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是个出租车司机。他开了多年的车,脑子里已有一本悉尼市区地图,只要顾客随口说出一条街的名字,他都能象回自己家里那样,随随便便就开到目的地。
别人都说开出租车充满刺激,既有惊险,也不乏艳遇。而他却觉得跟别人上班打工没有两样,生活平平常常,什么也没碰过。漂亮女人乘他的车倒是常有的事。但对方表现冷淡,对他并不特别热情,他也就不敢有非分之想。
托尼不是个帅哥。他知道自己相貌平平,五官一般,虽不难看,但一点也不出众。因此他有点自卑感。他仅记一条古训:平安是福。他的宗旨是,送别人上路,赚自己的钱。
他开的是早夜班。有客的话,就一直开到天亮。钱赚了多少,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连税局也不知道。
他今天照例将车开到一个小火车站旁等客人。
下午的街道有点冷清。他习惯地翻翻报纸,找到“一周星座”,看看自己的星运。上面写着,本周有艳遇。他笑了笑,这东西时灵时不灵,当不得真。但等客是很无聊的,为打发时间,一张中文报纸从头翻到尾,就连寻人启事也得看。
这时只见前面马路上有人招手。他忙合上报纸,缓缓地将车开过去。
车门开了,上来一个亚洲姑娘,高高的个子,长裙子短上衣,一头秀发披肩,拎着个旅行袋。她坐在后座上,用生硬的英语说:“中央火车站。”
托尼不用看,一听就知道是中国大陆来的华人。他用普通话对她说:“小姐,其实到中央火车站不如坐火车更方便。”
托尼是一片好心。姑娘怯怯地说:“我不熟路,怕……坐过了站。”
托尼不再说话,按下计时表。车子直往中央火车站开去,两人再也没说话。
正是下班时间,交通十分挤拥,出租车走走停停,慢得象人行走。姑娘这才明白了刚才司机的话,后悔没有乘火车。她不停地看表,急得要哭了。
汽车开到中央车站,按姑娘的要求,停在巴士站旁边。付款时,托尼才看清了她的样子,心里一阵急跳,脸微微红了。
这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粉白的脸,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嘴角。一看而知,这是中国江南一带的女子。
他有点依依不舍地一踩油门开车走了。心中好生惆怅。他已年过三十,仍是单身一个。看见姣好女子,心生羡慕一点也不奇怪。但今天却是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心想天天见到的客人那么多,走了也就走了,有的连再见也来不及说一声。今天可是怎么了?
要是就这么分手了,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偏偏,他开着车绕火车站转了一圈,一个客人也没有接到。神差鬼使地,他的车子又绕了回来,驶回巴士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巴士站看。
这一看,却看见刚才那姑娘还站在巴士站牌下,孤零零一个人,手提包放在脚下,一只手似在擦眼泪。
托尼心想,她大概有什么难事,或许需要帮忙。他找个地方停下车,朝姑娘走来。姑娘抬起头,认出是刚才的出租车司机,也不说话,只顾低头流泪。泪水盈盈的她,更是楚楚动人。
托尼忙问她有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忙。姑娘于是告诉他,去墨尔本的巴士已开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托尼是个软心肠的人,就算对方不是个漂亮姑娘,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会帮忙的。于是,他问姑娘究竟是什么事,他说,我或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姑娘告诉他,她是昨晚坐夜班巴士从墨尔本过来的,原想到悉尼找一个朋友。她昨晚启程前还跟这个朋友通过电话。这朋友在一间面包厂工作,说可以介绍她在面包厂做工的。没想到她今天找到朋友的宿舍,人却不见了。人家告诉说,这个朋友昨晚半夜里已被移民局抓走了……
“我人生地不熟,巴士又开走了,我该怎么办?”姑娘说着又哭了。
托尼想了想,说:“这有什么难处!我带你去找旅店,明天再走吧。”
姑娘点了点头。托尼拉上她,找到一间旅店,一问价钱,每个房间收费两百多元。姑娘面有难色。托尼只得开车再去找。不巧的是,都客满了。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他于是对姑娘说:“我们只能到远一些的郊区去找,一定会有的。”
在路上,他们聊了起来。托尼问:“你是商务考察来澳洲的吧?”托尼知道,最近来了不少持“商务考察”签证来澳洲的大陆同胞。
姑娘脸红了,低头咬住嘴唇:“什么商务考察的,被人家骗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托尼就不好再问了。过了一回,托尼又问:“你在墨尔本有工作吗?”
“没有。就是没有才过来的呀。”姑娘眼望前方,一脸的茫然。托尼知道这一句问得多余了。但接着还是问了一句:“有亲友在墨尔本吗?”
“也没有。”姑娘答道。声音更小了。
托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他吞了些口水,还是说了出来:“既然那边没有工作,也没有亲友,你还不如先住下,就在悉尼找份工。你喜欢悉尼吗?”
“我住哪都无所谓,反正都不是我的家。但我要找到工作。”
托尼放慢了车速,说:“这样吧,如果你相信我,就先住在我家里,慢慢再找工。我开夜班,白天我可以帮你找找。你若觉得不方便,明天你就搬出去住。报纸上有大量招租广告,这比住旅店便宜多了。”
姑娘迟疑了一下,拿眼睛看着托尼,似乎对他的好心有些怀疑。
托尼觉察到她的犹疑:“隋你自己决定。我也是过来人,刚到澳洲无亲无友很困难的。所以愿意帮你。”
姑娘点了点头答应了。
托尼掉转车头,朝自己家开去。心里却有一点不安。她会误解吗?
托尼的家离市中心不远。这是一幢漂亮的TOWNHOUSE,座落在悉尼西南方的一个公园旁边,环境挺幽静。房子虽然漂亮,进门一看,里面却乱糟糟的,脏袜子脏衣服隋手扔在地上,一些看过的旧报纸杂志堆在一角。托尼难为情地用脚踢开地上的衣服,说“挺乱的,没空去收拾。”
姑娘环视了一下客厅,问道:“你的家人呢?”
“我……就我一个人。”声音很不自然。他又在姑娘脸上看到她狐疑的神色。他赶忙补上一句:“我今晚上班,不回来住。”
姑娘好象放心了些,随手将行李放在地上,说:“你可以走了。不用管我了。我昨晚在车上没睡好,真的困死了。”说完一头倒在沙发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托尼本想叫她睡到他床上,又怕引起她误会,于是关上门,开他的车去了。
这个晚上,托尼一直心神不定,开车几次走错路,让客人抱怨了一通。这是他开车以来少有的事。当初他决定帮那个姑娘的忙,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但现在一想到这个漂亮姑娘住在自己家里,心中就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免不了,便胡思乱想起来。看样子,姑娘也是单身,要是……
有时又转念一想,把这样一个陌生人留在家里,是否有些失当?万一她把贵重的东西拿走(他家里可是放有现金的),岂不就上大当了?这种花边新闻太多了。某个贪恋美色的男人,将陌生女子勾引回家,结果人财两空……
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害怕。再仔细一想,好象她又不是这样的人。他总是无法将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子与坏人联系在一起。虽然,这在现实中是完全可能的事。因又想,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准她会猜测,这个男人如此热心,恐怕就是不怀好意的。又抚心自问,如果她不是长得那么漂亮,他会毫无戒心把她带回家吗?
这样想着,他就越发不敢在天亮前回去,怕的是黑灯瞎火的让那女子生疑。但又恨不得早早回去。他就这么磨蹭着,一直捱到天色大亮,这才开车回家。
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轻轻扭开门锁。门一打开,却见客厅里空无人影。他心里着实一惊。
再一看,只见地毯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些脏衣服脏袜子不见了。沙发、桌椅重新摆过,整整齐齐的。茶几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素洁的白簪花,发出一股幽幽的清香。
托尼真疑心是走错了人家,心里说不出的愉悦。此刻,他断定她仍在屋里,她不会走。他于是四处找她。房子是两层的楼房,他先在楼下各处看了看,没有看到。他便决定上楼去找。
楼上两间是睡房,其中一间空着,另一间是托尼的卧室。他一眼看到卧室的门紧闭着,便轻手轻脚地上前,待扭开了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退后两步。
姑娘就和衣躺卧在他的床上。她的一只手枕着头,睡得正香。朝阳从窗口斜照进来,映在她的粉脸上,红红朴朴,如一朵春天盛开的茶花。由于睡得太靠床沿,她的一缕乱发从床边上垂下来,如丝丝细柳。她那高高挺起的双乳隋着呼吸一起一伏,乳尖似要刺破那层薄薄的衣衫。
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托尼看得呆住了。觉得周身燥热,青春的血液在身上奔涌,冲撞,他真想一步冲上去,将她抱住……
但是他没有。他慢慢退了出来,随手轻轻关上门。他还是理智的。他喘着气走下楼梯。
他感到有点饿了,向厨房走去,却闻到一阵香味。这才看到饭厅桌子上放着一只大碗,碗上面倒扣着一只大碟。掀起大碟,里面是满满一碗汤面,浮着麻油、葱叶、红辣椒、碎肉丝,热气腾腾的。碗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这是你吃的。我已吃过了。”字迹很清秀。
托尼口水都已经流了出来,坐下来狼吞虎咽地把面条吃完了。他觉得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早餐,心中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也很困了。按习惯他睡觉前必先洗个澡。但他的衣服放在卧房的壁柜里,犹豫了几次,他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推开那房门去取。他放弃了洗澡的念头,和衣倒在沙发上。初时怎么也睡不着,想想这沙发她也曾睡过,隐隐约约还闻到有一股异香,脑子里就浮现出她卧睡的身姿,心中就象有什么东西在撞击……
但他毕竟太累了,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待他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他似乎听见厨房里有声响,一骨碌翻身起来,这才想起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轻咳一声,朝厨房走去。就见到昨天那姑娘腰里围着一块布(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正在洗刷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脸来,两人照了面,大家嘿嘿一笑。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托尼觉得她比昨天更加俏丽动人,刚才那浅浅一笑,眼睛眉毛弯弯的,象一片新月。笑声又温柔得如一阵轻风。心里就想,那么漂亮,又那么勤快一个女子,要是能找到她做妻子就好了。
姑娘也拿眼看了他一会。只见他一脸的诚实,又有一种刚毅的男子气。看样子心地也满善良……她先移开眼光,低了头使劲地擦洗炉子上的油垢。
他不好意思地说:“脏死了。我这人就是不爱干净。”
她说:“男人嘛。要不怎么叫男人?”
她停了停又问:“哎,你是说悉尼找工容易?”
“看是什么工啦。要是不挑剔的话还是能找到的,比如说住家工、点心妹这些。”托尼边回答,眼睛却跟着她擦拭的手指一上一下的动。
“什么样的工我都做。”她说,“怎么叫点心妹那么难听。”又问:“你几时帮我去问?”
他这才想起昨天答应过帮她找工的。就说:“不忙。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去问。”
突然又想起:“对了,忘了问你名字呢。”
两人都笑起来。住了一夜,大家都还不知对方姓名。她答道:“我叫白玫,玫瑰的玫。英文名叫珍妮,叫我珍妮好了。”
不待托尼开口,她又说道:“你叫李军,对吧?”
托尼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出来的。”珍妮狡黠一笑。桌子上就放着许多信件,她是在信封上看到的。
“我才要给你做饭呢,可是冰箱里啥也没有了。我又不知哪有得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突然觉得失言,自己脸先红了。这巧妇应是说巧媳妇吧。看看托尼,发现他也笑得不自然,显然他也想到这上头去了。
托尼一拍脑袋:“我该去SHOPPING去了!你去不去?”
珍妮指了指手中的活:“我不去。你看脏的,看了叫人恶心,煮出来也不敢吃!”
托尼哼着小调,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一会儿,他回来了,大包小包地从车上往家里搬东西,塞了满满一冰箱。又从一个包里拿出一盒烧鸭,一盒凤爪,还有一瓶红葡萄酒。
珍妮说,我来做几样菜试试。托尼乐不可支,他最怕的是做菜,尤其客人来了,更不知如何下手。他说了声谢谢,就自个去洗澡了。
他在洗澡时难得地唱起歌来,今天心情格外地好。他又着意地洗了又洗,生怕珍妮闻到他身上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洗完澡出来,珍妮已摆好饭菜。她做的是一个酸辣鱼汤,一碟青椒牛肉,一碗蘑菇炒鸡丁。红红绿绿的,竟摆了半张台。
托尼斟满两杯葡萄酒,两人碰了杯,就象小两口那样,亲亲热热的吃起来。托尼不断地称赞着珍妮的手艺,珍妮则只是含羞笑笑。
珍妮酒量不大,此时她两颊已经绯红,话也略为多了一些。两人于是聊了起来。托尼告诉她,他来自广州,已来澳洲九年了。出国前在一家宾馆工作。
珍妮也告诉他,她家在江苏无锡,太湖旁边。来澳洲还不到三个月,出国前在一家国营工厂当会计。
话题又谈到澳洲生活。珍妮漫不经心地问:“这么大一间屋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托尼答道:“是买的。不过这钱是从银行借的。”他人虽老实,却还是留了个心眼。他想看看珍妮的反应,试试她的心。其实这房子已经还清了贷款。他这几年辛辛苦苦打工赚钱,为的就是供这间房子。
珍妮说:“自己有个房子多好,借钱也值得!”
饭后,托尼说什么也要自己洗碗。珍妮也不跟他争,便去冲凉了。
待托尼洗完碗,只见珍妮已洗完澡走进客厅。她穿着一件藕色的睡衣,低低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肩膀。刚洗完头,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半遮着面,脸上还淌着水滴,也不穿拖鞋,光着两只脚丫子,美丽得如一朵出水的莲花。
见托尼看得傻乎乎的样子,珍妮只是淡然一笑。这一笑,就更是妩媚迷人。托尼于是明白了什么叫一笑倾人城。
珍妮在沙发坐下,问:“今晚什么好看电视?”托尼这才打开电视机,也坐下来看电视。但他哪里看得进去,满脑子昏昏糊糊。
珍妮一边用梳子梳头发,一边看电视节目。但她一点也听不懂,于是就问托尼。托尼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简单扼要地将电视节目讲给她听。
再后来,珍妮不再提问。托尼也不再说话。珍妮只顾梳干她的头发,托尼也只顾看着电视。空气有点沉闷起来。
又过了好久,珍妮突然问:“你说你是一个人?”问得没头没脑的。
“是我一个人。”托尼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真是一个人?”珍妮没缘由的追问起来。
“真的是一个人。”托尼肯定地说。
“一直是这样?”珍妮又问。
“一直是这样。”托尼有点不自然起来,“不,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他如实告诉她。
“现在呢?”她还是问。
“现在真的没有。”
“你骗人!”她有点生气了,“那张照片是谁的?”
托尼这才想起,自己房间桌子上放着的一张照片,肯定让她看见了。于是他向她解释,国内的父母急着给他介绍对象,这是其中一个姑娘的照片。托尼告诉她,现在象他那样的单身移民,很时兴回国找老婆。
珍妮象是放心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却故作毫不在意地说:“这不是挺好吗?百里挑一。花朵一样的人儿也能找到。”
托尼叹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许多事你不知道的。大家相距万里之外,彼此一点也不了解,生活习惯、思想观念都有很大差别。硬凑合在一起,不一定就幸福。有不少人都吃尽苦头,到头来人财两空。”
“这倒也是。”珍妮说,“人生大事,那能就这么胡凑合?”
托尼见说到这份上,就趁势道:“当然,若是能碰上象你那样的人,可就好了……但象你那样的人,只怕眼头又高。”
珍妮低着头,也不看他,手里搓着头发。托尼鼓足勇气说:“不知你要挑什么样的人?比如象我这样的,你能看得上吗?”
没想到珍妮的小拳头一下打过来:“你也一样坏!”
托尼就势抓住她的拳头,把她拉过来,珍妮却使劲挣脱了,远远地坐在另一头,嘟着小嘴说:“你是存心逗我!知道我无依无靠的……”说着就掉眼泪。
托尼急了,走过去帮她抹干眼泪,再三向她表白心迹。末了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老实人!”
珍妮说:“表面看好象是,可骨子里谁知道?”
托尼还要说什么,她起身说:“让人家再想想……我要休息了。”
他只得说:“你睡我的床,我还是睡沙发吧。”
珍妮也不推却,说:“那就委屈你了。”说完噔噔噔就上楼去了。
托尼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光着的脚丫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上去了。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托尼象丢了魂似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也关了电视,熄了灯,躺在沙发上。但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的想着珍妮说的每一句话。凭感觉,珍妮是爱他的。女孩子当然不会一下子就什么都答应你。转辗一会,他又打开电视机。
这时十点已过,电视已有成人节目。荧屏上出现亲密镜头,一对好莱坞男女明星脱得光光的在拥抱接吻。接着是扭在一起……托尼只觉得血脉贲张,身上似有岩浆在奔突,一种原始的、积聚已久的力量就要爆发出来。
他噗一声关了电视,躺回沙发。沙发上却似有火,滚烫得很。他死劲抓住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要是这么下去,他会发疯,或者死去!
他已经失去理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径直朝楼上跑去。他拧开门把,推开房门,向床上白白的身影扑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了珍妮温软的身体,他感觉到那双尖尖的乳峰直插自己的胸口,他用力压上去,恨不得让它们穿透胸膛。
出乎意料的是,珍妮并没有叫嚷,也没有过分挣扎,只是轻叹一声说:“你不要骗了我……”托尼忙用烁热的双唇压住了她的口。
他们滚在了一起,象两块烧红的热铁粘成一块,再也分不开了。
托尼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休了两个星期的假,整天陪着珍妮。
首先,他们去地区政府办理了结婚手续。然后去找移民代理。托尼多交了两千元给移民代理,对方保证给珍妮拿到过桥签证,不必离境就可拿到永久居留。这些事情办妥后,珍妮好象换了另外一个人,整天乐呵呵的,也变得更漂亮了。
他们开始购物,布置小家庭,并筹备婚礼。此后的几天,他们天天跑超市,跑家具商场、时装店。托尼将信用卡交给珍妮,隋她买什么。令他满意的是,珍妮也懂得省钱,常常货比三家,用少钱买到优质的东西。她在这方面的精明令托尼心服口服。
象许多男人一样,托尼不善购物,他只是陪着她,当她的司机兼导游、保镖、临时搬运工。他乐此不疲。和珍妮走在一起,常可看到别的男性投来或羡慕或妒嫉的眼光,托尼于是感到一种自尊和满足。当然也深深感到了责任。他必须让她幸福,给她安全。
家里也换了个样子。原来的旧沙发淘汰了,换了一套意大利真皮沙发,以及配套的意大利家具。床则是法国式的组合套床,披上色调柔和的丝绒床罩,床头两侧各有一盏台灯,床靠中间是高级音响。卧室感觉有如童话中的梦幻世界。
每一次SHOPPING归来,都是一场丰盛的收获。屋子里总有一番新的气象。他们的爱巢越筑越漂亮了。
托尼已不再开夜班,改开白天的出租车。因为珍妮说,晚上她一个人害怕。其实托尼也舍不得晚上离开她。让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
黄昏与晚间,是他们最销魂的时刻。这样的时刻,千金也难买到。他们觉得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幸福的。每一分钟都象蜜一样甜。托尼也不让珍妮再提找工的事。他有个打算,让珍妮生个孩子,以后她就在家看孩子,做做饭。
每当他下午落班回来,看到窗口黄澄澄的灯光,心里就涌动着幸福。轻轻敲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个长吻,然后是洗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等待他的就是香气扑鼻的菜饭……他这才体会到家的温暖。
没有女人的家,根本不能算是家!这样的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家。走进这样的家,就如鸟儿归了巢,船儿进了港湾。
没有女人照顾的男人,不能算是幸福的男人。以前听过人家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并没有深刻的体会。如今,他确信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不久,移民代理来了信,说珍妮的过桥签证下来了。两人又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根据珍妮的要求,他们到唐人街算命馆择了吉日,决定举行婚礼,并在富丽宫酒楼订下筵席,准备请一些朋友吃喜酒。
喜期越来越近了,珍妮的情绪却有时波动起来。
一天, 两人在客厅里相拥而坐,音响里播放着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茶几上插着的一大束玫瑰,吐露着爱的芬芳。音乐象流水样轻轻淌着,他们都陶醉了。突然,托尼感到胸前濡湿,原来是珍妮的头埋在他胸前,她的眼里流着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托尼以为她是被优美的音乐打动了,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睛,吮着她的眼泪。珍妮将脸扭开,伤心地哭起来。
托尼不知所措,谎乱地说:“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珍妮口里喃喃道:“这……是不是太好了,一切都太……完美了。我总是担心,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属于我……”说着,一串眼泪又滴落下来,象断了线的珍珠。
托尼好象明白了她的意思:“别孩子气了!真是多愁善感。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变心,是不是?”
说到这里,托尼站起来,手举向空中:“我对天发誓,若我变心,让天打五雷轰,得癌症患爱滋……”珍妮一跃而起,用手捂住他的口:“不许你瞎说!我随便说说,你起什么誓?”说着破涕为笑。
托尼也笑了。心想女孩子的心事,真是难于捉摸。
有一天晚上,珍妮突然从睡梦中哭醒过来。托尼惊醒了,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珍妮说,梦见他不要她了,把她赶出家门……
托尼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你呀你,唉怎么说你呢。你放心好了,这一辈子我是不会离开你了。那句话叫’海枯石烂心不变’,我就是这样。你信不信?我还怕你变呢。”
珍妮说“我怕……”抱着他又睡着了。
时间过得飞快,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了。吃过晚饭,两人商量着明天的事,珍妮显得很兴奋。托尼提议,给双方的父母挂个电话,让老人家高兴一下。
先挂通了托尼家里的电话。托尼简单地告诉父母明天将举行婚礼。然后他让珍妮接过话筒,教她用广东话叫爸爸妈妈。珍妮学着叫了,话筒里传来父母亲快活的笑声。托尼知道此刻妈妈肯定流了泪。妈妈为他的事不知操了多少心。
接着由珍妮挂通她老家的电话。同样,她也教托尼用无锡话叫了爸爸妈妈。事后,两人都取笑对方蹩脚的发音,笑得抱成一团打滚。
托尼又给一个住在墨尔本,名叫赵一明的朋友打电话,问他收到请柬没有,能不能来参加婚礼。对方回答说,白天恐怕赶不及,晚上的宴会一定参加。
珍妮似有一点不高兴:“人家住那么远,干吗非得请他?实在也太麻烦人家嘛。”脸色少有的沉下来。
托尼忙向他解释,这是他的铁哥们,以前住在一起。并说,这个朋友为人侠义忠肠,当年为了帮他,还跟人打过一架。末了说:“这样的朋友怎么能不请?”珍妮也就无话说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只见阳光灿烂,是极好的天气。早饭后,珍妮换上租来的婚纱,又化了妆,更是妖艳迷人,走起路来衣袂飘飘,犹如仙子下凡。托尼都看得呆了。
托尼也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头发喷上点蜡,吹一吹,也是光彩照人,风度翩翩。珍妮称赞说:“你今天真帅呢!”
一会花车来了。开车的是个开出租车的朋友。今天,托尼坐在后座,拉着珍妮的手,享受一番被人伺候的滋味。
开车的朋友不老实,总是在后镜里偷看新娘子。托尼就说,老兄规矩点,碰坏了车你掏钱修。这可是劳斯来斯!
花车开到教堂,朋友们已恭候在那里。托尼在这个教堂受过洗,所以婚礼选在这里举行。
下得车来,朋友们纷纷向新婚夫妇祝贺,托尼则向珍妮介绍着各个来宾。这些朋友都是托尼这几年在悉尼的同事,还有些广州乡亲。朋友们都有些失礼地睁大眼睛看着珍妮,大家都交口称赞托尼好福气,娶了一朵花也似的新娘子。
华人牧师为他们主持了婚礼。婚礼很简单,但很庄重。当牧师为他们两人戴上结婚戒指时,两人都流下了泪水。此刻,他们相信,他俩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传统的宗教仪式使婚礼变得凝重而肃穆。这种仪式具有一种权威力量,赋予了婚姻这一古老模式的道德和法律定义。
其中一个朋友负责录象,摄下了这一全过程。婚礼结束后,他们开车去悉尼歌剧院,又去了中国花园,在这些地方又摄录了很多镜头。然后,大家分头回去休息,晚上再举行宴会。
傍晚,富丽宫酒楼灯火辉煌,熙熙攘攘。宾客们陆续都来了。
婚宴设在二楼。因为人不多,定的是一个单间,新婚夫妇连同宾客也就十二个人,一张大圆台刚好就够了。酒楼为他们在墙上挂了大红双喜字,朋友们送来的花篮、礼物摆在靠墙一边,与大红喜字互相辉映。头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祥和的光芒,照得主客都一片银色,大家都喜气洋洋。
时间已到了七点,已经是开宴的时候了。但墨尔本那个朋友还没有到来。托尼叫服务生且慢上菜,并不时到楼下门口张望。他知道赵一明是自己开车过来,若路上交通堵塞,就不能准时到达。
珍妮说,路那么远,怕是不来了。托尼说,这个朋友最守信用,从不会失约的。客人们则互相聊天,不时也跟新娘子打闹几句。
过了一回,酒楼的服务生又问要不要上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客人们也慢慢停止了谈话,默默地等待着。
又过了二十分钟,托尼自己也等得不耐烦了。心想大家的肚子肯定也饿了。于是他招手让服务生上菜。
很快,头道汤就上来了。是翅肚鲍参汤。饭前先喝汤,是广东人的习惯吃法。身着西装背心的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分了一勺汤。托尼让给未曾到来的朋友留了一小碗。他仍不时向门外张望。
接着,主菜上来了,是以龙虾、鲍鱼为主调的菜式。什么锦图鲍鱼瑶柱脯,清蒸花枝青边鲍,鸳鸯百花锔龙虾,酥炸生蚝,等等。菜色十分丰富,烹制也极精美,客人们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服务生这才打开香槟,“朴”的一声,香槟喷射出来,酒香扑鼻,众人齐声欢呼。服务生给各人斟满了酒,众宾客一齐起立,向新郎新娘祝福。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新郎新娘也起身,向来宾们一一敬酒。一时杯觥交错,酒香阵阵,笑语喧哗,一片喜庆。大家不时称赞着菜色,又称赞着新娘子长得美。
这时就有宾客乘着酒兴与新娘子打趣,有些语言现出咸荤。按中国乡俗,闹洞房时客人可隋意调笑新郎新娘,有时玩得很出格,新人也不许恼怒。但在国外,已不时兴闹洞房了。一般是酒筵散后,各人归自己的家,把好光阴留给新人。这一旧俗也就免了。因此,客人们便在酒筵上戏弄一番,作为补偿。
人们先是起哄要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又要他们同时咬一个小小的鹌鹑蛋。这种快活的恶作剧,是华人婚宴的特色。
这时又不知是谁提出,新娘子是江苏人,一定要她唱一支江苏民歌。众人于是起哄,不唱看来是不善甘休的了。珍妮扭捏了一阵,只得站起来,清清嗓子,用吴侬软语唱了一曲《采茶姑娘》:
左采茶来右采茶,
采茶姑娘不思家,
……
珍妮的歌声是那样甜美。同样的歌,以吴越方言演唱,就更是婉转动听。大家都听得呆住了,连门外的几个服务生也停止了传菜,探头进来。一曲终了,大家又是鼓掌又是欢呼。托尼也没想到她唱得那么好。
闹了一阵后,大家这才又开始吃菜了。
正在此时,门又一次打开了。服务生领着一个客人进来。托尼一看,喜出望外。来客正是墨尔本的朋友赵一明!
他迎了上去,与赵一明紧紧握手。赵一明向托尼道了喜,双手递上一个精致的小礼盒。托尼也是双手接过,叫客人落座,又叫珍妮敬酒,介绍他俩认识。
此时珍妮正转过身去与一个女宾客谈话,听到托尼的声音才转过头来,接过酒杯笑眯眯地朝向来客。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同时,新娘子突然象触电那样,脸部肌肉僵住,嘴巴张开,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地毯上,粉碎了。
赵一明也是惊得呆住了。但他迅即回过神来,脸上堆笑,若无其事地跟大家打招呼。这时服务生已过来清理破碎玻璃,新娘子也回过身神来,重又斟了一杯酒递给赵一明,双手却发抖,眼睛低垂着,笑得很不自然。
刚才这一切,满座宾客都看到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托尼更是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切。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满腹狐疑地问赵一明:“你们认识?”
赵一明连连摇头:“不,不不。”说着笑呵呵地与席上客人碰杯,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托尼再看看珍妮,只见她脸色铁青,低着头,谁也不看,似在抿着酒。他已心知有异。他首先想到的是,她与赵一明一定曾经认识,说不定互相爱过。朋友间碰上这种事是最为尴尬的了。他也开始闷闷不乐,只顾低头喝酒。
这时,珍妮把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上一趟卫生间。”说完起身走了。托尼心想,一会再好好问她。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不见珍妮回来。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她回来。托尼渐渐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会,还是不见珍妮身影。托尼急了,自己又不好去女厕所找,因此便叫座上一个女客人去帮他看一看。
一会儿,那位女客人回来了,说卫生间里没有看到新娘子。托尼紧张起来,赵一明也急了,提议大家一起去找找看。一时慌慌张张的,客人们一齐起身,分头出去寻找。
这间酒店不算很大,大家找遍各个角落,只是不见新娘子的踪迹。托尼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酒店大厅里团团转。
这时,一个站在大门口值班的小姐进来了,问:“请问哪一位是李先生?”
托尼说我是。小姐说:“你太太刚才让我转告你,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又说,“她在门口叫了部出租车就走了。”
客人们望着托尼,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这时饭也已经吃得差不多,托尼只得歉意地叫大家先回家了。宾客们也就只得先告辞了。
饭厅里就剩下他和赵一明两人。还有满桌子的杯盘狼藉。托尼使劲抓住赵一明的手,问:“实话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一明看看四周:“我们出去再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托尼急忙结了账,两人走出酒店,来到大街上。这时行人已不多,悉尼的夜冷冷清清的,有点怕人。
两人站在街灯下,托尼急得眼睛都要鼓出来了,连连催促赵一明快说。
赵一明只是狠狠地抽烟,一言不发。他越是不说,托尼就越急,差点要叫起来了。终于,赵一明死劲地捏灭了烟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双手抓住托尼的双手,眼睛对着托尼的眼睛。由于抓得太紧太用力,托尼的手指都发痛了。托尼感到事情不寻常,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赵一明又叹了口气,终于说话了:“托尼,按理说,这种事打死也不能对你讲的,活活会拆散一对鸳鸯。可是,你是我的好朋友,瞒了你,也是对不起朋友。难啊!再说,她已经认出了我,就是不想说也得说了……”
赵一明接着说的一番话,使托尼差点晕了过去。
原来,这几年赵一明在墨尔本经营一间按摩院。珍妮是一个卖春女郎,在他的按摩院里做过工。
这个消息对托尼如同晴天霹雳。他的胸口似有千丈火在燃烧,他的眼睛直视,只是把嘴巴张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此刻若是珍妮在他面前,他将会扑上去扼住她的咽喉,把她活活卡死!
赵一明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摇摇托尼,让他清醒,说:“朋友,为女人的事,值得吗?走吧,咱们先回家。慢慢再说吧。”说着拉上托尼,走向自己的汽车。
托尼象梦游那样,任由赵一明推上汽车,坐在驾驶座旁边。赵一明查了地图,就朝托尼家开去。路上,晚风从车窗口吹进来,托尼渐渐清醒过来,这才感到揪心的痛苦。
到了家门口,只见窗口亮着灯,是珍妮回来过。她是否还在屋里?又或者……托尼心情复杂,颤着手掏出钥匙,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楼上房间看过了,没有人。楼下各处也看过了,没有人。两人四处搜寻,又仔细查看了洗衣房、卫生间,都不见珍妮。
托尼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形情沮丧。赵一明仍继续在查看每一个角落。
突然,赵一明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串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托尼抢过纸条,迅速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托尼: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了。我骗了你。悔不该当初一念之差走了那条路。我出国时家里借了四万元给人家办签证,接着我妈又下岗失业了。我来到这里才发现,澳洲不象人家说的那样可以随便发财,居留更是没有希望。一句话,是被他们骗了。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英语,若给移民局抓住送回去,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家怎么办?欠下的债怎么办?万般无奈下我就走了那条路。但我只做了两个月,还清债务就出来了。我到悉尼为的就是找工作。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一切都晚了,你会恨我的。
找到你,我已心满意足。原想这一辈子也就幸福了。谁知又没有那种命。原谅我害了你,来世再报答你吧。
那件毛衣只打了一半,来不及给你打完了。你去买一件新的吧。忘了我吧。
珍妮
托尼看到信纸上湿了一片,泪迹斑斑。那是珍妮的泪。他自己的一串眼泪也掉了下来,嘀嘀嗒嗒地落在珍妮的泪痕上。
他慢慢地将信纸撕开,撕成一条一条,又撕成一块一块,碎纸如一片片白色花瓣,轻轻地飘落在漂亮的地毯上,飘落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
托尼突然想起,他们曾经在这屋子里,这沙发上相拥相抱,如胶似漆,恩爱无比,连空气也象蜜一样甜……眼前就象又看见珍妮那弯弯如新月的眼睛,那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弯弯的嘴唇……又想起珍妮平日对他的温柔体贴,不禁一阵心酸,悲从中来。
他回过头来,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问赵一明:“她去了哪里?她……会去死吗?”
赵一明凑上前来,也是轻言细语:“我想她没事的。凭我的经验,这些人一般不会去自杀。她们一旦感情受到挫折,或婚姻失败,就会重新走那条路,破罐子破摔。”
赵一明这时站起,边踱着步边说下去:“在这个城市,要重走那条路太容易了。只要在街上捡到一张旧报纸,到处都有这种广告,分分钟能找到工作。”
他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托尼,继续安慰他:“女人满大街都是。她走了,再找一个就是。”
托尼半天不说话。他知道,托尼心里还是想着她。于是,他试探着说:“其实,要是不看她过去,这倒是个极好的姑娘。能娶到她做妻子,也该满足了。”
他又看看托尼,只见他有意无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他就继续说下去:“人都难免会走错路。何况她当时也确实是走投无路。这样的事情,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种观念。西方人对这类事看法就很不一样。在我开的按摩院,有好几个女孩都跟西人结婚了。而她们的丈夫都知道她们的背景。”
托尼还是什么也不说。赵一明上前一步,跟托尼脸对脸,看着他的眼睛:“托尼,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想找她回来?”
“可谁知道她在哪里?”托尼终于说话了。
“这个好办。我认识悉尼许多同行,只要你答应一声,保证很快找到人!这事包在我身上!”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
“不。让我再想想……”托尼摇摇头。
赵一明知道他有顾虑。便说:“这件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我可以保证终生为你保密。至于今晚那些客人面上,随便几句话就蒙过去了。”
“你让我再想想……”托尼还是那句话。他心乱如麻,矛盾和痛苦交织。做出这个抉择太艰难了。
但赵一明看出,托尼已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