接还钱?不是替你担保么?这与直接还钱有什么关系?再说,还谁的钱?”
温书记答。
“当然有关系呢,谷老板差温度这笔款子,十多年啦。温度出来找他要过多次,总是找借口推迟么。最后他俩才商定,谷老板以顺祥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名义,在银行全额担保,为红达文化传播无息贷款,算是暂抵那笔款项么。”
林市长嘴巴张成了0状:“你是说,这笔款子就是那一千万元?”
“是的。”温书记点头。
“我当然也听到一些流言,说什么我温某人勒索讹诈了谷老板。真是可笑。明明是欠我们的钱么。反倒成了勒索讹诈?可见这群众的眼睛,是多么的雪亮啊!谣言不攻自破。我本不想理睬,可看到你打电话,总是绕着圈儿,旁敲侧击的,我才想到是不是因为这种巧合,你想找我谈谈?”“就是它么。”林市长脱口而出,连连击掌。
“就是它么,谷老板一逮捕归案,外面就谣言蜂起。我说过,你我是多年的老搭档,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个什么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的。这不,我就一直捉摸着么。”
温书记笑。
“一根绳上的蚂蚱?形象,生动,具体,到底曾是文学青年么。”
他拍拍自己衣服上的一抹灰尘:“好啦,话说透了,你也别多担心啦,我拿我的人格和党籍作保,不会连累你的。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于是,二老搭档都站起来,握手告辞。
送走温书记后,林市长在室内转几转,想想,仍有些迷惑不解,可接着又深信不疑。
老搭档都拿自己的人格和党籍作保了么,再联想到上次他的表现,林市长断定,这事儿有七八分的真实。谁都知道,温度在那些年是赚了天文数字的,借给谷老板一千万,也完全有这个经济实力,可外人不知道啊;所以,造成误解也是可能的。
至于剩下的那二三分不真实,也就随他去吧。
有道是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友么。
严秘进来了,见顶头上司情绪很好,就趁机笑到:“林市长,体检合格,皆大欢喜,我的政策也该落实了哦。”体检?哦嗬,我还简直忘记了呢。听了冯的介绍和解释,我完全相信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没担忧之虞,这当然是好事儿,好事儿么。
“严大秘,你的什么政策需要落实呵?”
有意与自己秘书保持着距离的林市长,居然开起了玩笑:“说说看么。”
“秘书副处啊。”严秘笑喊到:“我即便托你老的福,荣任秘书副处,一样可以兼任你的秘书哇,你真忘记了?”林市长佯装生气:“你这不是向组织上伸手要官么?在哪学的?”“我这不是伸手要官,而是努力奋斗,水到渠成的结果。”
严秘捏准了上司此时的心情,毫不怯场,乘胜追击。
“与其说是我要当秘书副处,不如说是你要我当秘书副处。因为当了,对贯彻执行落实你市长大人的指示,有好处哦,不走样哦。”
刚才,二巨头在里交谈,二秘书也在外聊天。
聊聊侃侃之余,李秘不无遗憾的流露到。
“温书记老啦,老得没了心火,没了控制欲啦。我要早些年提出,到秘书处当个副处和处长什么的,他准保答应,还会鼓励。现在呢,唉唉,老罗。”颇具心计的严秘,心中一动,玩笑到:“好哇,胆敢违规,在背后散布对服务对象的不满,你不怕我检举揭发?”
李秘瞟他一眼。
“换了别人也许会,可你不会。唉,不是我在背后说他,家里,朋友们和女友都以为,我跟着市委书记,有多么吃不完甜头,全是扯淡么。就说这个秘书副处吧,人家廖处指明了要我,可温书记就是不答应。刚才体检回来,我又提出,你猜人家怎么回答?”
不待对方提问,就自顾自己的说下去。
“嫩!还得锻炼锻炼。哎呀我的妈呀,”李秘接下来牢骚满腹。
严秘再也顾不上听,就这最后一句听清,就行啦。0再说,瞅着二领导客客气的进了门,又高高兴兴的出来,握手,致辞,告别。啊哈,看来二人谈得很好,很投机,林市长心情一定也很舒畅。得!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我呢,我就时刻准备着。
干吧!算定头儿不会生气……
“哼哼,巧言令色么。”
听了严秘的回答,林市长心里十分满意。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么,可是,这话不能直说,甚至委婉也不行。这可是关系到领导人品和心理的话茬儿,特别是面对自己的秘书。现在对方借玩笑盖脸。直言不讳,正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呢。
许多人包括严秘自己,也并不知道,林市长其实对那些所谓“要官”的干部,有着别样看法。
试想,如果一个人自己都认为自己不行,那谁还敢用他呢?
要官,不光是对某种权势的追求,其实更是一种自信心和真本事的流露。这当然不能和那些不学无术,尸位素餐的野心家的“要官”混为一谈。你对你需要的那个职位,有热情,有信心,敢于提出,这本身就需要一种认真的自我审慎和默默的不懈努力。
而这种审慎和努力结果,常常是一个能干官员脱颖而出的基础。
接下来,剩下的,就是社会行为,道德标准和职业素质的培养,教育与修练,这当然是属于组织和上级的责任范畴了。
世上本没神仙,没有任何人生来面面俱到,样样杰出。但是,敢于提出“要官”者,却先具备了为官者,敢负责任,积极工作,主动修练,提高自己的素质与秉性……所以,林市长听了大笑:“好哇,还没当上秘书副处,就开始招降纳叛,网罗党羽啦,该打屁股三百大板。”
严秘则信心大振,把刚才李秘的话,复述一遍后,笑到。
“哎吴头儿,这不是万事俱备,只欠您这东风?打个电话吧,从了么,我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永远健康么。”
林市长笑得直打嗝儿:“你,你,你你这个严大秘,为了当官儿,连坟墓里的也搬出来啦?好好,我倒要看你胜任不胜任?”一面伸手去抓话筒,可他手指刚触到话筒,那天蓝色的普通电话,却先响遏行云。严秘眼明手快,一步窜上,拎在手里。
“你好,市长办公室。什么?好好好,”
把话筒朝林市长扬扬:“温书记。”
林市长只得离开保密电话,伸手接过来:“老搭档,嗯,是我,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对方嗓门儿太大,话筒膜都震荡得嗡嗡直响,隔着几步远的严秘,都能清晰的听到。
“……请你别再装聋作哑了!我己经很尊重我们三十年的感情,刚才对你全部真诚托出了么。对所谓的勒索讹诈,我早听到过你散布我的不少流言,可我并没放在心上么。我始终认为,你林地不是那种两面三刀,口是心非,台上握手,台下踢脚的老官吏。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这边还在与你推心置腹,消除误解,团结一致,携手并肩。你却早唆使你手下,挑动二女孩儿,跑到我办公室前跪地喊冤。你你你,林地,你可真卑鄙。我轻蔑你!我看不起你!”
咣当!扔了话筒。
林市长呆若木鸡,严秘一头雾水。堂而皇之的市长办公宝室,俨然成了寒冷无声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