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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评论

為中國的進步而寫
作者:林别卓  发布日期:2010-01-10 02:00:00  浏览次数: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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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齊家貞女士的公開信
 
          齊家貞大姐﹐2005626日在“傅紅文學獎”頒獎會上我榮幸地認識了你這位老鄉﹐很是高興﹐雖然說不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但是總有一點兒親近感。你出生在上海﹐長期生活在四川﹐沒回過海南﹐也不懂海南話﹐但是我從你送給我的那本書《自由神的眼淚》中讀到了一些生動的海南地方諺語﹐還看到了你全家人的照片﹐你父親和你五姐弟那“海南仔”特有的臉型﹐使我感到很親切。 
            你那篇談及對我的印象的文章《光有一張誠實的臉是不夠的》(2005825日大洋時報)﹐我看過了。你能從我的臉兒上看出我的誠實來(不管你所指的是什麼樣的誠實)﹐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一個人的外貌能給別人以某種信任感﹐這是一種福氣。幾年前我在火車站等車時﹐坐在旁邊的一位素不相識的德國女士也曾當面稱讚過我的這張“好人”臉﹐並拿出葡萄來請我吃。看來中外對人的相貌的觀察有一定的共通之處。我這個人確實不會騙人和害人﹐對人富有同情心﹐容易相信人﹐也容易被人相信﹐基本上屬于誠實類型的人﹐但完全誠實也不是﹐那樣的話就變成傻瓜了。按理說﹐人的相貌是先天的父精母血造就的﹐而人的好心和壞心是後天的經歷造成的。我小時候常常被人欺負﹐也曾被同學誣賴和被學校冤枉過﹐這種經歷使我非常痛恨那些欺負﹑誣賴和冤枉別人的人﹐並可能從此決定了我人生的方向。莫非是這個人生意識已經在我的相貌上反映了出來﹖從動物界來看﹐吃肉的總是長得凶神惡煞些﹐吃草的總是長得溫順和善些。然而﹐這是大自然對動物的造化﹐不能與人的社會化和文明化相提並論﹐簡單機械地把動物跟人相類比是反科學的﹐例如有些人長得凶卻是好人﹐有些人長得善卻是壞人﹐可見以貌取人是何等的荒謬阿﹗以往對人的觀形察色都是靠經驗進行唯心猜測的﹐雖然有時偶而猜中﹐但是由于並無科學根據﹐有意無意的蒙人騙人者甚多。人的“形”(外表﹑相貌)和“神”(心理﹑精神)的關係是現像與本質的關係﹐通過現像看本質﹐通過“形”去探測“神”是可能的﹐或許是未來的一個心理科學領域。我希望將來能夠像檢測智商那樣檢測出每個人的“誠實度”﹐我也相信隨著科學的發展一定會有人在這方面進行深入的研究。我們就暫時不管它了﹐好嗎﹖現在我想談談對你的書的一點看法。
            你的《自由神的眼淚》雖然不是小說﹐但是讀來使我覺得仿彿親臨其境。裡面寫了近百個(主要是犯人﹑獄吏和司法人員)真姓真名的真人真事﹐可以看出你的驚人的記憶力和寫大書的能力。
            寫監獄的書本來就少﹐寫解放後監獄的書幾乎沒見過﹐由女犯人親自寫的關於解放後監獄的書恐怕僅此一本了﹐從歷史資料的角度上看﹐你的書具有不可忽視的價值。
            青年時代我讀過小說<紅岩>﹐知道重慶市在解放前有個赫赫有名的監獄叫做“中美合作所”﹐其對付犯人的許多殘暴手段如坐老虎凳﹑蹲水牢﹑斷手指﹑頭上釘釘﹑皮肉燙鐵﹑電刑等等﹐至今想起仍令人毛骨悚然。別的一些書說到解放前監獄中女犯人的命運更加悲慘﹐她們常常遭到性污辱﹑調戲和強暴﹐有的被處決後還會被“奸尸”。現在我讀了你的書又知道重慶市在解放後有個監獄叫做“重慶市第二監獄”﹐那麼在這個監獄裡﹐共產黨是怎樣對待犯人的呢﹖我是帶著這個問題和抱著強烈的對比慾望來讀你的書的。在讀你的書的一年多以前﹐我在報上看到在新州作協當顧問的一位教授說你的書是“監獄的百科全書”﹐他的意思是不是說共產黨的監獄無惡不作﹑無所不包呢﹖當時我就急著要看個究竟。
            《自由神的眼淚》寫了你和你父親從被打成“反革命”﹑坐監牢﹑勞動改造﹑期滿釋放﹑被宣告無罪平反到最後你們“逃亡”出國的全過程。你從那麼年輕的二十歲就開始坐牢﹐歷經十年﹐到出獄時已是“三十而立”的人了(19611971)﹐你的青春和理想被扼殺了。齊大姐﹐你冤屈受苦了﹐我深深地同情你的遭遇﹐也能夠理解你在書中抒發出來的那些刻骨銘心的情緒。你認為“所有的反革命-------政治犯﹑良心犯﹑思想犯﹐認罪的不認罪的﹐統統無罪﹐他們本來就不是犯人﹐本來就不該抓進監獄裡”﹐我認為你說的沒錯。你是中國大陸極“左”錯誤的直接受害者和見證人﹐你有權這樣說。你和許多無罪的犯人所遭受的這些苦難說明了中國兩千多年封建專制所形成的可怕的舊習慣勢力並沒有因革命的勝利而結束﹐執政黨如果不採取有效措施保護人民的自由民主權利﹐那麼人民建立起來的政權就可能轉而壓迫人民﹔同時說明了只有改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堅持改革開放﹐一百年不動搖﹐才能建設成一個具有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的世界上最先進的社會主義社會。
            除了個別的聳人聽聞而不為你親眼所見的敘事不大可信之外﹐我認為整個敘事基本上還是符合歷史事實的。儘管你和許多人進監獄是冤﹑假﹑錯案﹐但是監獄本身在管理上確實反映了新社會和舊社會的天壤之別﹐確實反映了新監獄和舊監獄的陽陰兩界。
            第一﹐重慶市第二監獄幾乎看不到對犯人的體罰和嚴刑拷打﹐也看不到任何對女犯人的性侮辱和性迫害。你在獄的十年中只有一次看見一個女犯因主動與男犯談戀愛而遭到捆綁處罰。除此之外﹐我在你的書中沒有發現其他對犯人肢體的侵犯和任何刑具。一個剛剛誕生不久的新中國﹐一下子把舊中國幾千年遺留下來的侵害人權的刑具一掃而光﹐對女犯人的性保護也做得好﹐這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啊﹗當然你所抱怨的監獄禁慾和不准犯人談戀愛的規定﹐是可以研究的。其他令人遺憾的事情﹐例如監獄鼓動犯人之間互相揭發﹐並以此作為立功減刑的參考﹐這種作法是古代封建專制手段的一種遺傳﹔又例如﹐在文革中你看到有兩個政治犯在“寬嚴大會”上被處決﹐那是違反中央關於對政治犯“一個不殺﹐大部不抓”方針的﹐是無法無天的。不過一分為二地看問題﹐新中國監獄文明建設的成績應是主要的。    
            第二﹐重慶市第二監獄注意改善犯人生活。國家三年經濟困難時期(19591962)﹐這所監獄保證了每個犯人平均獲得最低的生活水準﹐沒有一個犯人因飢餓而死亡。你在書中生動地描寫了那個“紅鼻子”女犯人每天總是那麼公開公平地分菜﹑又那麼廉潔奉公地最後一個拿取自己那一份的情景﹐並且對這種“清廉之風”你感慨良多。我們都是過來人﹐知道那是個吃不飽飯卻是人人爭相奉獻的年代﹐整個社會的清廉之風必然給監獄帶來好的影響。你還寫到有一個監獄幹部因貪污犯人糧票而被處份﹐可見當時的監獄幹部(獄吏)隊伍的反腐敗紀律之嚴明﹐這是保證犯人經濟上不受盤剝﹑克扣和侵吞的最重要的條件。1963年起國家經濟好轉﹐犯人生活也水漲船高﹐得到了明顯改善。你寫道﹕“通常情況下﹐一周可以吃到一次大肉一次小肉”﹐“顏色亮麗的紅燒肉﹐味道濃重﹐油水豐腴﹐看見它﹐五個腳趾都興奮得張開了﹐吃著它全身上下骨頭都酥鬆了﹐加上三兩罐罐飯﹐一碗南瓜湯﹐每個人肚子脹得眨眼睛都要請人幫忙了”。監獄犯人們在勞動改造的過程中自力更生﹐養豬種菜﹐有所補貼﹐也是他們改善生活的重要手段﹐這是舊社會舊監獄所無法想像的。
            第三﹐重慶市第二監獄注重犯人的學習和改造。那時候你們的政治學習每天兩個小時雷打不動﹐開批判會﹑鬥私批修會﹑背誦老三篇和革命歌曲合唱比賽﹐這跟我們這些監獄以外的人幾乎沒有什麼兩樣﹐不一樣的是你們帶有強制性﹐連午睡都是強制的﹐這並沒有什麼不好。動亂時期我們正在忙于鬧派性和搞武鬥﹐哪可能像你們那樣天天按步就班地午睡和學習﹖在這一點上說﹐你們是因禍得福了。雖然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政治學習荒唐可笑﹐但是就當時而言﹐也許你們比我們學得多和好﹐正如你所說﹐你如飢似渴地學到了很多新鮮的政治術語和常識。難怪你出獄時你弟弟說你“說話像省委書記”。別嘲笑這樣的說法﹐一個以“反革命”罪入獄的人到了出獄時說話變得像共產黨的大官﹐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其間該有多麼艱辛的磨煉啊﹗撇開當時學習的政治內容不談﹐單從學習本身而言﹐新社會的監獄就像一所特殊的學校﹐是作為“鬼門關”的舊監獄所無法比擬的。
            第四﹐重慶市第二監獄關心犯人的就業和出路。由于你在獄中的出色表現﹐你成為了犯人的一個領頭人﹐而且你在獄中學會了縫紉﹐還學會了修理縫紉機﹐是技術骨幹。你在獲得提前釋放之前﹐參加了就業隊﹐在監獄辦的工廠工作﹐你將所得的薪水76元寄給家裡﹐這說明犯人作為家庭負擔和纍贅的情況有了很大的改變。更使我感到驚奇的是﹐你在釋放回家的第二天就被安排在街道工廠工作。這也說明監獄把犯人的就業和出路問題放在心上﹐並且通過與社會各行各業的廣泛聯絡﹐加以落實。這是古今中外監獄史上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看完了你的書﹐我的心更加踏實了。我得出結論﹕舊社會的監獄不把犯人當人看﹐把人變成鬼﹔新社會的監獄把犯人當人看﹐把鬼變成人。這是我從你的書得到的最大的收穫﹐謝謝你﹐真的。現在中國大陸的監獄又有了新的繼承和發展。陝西省電視臺開設了“監獄生活”欄目﹐這就意味著全社會都來關注犯人的生活﹐使監獄的管理更加人性化。最令我感動的是有些地方的企業家和老百姓自動組織起來﹐關心和照顧那些失去依靠的犯人的子女﹐這對于教育﹑感化犯人並拯救他們無辜的下一代起了很大的作用﹐這恐怕也是世界首創的吧。因此﹐我對新中國犯人過去和現在的人權狀況都有信心。
            齊大姐﹐我覺得你的書是有許多遺憾之處的﹐最大的遺憾可能是你還沒有解決好為誰寫書和為什么寫書的問題﹐你不是為中國的進步而寫﹐而是為泄私憤而寫﹐因此導致此書思想之淺薄和荒謬。你居然這樣說﹕“事實上﹐蔣介石錯過了歷史贈予他反共大陸的最佳時機-------三年自然災害”。蔣介石﹑國民黨反攻大陸遭到徹底失敗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們得不到兩岸人民的支持﹐大陸人民喜歡新中國﹐不願回到舊中國去﹐而不是什麼時機問題。這是最起碼的常識和覺悟問題﹐你卻如此糊塗﹐是因私憤而失去理智的結果﹐我為你感到臉紅。你的書本來是可以避免泄私憤而寫得更有價值些的。在書的第二章你有過這樣一段話﹕“二十年後﹐我偶然讀到一篇法律的文章﹐上面提到有罪推定論和無罪推定論的問題﹐這才恍然大悟﹐成百萬上千萬的冤案是如何出籠的”。我想﹐假如你一開始就抓住這個有罪無罪推定問題不放﹐那麼你就不但抓住了冤假錯案﹐而且抓住了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思想糟粕﹐對社會進行深入的挖掘﹐進而可以擺脫個人恩怨﹐超越政治而回歸到文化層面上來。這個問題涉及到每一個人﹐包括國內政府和老百姓﹐肯定人人關心。我所說的“為中國的進步而寫”﹐其意便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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