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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坡地(卷一)(7—9章)
作者:张金良  发布日期:2012-06-17 02:00:00  浏览次数: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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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荡与东风春不管 

     尚官道和尚官井据传是明朝的一个姓尚的官员领头建造,原为迎接一皇宫官员的到来,自村西头至村子的正中央石碾街,平平整整地修出一条宽阔的官道。道路的中央全部用三尺宽丈余长尺余厚的大青石铺就,青石的两边用红石拼铺出各色图案。因大坡地一带饮用水稀缺,于是那姓尚的官员便拔专款为百姓挖掘出一口深井。后来接任的姓夏的官员仿照前任,又修了石碾街到村东的官道,同样在村的东南方向也掘了一口深井,当地的百姓为纪念他们,便将两条大道称为尚官道和夏官道,两口井分别称为尚官井和夏官井。
    王炳中拿在手里的檀木拐棍一会儿拄着,一会儿又抄在手里,悠悠地踱着方步,左顾右盼地一路向西。那条黄土夹杂着石子的土路只有一架马车的宽度,经雨水的冲刷后变得沟沟坎坎,一路向西均是慢慢的缓坡到西山根下,沿着连在一起的石板路,沿山而上转过两道弯便是静峦寺了。
      路上来来回回的行人,扛着耧的、牵着马的、赶着驴的;扛着籽种掂着锄的,身背孩子手扬鞭的。一片繁忙景象。风风火火的庄稼主儿,看到王炳中有的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有的却低着头匆匆而过。对那些打着招呼的,他从鼻孔中哼两声就算是回应,点点头或扬一扬手中的拐棍,是作答那些心目中平时看上眼的主儿。
    当红彤彤的太阳变为一片耀眼的白光时,炳中已沿着那被踩踏得平镜一般的山道来到了静峦寺跟前。
    处于层林和峻岭之间的静峦寺始建于明代,据说是为迎接皇妃省亲而专门修建的,或许从那时开始,这静峦寺便只有比丘尼居住。寺院坐北向南,沿一溜光滑的青石台阶向上,右拐便到了山门。山门外有一大块平整开阔的大场,能盛得下二十多辆四驾的马车,大场最开始应为一陡峭的山坡,人站在场的边缘向下看,那垒起的石墙便有四五丈高,再往下便是幽深的山沟,沟崖上长着一片枝繁叶茂的酸枣和葛条。站在崖边上,抽烟的人如果从掏出火镰开始,向崖下沟里抛下一块石头,等点上烟袋后才能听到石头落底传来的巨响。山门的东西两边各有一棵银杏树,灰褪色的树皮崩满了横横竖竖的裂口,硕壮的树干两人合围般粗细,主干之上的横干向四周开放生长,以至于东西两棵的树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两棵树一雄一雌,每到秋末,一棵树上挂满金黄金黄的银杏果,另一棵树则是闪亮的一片秋黄。
    王炳中双手合十,踏着银杏树撒下的一地斑驳进了山门,先在天王殿拜了几拜,在弥勒佛前的红木箱中丢进一块银元,从后门出来沿缓缓而上的斜坡来到大雄宝殿,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与愿印”的佛陀:佛祖满目慈祥地站立着,右手微微弯曲地上举,那是给跪在她面前的人以安慰和庇祐;左手缓缓地下垂,手掌向外,仿佛要给予那些善良虔诚的信徒一圆满的祈愿。
    静峦寺随坡就势而建,一直向北便一点点地增高,大殿后便是说佛讲道的法堂。也许是时日尚早的缘故,偌大的法堂中只有一个人坐在蒲团上闭目听讲,从后面望去,听讲的原来是一中年女人,虽看不清眉眼却也端庄秀丽,法堂的门口三四个男子一人手里抓着一大把杏,边吃边悄声地说笑。
    王炳中从寺中出来 ,忽然看见一个人手拉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嘻嘻哈哈地向后山上走,一扭头的工夫儿便过了寺院的山墙,那女人窈窕的身姿颇象月琴,便紧追几步,仔细看了看,走路的姿态虽非月琴,但看那绑在发髻上的花布条和一身火红的丝绸,也非一般人家的闺女,那个相跟着一块儿的男人(相跟:方言,两个人或几个人一起),原来是村东的赵世喜。
    大坡地村乃至周围十乡八里,数得上的大户人家有两家,除王炳中家之外,便是村东头的赵家——赵世喜家了。他比炳中大十多岁,近四十的年纪,论同村乡亲的辈份,炳中管他叫叔叔。
     赵世喜的父亲赵牛保,一辈子的童生,读书不少主见却不多,守着上辈的祖业衣食无忧地从福中而来,日本人来的前一年,又悠闲如故地向福中去了。世喜的爷爷赵文,曾任沙水县的盐运司经历,从七品的官职,官阶不大却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使。赵文一生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嫁于本县白口镇一富商人家,后来那人家买卖做大后,便举家搬到了天津卫,尤其上些年纪后更很少回家。赵文本人没有读过太多的书,生了儿子赵牛保后就尤其注重儿子的学业。
     牛保自小到大倒也一副温文尔雅之风,圣贤之书爱不释手,圣人之语侃侃而谈,圣人之态亦步亦趋,一派大儒风范。怎奈命运不济,十年寒窗饱读圣贤之书,一辈子竟连个秀才也未考中,做了一辈子的童生,到最后竟有些癔癔症症的样子,媳妇是县通判知事的闺女,两家倒也门当户对,那女人虽称不上举案齐眉,倒也贤惠,相夫教子知大理小,夫妇两人相敬如宾,一辈子几乎没有红脸的时候。天知道一对儿斯斯文文的夫妇却养了个斗鸡走狗、诸事敢为的儿子赵世喜来!世喜的名字是赵文所起,寓意赵家世代欢喜,辈辈升腾。赵老太爷在世时,父子两人对调教世喜扎扎实实地花费了不少的心血,软硬兼施、水淹火攻地动用了十八般招法,怎奈这世喜铁石一般的心肠,砸不扁、捶不烂、煮不熟、蒸不透,刀枪不入油盐不浸!如日中天一般的家业,赵老太爷父子竟找不到那根称心如意的顶门棍棒。终于,赵文夫妻二人在先后不到半月的日子里,带着满腹的放心不下驾鹤西游了。



第八章    打不死的大骚牛


     赵世喜的妻子开县牛角村人,小名杨旗旗,也是财大气粗的大户人家,同辈的弟兄和上辈的叔伯至祖父几代,尽管没有出过太大的人物,未戴过花翎挂过朝珠,但那镂花的金顶也很是戴过几个,鸂鶒、鹌鹑、练雀、海马的补服也着实地穿过几套,四两的小酒一壶,量虽不大,但灌下去也真够世喜受用,所以尽管他诺大的贼心,只可惜那贼胆受了杨旗旗的钳制,偶尔被杨旗旗发现了他在“露水”地里打湿的鞋袜,便也是鼻涕眼泪给他抹上一身后再打两个嘴巴,——所以更不敢讨小。(补服:清代的官服,前胸和后背另缀上去的那块布叫补子,补子上的图案文官为飞禽武官为走兽。)
     杨旗旗自从生了第二个儿子赵聚财后,身体便一年不如一年,后来竟得了痨病,那病还日复一日地加重,终于也没有了钳制丈夫的多余力气。一次世喜偷偷往口袋里塞了几块银元,圪圪蹭蹭地想往外走,杨旗旗便又开始了吱吱呱呱的数说:“都说四十而不惑,你也老大不小儿的差不多了,自己不怕,也要替孩子想想,孩子将来成家,人家打听公公的为人,叫别人咋说?”
    赵世喜也许被旗旗弄得过于难堪,一挤一挤地眨巴着小眼睛说:“少来,少来!俺早就不惑了,弄不清的事儿也不想弄清了,弄清的事儿也够俺使了,俺从生到死,一天一块儿银元,两万块儿能花光,也就玉皇大帝跑茅子——谢(泻}天谢地了,一天半块儿银元,一万块儿花不完也就蛤蟆链蛋——一一蹬两开了……”话还未说完,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离开了家。
     杨旗旗照例的大哭一场,照例派人到娘家捎信搬来了“救兵”,世喜索性来了个泥牛入海,连家也不回了。娘家人看着闺女家儿子、儿媳一泼拉(一泼拉:一大堆的意思),万一闹僵了,世喜打破头不怕扇子煽,就势地破罐子破摔,那摔破鸡蛋又撵走鸡的事总也不算个结果,于是劝说闺女一回,唉声叹气地回去了。
     自此以后,世喜便如同临风受雨的野草一般,漫天漫地地更加狂荡起来。
     王炳中最看不惯的便是赵世喜那一身滑溜溜的粉气,望着世喜披了一身春风的背影,他真恨不得将天王殿中护法王毗琉璃手中的利剑拿来,咬着牙跺着脚比在他的细脖子上,然后猛地一挥,将那个自称“命犯桃花”的贱头砍向静峦寺前的深沟去。
     直到爬到牛头垴的半坡,他才感到有些神清气爽,身边绿茵茵的青草中,长短不到半寸的小蚂蚱蹦来蹦去地啃着嫩草,呼呼地涌动着的山风将他湿透的上衣凉阴阴地贴上脊背,苍海一般的群山与远处的天地相连,近眼前的呈现出葱茏的墨绿,遥远的则显现着一片淡蓝,和天际相接之处,仿佛有一道白乎乎的光。座落在一片绿荫之中的静峦寺,向下望去仿佛只有巴掌一般大小,绿树掩映的大坡地村的上空盘旋着一缕缕的炊烟。
    王炳中忽然感到有些饿,贴在脊背的衣服亦已被风吹干,啪嗒啪嗒地忽闪着。下山的时候,两腿便有些酸软。走不多远,杮树便多了起来,并逐渐地连成一片。南山上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野枫。俗语说水杮旱枣,今年雨水不大,杮子挂果不多,野杏一般大小,如果再有几场透雨,树木下的葛条、荆条类的灌木便会将整个山包裹得严严实实。下到老虎洼,再上去便是静峦寺了
     王炳中正要从最后一道石堰上下去,忽然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头一回眊你来呀,十里路途,过了一道河呀,转了个沟沟,爬了一道山呀,累了一头汗,走到你家门口,心怦怦跳呀,脸蛋蛋烧呀,第二回眊你呀……”歌声婉转而幽远,并且传递着一种如泣如诉的苍凉,直冲人的肺腑,有一种失群的小鸟呼唤同伴的那种感受。王炳中第一次听到这么动人的曲调,他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碰到了鬼,刚刚一想,一股凉气便从脚背直冲头顶。
    & 这老虎洼的尽头便是一片荒坟,七零八落的一个个大牌坊依稀可见,据说埋了一个朝廷的太监,平时一般人很少去,半夜里狼叫狐哭是常有的事。他看看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再仔细一听确是一个女子在唱,就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几步,隐约看到一个人的头顶,于是便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坐下,心里想:啥地方蹦出来这么个进口货,听腔调儿不是本地人,村里又来了戏班子?也没听说。
     正在想,那女子便不唱了。石堰下接着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王炳中便顺势在堰上坐下,和他的两个太太一样默不作声地听。“回嘛,回嘛,这地儿疹得慌哩!”女的说。“怕啥,再教大哥唱一个,再给你个好东西!”男的分明是赵世喜。“俄想走哩,明朝再,明朝再。”女的似乎有些急躁,并且一声大过一声:“又使坏,又使坏,咬你了,咬你了……不松?真咬了……喜欢?到俄家砍柴烧火先做三年活去……”
    好长一会儿听不见动静,王炳中便悄悄地探出头去,只见赵世喜正抱了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腿上,一只手搂着那个绑着红布条的头,一只手早伸到怀里,女子翘着两只脚一颤一颤,哼哼唧唧的象个蚯蚓在赵世喜腿上蠕动。
    王炳中忽然想起了去年赵世喜家的那头犍牛。
     去年的秋天,场光地净的日子,儿子早来和满仓一起去坡上往家赶牛,眼看时候不早了,满仓和儿子却没有回来,炳中便去接,刚向西过了尚官井的大坡,便远远地看见了一群牛过来,前边的两只牛踢踏踢踏地跑,荡起一溜的烟尘,满仓背着早来抡着耪镢,吆吆喝喝地槌打着后边的那头牛。走近一看,原来是赵世喜家的花斑牛正追赶自家那头已怀犊的牸牛,花斑牛哩哩啦啦的一嘴黏涎,不舍不弃地一路奔跑着要向牸牛身上趴。
    王炳中忽然怒气冲天,他一把夺过满仓手里的耪镢,两手攥紧镢把,抡圆了之后向花斑牛的两个犄角中间死命砸去,只听噗的一声,花斑牛便扑通一声倒下了,四只蹄子挺得笔直,牛头向后仰,两只瞪圆了的牛眼向上翻翻着却看不见黑眼珠子,满嘴流着和了青草的白沫,浑身抽搐着。(牸牛:母牛)


第九章     杂种骡子红丝绸


      满仓瞪着眼张着嘴,浑身颤颤着不知如何是好。爬在满仓背上的早来过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王炳中扔掉耪镢抱起早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怕啥!打死活该,和它主儿家一个屌样儿,净干些操蛋事儿。”
     不想那放牛的早飞也似地叫来了赵世喜,炳中说话时赵世喜刚从坡下露头,刚才的言语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一边摆开打架的架势,一边吼叫着向王炳中走了过来:“才刚刚儿屙唚的啥?再放一遍俺听听,倒看看放大屁能不能使死人!”
    王炳中放下儿子,不紧不慢地又抄起那把耪镢,笑眯眯地指着躺在地下的牛,对世喜说:“你和它煮到锅里一个味儿,今儿个一块儿拾掇了算了!”
    赵世喜登时站住,一对小眼睛看看地上浑身打颤的牛,又看看人高马大的王炳中,两只瘦削的肩膀向上耸了几耸后,心里早已凉了半截,哆哆嗦嗦地指着炳中说:“好汉还不给牛治气呢,你——你,打狗还看主人面儿呢!你——杨老歪的队伍,——俺找恁(恁:当地口语,舌中贴上腭再按“en”发出的那个音,你、你的或你们的意思)爹。”赵世喜说完,跺了跺脚扭屁股走了。
     赵世喜的那头牛哆嗦了一阵子后,竟“哞——”地叫了一声,哆哆嗦嗦站起来后又扑通一声摔倒,反复了几次后,才晃晃荡荡地立稳了,又过了一会儿,醉酒一般地梗着脖子,竟趔趔趄趄地走了。满仓这才出了一口长气,说:“这牲口——就是壮,比人壮,七条命呢,——真壮!真壮!”
    后来赵世喜到底找了炳中的父亲王维贵,扛走了半布袋棉籽饼子。

     不想石堰下边的赵世喜又被他撞见,也同样干着和花斑牛一样的不顺眼勾当,心中就深恨不已,心中忽然有一种碰上个劁猪骟蛋的强烈渴望:一个脏兮兮、笑眯眯又兴奋无比的大歪头男人,把手里招摇的红布条往腰间一掖,一双大脚死死地踏住那个绝望地干嚎着的畜生,明晃晃的小弯刀日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寒光,轻轻一挥之后,畜生双腿间两个白生生的东西登时就被挤了出来,再一挥,白东西就不见了,——世上从此就多了一个安稳终生的生灵。
     当他的那个想法和蓝天上的白云一起飞走之后,就开始恼恨自己大清早撞见了不吉利的霉事,他思谋着,得先破破再说,于是在那块大石头后边解开腰带先撒了一泡尿,系上裤带后,抓了一大把湿漉漉的泥向堰下扔去。不曾想在他尿的时候,哗啦啦的响声早被下边的两个听见,他扔下尿泥的时候,世喜早拉着那个“红丝绸”兔子一样地跑了,王炳中只看见了两个摇摇摆摆的屁股。
     王炳中一边拍打着手上的尿泥,一边往回走,红绸女子唱的那个荡魂销骨的韵律竟然在心头久久不散,虽然没有仔细地看那个“红丝绸”,他甚至能通过那穿胸透肺的歌声想象出那女子的俊美模样,心中就忽然升起对赵世喜的许多嫉妒来,想起在花斑牛头上的那个颇为潇洒的一击,他的全部身心似乎又有些亢奋,——赵世喜撅着屁股奔跑的样子,使他想起来有些好笑。他想赵世喜肯定看清了自己,那女子说不定也看到了他撒尿的雄姿,心里不免得意洋洋起来,随着涌向心头的欢快,他下定决心晚上要到西屋睡。
     王炳中为了抄近道儿,便从静峦寺后边经过,两个小尼僧从寺院的地里一人割了一篮青菜,正低着头快步向庙中去,看来她们要准备一日一食的斋饭。看着快步而去的两个尼僧,他忍不住大吼一声,并且兴味十足地将那个檀木拐杖在头顶呼呼生风地抡了几圈,临拐过寺院的红石墙角时,他看到一个小尼僧斜着脸冲他这边啐了好几口。
    不知不觉便来到村西一个叫野寨的地方,一块一块苍黄的土地,三三两两的人们穿梭如织般地忙碌着。自从去年又买下一块后,他家的地在这里已连成一片了。远处两个人正在耩地,他一眼先认出了自家的青花骡子,那是前年那匹大红鬃马生的,是一匹十足的马骡儿。
    骡子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母马和公驴杂交繁育的后代叫马骡儿,一般个头儿大力气足,母驴和公马杂交的后代是驴骡儿,多数个头儿较小,力气比驴大而比马小。骡子和骡子无论如何折腾是再不能生养的,大坡地人在嘲讽某些无用的东西时总爱说:骒骡子屁股——摆设。 (骒骡:母骡)
     王炳中看见自己家的青花骡子,一种无比的自豪便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家和赵世喜家一样的马骡儿,自己家的却比赵家的那头骡子整整高出一头来,真是天晓得!那赵家的马骡儿怎样就变成了驴骡儿!
     林满仓扶着耧,和他帮耧的是临时雇来的短工。满仓不时吆喝着牲口和牵牲口的短工:“唷吁——逮逮。”“唷吁”是叫牲口,“逮逮”是说短工,合起来的意思是:向左走点儿,拉紧笼头。(帮耧:一起耩地主要负责牵牲口的人)
    &三条腿的耧随着满仓的吆喝和左右摆动,咕哩咕咚地向前涌动,耧铧划出三条不深不浅的土沟,耧腿上紧挨耧铧的三个漏口便随着摇晃将籽种均匀地撒入沟内,用麻绳拴在两条耧腿上的沉甸甸的泼拉棒,跳舞一般地上下欢跃着,欢跃的过程中,将耧铧拌起的坷垃打碎,再将耧铧划到沟外的土重新添回沟内盖住籽种。
    喔哈——推着点儿”满仓又在发着口令,这次却正相反,意思是:向右来点儿,推住骡子头往右走着点儿,已经向左偏了。
    林满仓是一个种地好手,如有一个好牵墒的,他耩出的地不仅出苗均匀,而且那垄背和垄沟笔直如一条条长线。他的确是个犁、耧、耙、耩、放滚、扬场,凡农活都拿得出手的庄稼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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