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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114 逆风驶航 上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3-10 02:00:00  浏览次数: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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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顶风冒雨的长途跋涉已万分疲惫,可面对形单影只的家园、壁禾在那个月冷风清的中秋之夜既无食欲也没睡意;随便梳洗之后就独对孤灯默然发呆。

望着与丈夫同父异母、飘泊归家十年之久的小姑,苗丛除了爱莫能助的伤心落泪、搜肠刮肚的思索了半晚才想出一句话:“小妹,嫂子知道你苦,你想哭、就放声的哭吧。”

壁禾摇头,她明白嫂子的心情:“我不哭,只是在猜、钉子和镖子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既不想吃、也不想睡。”

“肯定是的,”苗丛望了丝毫未动的月饼一眼,“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呀。”

“是啊,他们太可怜了。”壁禾双手交叉地搂紧自己的肩膀,“尤其是镖子,她父亲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可不是。”苗丛望着小姑非常怕冷的样子,“怎么,就没一点消息吗?”

壁禾摇了摇头,把眼转向窗外的月光:“自从那年去了美国的爆破培训班,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音信全无;一直兵慌马乱的,恐怕、也许不在人世了;就是在,也只有可能在台湾。”

壁禾当然不会知道、他日思夜想的夫君卓云既没在台湾也没有死亡,而是早在她逃离巴山蜀水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了云南……

那个夜晚的陪都重庆月黑风高人心慌乱,刚从美国特种军事急训班奉命回渝的国军少校卓云匆匆见过上校刁万之后、忙忙赶往六号机要室。

“口令?”

“寻路。”卓云接回蓝色证件就往院里奔。上楼。敲门。

“进。”

“老板!”卓云呆了,转椅上抬起的人头不是何应钦。

保密局长毛人凤脸色铁青目光炯炯:“少校,你的风向变了;共军如同三千年没有吃饭的饿鬼、抢夺江山的步伐日行千里势如破竹,反共复国的最后基地、云南危在旦夕;从此刻开始、就有一顶一级少将的贵冠等着你的头颅和一把一级中将的交椅等待着你的臀部,至于你的臀部什么时候坐上交椅、就看你能不能在某种情况下提着卢汉的人头去见总统。”

卓云面不改色:“非杀不可?”

“某种时候、该不该杀还用教你吗?”毛人凤已从侍卫手中接过礼帽,“即刻赴滇面见沈醉,口令,送鬼。”

卓云胸脯一挺:“是。”

“别走空中,”扬长而去的同时、毛人凤甩下一句似乎不是临时想起的话;“暗号,野人山。”

 

江水混浊、舰笛呜咽,船工号子、悲风袭人,偏帆来去、难民如潮。

蓝天白云忽隐忽现,穿山遂道出入无常。道听途说的战争神话,市场疲软与通货膨涨、翻身作主的窃喜和流离失所的泪光。盗贼如麻的车厢里,也有昏昏欲睡的面目。

如果杀了谁就能改变天下的话……卓云想到了怀里的枪弹和匕首;帝王将相和男盗女娼啊,你们为何要同生共产在独一无二的地球上?

昆明,成吉思汗不屑一顾的蛮荒边城里也有头戴歪帽、袍摆翻飞的那类人在为镰刀和锤子的千秋梦想在奔走。

为了卢汉的项上人头,卓云一出车站就直扑军统保密局的云南站。

“卢汉还不该杀。”站长沈醉往绿玉缸里弹落烟灰,“年初在南屏街、他毫不手软地杀了几个哀号国难的家伙;九九整肃,他又杀气腾腾地抓了四百多人。”

卓云也往玉缸里弹落烟灰:“可那四百多人他一个没杀,而是借助李宗仁那草包的一笔签字就全部释放;就算他一个不留的给毙了,也难保不是杀鸡给猴看;刘备生了背叛曹操的反心之后,却在家园里种菜。”

“老弟你就放心吧,”沈醉的鼻孔里浓烟滚滚,“就算他比刘玄德聪明,但他也赶不上吕布;况且,他的一举一动都这我的严密掌控之中;当然、如果事态真向老弟你的利禄方面发展,我会鼎力成全的。”

“哈!”

“怎么,”沈醉眼角一瞟,“不希罕?”

“我没那么清高。”卓云笑了笑,“面对高官厚禄不动心那是骗人的鬼话,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是否够本;卢汉是何许人,陆军二级上将、地方省主席,是什么人想杀就杀的吗?”

沈醉摁灭烟蒂:“也没那么悬呼,若是他不安守本份的话、大不了共匪抬着他的尸体做文章。”

“报告。”

“进。”

进来的是樊涛:“主任,弄清了、张长官下榻于新建宾馆,此刻、正和杨文清在翠园喝酒。”

沈醉抬起头来:“卢汉呢?有何动静?”

“正在宴请英美德法的驻滇使节,”樊涛直起腰杆,“此时、正在省厅礼堂搂着女人跳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继续侦察。”

“是。”

樊涛刚转身,苍洱英进来。

沈醉睃了樊涛一瞥:“出去。”

“主任……”苍洱英瞧瞧卓云。

沈醉瞟了苍洱英一眼:“说吧。”

“主任,有情况、汤尧不见了。”

“好快!准是回曲靖了。”沈醉眉峰一闪,“可他为何这么急,莫非、今晚的会议有诈?”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溪跷。”苍洱英躬下腰来,“可这是卢汉点了名的,若是不去、往下的事恐怕……”

“我当然要去。”沈醉攸闲自在的往后一靠,“有张长官在此,我量他卢汉不敢怎么样;再者、我也得乘此机会察颜色地摸摸他的底牌;不过有一种预感,总觉得就在一两天内、我们该向他老人家有所表示了。”

卓云的头向他靠近:“主任,为防万一、我陪您去?”

“不必了,”沈醉欣慰地笑着站起来,“您刚到、不露声色反而更好,就是去了、也未必能在我身边;对了,她是滇情处的苍洱英上尉……这是西南公署、重庆特动处的卓云少校,都是同一堑壕、各守一方的同志,你们、握握手吧。

卓云伸手:“失敬。”

“你好。”苍洱英手心一翻、暗递了纸条。

 

“螺蛳湾西里2101

“送鬼。”卓云敲开纸条约定的门走上混暗的楼梯,室内、桌边站起的人脸色冰冷:“你怎么才来?”

“沈醉站长和李弥将军被卢汉被扣了!”卓云脸色阴沉地告诉她,“同时被扣的还有……”

“这些我都知道了。”林晗昕一向稳沉持重,此时却无比急燥;“如果你再迟两分钟,我们就要撤离了;你呢,档案也许就会因此改写!”

“不必如此惊慌吧,不就局部政变吗?”卓云的眼角移向了她,“沈醉李弥等诸位将领身陷囹圄,我正在布署营救。”

林晗昕一拍桌面:“糊涂,眼下时局动荡人心不稳,万一沈醉叛变投敌、我们保密局的在滇力量就会全军覆没。”

“就算那样,也不能把咱们的最后一块根据地轻而易举的交给共党。”卓云拖过一把椅子往上一坐,“万一真是那样,就送他跟卢汉一起上路。”

“我亲爱的少校,”林晗昕一声短叹;“大厦将倾、一木能支否?你别忘了、我们的战场从来不在正面;若要力挽狂澜、只有火速赶往曲靖,一是防犯投共将领的再度出现,二是配合有生力量实施战略反功;万一……那就正式启动‘走廊’计划。”

卓云让烟呛了一下:“局座的意思?”

林晗昕摇头:“是何部长的决定。”

敲门声。

“进。”

“不好了、中校,”苍洱英娇喘唏地返手关上了门,“已经全城戒严、除了少将级别的警宪官员,任何人不准进出,我们出不去了!”

“不行。”林晗昕砰然起立,“为了反共救国的千秋大业,就算杀开一条血路、我们也必须在明早十点以前赶到曲靖。”

苍洱英脸冒细汗:“除了插上翅膀,否则十步一岗一里一卡,我们就是化成齑粉、骨灰也撒不了好远的。”

卓云拧紧眉头想来想去,找到一个式式看的办法:“上尉,你不妨给于培光去个电话、就说……”

 

城防司令部副司令杜望泉眼珠游移地望着手捏电话犹预不决的于培光:“司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培光轻轻挂断电话:“苍洱英在螺蛳湾包围了保密局近日派往云南的特使林晗昕中校,此人是‘明珠走廊’的策划者之一、手上握有保密局在滇的全部人员名单和保密局潜伏川康西南的全部人员名单,以及与密码、暗号密切相关的全部计划。”

“啊呀!”杜望泉喜不自禁,“司令、这可是天赐鸿运,值此边地弃暗投明之际,如果把她和她的一切献给共产党、司令您高官任坐骏马任骑的宏福就万无一失了;否则、卖主求荣换来的锦绣前程恐怕只有卢汉那狗东西一人独享。”

于培光脸色不悦:“你说什么?”

杜望泉胸脯一挺:“司令稍安勿燥,卑职带人将她手到擒来。”

“你去了也没有,”于培光无精打采的坐下,“那林晗昕用枪顶着自己的脑门,指名道姓的要我出面与她谈条件,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在想,她这么做、是何居心?”

“噢!我明白了,”杜望泉露出了自作聪明的笑容,“这不过是非常普遍的妇人之见;那是因为她与团司令您在四年前的米甸、浮萍惨案期间曾经有过短暂合作,如今四面楚歌危在旦夕、除了团座您她……”

“哎呀!”于培光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如今她不求我还能相信谁去,我怎么就把在段渊缘给忘了;杜副,准备行动。”

“是,我立即部署。”杜望泉转身进了机要室,“中尉。”

机要秘书窦艳起立:“在。”

杜望泉掩上房门:“从此刻起,无论任何人来电来访、你都说团座突感风寒不知去了哪家医院,你也正在四处寻找;然后三天之内,在师宗集结。”

“明白。”

杜望泉转身又进了别动处:“上校。”

别动处长征芳一派随时出动的样子:“说吧。”

“天亮以后,你以报告军情为由混进五华山、尽最大努力把那云南的头号叛徒送上西天,如果周体仁那二臣贼子在场的话就一同解决。”

征芳的表情庄重而严肃:“是。”

“他妈的,”杜望泉牙骨紧咬,“我们云南人的脸都让这些败类给丢尽了,我恨不得一锅烩了他们;不过、杀掉卢汉等人并非易事,成功与否、你都务必以寻找司令和我为借口,将我部力量一人不少的带往师宗;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察觉内部奸细和望风变节者、格杀勿论。”

“是。”

 

驱车赶到螺蛳湾、信步冲上那楼扑进那室,于培光精神焕发的笑脸立即就被里面的气氛刮得铁青……

军统特使林晗昕春风满面地站起身来:“久违了,培光老弟;如是迷途知返,那就请坐?”

于培光立即掏枪,可是晚了,杜望泉的枪口已顶住了他的太阳穴,站在一旁的苍洱英伸手下了他的枪:“别动,否则你的狗头眨眼就碎!”

于培光如临深渊寒风刺骨:“望泉老弟,你、你这是……”

“呸!”杜望泉瞥嘴就把口水唾到他的脸上,“谁是你的老弟;遥想你的家乡米甸、那可是知书识礼的千年名镇,想不到、居然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党国败类。”

“哼、什么败类,”于培光伸长脖子半闭双眼,“这是伸明大义。”

林晗昕淡淡一笑:“大义在哪里,不就谁先占优势吗?古语虽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就算不成、但不是寇,就是败了、也不是匪,是堂堂正正的国民政府,并非成是寇、败是匪。”

“言虽有理,”于培光的喉节上下滚动,“但蒋家王巢大势已去,你们如果继续与广大民众为敌、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识时务者为俊杰,洱英中尉、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住口!”苍洱英挥手煽了他一耳光,“就算国民政府要遭天倾,我也不会给洁白的苍山和明净的洱海抹上丝毫污点;哪怕瞬间就要遭雷霹,我也不会迈向共匪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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