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散文随笔

散文随笔

尘封照相册
作者:黄惟群  发布日期:2011-12-01 02:00:00  浏览次数:2965
分享到:

  我和我哥已十六年没见。他八六年去美国,我八七年来澳洲。
  十六年,以数字看并不大,但以时间算,却很长,尤其是对兄弟间的分离。十六年时间,不仅可使熟悉变陌生,亲近变疏远,还很可能是一道残酷的证明题,证明的是:一切都是可变的、都是假的、都是不重要的转瞬即逝的。
  你以为天天背着书包回家,看到的那个家,因天天看到就会一辈子看到;你以为天天饭桌上隔着热气显现的几张熟悉的脸,因天天显现就会一直显现;你以为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就该理所当然地永远和你一起生活……
  一分十年、二十年,亲情、友情、血浓于水,这些沉甸甸的、不可怀疑、颠簸不破的东西,在时间面前显得那么脆弱、那么经不起考验,似乎无足轻重、可有可无、就连究竟存不存在、究竟是不是人为想象出来的,都该探究一下、怀疑一下…… 
     哥多次说过要来澳洲,可说了都不算。开始几年,因在美勤工俭学、卧薪尝胆,不能来;后来几年,为工作为买房为打翻身账拼命赚钱赚辛苦钱,不能来;继尔几 年,为供儿子读医,将儿子培养成出人头地的龙,不能来;再后来几年,因工资高了,少干一天要损失四百美金,为不损失还是不能来…… 
     我曾非常盼望他来澳洲。
     哥哥大我六岁。六岁对现在的我们,没多大区别,但对几十年前的我们,区别却很大。我总觉得他比我大很多。比如说,他可以参加步行长征队,我就不能去,就 只能像看大人一样地看他走出家门;比如说,他和弄堂里一些大孩子说话,我就只有呆在一边,只有在一旁听的份;比如说,他参加冬泳,水里鱼一样游来游去,我 就只能脑袋缩进棉袄,呆在岸上钦佩地看……我常和他吵架,一吵彼此几月不说话。但就连我和他吵架的方式,也是把他放在的位置上。他大,我就可以不讲 理,他大,就该让我……
  我盼他来,是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婚后还住同一幢楼。这一分开,一分这么多年,该有许多话要说。这些年,各自有了 不同经历、不同生活感受,各自积累了许多苦难、幸福、愤懑、痛苦、得意和骄傲,何况我们还有许多共同的记忆共同的情感、许多将血加浓而不是变淡的记忆和情 感。
  可惜的是,一年年过去,我的盼望在他一次次说来不来的打击下,一点点淡化,一点点分解,曾经是强烈的盼望,如今已可有可无。  
  我更多感到的是为母亲不平。
  我母亲是最爱我哥的。
   哥幼时,因家里特殊处境,母亲曾将他寄养崇明老家的亲戚家。哥哭了,在亲戚家里整天整夜不停地哭,不停地喊妈;千里外的母亲听见了,听见了世界上最悲惨 凄凉的离开母亲的孩子的哭声。她受不了了,伤心欲绝,不顾一切地哭着从上海赶去崇明,哭着从亲戚手里将哥抱回……她说,她流着断线似的眼泪说:不分开了, 我们不分开了,再苦再难,我们也再不分开了……
  几十年,母亲的注视几十年来从没离开过哥。她说哥聪明,说哥读书好;说哥能干、什么都会做;说 哥有本事,懂得为人处世;连哥精明、保守、不吃亏这些不怎么上台面的优点,她也一向无所犹豫地予以肯定;她似总能不断在哥身上发觉优点,却从没将这种 发觉优点的才能用到她女儿身上,更没将这种能力用到她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身上……
  母亲还会维护哥哥,维护得坚定不移。哥穷的时候她说他穷, 说他买了房子背了一辈子甚至二辈子还不完的债;哥富的时候她说他太辛苦负担太大,说他上下班路远工作时间太长;就连哥不来看她,她也能为他找到理由,说当 然赚钱重要,来澳干吗,坐十几小时飞机太累太危险,她自己就最怕坐飞机,说急了,她还说,她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各人忙各人的,各人有各人的事……
  然而,谁都知道,母亲想他,非常想。这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是她格外想的,那就是她的大儿子!
  我为母亲感到的这份委屈,转移到哥身上,那就是恨,怨恨!
  哥太过分。他可以不想看他在澳洲的弟妹,却不能不想看他在澳洲的母亲!
  去年圣诞前,母亲给我电话,说,你哥要来澳洲了。
  我一笑,说,他来,我去机场接他;可他到底是不是真来,只有在悉尼机场真见到他,我狭隘真信。
  母亲说,这次看来真的要来了,他来电话说,机票都已买好。
  我听得出,母亲极力显得平淡的声调中,藏的恰是又惊又喜,惊喜中还有一份得意――她的大儿子到底要来看她、千里迢迢来看她,她的得意中还藏有一份骄傲,骄傲的是,事实证明,她并不是一个被忽视、遗忘的母亲。 
   十六。想到哥要来,我就开始算时间。一算就算到了十六。算到十六,我的心就地响了一下,随着涌上一股热血。十六年?一晃,都已十六年 过去?一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六年,几个重要的十六年?十六年后的再见,应该说,无论如何都该是特别的,意义、反响不同一般的。
  这样想着,我开车去机场。
  可是,让我觉得气馁的是,随着车轮的滚动,我努力堆聚起来的特别的久别重逢的情感就像存放在车里的汽油,一路开一路漏,待到开至机场,漏得差不多了。
    兄弟姐妹间,大概也就这么回事吧?离得远了,隔得久了,也就淡了,不像以前了。小时候被视为家庭的那个家庭,以父母为中心,兄弟姐妹团团围住父母;孩子 大了,父母的家庭老了,破裂了,兄弟姐妹一个个从这家里分出去,组织一个个自己的新家,被自己的孩子围着……“是有新老之分的。家庭是个温暖、亲热的 概念,却又是个变化的、游移不定的概念。兄弟姐妹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些过去的岁月,也就成了留在老家阁楼上的一本积满灰尘的照相册。 
    飞机没误点,可全机人都走光了,没见到哥。过了半小时,还是没见。再过半小时,我开始怀疑起来,怀疑哥到底是不是真来?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说来不来。 要是真不来,这玩笑可就开得太大!想想应该不至于。可,会不会临上飞机又接到加班或出差任务?哥不是财迷,但绝对节约上瘾。上大学时,他可以不辞辛劳,每 天中午赶回家去给自己下一碗阳春面,为的是省下那份被人赚去的人工。对一个节约成性的人来说,加班出差无故放弃,完全有理由被看成是另一种浪费。 
  我没信心了,等了已两小时,有点不耐烦了,想走,正在考虑走。
  就在我准备抬起有点不耐烦的脚时,突然,我那猎犬般人群中搜索的目光闪了闪,骤然停住了,停得牢牢的――哥,是我哥。我看见了我哥,还有我嫂子,他们正推着行李车从出口处走来。
    奇怪的是,难以理解的是,前前后后我什么都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远远望见哥的刹那间,我心中的所有怨恨的一下全没了,没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没 到来过,而那汽油般漏掉的感情,竟像火箭般飞速回升,热量大大超过先前……我一下子觉得头涨、眼涨、喉咙涨,不仅涨,而且烫……我不行了,我觉得自己马上 就要失控,要掉眼泪……我想张口,但张不了口,声带发抖,不能自制,连打一个招呼的声音都已不敢发……我别无选择的选择的是,努力做出一付一小时前刚见过 面的样,朝他们点点头,然后,赶紧移去被那张十六年没见的脸磁铁般吸住的目光,像一个热衷于接人送人的小青年,疾步上前,去帮他们提行李……
   如果谁说,那刻往事电影般一幕幕掠过,那是假的,是胡说。那一刻,往事来不及涌来。但是,那刻,我所面对的哥那张脸,对我来说绝对是个特殊符号,一个早已 定型的无需再加注释的符号。这个符号平时不见得常想起,想起了也不见得清晰,可一但出现在眼前,活生生地出现眼前,它所具有的早已定型的特殊内涵,足以像 电流一样迅速在我的感情堆上得到应有的返馈,足以拨动我大脑深处的积淀式记忆。
  出了机场,室外的空气洗刷了所有的酸涨后,我对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怎么胡子都白了。
  哥笑笑,不知该怎么说。
  白胡子是一种无声语言,说的是一个字。
  那年分手时,哥还英俊潇洒、如日中天;这次见他,他老了,脸老了,举止老了,声音老了,笑也老了。生命中存有的曾经是饱满的水分,像被一支支的针筒抽了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抽了去。
  哥高大、而且有力,不像我。当年下放农场时,同学间比赛扭扁担较手劲,他从没输过。哥挺英俊,他的英俊多少是让我感到过些骄傲的;如果英俊以五分制打分,我得二分,他起码四分,我得二分半,那他肯定五分。
  得五分的高大有力的哥,如今胡子都发白了,而不像以前那么高了。
  这就是生命。不知在哪出了错,两次见面,变化竟如此!
  哥问妈怎么样?
  我说很好,只是挺想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挺想。我说,哥,这些年你一直没来看她,太不应该,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哥的声音听上去委屈。真的,嗨,现在怎么说都说不清楚,真的不是不想来,很多次了,尤其是后来这些年,差不多每年都想来,可到时总是这事那事脱不了身……然后就想,明年吧,再等等,就一年,很快的……”
  还是说不过去。可解释了总比不解释好,努力解释了总比不努力解释好。何况,人都到了;何况,他辩解的语调听上去那么委屈。这委屈的声调出自于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怎么也该让人原谅了。
   哥是我们家几个中最吃得起苦的,还在念小学时,就常代妈去买菜,凌晨四五点钟,天还没亮便起床,赶去菜场排队。冬天,手都冻僵了,起冻疮,手指像一根根 胡萝卜。他老抹哈利油,抹许多,手上抹,脸上也抹。哈利油便宜,效果又好。他是我家几个中读书最好的,也用功。他读高中时,上学要穿过一个公园, 每天早晨他早早就离家,先去公园读一二小时书,然后去学校。他亭子间的灯光总是我们弄堂里最后一个熄灭。对面邻居常说,有时半夜醒来,窗口望进去,还能见 他伏在灯光下念书。
  他在美国的创业很苦,一边读书,一边拼命赚钱,给人送意大利馅饼。一个餐馆的工不够做,就找两个餐馆。没钱买车,就买 一辆旧自行车。很快,他积到了足够担保妻儿的钱,才一年,就实现了愿望,把太太和孩子接去了美国。如今,他在一家电脑公司做高级工程师,工作好,人工也 好。照他的说法,如今他是美国的中产阶级。
  母亲和哥的见面,是大家都关心并且担心的,也是大家的注意焦点。这种久别重逢场 面,其实是不看为好。那年哥从美国打电话给母亲,俩人没说上二句,电话里就哭起来。哭的镜头,电影里倒是常看,可生活中看,看的又是自己亲人,什么味道? 是加入还是一旁无动于衷站着?太伤神。可怎么说,我躲不掉,是我去接的机。
  母亲住在我姐家。车到姐姐家门口,停下;我才刚熄火,刚拉起手闸, 意外的是,一抬头,看见的竟然已是哥的背影。神不知鬼不觉,他一早已下车,谁也没招呼,径直朝屋门走去。他的步履看上去沉重,别扭,拖着似的,应该摆动的 双手,因稍嫌紧张,一只竟平白无故腾空提着。走到门前,按响门铃后,只见他换了口气,松了松颈脖松了松肩,然后端正了下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动不动望 着那扇即将开启的门,像是等待门里将要发出的一道审判。
  我的心也沉重起来。
  门开了,开了一条缝。
  去,去,进去,进去……别让它逃出来-……当心当心……别让它逃出来……”
  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对付一条家养的小狗;她怕门一开,小狗从门里逃出去。
  哥愣了愣,想动却终是没动。一时间,他不知该干什么,只能那样继续手足无措地站着,手足无措地对着那条门缝。他连叫一声妈的机会都没有。
  很久。其实也就几秒钟,可感觉上过了很久。
  小狗问题总算解决后,门缝大了,继尔完全开了。可是,门洞里的母亲,只是抬头看了哥一眼,很快地看一眼,马上,就像还在牵挂那条狗似的,转过头去,嘴里叽叽咕咕的,这个小狗……这条小狗……”
  一场酝酿了十六年注定要爆发的感情,因一条小狗的加入,化险为夷。
  真得谢谢小狗
  晚饭时,大家都到了,姐姐、姐夫、外甥,我一家四口,加上哥嫂和妈妈。
    谈了一阵各自近况,接着便谈那个老家,那个曾经共同拥有过的家,那个背着书包出去又回来的家,那个腾腾热气下围着饭桌吃饭的家,那个父母、哥姐生活在一 起天天见面的家,谈那个家里发生过的一件件事,还谈那个家所在的那条弄堂,谈弄堂里的一个个老邻居,谈这些老邻居的今与昔。
  母亲是最高兴的,笑眯着眼,话很多,从没那么多过。大家笑她,说她见了哥,感觉特好,心情特愉快,像换了个人。她不否认,很得意,承认自己高兴,只是,她不说是因为哥。她说她这人福气好,子孙满堂,说她福气好是因为她人好,说她一辈子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
  那晚,笑眯了眼的母亲,还特意要和我女儿换了个座位,原因是,我女儿的座位正好对着架在一边的自动摄像机,她说她要对着,她要让自己摄进摄像机的镜头。
  来来来,干杯,为我们的团圆干杯……”
  干杯干杯,为团圆,为大团圆,十六年一次,太不容易!
  真是大团圆,可不,就差黄立一个……”黄立是我哥的儿子,在美读医,因太忙,来不了。
  有那么一瞬,我突然有种梦的感觉,突然觉得,家又回来了,那个记忆中永远抹不去、永远让人感到亲切的老家;我甚至觉得这个家从来都没分开过……要说不同的话,唯一不同的,这个家更大了,多了好些个面孔……
  不单差黄立一个。母亲突然说。
  大家望着她。
  还差你们的爸爸。
  静了。热闹的、纷纷争着说话的场面,突然静了。大家都沉默了。
  你们的爸爸是好人,难得的好人,带大你们不容易。顿了顿,她继续说:可惜,他去世太早,没看到今天,没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继续沉默。继续长久的沉默。
  对于成人,沉默是种语言,一种更有份量、更有内涵的语言。
  第二天,我一家陪哥嫂游悉尼。
  我一直为悉尼的美貌骄傲。悉尼的美,既有一种现代气息,又透发一种不慌不忙的优雅坦然的古典美。
  如果说,悉尼是个年轻姣美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是躺在水边的,或者说,这个女人是风动秀发、踩着海水散步的。
  我们带哥嫂去了达令港,再从达令港去歌剧院,然后从歌剧院坐船去Manly海滩。我们沿着水走,一展的是,悉尼这个水边女人的无限风情。
    歌剧院的栏杆边,我的手指像对着自家后院般绕了整个悉尼湾一圈。我告诉哥:有一本书的名字就叫澳大利亚是世界上最好的居住地。这书名用得太恰如其 分。澳大利亚不仅气候好、景色美,而且人文环境好,人的心态好,对了,人的心态好,这是人活世上所有重要的生存环境条件中最重要的一条!
  哥并不多语,只是不慌不忙地摄像、拍照,给大家,也给初初见面的悉尼。摄像机是他临上飞机前买的,挺高级的,既能摄像又能照相。一路上,大家都已习惯见他提个摄像机拍照摄像的样子。
  突然,他对我嫂子说,让她替他和我一起拍一张。
  他要单独和我一起照?有点意外。作为留念,他应该和大家一起照,和他第一次见面的侄儿侄女照……
  他把摄像机递给嫂子后,走上来,站在我身边,停了停,他抬起了手,将手搭在我肩上。
  我的心抖了抖。
  我感到一样熟悉的东西,一样非常非常熟悉的东西,一样可以使我心酸,可以使我垮掉的东西。
  手,是哥的手。
  曾经,他常那样将他有点潮有点糙有点温热的手搭在我肩上,向人介绍说,这是我弟弟,于是,我就成了弟弟,就在他的手臂下矮了下去,小了下去。
  曾经,他常一手摸着我的头,另一手推动剃刀,喀碴喀碴地为我理发。那摸着我的手汗津津的。
  曾经,因和他吵架,彼此不说话。那天半夜,我发烧,他问我去不去看医生。我依然赌气不理他……跟着,我感到了他的手,放在我额上……那晚,他扶我起床,把我扶上他那辆自行车,坐稳,然后,隆冬的夜风中,推我去医院……
  曾经,他开门进家,手里意外提了盒蛋糕。我别扭地、疑疑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走来,把蛋糕递给我,说今天是你生日……我生日?我的生日我自己都不记得,他竟记得,竟给我买来生日蛋糕!――那时,我刚结束插队生活,正在家待分配。
  曾经,我在农村插队,他从农场调去长航局。那时,父亲刚去世,那时,他的月薪不过三十多元,可他不仅赡养不工作的母亲,还每月一次,给我寄五元钱,寄去我插队的乡下,寄了足有五、六年,一直坚持到我返城分到工作开始上班后。
  曾经……
  哥在澳呆了一星期,走前,给每人都送了礼物。他送我一对儿女的,是一台崭新的电脑。他要给妈留一笔钱,可妈说什么都不要。只是,妈向他开口提了个要求,要他在她百年后,给她买口棺材,她说她不要火化。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扭过头去:你说这干吗,说这干吗……”
  哥走那天,我没去送他。不是不想送,只因他说了多次要来不来,我已不信他真来,几个月前,我一家已订好外出旅游的票。
  我是和他们同一天离开悉尼的。
  车在路上时,仰头看见天上划过一驾飞机,想,该就是哥嫂坐的那驾。
  飞机一点点远去,小去,最终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走了,就这样走了,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十六年后的一场相聚,就这样,几天功夫,结束了……各人又将重回自己的生活,按着自己的轨迹运行,各忙各的,各走各的路。那本珍藏着记忆的照相册,这几天,因哥到来,被拿出翻了翻,如今又要放回老家阁楼里了。这一放又得多少年?再一个十六年?再一个十六年后,我们可是彼此又都换了一张脸。那时的我们,可就不光白了胡子和头发,怕是牙都掉了,翘起的下巴皱缩得像个僵化的馒头。那时,再来翻开这本越发老旧的装满童年往 事的照相册,又是如何滋味?是多出一份陌生、冷漠,还是多出一份伤情?陌生冷漠的是:太远太远,远得已记不清,心头颠不起波澜;伤情的是,太快太快,实在 太快,人生就这样几页纸,一不留神,就翻了过去……那时,如果我们的情感还未衰老,如果我们还会冲动,也许,我们心中会腾起一份哭泣的愿望,想要一头撞回 老家去,撞回过去的岁月,让生命从父母、哥姐一起围着的那张腾发出热气的饭桌上,再重新开始……

上一篇:父亲走了


评论专区

tian2014-11-20发表
哈哈,我也回来了,去了大陆和台湾的很多城市,感触良多啊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田地:祝你和所有的朋友们玩得开心!我一家明天一早也要出去玩几天。多谢异乡顶帖!
佩芳2014-11-20发表
惟群的文字不但具有让人落泪的魔力,细细品味更似一枚檀香橄榄,耐人寻味。像这段“你以为天天背着书包回家,看到的那个家,因天天看到就会一辈子看到;你以为天天饭桌上隔着热气显现的几张熟悉的脸,因天天显现就会一直显现;你以为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就该理所当然地永远和你一起生活……”就是我特别喜欢的一段。若没有真正体悟生命、感受生活,怎能写出如此触动人心的文字?赞!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芳草地:你好,多谢光临。我们的孩子现在也大了,再过过,他们也将一个个离去,组织自己的家庭,以自己的家为中心。想到这,多少有点凉意。
安红2014-11-20发表
黄先生情感真挚,文笔细腻,叫人不忍卒读。想来我父母的家也正好是十六年都不团圆了,弟弟在欧洲,我在澳洲,父母在北京...阴差阳错,他能成行时,我没有空;我回去了,他又不能成行。怕提伤心的话题,我每次都绕着圈子,那一次父亲点破:总不能等开追悼会再回来吧,我无语凝噎...
芳草地2014-11-20发表
真切感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景.不仅文笔好,感情真挚,亲切,读后有一种感同深受的共鸣:视为家庭的那个家庭,以父母为中心,兄弟姐妹团团围住父母;孩子 大了,父母的家庭老了,破裂了,兄弟姐妹一个个从这家里分出去,组织一个个自己的新家,被自己的孩子围着……“家”是有新老之分的。家庭是个温暖、亲热的 概念,却又是个变化的、游移不定的概念。兄弟姐妹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些过去的岁月,也就成了留在老家阁楼上的一本积满灰尘的照相册。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佩芳:你好!昨天的相遇,真是奇了!简直就像是作家编出来的,太戏剧性。哈哈。我想,这是缘分吧。多谢夸奖,谢谢!
芳草地2014-11-20发表
真切感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景.不仅文笔好,感情真挚,亲切,读后有一种感同深受的共鸣:视为家庭的那个家庭,以父母为中心,兄弟姐妹团团围住父母;孩子 大了,父母的家庭老了,破裂了,兄弟姐妹一个个从这家里分出去,组织一个个自己的新家,被自己的孩子围着……“家”是有新老之分的。家庭是个温暖、亲热的 概念,却又是个变化的、游移不定的概念。兄弟姐妹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些过去的岁月,也就成了留在老家阁楼上的一本积满灰尘的照相册。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芳草地:你好,多谢光临。我们的孩子现在也大了,再过过,他们也将一个个离去,组织自己的家庭,以自己的家为中心。想到这,多少有点凉意。
佩芳2014-11-20发表
惟群的文字不但具有让人落泪的魔力,细细品味更似一枚檀香橄榄,耐人寻味。像这段“你以为天天背着书包回家,看到的那个家,因天天看到就会一辈子看到;你以为天天饭桌上隔着热气显现的几张熟悉的脸,因天天显现就会一直显现;你以为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就该理所当然地永远和你一起生活……”就是我特别喜欢的一段。若没有真正体悟生命、感受生活,怎能写出如此触动人心的文字?赞!
田地2014-11-20发表
就算是身在异乡为异客,也要力顶惟群兄啊!贴出来的这几篇,篇篇都是经典啊!
田地2014-11-20发表
就算是身在异乡为异客,也要力顶惟群兄啊!贴出来的这几篇,篇篇都是经典啊!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佩芳:你好!昨天的相遇,真是奇了!简直就像是作家编出来的,太戏剧性。哈哈。我想,这是缘分吧。多谢夸奖,谢谢!
安红2014-11-20发表
黄先生情感真挚,文笔细腻,叫人不忍卒读。想来我父母的家也正好是十六年都不团圆了,弟弟在欧洲,我在澳洲,父母在北京...阴差阳错,他能成行时,我没有空;我回去了,他又不能成行。怕提伤心的话题,我每次都绕着圈子,那一次父亲点破:总不能等开追悼会再回来吧,我无语凝噎...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小燕子:你好!见到你很高兴。希望你能早日整理好你的心情,“走出来",好好享受生活。悉尼好,上海也好。我很喜欢上海,老想回去:)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安红: 多谢留言!我一家刚刚外出旅游回来。看来你还是要找个机会家人聚聚呀。不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田地:祝你和所有的朋友们玩得开心!我一家明天一早也要出去玩几天。多谢异乡顶帖!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读者:谢谢留言!为人处世作文,一样,诚实坦荡,感觉舒服不少。
小燕子2014-11-20发表
我又来了...回来后一直生病...我的故事暂时先不讲...得再想想...黄先生笔下的手足情令人感动...可我呢...我和我姐姐的姐妹情呢...我们关系其实一直很好...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就...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小燕子:你好!见到你很高兴。希望你能早日整理好你的心情,“走出来",好好享受生活。悉尼好,上海也好。我很喜欢上海,老想回去:)
tian2014-11-20发表
哈哈,我也回来了,去了大陆和台湾的很多城市,感触良多啊
读者2014-11-20发表
读着黄惟群的作品总觉得非常亲切。他的诚实坦荡落在他的笔端。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读者:谢谢留言!为人处世作文,一样,诚实坦荡,感觉舒服不少。
读者2014-11-20发表
读着黄惟群的作品总觉得非常亲切。他的诚实坦荡落在他的笔端。
黄惟群2014-11-20发表
安红: 多谢留言!我一家刚刚外出旅游回来。看来你还是要找个机会家人聚聚呀。不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
小燕子2014-11-20发表
我又来了...回来后一直生病...我的故事暂时先不讲...得再想想...黄先生笔下的手足情令人感动...可我呢...我和我姐姐的姐妹情呢...我们关系其实一直很好...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就...
萧虹2011-06-16发表
它出色的地方在借猫来反映人类的残酷,在政治斗争的氛围中,小孩子的人性也被扭曲。作者对咪咪在荷池中所作的多次挣扎,不但不显重复,而且很有层次地写出来,令人与文中主角一同感受心理上的折磨,最后有关澳洲人对小动物的爱好认为是一种人道主义精神可能稍为天真了些。
向阳2011-06-16发表
写文革期间作者养猫的遭遇,透过小红卫兵对待猫的残暴手段,写出大年代中人性的荡然,是一篇记录,也是一面镜子。 向阳(台湾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曾任台湾笔会副会长)
白桦2011-06-16发表
有深切的感受,折射的是人。 白桦(中国著名作家、诗人、剧作家)
  • 用户名: 电子邮件:
  • 评  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