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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神农架土鱼记忆
作者:李国七  发布日期:2010-01-31 02:00:00  浏览次数:2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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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架有两种分类法,一个是大神农架区域,即自然地理的神农架,泛指神农架山区,另一个是行政区域,指现在的神农架自然保护区,过去也叫神农架林区。神农架林区有许多四通八达的水系,比如香溪河、观音河、宋洛河、阴峪河等。这些河流有一种三到五寸长、白鳞、小黑斑点、昼伏夜出的小鱼儿,品种一样,但在各个地区有土鱼、金钱鱼、杨条子鱼、小白鱼等不同的名称。据朋友说,这种鱼的味道很好,怂恿我到神农架品尝那些鱼。
 
  虽然我多次去过神农架,也多次吃过当地的土鱼,但朋友指出的前去方向,对我来说充满了新意,于是,我的答案马上是:“好!”
 
  从北京出发,我们到达翻过大山就进入神农架区域的保康县时,天色已晚,还好朋友预先订了银河宾馆。大家把简单的行旅放下,就找地方医肚子。我第一次到保康,朋友建议我品尝保康的味道,说大山里物种多样化,总会有些出人意料的好味道。
 
  保康县城坐落在大峡谷里,还有一条著名的寺坪河流过。苍苍的山和悠悠的流水中,冬天亮起灯火的县城街道行人稀疏,加上凄冷的山风不断吹拂,让人感觉异常的孤独和冷清。这个时候朋友Wallace在身边对我说:“保康是湖北著名
小说家晓苏的老家。”顿了一顿,又说:“山县人说话,语气总是温婉柔润。”
 
  我们先到一家店铺买两盒香烟,然后到东方酒店吃饭。山城居民早睡,去的时候,已经没有
其他食客,只剩店家一家子围着桌子吃饭。朋友点了炸野鱼、煮臭渣、炒熏香干和清炒大白菜四个菜,讲好价40元钱,再叫开价28元、砍价到20元一瓶的‘小糊涂圣’酒。
 
  四个菜中,在保康叫野鱼或小白鱼的小鱼儿做得最好,炸得很嫩。白色的鱼,鳞上有稀疏的小黑斑,纺锤形,肉厚刺少,只有一根主刺。本应该是臭豆腐渣的臭渣与大白菜的青叶一起煮的菜肴,味道还勉强可以。熏香干炒熏腊肉,加青蒜,可以说是山里的独特菜。慢慢吃、慢慢喝酒,闲聊,安静的山城夜,感觉时间悠远而缓慢。
 
  朋友一直盯着白菜和花生米吃,他认为小白鱼很珍贵,让给我吃。不可否认,小白鱼真的炸得很好,刚好熟透,皮略干、味道鲜嫩。肉质坚细的鱼,炸后极完整。白细的嫩肉,皮表略有咸盐味道,轻轻咬开,鱼肉带有鲜甜味道。
 
  那个时刻,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到神农架的宋洛乡做客。当时一样吃小白鱼,不过当地人叫杨条子鱼。鱼给炸到枯黄,再投进火锅里煮。味道略偏酸辣的鱼,主要因为加一味像樟树子、体型比花椒粒小些、带臭麻味、叫木姜子(湖南叫山苍子)的调料。在宋洛乡,还和朋友到宋洛河钓杨条子鱼,喝宋洛乡的包谷酒。之后,还到新华大断裂,到了大踪峡口,住在另一个牛栏头朋友的家里,和朋友到大踪峡的水潭下网,捕捉哪儿叫土鱼或金钱鱼的小百鱼来吃。
 
  大踪峡的经验真的很特别,地下河不断淌出水来,阳光以扁平状投射进来,峡谷上面的点点绿叶新鲜而娇嫩,里边有无数水色清澈的深潭,潭里有很多鱼。当时我们下系网,大概外来人不多见,这里的鱼比较笨,很容易就网到不少每条三四尺长的不知名野鱼,还有很多土鱼。大踪峡口空气清新,拥有世界上最清澈的水体,当时朋友在河滩上挖一个小坑,边上围起卵石,将一条活土鱼放进去拍照,照片中,鱼有若在空气中游动,完全不见水。朋友烧了一锅洋芋汤做火锅汤底,周围清凉而清新的空气,沸腾的汤,把潭里网来的土鱼直接扔下火锅,无须其他配料和烹饪方式,土鱼已经鲜美的让人咬住舌头。那是我吃过最好一次的火锅和土鱼。
 
  这一次前来保康,过老河口,一路上,水深数米的河流一样清澈见底,水草漂摇,鱼儿穿梭游弋,我对自己说:“再一次抵达神农架土鱼的原乡了。”
 
  从老河口的石花镇往南走,就完全进入山区了。一路上,一道又一道弯,公路边有清澈见底的川溪,河边有人家,或一户,或两三户,白墙黑瓦,间或有红砖小楼,周边山上,都是苍茫茫的森林。偶尔看到几方水稻田,夹在
林子边缘,田里退干水,水稻割完了,只有立着的禾桩,和走动着的鸡犬。偶尔也看到绿油油的菜地,仔细看,看得到生长中的白菜、萝卜和青蒜。
 
  Wallace说:“保康以后,再走100多公里路程,就是神农架。”换一句话说,翻过保康最高的山,下坡就到神农架的行政地界。“不过,”朋友继续说:“山很高,偶尔山中有雪,一旦有雪,路,就不好走。”
 
  山城的夜,除了我们的声音和偶尔的犬吠声,四周寂静无声。四碗菜,只有一盘炸小白鱼被我吃得干净。品尝过神农架地区的土鱼,不论用土鱼、金钱鱼、杨条子鱼和小白鱼,它们终究还是在神农架水域里存活的小鱼儿。Wallace强调,因为神农架的山灵和水秀,这些鱼儿便也拥有神农架山水的清新与自然。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喝罢酒,我们走在保康的街上。山城寂静无声,天色有些阴沉,Wallace有些担心,说隔天有雪的可能性很大,而一旦大雪封山,翻山的难度就会增大。但是,我心里面想着,无论如何大的雪,我们一样必须翻过那群大山,否则,就要走回头路了。这个时候,Wallace突然对我说:“保康肯定会给我们一点运气的,一定会的。”语气,有更多安慰自己的成份。
 
  夜深,唯一选择,就是回宾馆。夜宿山城,有若寄居梦境,朋友Wallace和我合住一间房。就在我身边的小床,他很快就打鼾了,只有我,想到就快抵达神农架金丝猴科考基地,也是这次旅行的终点,心里涌起一阵不知道是期待的欢悦,还是抵达后必须离开的惆怅,久久不能入眠。从开着的窗,看得到流淌中的河流,河流在夜色下蠕动,不知从哪里来,又将往哪儿去,那就是寺坪河吗?是我们途中经过的河流吗?据Wallace的说法,寺坪河的某些河段的河床上有金砂,我试着回忆,一路上,我是看到不少淘金机,不过,就是没有开动。对神农架人而言,财富,或许就是那些金砂,对我来说,神农架本身就是财富。神农架本身,还有关于它的记忆,就是我这一生累积起来的宝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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