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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沃梦园》一
作者:景然  发布日期:2014-02-11 13:18:02  浏览次数:2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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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没入灰濛濛的云层,天地之间一片幽黯,连着一望无际海面的整条高低起伏的海岸像是抹了一层淡墨,显得深沉而静穆。在海岸线南边一座并不太高的山岗顶上,有一座用石头砌成的三层了望塔楼,塔楼顶上伫立着一个红衣短发女子,她正迎着呼呼的海风鸟瞰东北方向的一条蜿蜒的海岸小路,一辆敞篷越野车刚刚从一处山脊后面摇摇晃晃冒出来,车上依稀有两个男人的身影,一种带着些许兴奋的喜悦之情瞬间充溢了她的心房。她情不自禁地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又扯了扯红上衣,感到心儿扑通扑通直跳,脸蛋儿也火燎燎地热起来,便不再望,连忙转身跑下塔楼,顺着山岗连着北面群山的一条脊梁坡道一溜烟地跑走了。
       越野车沿着崎岖不平的海岸小路驶到了山岗东坡下面,前面是一个弯道,实际上是伸入大海的一处断崖,断崖下面,层层波澜发出撞击崖壁时富有节奏的哗哗声响,断崖后面就是西坡边缘,不一会,越野车从断崖弯道缓缓拐了过去,停在断崖边,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走到车前,一齐向前眺望,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海湾小镇幽然呈现在他们前方。
    海湾的三面群山郁郁葱葱满是树林,正北面的一座高山巍峨耸立,东西面的山势逐渐降低,划着波动的山顶曲线最终又升起来,形成各自两边的一座较高的山岗,巨脚一般踏入大海,将小镇环抱当中,那一幢幢黑色瓦楼瓦房就聚集在中央的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小丘和平地之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间的一座高墙深院,黑压压的像是一只大海龟匍匐在一座座矮丘之上,只露出背部斑驳的黑色背壳,那是大院里面的房屋屋顶,远望过去,因视角关系显得密密麻麻,连在一起,并一直延伸到了北面高山脚下,其他的瓦楼瓦房都分布在大院的四周,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形成了一条条小街巷道,在小镇依山的周围,都是开垦出来的碧绿农田和几个池塘,而正前方连着大海的一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古盐田,数以千计万计的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乌溜溜的砚式火山石盐槽星罗棋布般遍地都是,一条条蜿蜒的石头铺成的小道纵横交错,将盐槽、晒盐泥地、盐泥池、盐卤水池和蓄海水池连接在一起,只留着西南边一片白色沙滩,沙滩边停靠着些渔船,几个人影还在沙滩上溜达。此时,天色依旧昏暗,从海面吹过来的清爽的夏季海风越来越强,夹着海浪的声音呼呼地冲进海湾,将半空的灰云都吹动了,只见一时间风云涌动,天空忽明忽暗,沉静的小镇表面也随着变幻光影,以其一种极为奇幻幽静的景观映入两个男人的眼帘。
       它睡着了吗?十五年了,几乎没什么变化。吴青深深凝望小镇,心中涌起一阵感叹。
      何止十五年,它睡了八百年。赵国璋笑了。
       吴青也笑了,但他的目光一秒钟也不愿移开小镇,沉默片刻,他欣然说道,不过,我喜欢!
        他们都是一般的年纪,一般的高拔匀称的身材,但相貌可是迥然不同。吴青生就一副明亮的面容,天庭饱满,圆下巴,面色红润,目光清睿,好似深邃的幽潭透着温和沉静的清辉,但一双浓眉和高挺的鼻梁又顿显英华之气,浑身上下自有一股骄傲坦荡却又不失儒雅冲和的气度,只是年纪不过四十两鬓和额角就有些白了;而赵国璋肤色较黑,一头短发浓黑发亮,前额宽平,高颧骨,方下巴,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股聪颖机智的神气,不厚不薄的嘴唇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一副稳健机敏、精明强干的模样。当赵国璋驾驶着越野车开到断崖这边时,是吴青特意提出下车观望的,在他心中,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三天前,吴青从北京乘火车绕道湖北武汉,又辗转至江苏南京,经江苏、浙江乘客车进入福建,于傍晚到达厦门,找到了当年就读北京大学研究生时的老同学赵国璋,让他以他的名义在一家宾馆开了间客房,然后在客房里向他说明来意,结果着实吓了他一跳。
         赵国璋是地地道道的厦门人,任职厦门市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起初,他对吴青放弃大好前程、退隐民间的想法不可理解,还以为吴青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出了什么非隐不可的事,待得知没出任何事后,便开始劝吴青回心转意,赶紧回京继续做他的部长秘书,但经吴青再三强调隐居一事绝非儿戏,赵国璋才终于意识到这位老同学的的确确下了隐居的决心。
        我得做回自己了,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这么简单,没别的。吴青坐在客房窗边的沙发椅上坦然笑道。赵国璋坐在吴青对面的另一只沙发椅上,一边冲着茶水,一边谨慎地问,不好意思,能告诉我做什么事吗?吴青微微一笑,平静地说,想写点东西。赵国璋犹疑地追问,写东西?吴青点点头。那你想写什么?赵国璋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吴青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似有所思,写点感受,写些我感兴趣的东西。赵国璋继续问,哪些方面?
所有我感兴趣的。吴青手一摆做了个手势,好像在表示不能一一例举说明,实际上,我还在琢磨,我感到自己迷失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清楚无误地知道一点,那就是我失去太多的时间了,我准备沉下心,先对自己的心灵重新做个整理,就像……吴青微皱眉头,稍稍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就像《庄子.人间世》中孔子对颜回说的那种心斋,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是将自己的一切回归到空明,回到虚无的心境。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然后再重新开始,从空明开始,从虚无开始,找到一个真实的自我,从头系统地学起,再把我的感受、认识,呵呵,或者说研究成果写出来。说完,吴青头一扭,瞧一眼窗外,窗外已是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跟着又好似随意地加了一句,但也没准会写小说。
       写小说,你开玩笑?赵国璋刚喝下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赶紧放下茶杯,好奇地问。
      不,都有可能。吴青摇摇头,好似深有感慨,加重了语气,喟然长叹,唉,这么多年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做点学问,再不学点什么,写点什么,我就要失去岁月对我的怜悯了。吴青的眼神、面容总有股坦诚自然的味道,令赵国璋不由不相信他说的是实心话,只是作为他的挚友和老同学,设身处地替他着想,他觉得吴青就这样放弃仕途,隐居做学问,或者写小说未免太可惜了,便小心地又审视了一会吴青,闷头不语地想了许久,试图搞清楚吴青究竟怎么会这样,就在一年前,他去北京公差时曾看望吴青,那时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工作顺心,家庭和睦,根本没有任何隐居的迹象,对了,他的妻子真是个大美人,优雅高贵,还特意为他的到访做了顿好菜,想到这赵国璋心念一动,瞅着吴青轻声细语地提醒道,嫂子也不顾了?
        没有我,她活得更好,不用担心她。吴青又是淡然一笑,脸上却有一丝无奈的神情飞掠而过。
        既然如此,赵国璋沉吟片刻,紧锁的眉头忽地一松,爽快地说,那好吧,我能帮你什么,就尽管吩咐吧。但在赵国璋心里,他依然觉得吴青定是受到什么刺激,所谓隐居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他安慰自己,像吴青那种家庭背景和身份的公子哥儿也许哪天清醒了,就自然会回京的,此时正是体现铁哥们义气的时候,便不再劝阻,非常聪明地表了个态。吴青正等着他的这句话,一道光芒在他心中一闪,眼前仿佛显现出一个向往已久的新世界,他边回忆边兴致盎然地说,还记得读书时,差不多有十五年了吧,有一个暑假,你带我、还有几个同学去过的那个海边古镇吗?就是你舅舅家住的那个古镇。赵国璋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灵湾?
       对,就是灵湾。吴青深深瞅着赵国璋坚定地说,仿佛这名字深藏心中已久,等不及要呼之欲出了。
       你想去那隐居?
       对,没错,就是那。
      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一年,也许更久。
      第二天,赵国璋都安排好了,他给灵湾古镇的亲戚通了电话,把吴青要过去住一段时间的事说了,请他们为吴青准备好住宿的地方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第三天午饭过后,便开着自己的越野车,带吴青朝距离厦门市西郊一百公里外的灵湾古镇出发了。
       一路上,风和日丽,两人有说有笑,免不了回忆十五年前来到灵湾古镇的往事,赵国璋发现,吴青还真的是把灵湾古镇当成他心灵的港湾,几乎句句都是些溢美之词,对灵湾古镇充满了温情和感动,这对土生土长的赵国璋来说,(吴青对灵湾古镇的这种感情)是他始料不及的,尽管他对灵湾也不乏一些美好的回忆。而吴青并不知觉自己言语之中有什么夸张之处,他热情洋溢地回顾了许多当年的情景,把灵湾古镇捧上了天,他说这是他永世不能忘怀的一个最美的古镇,自己已不知多少次梦回灵湾,醒来后仍神往不已。
        他不仅谈到十五年前就有了有朝一日重返灵湾的念头,只是多年来失身于公务,对灵湾的思念只得无可奈何地铭刻于梦中,他还告诉赵国璋,他记得当年在灵湾走过的每一处地方,譬如古镇入口处的一株参天如盖的大榕树和高耸的刻有灵湾二字的石雕牌坊,又如古镇里的一条条光滑的泛着清辉的鹅卵石小巷,几个幽深的古井,一个大磨盘,还有镇边长满油菜花和紫云英的农田,一个池塘边的七人脚踏式大水车……种种小镇的风貌边说边都浮现在他的回忆中,还有令他印象深刻的古盐田,那黑乎乎的盐槽一个个像是天外来物,全都被削平、挖磨,形成一个个砚状的槽,真是奇特无比,当然,对于那青山绿水,碧波海浪,美得荡人心魄就更不用提了。但最渗入他记忆的是小镇中心的那个保存完好的灵湾山庄,它那种糅合了江南园林与闽南土堡特点的设计堪称绝世无双,尤其又是选择在这样一处远离尘嚣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幽僻美丽的海湾内建造,体现了当年建造这一山庄的主人不同凡响的心界。
    山庄为双墙构造,外墙高大厚实,由夯土石块垒成,墙头四角搭建碉式角楼,墙面不同位置、不同高度、不同角度、不同方向设有斗型条窗、射击孔、注水孔等防御设施,构成了多范围、多方面、多方向、多角度的立体防御系统,咋一看,虽历经岁月沧桑,墙面早已古旧斑驳,到处都有土石剥落、凹凸不平的痕迹,但依然令人感到威严肃立,戒备森严,可谁又能料想到,这山庄内墙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拥有犹如江南山水诗画一般的园林景致。
         吴青越说越兴奋,憧憬之情溢于言表,他回忆起,山庄内庭园一个挨着一个,精雕细琢、写意如画、步移景异、曲径通幽的建造艺术比比皆是,什么亭台楼榭、曲院游廊、叠石奇峰、清流荷塘、花圃竹林蜿蜒其间、疏落有致,身临其中,仿佛寄身山水,踏入仙境,不止如此,还有那些庭园、厅堂、亭阁的命名、匾额、楹取、书条石、雕刻图案、装饰花纹,不仅点缀了山庄,同时还蕴含了山庄主人的品味和思想精神,为山庄增添了大量的人文气息,所有这些,吴青犹如历历在目,说起来滔滔不绝,甚至他还回忆出了几个庭园的名称,他颇为兴奋地说,对了,我记得有一个荒废的闹鬼的小园子,都没人敢去居住,就在山庄西北角的内墙边,出内墙西门是个夹在外墙中间的跑马道,出北门便是后山,园子里面到处都是清水,整个园子的亭榭楼阁、土木花草一块一块地仿佛浮在水上,格调清幽雅致,园名我记得很清楚,叫做沃梦园。他玩味地想了想,嘴角一翘,眯着眼,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沃的意思,该是丰满丰富的意思,园子里美梦多多,却是个闹鬼的园子,真奇怪。赵国璋不得不佩服吴青的记忆力,你还记得真清楚。吴青笑道,国璋,灵湾古镇可是一块宝地,我怎么会忘记?赵国璋自嘲地摇摇头,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灵湾这地方世间少有,亏我本地人,居然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吴青微蹙眉头,有些担心地问,时间隔了这么久,也不知有什么变化?赵国璋说,去看了就知道。我也有两年没去那了。吴青好像想起什么,又问,你姥爷,呃,也就是你外公身体好吗?
      五年前,他就去世了。赵国璋并不伤感,接着说,他老人家活了九十岁,死在老房子里,可谓寿终正寝,无所遗憾。
      哦,吴青轻叹一声,若有所失,原想这次多请教他一些关于灵湾古镇的事情,他这一走,恐怕整个小镇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你想知道什么呢?
      也就是灵湾古镇的来龙去脉,包括解放前发生在古镇的故事,还有所有的,对,所有的,吴青双手两边一挥,做了个手势,他所知道的一切。
      灵湾古镇其实就是一个村,要说它的来历,我也知道一些,其实,古镇里所有人都知道,赵国璋一边将车从沿海国道拐进一条岔道,一条不太平整的碎石铺成的小路,一边说,那还是南宋末年,元兵屡次南犯,而朝廷昏庸腐败,家国不保,江苏南京的一个姓周的大官对朝廷失望之极,便举家南迁,退隐到这里,以盐业为生,算到现在将近八百年了。
       嗯,吴青认真地听着,点点头,我记得的,十五年前我们在灵湾时就听你外公说起过。赵国璋突然感到心中一动,哈,这么一说,灵湾还真是为隐士准备的啊。吴青也很高兴,神秘地瞥了一眼赵国璋,含笑不语。噢,赵国璋惊讶地嘟嚷道,吴青,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是冲这个来的。吴青哈哈一笑,反问,有何不可?就在这时,前面海面上空一团团灰色云层涌动聚拢,向内陆飘过来。赵国璋望了一眼天空,说,天变阴了,不过,再过半小时就到了。吴青也望了望天空,满不在乎地说,真是个不错的天气。赵国璋歪过头瞄了一眼吴青,眉毛一扬,饶有趣味地问,想不想吹吹海风?吴青怦然心动,立即高兴地回答道,好啊。赵国璋敞开车篷,一阵阵清凉的海风拂面而过,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也不知笑什么,只觉得身处辽阔海岸边的旷野群山之中,突然之间心情变得格外舒畅。真舒服!很久没有吹过这么舒服的海风了!吴青孩子气地大声说。忽的,赵国璋对吴青竟有些同情了,心想可怜的这个老同学在京城过的究竟是什么生活啊。但他嘴里可没这么说,他也来了兴致,吴青,我继续说。吴青明白他要继续说灵湾的故事,便道,好,说吧。
        于是,他们开着车一边继续前进,一边又聊了起来。这条小路两边要么是青山,要么是海岸,车子有时钻进山窝,不一会又从山窝里冒出来,开到海岸边,不一会又从海岸边钻进山间……四周什么人影也没有,也没有一处房屋,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声、海浪声,还有小路边树林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响。
       赵国璋介绍说,一九四九年,山庄的主人周家老爷带领全家,还有管家和一些仆从离开了古镇,去了台湾,从此杳无音信,灵湾山庄就此归了国家和古镇的人民,和十五年前你看到的那样,一部分成了民宅,一部分成了古镇村委会,一部分成了小学校。吴青问,现在还是这样吗?赵国璋说,大概是吧,两年前我去时还那样,估计现在也没什么变化,一会我们到了就都知道了。吴青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这么多年来,在中国大地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灵湾山庄若还能维持原样在他想来实属奇迹。
       这样的结局,八百年前隐居于此的周家老爷何曾想到呢?直到最近十年,才陆续有周家的后人回到这里寻根访祖,有的来自台湾,有的来自英国,还有来自德国、美国的,看来周家后人从这个古镇走出去后,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开枝散叶了。
      他们回来有说什么吗?
      他们能说什么呢?听说,解放前,周家杀过共产党人,是犯有命案的,你也听说过的,就发生在那个闹鬼的园子里。
      沃梦园。吴青一惊,他回想起当年镇里的老人的确向他和同学们说过这事,只是究竟怎么回事他们说得并不清楚,毕竟都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只知道在那园子里周家曾杀过人,杀过共产党,而自己当时也没有细问,至于为什么杀人,怎么杀的都没弄清楚。
       对,沃梦园。赵国璋意味深长地偏头瞅了一眼吴青,接着说,周家他们能逃出去,就是万幸了。吴青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人吗?赵国璋摇摇头,不知道。我外公若在世或许还能知道一些情况,当年我的太外公还是周家命案的证人呢,但现在,那个年代的人大都死了,镇里知道的人恐怕很少了,不过,可以问问我舅舅,他或许知道。这就是历史啊。
       是的,这正是历史。吴青沉下脸点头表示肯定。两人一阵沉默。天空越来越暗了,海风呼呼地把车都晃动了,赵国璋放缓车速,慢慢地前进。吴青大声问,会下雨吗?赵国璋也大声回答,不知道,天气预报没说。也许只是一阵子,瞧海那边,都是晴空。吴青望见了海平面远处一片明媚的光亮,说,太有意思了。赵国璋不明白地问,什么?吴青又说了句,太有意思了。这天气,好像在向我预示什么。你瞧,海风越来越大,天空风起云涌,大地都昏暗了,而我们正向着一个八百年的古镇开去,这种感觉太有意思了。吴青感性地边说着,一双眼睛神采飞扬。赵国璋又问,什么?我不明白。吴青嘴边流露出一丝富有意味的笑容,说,这预示着我们正进入一个深沉古朴、神秘莫测的地方啊。
       赵国璋这回明白了,他知道这是吴青特有的逗乐风格,便装作不以为然地耸耸鼻子,你可真会联想,我倒是希望我们正进入一个光芒四射、美轮美奂的地方。两人彼此相望,不由会心一笑。这时,越野车绕过一条山脊,开到海岸边,前面目及之处是座山岗。赵国璋头一抬,示意吴青,看到了吗?那座山,那座塔楼,山后面就是灵湾古镇。吴青立即倾过头向前望,没错,一座山,一座塔楼,那些曾经深藏在心中的渴望和回忆又一次如同翻涌的风云涌动起来,对,山后就是灵湾古镇。他凝视山顶塔楼,好像塔楼顶有个红影一闪,再定睛一瞧,不见了。
        当赵国璋开着车终于拐过那座山岗边缘的一处断崖口时,整个灵湾古镇梦境般呈现在吴青眼前,他便立刻让赵国璋停车,以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下车仔细而深情地凝望起来,良久,吴青收回目光,感到浑身精力十足,动容地朝赵国璋手一挥,叫道,走吧,让海风再大些吧,把我们吹进这个幽静而美绝了的小世界吧。然而,事实上,海风突然减弱了,笼罩在古镇上空的这片暗淡的云幕也正渐渐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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