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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過年的況味
作者:孫嘉瑞  发布日期:2012-01-20 02:00:00  浏览次数: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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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年了,奧克蘭循例又有人舉辦同樂花市,總理點睛眾官講話;醒獅團少年們也舞着獅頭敲鑼打鼓四出採青拜年,華人酒樓里的團年飯,菜式亦比去歲见豐富多了,因為訂座踴躍,早已一位難求。本來今年也有友人相約在一間相當抵食的酒樓吃團年飯,連桌子都預訂了,因故臨時取消,老蛙反倒暗喜。因為自己離開唐山後在海島上住了幾十年,早已習慣在家中過年,除了家人有時也會邀請一些因事獨自過年的單身人士,共同分享節慶的歡樂。
        傳統過年的記憶之所以總難抹去,是因為過年的况味。所謂况味是指一種欲言難盡的情境,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我記憶里的過年帶着廣州西關地道的民俗,乃白雲珠水的南粵風情画面里,最有光彩和活力的一角。
        過年的先聲是置辦年貨,分食物、禮物与衣物三類。廚房外陽臺上先是塞進幾隻「咯咯」直叫的鷄項,準备用作敬拜神明祖先,然後是買進「皇上皇」的臘肉和臘腸還有臘鴨,再就是大量的生油了,炸油角和煎堆是耗油最驚人的。這些都在除夕前两週就陸續备妥,新鮮的魚肉果蔬要到年關近了才去採購。負責這些的是媽咪和保姆菊英,至於買瓜子糖果蜜餞則由我作媽咪的跟班同住。
        从我家所在的珠璣路行出不過百步,便是第十甫和上下九,最熱鬧的西關一條街,在「趣香餅家」和「十甫食品店」可以一次買齊紅黑瓜子、糖冬瓜馬蹄椰乾、花生糖果,除了捧回家放入八寶盒中用作客人來拜年時饗客,媽咪還要另買許多小包的瓜子糖果,着店家用牛皮紙袋包好,盖以印有吉祥圖案的紅紙封口,這些便是登門拜年時送人的禮物。
       在置辦年貨的同時我和姐姐都會被帶去「自良布店」做新衣,總會聽到裁縫為我度身時,故作驚訝「少爺仔又長高了」的恭維,然後是到「鶴嗚鞋帽店」買新鞋。
      年前的高潮是在逛花市買回的桔樹和桃花下面,全家動手包油角煎堆,由菊英隔夜炒好花生椰蓉的糖餡,媽咪揉好酥皮,一家齊齊動手包。油角煎堆要邊包邊炸,我和姐姐自然忙於邊炸邊吃,廣東人常言吃剛油炸好的東西「熱氣」,会嘴生泡鼻流血,於我而言却全無「熱氣」這回事,熱得燙嘴的油角只管吃了又吃。
       廣州人都認為「洗邋遢」可以除去舊歲積下污穢之氣与霉運,定在年二十八「洗邋遢」,也就是大掃除。菊香和媽咪把床都掀起來,移開傢俱,用水管和竹掃把「洗地」,水从三樓順著樓梯瀉下,因為二樓和樓下都在「洗地」,整幢小樓只聞竹掃把「涮涮」之聲。
        辦齊年貨,炸妥油角,洗淨邋遢,穿上新衣新鞋,就可以過年了。初一早上先給父母拜年,收了「利市」拆開,就有錢下樓去買炮仗和「金錢炮」(摔炮),用鷹嘜炼奶空罐罩住炮仗點燃,看著鐵罐飛上半空,是一大樂趣。有時也買「電光炮」來放,這種炮仗威力極猛,能震得你两耳嗡嗡响半天。
      初二開始有人上門拜年,那時電話不普及,要老少衣著齊整光鮮潔淨,全家擠車上門拜年,彼此見面雙手抱拳滿臉笑容互道「恭喜!」平輩相互拜年之後,輪到幼輩給長輩拜年。我自然忙著接「利市」,媽咪則忙著派「利市」。我收過最大的利市是五萬元,也就是五元人民幣。在炮仗聲中親友圍坐嗑瓜子吃油角,欣賞桃花綻放金桔累累,嘰嘰喳喳話家常,彼此的感情就是這樣交融增長的。
       那時的過年不擺闊不炫富,豐儉由人,除卻辭舊迎新祈望吉祥,更是从一家到天下,由內心到外表,都浸淫在喜樂中的一種真正的熱鬧,那才是名符其實國泰民安的普天同慶,人們要的就是這一種過年的况味。
      時代變了,不過幾十年的光景,人們有了穿不完的衣帽鞋襪,吃不盡的珍饈美食,天天如同過年。物質的豐足反構成精神的空虛、文化的失憶﹔人也變得那麼的自我,那麼的功利。傳統的過年變成大吃一頓的例行公事,電邮電話拜年代替了登門造訪的誠意,不再有親友會面的情感交流。在海外尤甚,所謂過年就是作秀,或通過作秀賺錢,或通過作秀賺政治資本,再熱鬧的場面也難掩節日內涵被掏空的空虛。我們有沒有想過,在極力獲取某種新的東西的同時,也丟棄了某種雖然老舊然而十分寶貴的東西。
        如果非要說這就是時代的進步,個人也莫奈何,只能寫下記憶里過年的况味,就因為她曾是自己生命里的一部,代表着某種隽永恆久的情懷。有些人或可忘,但我却總是難忘。
      僅祝各位龍年大吉!心想事成!



评论专区

南太井蛙2014-11-20发表
謝謝!亦祝進生文友龍年心想事成!
进生2014-11-20发表
儿时不多几年的情景仿佛也烁动在先生的文字里。 谨祝楼主龙年好精神。
南太井蛙2014-11-20发表
謝謝!亦祝進生文友龍年心想事成!
进生2014-11-20发表
儿时不多几年的情景仿佛也烁动在先生的文字里。 谨祝楼主龙年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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