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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天籁之音
作者:黎虹  发布日期:2012-06-06 02:00:00  浏览次数: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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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十四岁。
        一家周报发表了我的处女作,主人公“我”是个爱做梦的小姑娘,或许正是那小姑娘,把我缓缓引向她的梦境。一梦就是十几年。
        在魂绕梦牵的日子里,我的文学作品陆陆续续地问世了。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开始自命不凡起来,有些天降大任于斯人。。。
        像许多母亲一样,我盼望自己有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把她打扮成高贵的公主,人前一站,自豪地说:这是我女儿!
        粉嘟嘟的女儿,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呱呱”坠地了。一番阵痛一番洗礼之后,很自然地把她移交给母亲;尽管同在屋檐下,却极少过问她的生活起居,一切由母亲打理。
        苏 霍姆林斯基说:美是道德纯洁、精神丰富和体魄健康的强大源泉。正是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我把女儿德美育的开发独揽起来,所有家人甚至母亲,只能在我育人的工程中充当木楔或艰忍的螺丝钉。
        女儿在我们两代人的抚爱关怀下,健康成长着。
        一岁半,就可以比照着图纸,组装她所有的积木;三岁时,她会主动关心周遭的小玩伴,把孔融让梨运用的娴熟无比;她从不吝啬,即使再心爱的玩具,再喜欢的零 食,都会与他人分享;三岁半,她就识得500多汉字,背诵几十首唐诗,唱出许多儿歌;时常有些拾荒者,巧妙地躲过执勤士兵的视线,破衣烂衫地在军队大院里 捡拾垃圾,女儿都会悲悯地注视片刻后,把自己口袋里的零用钱,用双手奉上,每当这时,我必定奖励她一个最温暖最湿润的吻。
        偶尔,她也会用带着胶东半岛腔调的普通话,大声提醒玩伴们:“别动!这是我妈妈的书!”“这是妈妈的稿纸,不能叠小船!”“别动妈妈的钢笔!你走,离开我 家!”这一刻,她完全失去应有的礼貌,像没受过教育的野孩子,即粗鲁又野蛮。因为当她在子宫里,还仅仅是一颗豆粒大的胚胎时,我就在她基因里埋下了,母亲 喜爱的文学事业,比生命还重要的种子。
        我把这一切说成是:母亲效应。
        然而,女儿已经五岁了,却一直未如公主般傲立人前,我更未说出那句“自豪”的话。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每天刻薄地拿出两个小时与女儿相处。在潜意思里,我甚至晕眩地找不到北,坚信自己有着无尚的使命感。
        我忽略了家人,忽略了枕边人,也忽略了我自己。
        我把女儿对母亲的依赖,对母爱的渴求,完全注入到育人工程中。我忘记了这种渴求源自于人类的鼻祖,源自于最原始的对爱的萌动。我仿佛对自己的童年失忆了, 竟然不记得童年的美好,它不在于认识多少字,背诵多少诗,童年的乐趣应该是一身泥水,两手泥巴。女儿有着很多孩童不具备的美德,可同时又有着很多孩童不曾 有过的缺憾。在女儿眼里,我永远是个严厉大于慈爱的母亲!
        那时候,女儿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看卡通片《猫和老鼠》了,每集必看,还必须知道每一集的片名。说是怕弄混了。
        星期天,家中只有我俩。女儿很早就坐在电视前等候,为不使她影响我,就紧闭房门,攀越恢宏博大的《道德经》。
        这时,一声接一声的呼喊,我不情愿地走出。片名已逝。女儿“哇”地大哭起来,我看到荧屏上有木屋,旷野,急中生智地说:‘这一集是《草原木屋》”,她哭声 越发强烈,“你撒谎!上面不是这四个字!”“啊啊啊。。。你说过的,我们永远不撒谎,可是你撒谎了!”我感到局面完全失控,板起面孔,用双手捧着她的小脸 严厉地说:“就是这名字,妈妈从不撒谎!”
        哭声嘎然而止。
        透过泪眼,我看到一双天真、信赖和虔诚无比的目光。哦,孩子。我扑过去,一下将她拥进怀里,一个愧疚的亲吻,换来真切、稚气的轻语:“妈妈,你真好。”这一声无邪的话语,好似天际传来的仙音,美妙,纯净,圣洁。
       “以后,妈妈保证陪你看电视,给你读片名。。。”我嘶哑的声音与心与泪光同样沉沉的。
         猫,消失了。鼠,消失了。日立的广告也消失了。而《草原木屋》的情节,在心中依然反复交叠回映,直到把我融化,揉进那天籁之音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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