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的四季尚算分明,夏季躁而不熱,冬季寒而不冷,皆因與故國南北顛倒,所以季節正好相反。這裏通常三月至五月為秋季,六月至八月為冬季,九月至十一月為春季。冬季裏白天的氣溫十至二十攝氏度,晚間平均氣溫最低也在零攝氏度以上。
看慣了銀裝素裹的北地風光,南洲略顯涼意的冬季,正好可以用來繪一幅睽違已久的絢爛秋景圖軸。這樣一邊感觸一邊數算下來,南洲的春秋便很長,可以從三月一直延伸至十一月,共計九個月,正好是一年的四分之三。
癸巳年龍抬頭,再一次仔細地體味了悉尼秋天歸來後的驟然轉暖,早晚間微涼的風裏,混合著故鄉的氣息,沁人心脾。
人生最初的八載,年年冬天都蜷縮在巴山蜀水的畫卷裏,專等著春歸時分,伸着慵懶的腰,看徐徐展開的雨潤江南的春景:淅淅瀝瀝的牛毛細雨,輕盈澄澈的涓涓溪流,漫山遍野的各色花草,濃淡適宜的山峰霧影,都纖塵不染地定格在童蒙,成為召之即來、揮之不去的純真寫意。
告別南方之後,我回到了北京。歷史上有多少風花雪月的故事,是在遷往皇城之後伴著暮鼓晨鐘演繹的,如今用心追究起來,其結果已經不那麼重要;自己是何時愛上了北國蕭索而肅殺的秋天,認真地琢磨一番,竟然也沒有頭緒。也許關注人世間的不平事太多,故而無暇欣賞天地自然的恬靜淡泊,轉瞬之間,人到中年,吟詠著騷人似醉非醉的辭句,撫觸著古今舊人新人的篇章,才恍悟:其實每個人都在已黃將黃的另類書冊裏,成為別樣注解。
因為孩子尚小,害怕生病,冬季和夏季是不敢歸國返鄉的。冬季寒冷、冰雪皚皚、北風凜冽;夏季酷暑,赤熱炎炎、暑氣難耐。因此歸去來兮都是揀選秋季或者春季,地球的那一側,恰好是春季或秋季。
故園有濃於血濃於酒的血脈親情。故國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離別愁緒。異地有辛勤耕耘欣然收穫的豐碩果實。異鄉有入鄉隨俗天涯同在的舊友新知。
孩子們邊念書邊問,怎麼計算中國農曆新年的時候,我竟然走神兒,想到此次歸省正值春季,也不知道院子裏的玉蘭花是不是都已經玉立亭亭?倘若上蒼真能順遂人的心願,我樂意每日裏低聲祈禱,讓南北兩地都沒有冬夏,惟有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