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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岛屿边缘
作者:李国七  发布日期:2010-01-28 02:00:00  浏览次数:28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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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自称是岛屿的孩子。其实他也有权力这么说,因为在一座岛屿上出生、长大。他自己以为他不可能离开那座岛屿。可是现在,他已经离开,并且不再回去,跟那座岛屿断了关系。 
 
健谈的小傅非常喜欢谈岛屿的各种故事,他怎样坐父亲的舢舨出海,跟邻居的孩子捉鱼捕虾,到附近的沼泽地区设下陷井捉捕螃蟹。小傅爱说家里怎样也是岛屿上最富有的家庭,他们家不打鱼、不耕耘,只靠收租日子就过的非常富足。他有一个妹妹,母亲怎样爱他,父亲却宝贝他的妹妹。可是,一问及他离开岛屿的原因,他就草草应酬几句,把话题带过去,似乎回忆到了哪里就断了线,再也接不下去。朋友们非常识趣,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这是一座城市,城市人很早已经学会“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哲理。 
 
离开他最爱的岛屿,其实是小傅最想遗忘的记忆。很多次从午夜的梦中惊醒过来,他似乎又看到舢舨起火的镜头。烈火凶猛的燃烧,烧得是他最尊重的父亲与他最爱的小妹,刚好又是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天空,使人分不出海上的火在燃烧天,还是焚燃的舢舨只不过是晚霞的投映,不是真正的意外。邻居们已经云集岸上,不过他们都隔岸观火,毕竟,舢舨在海洋里燃烧,离开岛屿的海岸线蛮远,其他岛上居民的渔舟又已经出海捕鱼去了。没有船,他们爱莫能助,只能做观众。母亲一边呐喊、一边企图往舢舨的反向游过去,正被几个年轻的渔夫用力的报住。当时小傅站在岸上,眺望那场大火。当时的他,感觉一切都不真实极了,似乎在观看一场父亲带他去看的大灾难电影。 
 
后来有人说:“小傅一定是被吓坏了!” 
 
事后,警方派人调查,发现舢舨漏油,甲舨上又堆了不少燃料,所以火一烧就不可收拾。警方怀疑有人刻意纵火,岛上居民都一个个的给叫去问话。整个案件拖了蛮久,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出事以后,母亲的精神很不稳定,每天都恍恍惚惚的。因为父亲是独子,陪伴母亲与小傅的,只有母亲家里的人。他们都劝母亲搬离岛屿,说:“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不过让自己更伤心而已。” 
 
开始时,母亲不肯。后来他们又把小傅来出来做理由,说:“你爱惦怀过去没有关系。不过,你也得想想小傅。他父亲一定不希望他继续留在岛上,活在悲怆的回忆里。” 
 
母亲终于被说动了。她变卖所有的产业,跟小傅搬到城市了。老实说,不得不承认母亲非常的坚强。搬到城市里来以后,她真的重新生活。本来做全职家庭主妇的她,虽然不缺钱,还是找一份工来做。那份兼职性的工作,方便她照顾小傅,同时,当小傅不在家的时候,使她有新的社交圈子。一直到今天,小傅从大学毕业出来,有了一份工作,母亲还是不肯让自己停下来。看上去,母亲似乎从那个失去亲人的横祸中活了过来,并且生活的非常充实、勇敢。只有小傅知道,母亲还是暗地里落泪。 
 
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就像母亲的口头禅。 
 
在母亲的推动之下,小傅也渐渐的不提出事经过了。不过,不提,不等于忘记。小傅知道,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件意外。那件意外,也是小傅心中最黑最暗的秘密。虽然有时候,它比癌症的煎熬还令小傅感到痛苦,不过,小傅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整件事,小傅可以说是造成意外的手。 
 
当时小傅太年轻了,甚至可以说,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一般上,都是父亲带他、或许小妹、或者两个人都一起带的。母亲有时跟随,有时没有。父亲开船,他们都是乘客。小傅一直希望他有机会自己开船。每次总是趁着父亲不在偷偷的上船,手痒痒的什么都要弄,妹妹多次说他了,说:“大哥什么都要玩。” 
 
父亲知道,有几次想打他,每次都是母亲护短的说:“男孩子嘛,总是比较顽皮。” 
 
那一天,小傅又偷偷摸摸的上了船。他左拉拉、右动动,也是他是船引擎漏油的。他看到在自己的拨弄之下有油漏出来,害怕的马上逃下船,对谁也不敢说。那天,本来父亲是要带小傅上舢舨的。后来因为他贪吃,到朋友家吃饭,在码头出现时,舢舨已经开了出去。小傅在岸边挥手,父亲为了惩罚他,不让他上舢舨。当父亲惩罚他,小傅恶意的想:“没有我还出去玩,我希望他们出事。” 
 
小傅的诅咒变成了事实。 
 
事发时,小傅非常的害怕,特别是当警察认为有人刻意谋财害命的时候。所以,他一直都不敢把事情讲出来。 
 
今天,小傅快四十岁了,离开出事的是时候将近三十年了。母亲卧病在床,她留在世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所以老是催促小傅成家立室。小傅就是不肯,他认为他是带罪之身,随时随地会东窗事发让警察拘捕的,他不想连类别人。 
 
母亲一直说:“无后为大呀!” 
 
最好,就在母亲的病床之前,小傅把的过失说了出来。他以为母亲会大吃一惊、生气或许有其他更激烈的反应,想不到,母亲只是把他的手紧紧的握住。然后母亲说: “把自己释放罢!你也不是故意的。当时你还是小孩子,你知道什么!我想,你父亲也不想看到你因为一次犯错而毁裂了一生。况且,我也不是不知道。” 
 
“您知道?”小傅大吃一惊。 
 
母亲点点头,“那天你回家时,我嗅到气油味,本来不能联想。后来警察那么说,我马上就联想到了。” 
 
母亲要小傅让过去沉睡,忘了过去,走向未来。但小傅知道,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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