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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一卷坐花叢
作者:何与怀  发布日期:2010-03-31 02:00:00  浏览次数: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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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趙大鈍老師新編《聽雨樓詩草》隆重出版
 
雪梨北區有一座“中華文化中心”,正廳中間赫然掛著一幅對聯,曰:“中華史邁五千載,文化根敷七大洲”,其宏大氣勢自不消說,字也寫得蒼古有力,正可谓神形相輝。對聯落款是“趙大鈍撰並書”。
雪梨乃至澳洲的華人社區,人所共知,趙大鈍老師是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華文古典詩詞開拓者,今年已經高壽九十一了,仍然行動俐落,思維敏捷,心明眼亮,令人拍案稱奇。
一九九七年,趙老把一生所寫、而又尚未散失的二百多首近體詩結集,由其學生集資出版,稱為《聽雨樓詩草》。此書按時間分為三部分:“卷上”、“卷中”和“卷下”(另有“補苴編”、“詞錄”、“聯語錄”和“蝶戀花唱酬錄”)。“卷上”所收之詩寫於一九四三至一九七五年間,正值抗日戰爭末期及越南戰爭數十年動亂。“卷中”為一九七五至一九八三年間所寫之詩。此時趙老因越南西貢易幟而投奔怒海,曾在美國、台灣、香港等地顛沛流離。“卷下”則是趙老於一九八三年八月來澳洲定居後所寫之詩。全書跨度超過半個世紀,論者稱之為“詩史”,信然。
《聽雨樓詩草》的出版,曾為澳州華人文壇一時之盛事。首先,此書得廣州傅子餘、臺北李猷、香港潘小磐、南澳阿德萊德徐定戡、雪梨劉渭平等大儒耆宿作序。又得趙老當年在越南時的學生、現為臺灣中壢中原大學胡寶林教授寫出〈追拾趙師八十年風塵歲月〉一文,對趙老生平作了殷實而又生動的回憶。而且,當時居住澳州布里斯班的中國著名畫家鬱風為封面精心創作國畫“聽雨樓圖”,此畫又得到澳洲名人欣然題上各自詩詞大作,可謂彌足珍貴。
開頭是郁風夫婿、中國著名文學家兼書法家黃苗子調寄點絳唇,題曰:
浙瀝添寒,憑伊隔個窗兒訴,淋鈴羈旅,舊日天涯路;濕到梨花,簾捲西山暮,花約住,春知何處,深巷明朝去。
南澳國學耆宿徐定戡和黃苗子原調原韻一闋:
賸水殘山,黍離麥秀憑誰訴,圖南羈旅,目斷鄉關路;問到歸期,風雨重簾暮,春且住,相依同處,莫便匆匆去。
雪梨女詩人高麗珍則題:
 
小樓連夜聽風雨,紅杏今朝絢野林;
安得先生春睡穩,賣花聲裏閉門深。
墨爾本詩人兼書法家廖蘊山題:
一廛堪借老南瀛,到處隨緣聽雨聲;
不管高樓與茅屋,滂沱淅瀝總關情。
著名武俠小說家梁羽生題:
一樓鐙火溯洄深,頭白江湖喜素心;
莫訝騷翁不高臥,瀟瀟風雨作龍吟。
博學多才的劉渭平教授則題:
瘦菊疏篁又再生,小樓棲隱晚方晴;
知翁得失渾無與,祗有關心風雨聲。
 
這些絕妙詩詞寫出了趙大鈍老師的品性神態,也勾畫出《聽雨樓詩草》一書的主旨,正如趙老自題所云:
 
風雨山河六十年,儘多危苦卻安然;
垂垂老矣吾樓在,依舊聽風聽雨眠。
 
聽雨樓原為趙老先人遺下的一間小樓,以此名之時,趙老年方十八歲。當時及此後六七十年來,世間太多“風雨轟騰,震撼人心”,即使今日,“風雨仍然無定,晴明不知何時”。趙老嘆道:“樓屢毀屢建,且曾隨余流離四方,斯時樓存心中也。”由此得知,“聽雨樓”的“聽雨”二字,大有深意。
正因為這種背景,趙老去國懷鄉之情特別強烈,充滿《聽雨樓詩草》全書。一九八三年他移居澳洲,在留別港中親友一詩中感嘆道:“百年殘局身安託?一髮中原望更遙!”在澳洲這個自由地,他常有這樣的感觸:“尋常一樣團圓月,客裡相看總惘然!”甚至:“眼底江山心底淚,無風無雨也瀟瀟!”一九八六年他自香港返澳洲時,機上作成一首五絕,可謂是發自心底的懇切期望。詩曰:
 
風雨山河淚,言歸異故鄉;
晴明如可俟,敢怨髮蒼蒼。
 
趙老出身貧寒,又經歷亂世,僅得小學畢業,但自幼好學,聰穎勤奮,又得多位名儒指點,因而修就深厚的國學功底。如黃苗子所言,趙詩不藉典故的堆砌,純用白描去寫,這種千錘百煉的濃縮文學語言,非有湛深的功底不能達致。聽雨樓的詩極似白樂天,但比白詩略多一些蘊藉。
綜觀《聽雨樓詩草》全書,發現氣醇聲和、從容婉曲亦為趙老詩風一大特點。下面這首七律可為一例:
 
花枝婀娜月光明,春色紛從眼底生。
高閣杯盤行樂地,萬家燈火戒嚴城;
鄉醪未飲心先醉,戍鼓頻傳夢不驚。
笑口逢辰艱一聚,漫教塵鞅負鷗盟!
 
此詩為西貢嶺南酒樓宴集而作,時值一九六五年元宵。當晚這個南越首都全城戒嚴,城外砲聲徹夜,而城內家家門前懸鐙,此一奇景奇事,詩中描畫得何其傳神!趙老氣定神閑、隨遇而安,又堅持操守、不致迷失的處世哲學也可從他為雪梨西區卡市牌樓所作的一副對聯看出:
 
既來之,則安之,最喜地容尊漢臘;
為禍也,抑福也,敢忘身是避秦人。
 
《聽雨樓詩草》一書中,有若干首為趙老言志之作。例如:
 
扶危拯溺濟癡聾,儒佛耶回道大同;
安得仁心長在抱,人間無日不春風!
 
的確,趙老詩如其人,人如其诗。他安貧樂道,寵辱不驚,高風亮節,剛直持躬,胸懷博大,素以“誠、慎、勤、慈”誨人律己,深為朋好學生崇敬。趙老行中庸之道,以為萬事不可絕對。他家庭的宗教信仰,就極具象徵意義:其父生前信奉高臺教(越南一種拜祭先哲聖賢的多神教);趙老和太太原先是佛教徒,現在自己皈依天主教,而太太生前一直堅守佛教;至於兒子,則是虔誠的基督徒。趙老家中設有研經室,各有各的經書,各有各的研究,互相尊重,其實亦為一樂也。
趙老實為我們澳華文壇的楷模;而他在中國古典詩詞寫作上的造詣,亦已有定論。《聽雨樓詩草》一書即為明證。現在趙老重新編訂此書,不但對舊本有所修正,更補充了近十年來的一些新作;而且出版之際,適逢雪梨文學界隆重举辦趙大鈍老師終身成就獎慶典,可謂雙喜臨門。後輩如我者不敢稱序,奉上以上淺陋文字,旨為祝賀。謹祝趙老健康快樂長壽,正如他〈八十八歲生朝寫心〉所言:
 
棲遲殊域勞傳譯,隨俗隨宜喜折衷。
得稍安閒天所眷,休多奇論世難融;
江山風月與人有,蒼狗白雲過眼空。
乍暖還寒春又到,悠然一卷坐花叢。
 
 
本文作爲一篇序收在趙大鈍老師新編《聽雨樓詩草》一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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