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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灵魂生育》上部(19-20章)
作者:熊哲宏  发布日期:2012-10-30 02:00:00  浏览次数:2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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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当我和她从梦幻般的迷醉世界中醒过来时,我发现西下的太阳已经变成了一轮通红的圆盘,在灰蒙蒙的天际衬托下,使得香樟树下的幽暗越发浓重了。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该走了。安琪的颧骨周围红通通的,水润饱满的下嘴唇光彩闪亮,柔顺的头发也因我的温情爱抚而弄得披散开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丁香笑吐娇无限”——她那由衷地透出的幸福感,让我觉得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

我们从与进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出植物园,又摸索着走过好长一段林阴小路,才找到能返回市内的公共汽车站。“我们去哪儿?”上了汽车,我问她。她那充满意犹未尽的依恋眼神,用不着她说话,我就猜到了她的意思:到她学校那里去。

一进房间,我惊讶地看到,她那间卧室已大为改观:灯火通明,干净整洁,清香袭人。原来的那盏二十五瓦灯泡,换成了一百瓦的。书桌上,新安了一个日光台灯,还摆了一个雅致的小花盆,一束紫罗兰发出淡淡的清香。还有一台单放录音机,是从匈牙利进口的呢(在当时,算是相当时髦的了)。床上更换了新床单和被褥,水泥地板擦得透亮。而且,厨房也有变化,多了几样炊具,还有菜油、盐和酱油等。“我们晚上将就点,就下面条吃,加上荷包蛋。你看行吗?”有什么不行的!和她在一起,就是几天不吃不喝,也完全没关系。

人的记忆力,永远是惊人的,永远是难解的科学之谜。你信不信?反正,20年前的情景,说起来,应该算是发生在我那记忆的遥远的地平线上,可眼下,这个记忆地平线,对我来说并不遥远,它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而我永远忘不了的,正是安琪向我揭晓她隐秘的身体的一刹那!

这动人的一幕,是何以发生的呢?安琪打开录音机,放入一盘《最新电影音乐集锦》,其中有几首,是印度爱情电影主题曲,比如《丽达之歌》呀,《拉兹之歌》呀,《血染的爱情》呀,等等。我那时最喜欢的电影,是印度的爱情故事片,还特别陶醉于其中的主题曲。安琪也一样喜欢。她说,凡是我喜欢的电影,她都喜欢。印度的爱情电影呢,有一个老套路——就是今天,中国的电影连模仿都弄不像。影片一开始,男女主人公偶然相遇,一见钟情。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或小山丘上,或者是在流水潺潺的小河边,在优美动人的背景音乐声中,先是女主人公独自翩翩起舞,多半像伊斯兰国家的肚皮舞,但又不全像,可那扭动臀部的特殊动作,极具挑逗情欲的效果——至少是女主人公沉醉在幸福之中。然后是男主人公出场,以某种虔诚的舞蹈动作向女友示爱。而后是男女主人公,双双一起共舞。再后来,镜头一转:恶魔大施淫威,主人公历经千难万险。最后,正义战胜邪恶,爱情重获新生,男女主人公双双步入婚礼的殿堂。

安琪和我讨论了一会儿印度爱情电影的模式,然后她说,这种印度舞,她也会一点儿。接着,她就毫不忸怩地跳起来。伴随着录音机里铿锵有力的乐音,她把臀部一会儿向右一扭,顺势抖动几下,然后按顺时针方向回旋几圈;一会儿又将臀部向左闪,再轻轻摇摆几下。我看出了神。很有点像,真的。她很得意。她说,她的一位男同事,曾恭维地说她像印度姑娘。我再一瞅,还真挺像的,就只差在双眉的正中,擦上一个朱红小圆点了。她有点热了,便脱下天蓝色毛衣,露出圆领浅黄色秋衣,接着跳。秋衣的圆领,开口低而宽敞,她那白皙、丰润的上胸部一显无遗,还时隐时现地闪露出那深深的、迷蒙的乳沟。她的乳房像什么呢?我一时言语窘迫,不知怎么形容,倒是想起了一种著名的隐喻:“涨鼓鼓的,像裹在衣裳里的成熟果子。”——普鲁斯特啊,你真伟大!

我紧紧地盯住她的胸部看。是不是男人都这样?我可不管。“瘦杀人,天不管”,要把她胸部看穿,那才好呢!安琪的飘飘仙舞,渐渐慢了下来,她似乎明白了,我那渴望的眼睛里,想要的是什么!她本能地知道,她直觉地理解,我此刻希望她轻解罗衫,就像古代男子所期待的那样,“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暗解。”让我目睹她那神秘的内在的美丽,让我赞叹上帝的天然杰作,让我……嗨,是不是我的一种幻觉?她,在胸前叠起双臂,悠然飒爽地,一下子把她的秋衣往上一拉……

“哇——”。天啦!我是不是叫出声来了?这一声“哇!”是我当年真的叫了出来,还是我今天想象或重构的产物,我已经把不清了。但我相信,人的视觉记忆是不会错的,并且几乎是永恒的。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被她的乳房对我视觉的冲击力所击倒,再也爬不起来,永远爬不起来了!我也像遭到了雷击,一道璀璨闪亮的电光,遽然地从我的心脏划过,迅猛地激活了我大脑中先定的“乳房意象”…… 那就是我的天堂,我的归宿啊!余旺,你还犹豫什么?!

我那震颤悸动的嘴直接向她的乳房冲去,一口把她的左乳咬住——我天生嘴大,恐怕一下子咬入了乳房的一半,而不仅仅是乳头和乳晕的部分。后来我在回味这一刻的时候,我确认,我的这一狂咬动作,正是罗丹的雕塑《吻》所要刻意表现的。读者可以查证。尽管我这么说,也许有点夸张,但它表明了男人欲望的一种标志性特征:占有女人的身体,首先是占有女人的乳房——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的。至于原因何在,那是我终生要探究的问题。

录音机里电影音乐的旋律,与我血液的汹涌和心脏的扩缩节律,曼妙地融合在一起。安琪,她那冶姿雅致美妙绝伦的玉体,此刻就展露在这整洁素雅的床单上,横陈在我欲望的视野下。前所未有地,一场探索女人身体的幸福旅程开始了!与下午不同,晚上我主要是用嘴来探索的——至少在探索之初,我觉得应该如此。

我不再像下午那样,用手抚弄,触摸,揉压她的乳房,而是用嘴唇和舌头去呵护它,慰藉它——安琪主动地褪去衣衫,正是渴望我这样做呢!我一遍又一遍地吻着,这一对只有在她这个年龄段才最美的乳房。她今年二十五岁,正是女性的身体发育最完善、最理想的阶段,即使是处于完全平躺的姿势,她的乳房仍然呈高度隆起的半球形,坚挺,丰腴,圆润,生机勃勃——当我抚摸的时候,好像整个乳房都要跳起来似的。

我开始吮吸着乳头,时而我双唇和舌头同时并用,使劲地吮啜,咂它、嘬它,时而呢,又用牙齿轻轻地咬它一下,并观察它所发生的变化。我发现,乳头被我吮吸久了之后,它不仅会变硬、凸起,而且它的颜色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由开始的淡红色,渐渐变得有一点儿黑了,即成了深红色,或老红色。我又用舌尖轻轻地舔着乳头周围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那叫乳晕),忽而顺时针方向,忽而又逆时针方向——仅仅是因为好奇!我发觉,乳头周围的那一带,也发生了一点儿变化,不仅这一带的皮肤上面,起了不少像鹅皮那样的细小丘疹,而且它的颜色也跟乳头一样,变深了。我还试着面对着她,跪起自己的身子,不停地抚弄着整个乳房,双手的十指同时运作,上下左右地,循环往复地揉压乳房,并观察在我不同的手法之下,整个乳房所发生的形态上的变化。我又有了一个新发现,她整个乳房的体积,好像增大了些。是不是真的增大,这要请教生理学家。也许是我产生了幻觉?当时我云里雾里的,这很有可能。

当我的身子面对着她、爱抚着乳房时,她眼睛紧闭,不时发出一点儿轻轻的呻吟。蓦地,她的身子在我下面陡然一震!她看见了我那个直立的东西,高高在上。她真的害怕了,赶紧又闭上了眼。这绝不是假装出来的,我看得出。我把头伏在她的耳边,听见她羞赧地问我:“你们……你们那个东西,是一定要硬起来的吗?怪吓人的。我,我以为 …… ”。后来,我才知道,她们在中学阶段,也跟我那时上中学一样,虽然开了一门叫《生理卫生》的课,但讲到“生殖器”那一章时,各个老师的处理方法不一样。有的老师多少象征性地讲一点,无足轻重;有的老师呢,则干脆让学生自己当堂——的确是在课堂上——看书。我记得,我高中时期的那个男老师,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应该是很有水平的。但到了讲这一章时,他那个窘迫样,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只是在黑板上写了几个他估计我们不认识的字,如“睾”。他并没有解释这个字的涵义,只是告诉我们它的发音:“读‘gao’,就像长高的‘高’字一样”。这是他唯一教给我们的东西,然后是全体同学自己看书。也难怪,那真是一个谈“性”色变的年代啊!安琪的困惑,我是完全理解的。安琪从青春期起就知道,男性有个阴茎,但她一直不知道——因为没有任何可能的途径知道——这个阴茎在男女性交时会勃起。故而她的惊讶和困惑,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安琪的神态,是既害怕,又渴望。她期待着她完全属于我,她要完完全全地把她的一切都给我;而当她做到这一点时,我,也就完全属于了她。这就叫爱情上的彼此拥有。今晚,就是我们俩彼此拥有、彼此得到的美好时光!

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尽管按今天的观点看,我已经有过了“性经验”,但纵然这算是一种性经验,可此时完全不管用。真的一点也不管用!不过是远古男性的本能遗传的驱动,我的身子伏在了她上面。但那个小宝贝,却不知应该放在那里。还是放在了她的大腿之间——跟曾经“有过”的一样。动作了几下,不行;又再来,还是不行。她的两腿都是放松的,并且叉开着的——只是也不知道该怎样放置,才是对的。我们俩都同时摸索着,试着学会我们远古祖先未能全部教给我们的东西。“本能”,在这里的作用,是驱使你这样做;但你还需要后天的学习,“学习”(或“摸索”、“尝试”),努力地学习,不断地尝试,才能使你得到你想要的享受。

不知尝试了多久,我的直立探测器的尖头,总算在大体上一条垂直的缝隙的下端,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口,但给人的感觉是封堵着的——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个入口或通道。是不是我的这个探测器在直立的时候,太大,太粗,而找不到相应的进口?安琪可能有这个担忧,我发觉她更加不安了。但她还是以她那温柔的眼神在鼓励我:你行的,你肯定能行,你会完完全全地得到我的。太大……太粗?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确乎闪了一下,但立即又被我否定了。

说来读者会见笑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担心过,自己的阴茎是不是太小了?我这么一个高大粗壮的个头,可当我的眼睛从上面往下看的时候,总觉得它太小了点——与我的身材不相匹配?我真的怀疑。而且,当我在厕所里,在小便池前,并排与其他成年男人一起撒尿,我从侧面看过去时,别的男人的那个家伙,好像都要比我的大。我的担心,真的有一天竟然成为“现实”。那是我读初三,我们班的英语老师是个女的,我非常喜欢她——那就像是崇拜女神似的。她和她丈夫,都是从大城市武汉师范学院英语系毕业的,他们的小孩两岁了。唯一让我不安的,是他俩的身材,我觉得彼此悬殊太大了——以一个正处在青春期苦闷阶段的男孩子的眼光。她丈夫在我的眼里,简直是太高了!至少有我的两个块头那么高,而她本人呢,则只有我当时那么高。更有甚者,我这种“不相配”的感觉,因一次偶然在厕所里的所见,而更加地强化了。那天,我去上学校的集体厕所,那是一种由水泥薄板将一个个排便孔都依次隔开的大厕所。当我进门时,他丈夫刚好在正对着门的那个排便孔解大便,随即映入我眼帘的,哇噻!是一根粗粗的东西,又黑又红,特别是尖头的那个猩红色哟!我对那个东西的印象是如此之鲜明,如此之深刻,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我脑海里总是萦绕着一个荒诞而愚蠢的念头:他的那个东西与她的……他的那么大……这俩人在一起,合适吗?即使到今天,我仍然弄不清楚,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是怎么来的!后来,在我接受“精神分析”的那一周内,我曾在自由联想状态下,向我的分析师说过少年时期的这件事,但我的那位分析师,对此却不甚了了(从那以后,我对精神分析再也没有兴趣)。他只是告诉我,我那时对阴茎太小的担心,在精神分析学中有一个说法,叫男人的“阴茎焦虑”。据说每三个男人中,就有两个人会有这种焦虑。既然有这么高的概率,那我青春期时有这种想法,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我在那个狭窄的裂缝里或圆形小口上轻轻地运动了多久,一直到午夜过后,我的尝试,特别是在她不断地奖赏下,终于有了回报。在一阵飘飘然,一阵异常欣快的荡漾之中,我把我的激情之物,喷在了她那也因激情盎然而伸展开来的缝隙里。一大滩乳白色的、透明的、稠腻的液体,全都流溢在了新铺的床单上。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然之谜,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这东西……开始时,还是很浓很浓的东西,慢慢儿地,就变得稀释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呢,太熟悉我这类东西了,可也解释不了她的问题。我搂着她,哄她入睡,她那因紧张而疲惫的面色,着实让我心疼。我一直让她枕在我的胳膊上。她睡得特别安稳,而我超常的兴奋,却仍然抑制不下来。迷迷糊糊的,似乎睡着了一会儿,又好像一直都醒着。

等我俩完全醒来,天色已大亮。一道金色的阳光铺洒在玻璃窗上,并反射到我们躺着的身体上。她修长的睫毛,在黑亮的大眼睛上盈盈扑闪着,眸子里流露出幸福满足的溢彩。我心脏里的血液又开始翻腾,下身那个不知足的小宝物,又在跃跃欲试——它高傲地扬起,一下下向上回旋地抖动,虽振荡幅度微小,但又视而可见。我不禁拉过她的手,让她握住它,亲近它,更主要的,是熟悉它。然后,我把身子倒过来,开始再细细地探索她的秘密花园。真是一座幽静而神奇的极乐之园啊!自上而下,有豪迈隆起的毛茸茸的温柔之丘;有两道极度丰腴的唇片儿——它们之间是一条垂直的小缝隙,而在它们之上,还有一个呈直角三角形的突起物。这些,就是我当时所探查到的、并自信了解清楚了的隐秘“大陆”。

观察完毕之后,自然是要由这个秘密花园的主人来亲近它。但这个“主人”,却是个新主人,他并不熟悉这本属于他的花园,他必须要有像崇拜大自然似的虔诚之心,才能受到这所花园的睛睐。安琪已做好了欢迎的准备,她把两条玉腿完全打开,只是我这个新主人,一时不知道怎样驾驭它。我先是把我两条腿,像昨晚那样架在她的腿上,那就总是进不了该进去的地方。我一步步地“尝试错误”,就像行为主义者所倡导的那样。错了,就改,就再来;再试试。偶尔,在不经意之中,我的两条腿放在了她两腿之间。啊!成功了,我终于发现了真正地亲近花园的方法。找到了突破口,一涌而进 ……

“唉哟 …… 啊!疼死我了……”我真笨。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叫起来,还在一股脑儿向前挺进。“停一下 …… 等会儿吧。”她几乎在下面哀求。我紧急刹车。我双臂搂紧她,动情地望着她,轻拂她脸上的一丝头发,舔她的耳垂,吻她的脖子。她安静了下来。我又开拔了,向纵深发展了一步;又前进了一步 …… 是不是到了那通道的顶端?那里有一道渗进来的上帝之光?那里有神圣的纯然清一的美?那里才是男人的幸福极乐之境?我的感觉是:我到了!

男人,总是这样,往往在这个时候,就像一句蹩脚广告辞说的——“从来就不顾女人的感受”。(令我惊诧的是,这句话,竟然是让一个女婴儿来讲的!)当我从前所未有的癫狂中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安琪面色苍白,一脸冷汗,浑身颤抖。我再也不敢动了,静静地,让我那兴奋的探测器畅酣在里面——让它感悟一下:它那回归家园的感觉,它那沉醉于自己花园的静谧,它那接受温馨花园内部的热烈欢迎!

等安琪的神色好转,我又迫不及待地运作起来。这种运作的方式,包括它那滑稽透顶的抽插,笨拙可笑的臀部撞击,等等,都是远古男性祖先给我预先设计好了的,用不着我来学习,我就知道这样做。慢慢地,安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只感到一股热流正翻江倒海地浸漫着我的全身。她终于把她的一切,能给的,该给的,都给了。而且,这种给予,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代价的付出,是无私的奉献,更是爱情的至高标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爱我的人了!我也应该是她的,我是她的,我永远是她的。伴随着我激情飞扬的高峰体验,我终于达到了我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性高潮 ……

“安琪,我要娶你 …… 我们结婚吧!”我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吗?”安琪那柔亮亮的声音浮了上来。

 

二十

 

自从本学期开学,我对颖颖就开始明显地冷了;而这个国庆节后,我对她就更冷了。她也很快就感觉到了——就像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从认定伏伦斯基“开始冷了”到“更冷了”一样。开始的时候,我借口说,周末晚上的辅导课太累,星期天需要休息;实在说不过去了,才偶尔去一次,那就像是一种点缀。而国庆节后,我就完全不去了。我说我要到湖南湘谭大学参加“普希金文学讲习班”,得好长一段时间。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她生日那天,我不好不去吧?于是,那天下午我下课后,买了一份生日蛋糕,骑着自行车去给她祝贺生日。

本来嘛,国庆节那两天安琪把她的一切都给了我之后,我的心一直在挣扎!该是与颖颖分手的时候了。这不能含糊。如果不清不白地脚踏两只船,不仅不道德(在那时,我是传统道德的忠实维护者),而且最终两只船都会倾覆——不是有“鸡飞蛋打”一说吗?更要紧的是,我不能辜负我的安琪。她那么的爱我,她已经给了我她的一切,是那么的无怨无悔。这我确信无疑!我虽然愧对于颖颖,但我似乎总可以找到一个理由,对我的背弃行为进行辩护。尽管我当时并不明确,这堂皇的辩护“理由”应该是什么。

我本想今晚就告诉她,我们分手。可我说不出口,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还不至于这么无情。我一反常态,主动地协助她做饭。颖颖今天显得格外温柔,兴致高昂。吃完主食,进入生日庆贺仪式。我尽可能多地在蛋糕上插满细小彩色的蜡烛,她一口气吹灭。我给她切下一块,喂她吃。她满意地笑了。我却心里一怔,不知是什么原因;又是一阵心酸,发自心底的隐痛。我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

吃过蛋糕,她有点儿神秘地跟我说,“想看看我的生日感怀吗?”我当然要看的。只见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粉红色的纸。我一看,上面是她亲手用毛笔书写的一首诗,诗的上下两端,还有她画的彩色图案:

 

……

啊,到时候了,我的朋友,

疲惫的身躯需要休憩。

时光在无意义中一天天地流逝,而每一分钟

都掳去生命存在的理由。

而你,还有我,

想要找到那理想的天国……

啊,那我们就将跋涉向永无止境的尽头!

……

 

她带着一丝伤感,一份无奈,还有淡淡的惆怅,也许还有点悲戚,将这首诗吟诵了两遍。她过去可是从不写诗的!我的心再次隐隐作痛!她真的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纯朴、耐劳,任何一个男人娶了她,都会得到一个好妻子,一个贤妻良母,一个贤内助——中国的穷知识分子最需要的贤内助。如果和她组建了一个家庭,那必定就是你这个丈夫的温馨的港湾、心灵的慰藉、坚实的后盾。我心头一热,禁不住,一颗颗泪珠漱漱地落在了粉红的纸上。

“你……怎么啦?”她没有料到,我对她的诗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当然不知道我心中的秘密。即使她有某种预感,也不会相信事态的发展会如此之快。她对我还抱有幻想。她主动地吻我脸颊,吻去我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并缓缓地把我推向床的那边。我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心里在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说出来。她看着我如此平静,我的情绪和行为都如此的反常。她心里知道肯定是出了事情。可她似乎还在想做出努力,哪怕是最后一次。

我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似的。恍惚之间,她慢慢地,然而是意志坚定地(过去从来没有过!),依次褪去了外套、毛衣、长裤、秋衣,只剩下了短裤和乳罩。又沉默了一会儿,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最后毅然地,索性全部脱掉了。她赤裸着身体,静静地等待着。可是此刻,请上帝惩罚我吧!我对这五月份以来我爱抚过的躯体,竟然不再产生反应——可先前,我不是这样的呀!

“你不想……不想要我啦。你……”她的语气,我听得出,不是疑问式的,而是肯定式语气。事后我思忖,她说的“不想要我”,在这里是双关语:既指此刻我不想要她的肉体,也包含着我可能要与她分手的意思。我是一个重情的人。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能使她太失望,更不能因我的过错而破坏今夜的氛围。我拉着她的手,让她躺下来。至少,我应该温存一下她,这个爱我的可怜的人儿!今晚就算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这最后一次,应该给她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而不是痛苦的回忆。我至少要让她记住,我是怎么样爱抚她的身体的。就这样我遐思着,想象着,忽然,我的下面渐渐起了一点反应。

她即刻主动地触摸我,这在过去也是没有过的。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全新的感受。至于是一种心理感受,还是生理感受?可能心理学家也难回答。她看见我下面开始有反应,便不失时机地抚弄它,并仔细地观察它的变化(这是第一次!唉,要是她早知道这样做,就好了)。她一边呵护着我的小宝贝,一边羞色地,然而是语气肯定地说:“我想……我想收回我以前说过的话——到结婚的那天才给你。今天是我的生日,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现在就给你,好吗?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明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就明天,好吗?”

我只觉得,我的躯体本能地战栗了一下!她没有发觉,继续说着同样意思的话。但她也渐渐发觉,我的那个小东西,不再像过去那个样子了——怎么也达不到她所熟悉的那个硬度。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有一次她那天真的一幕。那天,我俩就像是在玩性游戏。那是她第一次对我的小宝贝产生兴趣。看见我那膨胀的东西那么粗、那么硬,那么倔犟地高昂着,通红通红的。她一骨碌翻身下床,在抽屉里找出一根学生做数学题用的钢尺,约一尺长。她兴致勃勃地,既严肃又认真,颇像科学家探索未知的世界一样,测量它的长度。她一测,吃惊地咂着舌头:“我的妈呀……啧啧……13.8厘米长!”

可是今晚,我那不听话的东西,怎么也没有那个硬度,更不用说那个长度了。真奇怪!我脑子里越是想要它争气些(要不然,我怎能对得起今晚的气氛),它就越是软些;我心里越是想要爱她,它就越是表现出它的不爱!天啦,是“它”不爱了,而不是“我”不爱——至少此刻是这样;“它”不听“我”的使唤。“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完全没有招法!要说那天晚上,我真的有什么惊人发现的话,那就是性行为,并不是你“想要”——“有意识地”想要——做,就能做的事情。而且这也是后来一直困惑着我的一个老问题。

我一面嗯嗯地回应她说的话,一面想着要把今晚该做的事情做好。最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我终于又能够在她的大腿缝里射精了。纵然她想要今晚完全“给”我,我似乎也没有这个能力了,完全没有了!精一射完,我顿时觉得,我的灵魂已经脱离了我的肉体,只剩下一具呆滞死寂的僵尸了。我的灵魂飘向了哪里?还能不能找到它的归宿?它还有找到归宿的希望吗?霎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了起来 ……

我那滂沱的泪水啊,你是要向谁,诉说你的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我给她写了一封断情书。当然是含着泪水写的:

 

亲爱的:

    我们分手吧!…… 最后一次请你原谅我的无情——是我伤害了你!

    我爱过你,真的爱过——尽管经过了好长时间才爱上,但那毕竟是爱。我相信,你也是爱我的——尽管你从没有向我表白过,但那是你的性格使然。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爱情缺少了点儿什么,真的是这样——少了点儿爱情中应该具有的东西,尽管我也说不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就不可能再相爱,更不可能走向婚姻,或者我们的婚姻肯定会出问题。

    可能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缺少的这种东西,才促使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我和她相识才两个月,但我能确认她是真心爱我的——而对于你的爱,我却不敢有这样的把握;我誓死要和她结婚——谁也不能改变我的这个决定。真正的爱情,只能是一见钟情的,是纯粹非理性的东西。而我们俩的爱情,太多了点理性,我们都太理智地爱了,这就远离了爱情的本性。

    忘了我吧。我是个不值得你爱的人。你要相信,如果我们再这样相处下去,可能会带给彼此更多的伤害。为了我们都好,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会永远记住、永远怀念你所给予我的一切!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这句话,那么只要你能记住我的名字,你就会在我晚年的自传里发现我们曾经的过去……

    但愿你早日得到值得你爱的人!

                                                      不值得你爱的人

 

这封信,我花了好几个小时,写了改,改了再写,最后用稿纸誊清,下午才从邮局寄出去。我不安地等了半个月,才收到她的回信。她说她那里还有一些我的东西,如书籍、衣服之类,要退给我,一定要“见最后一面”。那天,我们约在我校大门口旁边一座小丘样的山上见面。她显得淡然、冷静、持重,似乎她成长了许多,也懂得了更多的人情世故。长时间,我们俩默默地看着对方,好像是以前没有看出的东西,今天全部看清了。她看见了我身上穿的新厚毛衣——她明白了是谁织的。我们没怎么说话。末了,她把带给我的东西递我,说了一句:“吻我一下 …… 最后一次。”我的泪水潸然而下 ……

十二月初,我和安琪领了结婚证书。我俩三个月的火热爱情,终于有了一个所期待的结果。我的那间单身汉宿舍,经安琪的哥哥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拾掇拾掇,粉刷了石灰,重组了电路,买了一套新家具。我们的新房就这样建成了。第二年春天,我和安琪去北京旅行结婚。就在那段欢乐迷醉的时期,安琪怀上了我们爱情的结晶。下一年的元月,我们的女儿蓓蓓出生了。

                                                 (上部完)

                           (原创作品,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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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14-11-20发表
在这里看到了紧扣的题目“灵魂”。期待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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