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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鐵窗青春男兒淚
作者:孫嘉瑞  发布日期:2012-03-08 02:00:00  浏览次数: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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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文「偷渡佬」見報后,友人問及可有下文﹕「你被抓進去,后來怎樣了?」既有前事,豈無後話?!但觸及傷心處,總忍不住悲傷的淚,襾眼模糊之際,只得屢屢擱筆長嘆,
        畢竟幾十年過去了,在紐西蘭繁花似錦的夏未秋初,望著窗外雲絮輕飄的蒼穹,要追憶与寫出那錐心蝕骨般沉痛的往事,的确是一種心靈的磨折。讓癒合的創傷再次裂開,在血与淚的再現中,重拾我們傷逝遠去的青春,無疑是一次靈魂的洗禮。那些往事下面深埋著的,是從青春熱血至白髮蒼蒼,都未消亡過的追求,對理想与自由的追求。人有過這追求,縱然歷盡生死磨難,也不枉此生矣。
       一九七二年偷渡失敗,我和建華被關進寶安的收容站后,經過藍衣管教仔細搜查,沒收一切紙筆、小刀和指甲鉗,就扔進了「大倉」。里面裝了三十多個年輕人,水坭地面上佈滿垃圾塵垢,各人背靠牆壁坐在地上,建華在布滿尿漬的茅坑旁邊,整理出一塊比較干燥的地面,招呼我坐下了。
        一屋人只是靜默地坐著,很少彼此交談。建華告訴我,這是因為進來的人都知道,頂多關幾天就要押往原居地收容所。他們都是歷盡千辛万險好容易才到邊境,竟然失手就擒,有的還被軍犬咬住,或是受到鳴槍示警,所以惊魂未定,也沒心情同人搭訕。
     當夜聽到十多下槍聲,醒來后就未閤過眼。建華踡縮在我身邊熟睡著,近在咫尺的茅坑,有人黑暗中昏昏地夜尿,腥臊味撲鼻而來。一直睜眼望著那兩尺見方的鐵窗,直到曙光照進來。
      管教開倉門呼喝眾人出來排隊,「開飯了!快出去,排隊別站在前面。」建華緊張地同我耳語。站在昨天早晨剛被推進來的大院里,看著大牆下面又蹲著一列新到的偷渡犯,有個綠衣解放軍和管教說著話,另一個士兵解開綁人的長繩。麻繩有十多米長,把人綁成一串,又要誰也無法解脫,是門學問。昨晚槍響,應是這班年輕男女「撲網」引起的。
      手推車送來几桶米飯,每人取一瓦盅,得些飯菜再魚貫前行,列隊蹲下享用。「飯菜還可以嘛!」我偷笑著對建華說,糙米飯上鋪著些鹽水煮的椰菜葉,稀罕的是竟然有七、八條小魚乾,居然還加了辣椒。從昨天早晨在豬圈吃罷客家農婦施予的那頓,二十多小時滴水未沾,粒米未進,手中這盅飯菜,自是几分鐘就幹光了。
      當時收容人員和囚犯是有伙食標准的,一天兩頓,平均每頓大米三兩四錢六。所以粵人相罵,往往會咀咒對方「食三兩」,就是由此而來的。
      蹲在墻邊那些年輕人也站起來了,眾人見到其中一個梳長辮女孩的側影,長褲被撕開到大腿處,露出白花花的皮肉,上衣也只剩下兩粒纽扣,她低著的頭轉過來后,我和眾人都忍不住「嘩!」了一聲……女孩的另一邊頭皮和辮子全沒有了,用手捂著,只見鮮血和著泥砂從指縫流出來。她染血的半邊臉頰抽搐著,另一只手護著裸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少女的胸脯。
     「大貓咬的!」建華顫聲告訴我,邊防軍的軍犬被叫做「大貓」,為了對付牠,偷渡者甚至到動物園盜取老虎的糞便,以圖籍「森林之王」虎威震懾惡犬。豈料將老虎糞便塗在身上后,更招來軍犬追咬攻擊,此法從此無人再用。
      她從我身邊經過走向女倉時,我看見她的腿上、胳膊和背部都有傷痕。我們這群男青年默默站立著,像迎送一位女神,目送她遠去。
      回到牢里,一個年輕人脫下長褲,讓大家看軍犬咬過的創疤,臀部凹下去一個三角形的坑,有三、四公分深。此時聽到女倉發出凄厲的慘叫,有人猜是管教在用水清冼那姑娘的頭。
      三天后我和建華被點名上車,轉解往樟木頭收容站。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收容站是屬於民政系統的,對無業游民,毛賊,偷渡人員,包括私娼流丐,实施關押、審理与遣返。另方面也安置盲聾啞殘及勞教釋放人員、犯錯誤幹部等等,還有前国民政府留下公務人員眷屬、善堂与孤兒院等慈善机構內人員。這些被稱為「社會渣滓」、「殘渣餘孽」的人,未足條件判刑,可又被視為有歷史污點或輕微犯罪,就被留置在民政系統的農場、工廠里,處於被半監管狀態。
      偷渡風極盛之年,樟木頭收容站因地處廣九鐵路樞要,成為各地收容站將偷渡犯解返廣州的中轉站。廣州市收容站位於沙河十九路軍墳場,被戲稱為「沙家浜」,原籍廣州的偷渡犯到了「沙家浜」,就等單位來領人,外縣或外省的,還要轉解省收容站。
      樟木頭收容站的氣氛同寶安相比,使我緬怀寶安那幾天鐵窗生活,簡直如同療養院一般。這個收容站因為有「大金牙」与「細金牙」兩個管教而令人聞風喪膽,這兩人當年折磨人花樣之多手段之狠,曾令許多偷渡客刻骨銘心。
      到樟木頭笫一天就見識了「小金牙」的殺威棒。
      早晚吃三兩都要排隊報數,「1,2,3,4,5,6……」輪到我身邊一個農村小子,可能太緊張,張口把「7」說成了「8」。小金牙竄過來,這次不用竹鞭,而是碗口粗的竹升(竹杠子),劈頭就掄下來,落在農村小子的脖子上,笫一下就把小伙子打倒在地,接著再加三下,那人只在地上抽筋似地發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金牙昂首仰望我,我立刻大聲清清楚楚地喊出﹕「8!」他瞪我一眼,手里的竹升重重頓在地上,踢了那人一腳﹕「連數都不會报,還想去香港?呸!」 我看見那農村小子的耳朵里淌出血來。 
      椐說每來一批新人,小金牙都會來殺威棒這招,打給眾人看,老实點,別亂說亂動。 
      我們領過「三兩」蹲下吃的時候,挨了打的那人被喝令站起來,被罰不准吃飯。建華拉拉我手, 神色凝重地說﹕「你人高,目標大,本來是收拾你的,排在旁邊的那『卜佬』報錯數,替你捱了那几棍。你要小心!」
      餓得搖搖晃晃的「卜佬」立在陽光下,我們卻被赶到一座百米高的山丘前,每人捧起一塊石塊爬上去放下,再回到山下搬取大石。來回僅一趟,我巳頭冒冷汗,腹嗚如雷。但大金牙、小金牙率領四、五個管教,揮著竹鞭,死命驅趕眾人﹕「快點搬!爬上去!」,「滾下來,再搬!」任何稍有遲緩,立遭鞭下如雨。
     爬至山頂放下大石,回望漫山遍野人群如蟻,年青人把石頭又扛又抱,個個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哀叫哭號,恍若見地獄門開,似履刀山,如蹈火海。
      如此折磨,旋即五日,苦不堪言,想起在希臘神話中,西西佛斯因遭天譴,眾神罰他推動巨石停到山頂,石頭又滾落山腳,次日又不得不重新推。於是,西西弗的命運從此被注定,推石上山,徒手下山,推石上山,徒手下山。
      「你們不是喜歡爬山去香港嗎?讓你們爬個夠!」大金牙對這個持續了幾天的「遊戲」情有獨鐘,樂此不疲、情緒高漲地喊著。
      幾天後,我們四人一行列隊走出樟木頭收容站大門,小金牙用土制手銬把我和一個很矮的年輕人銬在一起。那種用鐵條打成的的土制手銬上,鑽了幾個洞眼,便於調整以防被銬者掙脫,那矮個子手小,手銬收緊到最后一個洞眼。銬我時,手腕一接触到冰涼的鐵銬,感覺到一點點收緊,不禁往回縮了一下。小金牙瞪著我,故意「啪啪」把銬子收到最后一個洞眼。几分鐘后,我的左掌全腫了,手臂也麻木起來,每走一步,痛徹心骨。
     從羅湖開來的廣九快車進站了,衣著光鮮的港客,伸出頭來望著蹲在路軌邊的這隊人,沒人說話,也沒人指指點點,不知從哪兒扔下幾支濾咀香煙來,引起爭搶。我趁亂回頭找建華,見他也在人群中,還看見最后面女隊中,那被惡犬撕去辮子的女孩,傷處包著一塊淺色的布,臉上的血跡早已洗去,居然還是輪廓極秀氣的一張臉。遠隔百米,我倆四目相接,想不到經邊界網下槍響狗咬之生死掙扎,那目光仍如此清澈坦然。仿佛受了莫名的鼓舞,忍著手銬帶來的劇痛,爬上火車回到了「沙家浜」。
      「沙家浜」也有二金式的人物,叫「曲尺」。因其腰疾佝僂而得名。此人四十來歲,打人甚狠,只要他往牢房門口一站,滿屋子人立即鴉雀無聲。椐說「曲尺」整死過几個人,對此我毫不怀疑。
      未能和建華關在一起,我被關在一間叫做「三柱香」的牢房里,牢門是三根大腿粗的圓木,完全是清末民初楊乃武從里面伸出手鳴冤的那種牢門。好處是通風,建華獲選外出勞動,掙得一只饅頭,就從「三柱香」間遞進來給我解飢。
      到了「沙家浜」离恢复自由更近,眾人也放松了。彼此交換偷渡心得,互報家門,留下住址。閑時還講故事、說奇聞、唱歌,類似這樣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夜靜更深對朗月 朗月清輝亮
     行遍天涯離開家園 沉痛看月亮
     何堪天涯回首家鄉 夜夜暗盼望
     ……..
     遠處裡隔阻千里白雲晚望
     想想想別離後寸心怎會不思鄉
     每夜每朝抱愁眠 悲痛流浪
     ……..
     人去天涯萍蹤飄流何處有岸
     離開妻兒懷想家鄉 異地兩處望
    去去去去家千里夢迴故鄉上
     悲秋風獨流浪那堪飄嗟風霜
     冷落痛心歲月無情 飄泊流浪
     那日那朝鳥倦還巢 春柳岸
     啊 秋深倍念家鄉最斷腸」


         每當黃昏后夜幕降臨,「三柱香」里就傳出我們的歌聲,建華說在大倉里也可以隱約聽到,「我們那邊不少人聽得都掉眼淚了。」建華在圓木外面告訴我。
      他仍然在每天勞動歸來后,塞饅頭進來給我。
      兩頓都「食三兩」,飢餓成為一种最可怕的懲罰。后來在許多黑牢日記中讀到過,囚犯之間為解飢,拼命憶述各式美食,精神會餐。當時我們亦然,從鹽焗雞說到老火蛇湯,越說越餓。終有一日,我站起來時,兩眼發黑,暈倒在地。
      曲尺讓我躺在地上兩天后,見我連「三兩」都沒法下嚥,便教人抬我去大院外一幢平房里,負責給駐站管教做飯的蘭姨,還有一個左手畸形的清潔工日仔,給我喝了些米湯。蘭姨讓我不要离開房間,坐在門邊晒晒太陽,幫她摘挑菜豆。日仔打掃完畢回來,也會帶些饅頭給我。
      晚上三人就在燈下說話,五十多歲的蘭姨身世复雜,日仔偷偷告訴我,她以前老公是國軍軍官。日仔是棄兒,在孤兒院長大,他可以自由進出收容站,還替我偷寄出一信,把朋友送來餅乾夾帶進來給我。我常畫些畫給他,他甚喜歡。
      曲尺有時來問蘭姨我的情況,總聽到她回說我身體太差,不知是否有肝病之類傳染病,催單位早早領回去算了。
      但在蘭姨和日仔的照料下,我逐漸有了些力氣,每天只在高墙之內偷聽外界嘈雜市聲,盼望早日恢复自由。
      建華出去后,去過我家,不得其門而入。因家父關在干校,母親和妹妹被遺送到粵北山村不准回城。建華与我動身偷渡時,前妻特意回來做了一鍋雞湯為我倆送行。所以建華又去我前妻家,想告訴她我失手被擒,順便討些幫助,待我放出后補補身子,但她与家人都不愿搭理。
      我出來后,還是靠幾位朋友的接濟,給些錢与票証,自己煲些黑豆去水腫,每天去小餐館吃一碗大肉飯,半個多月下來,身體才逐漸恢复過來。
      樟木頭收容站在短短二十年間收容人數竟過百万,最高峰時一天收容偷渡人員三千九百人。有「沙家浜」之稱的廣州收容站亦人滿為患,由於監管苛嚴、條件惡劣,成為人間煉獄,直至二零零三年,孫志剛在「沙家浜」被折磨至死事件披露后,樟木頭与沙河等地收容站及整個收容制度才被取消。我曾回「沙家浜」原址怀舊,那里早已拆拆建建得面目全非,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矣。「曲尺」不知是否活著,即便未歿,「曲尺」也可能早變成「摺尺」了。椐說「細金牙」某年在去市區途中,被當年受過他摧殘的知青認出,數人一擁而上將他活活打死。而「大金牙」亦因此大大收斂,悄悄調離了收容站。
      建華弟在我的幫助下取得護照,後來定居智利多年,曾憑在丹霞山學得本煥大師一套拳,任過智利軍隊武術教練。
      只是那善心的蘭姨与日仔,不知今在何處?我「出冊」時,倚在我曬太陽的門邊,日仔還用那只殘疾的手頻頻抹去惜別的淚。蘭姨的米湯,日仔的饅頭,當年真的救過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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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14-11-20发表
没人性,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偷渡了?在中国北方还有另外一群偷渡者“脱北者”,他们来自朝鲜,被中国政府遣返后受到残酷虐待。朝鲜官方接手这些偷渡的朝鲜人后,用铁丝从他们锁骨下穿过连成串,以防他们逃走。中国政府的做法受到世界谴责,中国政府也同朝鲜方面进行过多次交涉,谴责他们这种没有人性的做法,为此几近与朝鲜弄僵,可是中国自己呢。孙先生还有篇文章《夏雨中的鲜血》,写的是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怎样残酷虐杀另一群无辜的普通人,触目惊心。只要环境和条件适合,人性中最邪恶暴虐的一面就会被激发出来,每个人都有潜在的虐待欲,今天不幸的可能是你,明天就可能是他,不幸的年代谁都不可能侥幸。在我们清醒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这种邪恶环境发育成熟,不受任何宗教信仰和主义的左右,回归人性的根本,就是对人性的尊重和对人权的捍卫,这是以值得以鲜血来捍卫的价值。
黃平2014-11-20发表
在那個年代,葉劍英的女兒葉向真及劉少奇的女兒劉濤亦加入偷渡行列
进生2014-11-20发表
这些往事,它发生在过去,彰显在今天,当然也就参与着映照未来。所以该写;铁肩担道义。因为后来的人类需要知道前行者真实的人生,因为后来的人类,需要审视这些曾经发生,曾经被铁血的镇压手段严密封锁住的真实的故事。后来的人类才会踏实地成长。 亲历而又能文者,更是义不容辞地该写下这些真实的人生。要真切地全面地解读那个时代,需要这样的不可或缺的“密码“,尤其是来自民间的,洗脱了权贵的伪善。 南太这样的人生,既然以往严酷的岁月都没有战胜她的强悍,她的不屈的意志,那么今天来自暗夜的枪弹也就休想能射穿摧毁这些文字拥有的生命力,她远胜过那些枯木朽株;我们这个民族,面对未来,却没有勇气面对发生在自己土地上的“麟亡星落,芝焚蕙叹”的真实的故事,还要去推崇谎言与粉饰,那这个民族,就只配“破帽遮颜过闹市”,还侈谈什么“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读者当然可以有不同的解说,但不要在她的真实性上,调转开来自良知的眼睛。
读者2014-11-20发表
good
南太2014-11-20发表
讀畢幾位留言,深為感動。過去的苦難乃人生難忘經歷更是一種財富,希望寫出來与大家分享。不要在笑声中忘記眼淚,才能百倍珍惜今日之幸福自由。
黃平2014-11-20发表
當年虎門太平鎮是東莞三大鎮之一, 其余是莞城和石龍, 當時有一女子被下放白馬林場, 與大多數知青一樣, 都有偷渡的思想和行動, 只是她特別悲慘, 常常只在密謀當中便被人出賣而被林場和太平鎮民兵批斗, 而每次都極盡人格的凌辱------被剃光頭和拳打腳踢, 當時受盡歧視, 沒有一個朋友, 甚至父毋家人都歧視她, 她當時為了偷渡, 只有用身體向一些農民換取把她帶到接近寶安的山邊然后只身爬山越境, 但次次失敗, 招致無盡的收容和批斗, 但她沒有死心, 在被強奸判強勞刑滿后再次偷渡, 但不幸仍不成功,在被剃光頭批斗的當天晚上, 她撬開窗門的鐵枝爬出關押的房間再次爬山偷渡, 此次上帝幫助了她, 她成功偷渡到香港--------然而卻不幸落入警察手中(當時已實旋反押, 香港已不收容偷渡者), 三名警察把她按在地上拘上手鐐, 在眼看幸福來臨, 卻遭不幸, 她絕望之至不禁失聲痛哭, 邊哭邊大聲喊道-----我此次遣返大陸一定死梗, 我寧愿死在香港也不遣返………..當她抬起頭顱, 警察才看到她梯田般的光頭和她用牙咬開衣服露出身上的多處瘀傷, 聽著她悲慘的身世, 三個警察全部被天良震撼了, 馬上松開手拷并脫下警服給她披上, 最后, 她在這幾個警察和律師的幫助下成功地留在香港--------條件是與一個老警察結婚, 在八十年代中, 她與警察丈夫一同返回虎門太平探親---------當知悉她的返回, 太平鎮萬人空巷, 人人爭相要目睹這個昔日受盡人人歧視個個打壓甚至其父母都不認她的傳奇女子…....
黃平2014-11-20发表
在那個年代,葉劍英的女兒葉向真及劉少奇的女兒劉濤亦加入偷渡行列
黃平2014-11-20发表
感謝孫先生的文章, 引起我無限感慨的回憶, 本人自68年下鄉廣東東莞, 次年即開始偷渡香港, 每年一至三次, 歷盡無法言諭的坎坷, 無一成功, 直至78年被強制勞動二年, 孫先生真實的內容和經歷本人一同見證, 我直至今日仍不時回憶起大細金牙的兇惡面目, 由于我在東莞做知青, 因此自深圳收容站轉樟木頭收容站后再轉東莞收容站, 廣卅以北者, 會再轉介到廣州沙河收容站(即沙家浜), 在那個年代, 偷渡成風, 不僅知青, 稍有思想者幾乎都有此念頭, 因此, 東線西線中線(撲綱) 木船機船成為當年的主要話題, 而練習游泳及長泳成為廣東青年人最重要的任務(當年從東線和西線下水有可能要游水一個晚上才能登陸香港) 當年因偷渡香港而葬身大海和摔死山崖以及被民兵和邊防軍打死打殘以及被大貓即軍犬咬傷咬殘咬死不計其數, 根據本人進入收容站十年的經歷及當年流傳的總結, 收容站以柬莞和廣州沙河及市內的收容站最為黑喑, 其管教最為兇殘而毫無人性, 而東莞又以大朗收容站的管教最沒人性, 大凡趁勞動逃跑者或違倉規者被打死打殘為數不少, 他們以折磨收容者為樂, 當時有一個漂亮的太平鎮下放白馬林場的女知青, 被管教強奸懷孕, 最后竟是將她由收容改判強勞二年(該女子悲慘傳奇, 本人將以叧文記之), 在那個年代, 管教幾乎都由冷血動物組成
黃平2014-11-20发表
孫先生的文章實在真實感人, 令我肅然起敬, 在我的記憶中, 當年廣東各地收容站的管教是雜牌軍, 沒有統一制服, 只有琛圳的管教穿統一藍色制服(即孫先生稱藍衣管教), 當初次看到, 令人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覚, 此外, 廣東人把入收容站看守所都稱吃三両, 源于當時以每月二十二斤米定量配給, 平均每歺三両六錢六, 四舍五入即三両六錢七), 在那個饑餓的環璄, 此定量遠遠不夠飽, 故只要關上一段日子, 個個都變得皮黃骨瘦不似人形,還有,大細金牙都是東莞人由于作惡多端, 冷血無情, 天天以打人為樂, 他們的家經常被人深夜用磚頭砸爛窗戶屋頂, 老婆家人也常遭入恐嚇咒罵, 他們每次回家, 都帶一把已上膛但關上保險的五四式手槍, 盡管如此, 細金牙仍最后橫尸亍頭--------被一眾多次入樟木頭收容站都被他們折磨過的莞城知青和農民潛伏在回家必經之路, 見他走近便一涌而上 痛打一蕃后要他改惡從善, 保證以后不打人, 誰知他不僅不悔改, 還破口大罵,要把這班人全部槍斃, 說以后遇到東莞仔一定見一個打一個, 見二個打一雙,..…結果眾人把他打死, 而該批人士連夜偷渡, 竟全部平安抵港----------打死細金牙全過程也由香港傳回東莞(細金牙的手槍后來流落香港江湖人物手中). 該事件的確如孫先生所言, 大金牙當時嚇到腳軟, 申請調職后便失去所蹤--------而沙家浜的曲尺, 皆因狠毒無打人無數, 其家人亦常遭大細釒牙家人的共同遭遇, 其本人也遇到二次以上伏擊(全為大圈仔即廣卅仔所為), 因他槍不離手每次都被他打死一二個襲擊者而本人卻安全無恙…….曲尺劣跡斑斑廣州坊間流傳甚廣, 人人咒其必被天修和生仔無屎眼……..
安红2014-11-20发表
岂止是血泪,岂止是凄惨,岂止是凌辱,岂止是暴虐。
黃平2014-11-20发表
中国人的逃港潮共有四波:分别是:1957年,5000人逃港。1961年,1万9千人逃港。1972年,2万人。1979年的逃港潮最为惊心动魄。当时有传言说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登基会实行大赦,十多万来自各地的民众聚集在深圳和香港的边境地带,形成汹涌的人潮。他们不顾边防军的鸣枪示警,拖儿带女,强行越境,前往香港。第二天,深圳湾海面上漂浮起几百具尸体,无声地展现出中国人用脚投出的庄严一票。他们在香港的繁荣和自由以及中国的贫困和专制之间,做出了“不自由,毋宁死”的勇敢选择
黃平2014-11-20发表
當年虎門太平鎮是東莞三大鎮之一, 其余是莞城和石龍, 當時有一女子被下放白馬林場, 與大多數知青一樣, 都有偷渡的思想和行動, 只是她特別悲慘, 常常只在密謀當中便被人出賣而被林場和太平鎮民兵批斗, 而每次都極盡人格的凌辱------被剃光頭和拳打腳踢, 當時受盡歧視, 沒有一個朋友, 甚至父毋家人都歧視她, 她當時為了偷渡, 只有用身體向一些農民換取把她帶到接近寶安的山邊然后只身爬山越境, 但次次失敗, 招致無盡的收容和批斗, 但她沒有死心, 在被強奸判強勞刑滿后再次偷渡, 但不幸仍不成功,在被剃光頭批斗的當天晚上, 她撬開窗門的鐵枝爬出關押的房間再次爬山偷渡, 此次上帝幫助了她, 她成功偷渡到香港--------然而卻不幸落入警察手中(當時已實旋反押, 香港已不收容偷渡者), 三名警察把她按在地上拘上手鐐, 在眼看幸福來臨, 卻遭不幸, 她絕望之至不禁失聲痛哭, 邊哭邊大聲喊道-----我此次遣返大陸一定死梗, 我寧愿死在香港也不遣返………..當她抬起頭顱, 警察才看到她梯田般的光頭和她用牙咬開衣服露出身上的多處瘀傷, 聽著她悲慘的身世, 三個警察全部被天良震撼了, 馬上松開手拷并脫下警服給她披上, 最后, 她在這幾個警察和律師的幫助下成功地留在香港--------條件是與一個老警察結婚, 在八十年代中, 她與警察丈夫一同返回虎門太平探親---------當知悉她的返回, 太平鎮萬人空巷, 人人爭相要目睹這個昔日受盡人人歧視個個打壓甚至其父母都不認她的傳奇女子…....
读者2014-11-20发表
good
黃平2014-11-20发表
中国人的逃港潮共有四波:分别是:1957年,5000人逃港。1961年,1万9千人逃港。1972年,2万人。1979年的逃港潮最为惊心动魄。当时有传言说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登基会实行大赦,十多万来自各地的民众聚集在深圳和香港的边境地带,形成汹涌的人潮。他们不顾边防军的鸣枪示警,拖儿带女,强行越境,前往香港。第二天,深圳湾海面上漂浮起几百具尸体,无声地展现出中国人用脚投出的庄严一票。他们在香港的繁荣和自由以及中国的贫困和专制之间,做出了“不自由,毋宁死”的勇敢选择
南太2014-11-20发表
讀畢幾位留言,深為感動。過去的苦難乃人生難忘經歷更是一種財富,希望寫出來与大家分享。不要在笑声中忘記眼淚,才能百倍珍惜今日之幸福自由。
黃平2014-11-20发表
深有同感,我有一朋友為偷渡幾乎終生坐牢,我曾為其寫詩一首紀念之 老越境者 你醒著,當雷雨交加的寂夜 痛苦仍如墨黑的色魔纏絆不去 冰冷如鐵 沉甸的睫毛越過茫茫汪洋 依然渴望擁抱彼岸的藍天 心裡哼著情歌 記憶斑駁歲痕的次次苦戀 寬恕卑鄙的告密者 忘卻牢獄槍托的隱傷 沒有家的你 要告別沒有罪的罪 後記: 赴澳前夕,曾陪友人在廣州醫院探望一垂死的孤獨老者。其身世悲愴:終生偷渡,無一成功。連同收容期,他在牢獄中渡過近四十個春秋。他不死的眼神,我永銘於心。
黃平2014-11-20发表
感謝孫先生的文章, 引起我無限感慨的回憶, 本人自68年下鄉廣東東莞, 次年即開始偷渡香港, 每年一至三次, 歷盡無法言諭的坎坷, 無一成功, 直至78年被強制勞動二年, 孫先生真實的內容和經歷本人一同見證, 我直至今日仍不時回憶起大細金牙的兇惡面目, 由于我在東莞做知青, 因此自深圳收容站轉樟木頭收容站后再轉東莞收容站, 廣卅以北者, 會再轉介到廣州沙河收容站(即沙家浜), 在那個年代, 偷渡成風, 不僅知青, 稍有思想者幾乎都有此念頭, 因此, 東線西線中線(撲綱) 木船機船成為當年的主要話題, 而練習游泳及長泳成為廣東青年人最重要的任務(當年從東線和西線下水有可能要游水一個晚上才能登陸香港) 當年因偷渡香港而葬身大海和摔死山崖以及被民兵和邊防軍打死打殘以及被大貓即軍犬咬傷咬殘咬死不計其數, 根據本人進入收容站十年的經歷及當年流傳的總結, 收容站以柬莞和廣州沙河及市內的收容站最為黑喑, 其管教最為兇殘而毫無人性, 而東莞又以大朗收容站的管教最沒人性, 大凡趁勞動逃跑者或違倉規者被打死打殘為數不少, 他們以折磨收容者為樂, 當時有一個漂亮的太平鎮下放白馬林場的女知青, 被管教強奸懷孕, 最后竟是將她由收容改判強勞二年(該女子悲慘傳奇, 本人將以叧文記之), 在那個年代, 管教幾乎都由冷血動物組成
安红2014-11-20发表
岂止是血泪,岂止是凄惨,岂止是凌辱,岂止是暴虐。
进生2014-11-20发表
这些往事,它发生在过去,彰显在今天,当然也就参与着映照未来。所以该写;铁肩担道义。因为后来的人类需要知道前行者真实的人生,因为后来的人类,需要审视这些曾经发生,曾经被铁血的镇压手段严密封锁住的真实的故事。后来的人类才会踏实地成长。 亲历而又能文者,更是义不容辞地该写下这些真实的人生。要真切地全面地解读那个时代,需要这样的不可或缺的“密码“,尤其是来自民间的,洗脱了权贵的伪善。 南太这样的人生,既然以往严酷的岁月都没有战胜她的强悍,她的不屈的意志,那么今天来自暗夜的枪弹也就休想能射穿摧毁这些文字拥有的生命力,她远胜过那些枯木朽株;我们这个民族,面对未来,却没有勇气面对发生在自己土地上的“麟亡星落,芝焚蕙叹”的真实的故事,还要去推崇谎言与粉饰,那这个民族,就只配“破帽遮颜过闹市”,还侈谈什么“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读者当然可以有不同的解说,但不要在她的真实性上,调转开来自良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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