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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不随黄叶舞秋风
作者:吕顺  发布日期:2010-02-22 02:00:00  浏览次数:2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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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墨尔本愈发显得阴凉,风雨之后又到了肃穆的季节,不经意间,庭院的月季花所剩无几,葡萄树的叶子飘落满地;唯独几盆菊花有的正含苞待放,有的已鲜艳夺目。我情不自禁地挤身其间,爱不释手的地去抚摸那菊叶,亲吻那菊花,骤然间,一阵淡雅的芳香使我耳聪目明许多;我生命的欢乐和苦难一直与菊花相连,菊花给我太多的启蒙与滋润,我始终能够感觉她的灵性与深邃。
 
我觉得,或许人们爱上菊花,一定是有他们所眷恋和怀念的理由吧?那我呢?缘何对菊花如此着迷呢?
但凡养菊和赏菊的人寄托了情感,菊花就有了灵性。我家的菊花得到母亲的精心呵护,我一直都认为是母亲赋予了菊花的植物生命。在菊花盛开的日子里,有关母亲养菊的记忆,总是在深情时潜入心里,不知不觉就踏进回忆的长廊,于是,我总是把菊花当成珠翠之珍的花卉。
母亲对菊花的关爱是她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春天从菊花分根开始,保持适度的间距,再通过蹲苗促菊花根系粗壮。夏天的早晚要双叶面喷水,对菊花要整枝留花头,促使菊花根系发达,确保茁壮分枝。立秋以后,菊花要施足底肥,每个枝头选留两三个花蕾,个别菊花甚至只留一个,这样花朵才大开的硕大,色彩鲜明。
母亲总是教我养菊花要仔细观察;菊花有着充满灵性的内心世界,也有“喜怒哀乐”的情愫,菊花以半仰的角度舒展着枝叶,说明菊花正惬意地接受阳光的沐浴,表示菊花很欢喜;若是菊花枝叶垂首,似在“抱脚”,则说明菊花有病,表示很不舒服;菊花枝叶向上“抱头”,说明无法消化,表示施肥过量。
   
母亲教我赏菊要用心灵去体会;菊花以其宁折不弯的阳刚之气,在深秋的季节向人们奉献挺拔的茎,昂首的花,那黄的、白的、粉的……千姿百态,争奇斗艳,又有谁不为之倾情呢?最让人欣羡是菊花在岁寒将至却能傲霜独荣的品格;“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等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传世佳作。菊花以身示范向人们展示;逆境中坚韧的生存毅力,傲风霜的骨气,在苦难、权势、压抑面前做出不屈的抉择。
菊花也最能体会母亲在艰难中苦熬的毅力;大舅是傅作义部下属于“北平起义”有功人员,虽然历史已有结论,红卫兵一夜之间对我们家实行了“清理”,父母亲失掉了工作,家境骤然变得十分艰苦,连客人也少了许多,但是院里的菊花依然照开无误,成了逆境中的知音,相伴我们全家熬到了平反,走出困境的母亲对菊花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层。
菊花的欣赏价值和精神品格之外,菊花的养身功能也早已为古人所关注,古诗云:“当携一枕就花醉,一饮不辞三百杯。”我亦有切身的体会;六岁时我病了半年多,艰难穷困的家庭遇上多病的我,生活是那样的黯然;一次发高烧的夜晚,在晕迷中听到了医生离开时在叮嘱;小命难保。
最难过焦急的还是母亲,听说常服瘦肉菊花粥能强身,家里没钱买肉,母亲每天跑肉铺买穷骨头(棒骨),将骨头中间断开慢火熬汤,让骨髓流入汤中,(煮过的骨头攒起来还可以卖几分钱,补助下次买骨头的开支。)再用骨头汤煮菊花粥,早或晚菊花粥中加入母亲挖来的中草药,白天菊花粥中加入不同的青菜。虽然天天喝菊花粥,但口感永远都是鲜、香、滑,百吃不厌,我的身体竟然渐渐好了起来。
我记得学生时代的秋天,母亲总把菊花摆放在我的书桌上,菊花具有一种既浓且淡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浓郁也好,淡雅也罢,常常在我写作业的时候,那种味道飘然而至,新发的枝叶也更柔嫩青翠,她绽放得格外美丽。朝着菊花望去,花儿总是笑着鼓励我学好功课,好像阴冷的房间多了一些温和的阳光,此时我的心情也明媚起来。虽然居室空间不大,却因为有了艳丽的菊花,心里盛满了因母亲的菊花而萌发的欣喜,常常在朋友和同学夸奖菊花的那一刻,真想扑进母亲的怀里,叫一声:“妈,你真好!”
长大以后我在当记者跑新闻的年代,常流鼻血又不分场合,乃至影响我的职业,经医治效果甚微。母亲知道后将亲手烘制的菊花茶寄来,我亦只当作一般饮料未去理会,怎奈母亲总是来信嘱咐;我权当尽孝心,让老人高兴一回,饮用二月余,流鼻血的毛病竟然从此治愈。虽然就此事我曾向医生请教,医生亦明确答复:“菊花茶不是药,不能治病,最多算是营养饮料。”但我还是觉得;母亲的心意赋予了菊花,菊花的灵性传承了母亲的使命;我因此常常饮用菊花茶。
我在大陆养的菊花,每年都是在结蕾时由母亲送来,虽然不必太多的照管,我的菊花却是多姿多彩十分争气,在诸多菊友之中经常独占鳌头;有一次睡前菊花开的尚好,醒来却忽然发现菊花凋谢,菊叶萎缩;正在我颇感纳闷之际,接到母亲病逝的电报;待我奔丧归来,整棵菊花已成哀怨枯枝,不久即香消玉殒,菊花的灵性令人叹服。
 
不管是看到眼前盛开的菊花,还是当我泡上一杯菊花茶或者煮上一碗菊花粥时,我的菊花情结便被激起;我想我与菊花是心灵相通的,每一盆菊花都像在传递母亲的关切,更像是母子之间沟通的渠道,总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情怀。
遥望北边再北边的故乡,即使我走得再远,尽管我已经落户异国他乡,我都会永远珍藏菊花对我的呼唤与诱惑;那是一种不畏秋霜的示范,一种沁人心脾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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