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挂在网上看新闻,冷不丁收到朋友海伦的“伊妹儿”,只有短短的一行字,Y,就是她的先生,将携女儿自悉尼返回北京,你们有可能在北京见面。我读出了字里行间的无奈,简短回复,想问来由。海伦回复得挺快,你们见了面,听他解释吧。海伦的预产期是十二月中上旬,而Y今年的病假已经悉数用完,向公司预先请好了的年假是为了照顾海伦坐月子的,这冷不丁地跑回北京做什么,还带着孩子。莫不是节外生枝?我没敢往下想。
大侄女当年在晋北某市级医院生孩子,我的外孙子,顺位顺产,一顺百顺。娇儿呱呱生下地,两眼弯弯笑眯眯,大侄女和大侄女婿都欢喜,人人夸他们俩好夫妻加好福气。本以为两三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却不料外孙子第三天晚上竟然被护士强行抱到了特殊育婴室,孩子没有急发黄疸,没有感染红眼,没有出现手足青紫等等异常状况,搅得小两口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我的外孙子在暖箱里整整被照顾了三天,每天一千六百五十元的特护费。等到账单子打印出来时,大侄女恍然大悟——他们没有给医生护士们送红包。门道换了,方法变了,是你的债,你逃躲不掉,这笔钱依旧要羊毛出在羊身上!
朋友的朋友恰好正在天津某医院生孩子,未来的姥姥奶奶姥爷爷爷外加上准爸爸,前呼后拥地搀扶着她进了医院。交各种单子办入院手续经由准爸爸接过来递过去,楼上楼下缴费,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助产护士甩过来一句话,差点儿让准爸爸背过气儿去。医院人手忙,你们人挺多的,请用担架把产妇抬到楼上产房去。望着助产护士指点着的那副担架,朋友的朋友全家人先是干瞪眼,然后是无比的自豪,怕什么,咱们人来的多呀,叫咱们抬,就抬呗!朋友说,可惜我马上也要生孩子,到时候只有老公可以照顾,他就有两只手,真不知道那担架我老公一个人怎么抬?半个月亮照样亮,半朵花儿照样香,半副担架添把手,抬到产房先造姑娘,再造儿郎。我改了歌词,给朋友唱着,我去给你搭把手吧,要不请一位泰山的挑山工?啐,你能从北京赶来天津?别逗我玩儿了!
另一个真实来自多年老朋友的闲谈,他的一位曾经的战友在某著名的部队医院割痔疮。以为是自己的部队医院,以为自己也曾经荣立过荣誉功勋,以为自己能得到某种程度的重视,但是依然被告知要交红包,不仅要交,而且要写好名字,按照比例。曾经的战友可能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把给麻醉师的红包数额搞错了,因此麻醉的剂量可能不够,结果割到最后疼痛难忍,干脆就痛得晕倒在了手术台上。不仅如此,术后的他不能平躺,不能侧卧,只能——只能趴着,而且是要高高地撅着臀部趴着。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大呼小叫的哀号了整整一个晚上,整个楼道都被他的惨叫吓住了……第二天起,再也没有人算错给麻醉师的红包数额比例了,而且一定是:不多!不少!
听傻了的我只知道,打孩子只能是打四肢,是万万不能打臀部的,因为神经超级密集在那个家长们总以为肉最多,下手也最恨的地方。听傻了的我,也回馈给了多年老朋友一个发生在悉尼的真实,麻醉师没有遵照操作规定,把消毒液当作麻醉剂,直接就注射到了华裔产妇的脊椎里面,导致产妇丧失生活自理能力,连抱抱宝贝的气力都没有……唯一让人庆幸的是,时至事发一年半后的今日,地区政府把善后工作处理得极为妥当!澳洲的卫生部长直言不讳的承认,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医疗事故。听傻了的老朋友缓了半天,国外也有这事啊!当然,更巧的是,我女儿就是在那家医院出生的,只不过幸运,早生了几年。
海伦是我相识十一年的朋友了,有什么话竟然如此难言?
海伦的公公婆婆六七年前曾经来过悉尼,既不是看护第三代,也不是洗手入厨做汤做饭,就是来旅游的。那时节签证批得奇快,不长不短十四天,全部搞定。
海伦的公公曾经做过心脏手术,术后基本上恢复得很好。这一次要生第二胎,期望着公公婆婆能来悉尼帮助照看一下长孙女。Y,海伦的丈夫,也可以分身有术,照看一下他们的拥有的那个电脑店,好歹是个不错的小生意。海伦,一个遇事不慌不忙,轻声细语的女子,喜爱钻研捣鼓电脑,打点这项生意已经有五年半之久。
问题,恰恰是出在了办签证上。例行体检,发现她公公有较为严重的肾结石,医生建议,手术摘除结石。于是反复检查确诊,于是联系著名的合同医院,于是详细向医生反复汇报之前的既往手术史,于是听从医生的嘱咐,于是详细安排好做手术的时间,以确保依旧可以按期赴澳。
备案!
全麻!
手术!
切开!
正是要摘除结石的关键时刻,护士报告,病人血压急速降低,竟然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步!
主刀医生急传手术室外的家属:病人是否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家属回答,早就跟您说了,若干年前也是在这家合同医院做的心脏手术!医生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当机立断,不做了,缝上!
因为手术的原因,病人不能正常吃饭,只能“吃”医院提供并帮助输入体内的蛋白液;
因为手术的原因,护士不能尽看护的义务,总是一有情况就喊家属:XX床,病人拉了,请你帮助他擦擦,手纸在那里;病人渴了,请你替他喂点水,水在那里……婆婆被支应得团团转,七十多岁的人了,人前刚强自尊,人后呢,想想儿子在海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纵然回来了,也还不得是让人使唤得转团团……眼泪呀,流得就像决堤的海。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了,老两口儿互相搀着扶着,给医生护士们小心的陪着笑脸,走一步说一声感谢。
总算是迈出了医院的大门,海伦的公公支起脖子叫着:七万五,七万五啊,切开,再缝上,什么都没干,平添了一道伤疤口子,我还得陪脸子说谢谢!
文章写到这里,本来应该嘎然而止。
可是不能!
因为不仅是郁闷,甚至是替海伦全家鸣不平。在我写不下去,鼓足勇气耐心等待时,竟然收到了令人眼珠儿都要跌落的消息:老两口儿另外换了一家以保守疗法称道的小医院,当然不是合同医院,采用激光体外碎石的方法分期分批击碎结石,每次四百元,每周一次,截至本周为止,共去四次,碎石进程过半,手术相当的成功,花生米大小的结石,已经被击碎成为细小颗粒散落在肾内,逐步被排出体外。
文章写到这里,本来应该顺势就收。
可是不能!
因为我在三尺柜台上,又多听了一个故事。一位客户的朋友,一直抱着有病回国去看的宗旨,二十多年不变,刚刚在上海花掉了三十多万元去做了一个小小的妇科手术,充分演绎了手术费外加托关系来托人情去等等费用的暴涨行情。
三十多万人民币,换成澳币,即便是没有私人医疗保险,也可以请一位澳洲顶尖级的妇产科专家做手术了,而且绰绰有余,根本就用不完,更何况,还省机票钱和舟车劳顿。
好了,文章写到这里,总算可以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