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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如兰小姐的晚餐
作者:景然  发布日期:2014-05-23 19:34:52  浏览次数:2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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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儿真巧,两位器宇不凡的男士都打电话过来邀请如兰小姐共进晚餐。
        如兰小姐从她那临海的宽敞明净的工作室中走到阳台,外面的世界一览无余:蔚蓝的天空下,辽阔的海面一望无际,几座远处的小岛就像一个个神秘的绿色盒子,错落有致地漂浮在一望无际的碧波中,永远那么诱人地吸引着如兰小姐的目光,她曾上百次上千次地想过哪日得了闲,定将鼓足勇气扬帆出海,前往这些小岛,去探寻那里的秘密。
        而如今,虽然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这些神秘的小岛上,但她的思绪却飘向了另一处:“我该怎么对待这两个男人的晚餐邀请呢?是应了这个推了那个,还是许了那个辞了这个?”
        这可得好好思量一番,一个是她的设计项目投资商,一个则是她多年的好朋友,两个人对她都有或明或暗的爱意表示,但她都没答应,“如今的爱情,唉……”如兰小姐不无惆怅地心叹道,“又怎是一声叹息了得!”
        这世间的虚情假意和骚动的欲望她见得太多了,男人追求女人的种种招数她也早已谙熟于胸,随着岁月流逝,爱情!这份本该越来越美好的情感却在一点点的就像剥落的一片片花瓣飘零了,留下来的只是如同明镜般的透明,然而又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不将对方照个明明白白,她是不会轻言爱与不爱的。
        就拿这个投资商来说吧,他早已成家立室却还对她死缠烂打,幸好他多少还在意所谓的“绅士风度”,对她倒也不敢有过分举动,恰恰相反,他处处在她面前刻意展示出那种风度翩翩的派头,言谈举止之间很具一种令女孩心动的成熟男士魅力,诸如言语机智风趣,举止潇洒得体,为女性买单更是慷慨大方之类的,可她已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更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她能清醒地判断和分辨出男人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真的是为了爱情,她承认,自己也会如同所有女人一样为之感动,但决不会因为这种感动而放弃自己内心的真实追求。而以她的真爱标准,即使他为了她离婚,她也不会将抛妻弃子的男人领回家的,只不过,只要不谈爱情,在她看来,他还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商业合作伙伴,因此,她并不想得罪他,每当他对她开始冒出非分企图的苗头时,她总能果断又恰到好处地予以掐断,好让他时刻保持冷静不做出非礼的事情来。
        而对于邀请她晚餐的另一个男人,如兰小姐则完全无须如此劳心费神了,因为这个男人在认识她三年的过程中连一句求爱的告白都没有。他只是持续不断地试图通过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行动渗透到她的生活和情感中,以此来暗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试探着向她一点点地表达爱意。尽管连傻子都能明白这个男人是在追求她,可她偏偏希望他能亲口对她说出求爱的话语,有好几回她感到自己几乎被他感动得就要缴械投降了,只要这时他对她说一句“我爱你”或者“做我的女朋友吧”,她也许就会答应了他,但这位“傻大个”真是木讷到了极点,亦或是倔犟到了极点,就是一个字眼儿也不能从嘴里蹦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她便骄傲又遗憾地暗自埋怨:“难道你还有什么迟疑吗?难道你是希望我来说‘我爱你’吗?难道你不知道本姑娘是出了名的宁折不弯的女人吗?你可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啊!”
        爱情就这样在无谓的消耗中流于平淡了,如兰小姐和他成了好朋友,有事没事地和他一起聚个会或者海聊一通,往往能起到纾解心头烦闷和压力的好处,直到前三个月,他突然消失了,变得杳无音讯,为此她还纳闷了许久,曾有那么一刻,她的心头掠过一丝惆怅,颇为伤感地发出一声感慨:“真爱总是难以长留!”
         可今儿个真是巧了!那个投资商以“谈项目合作细节”为由的晚餐邀请电话刚刚挂断,就接到了这位玩失踪的“傻大个”的电话,如兰小姐差点跳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连珠炮般地急问:“文瑄,这些天你上哪了?嗯?你上哪了?快说!”
        “见面再说吧。”
         听起来,那声音有些胆怯,如兰小姐便趁势不松懈地催促道:“不!现在就说!”
        “……”
        对方一阵沉默,令如兰小姐又急又气,但又无可奈何,过了一会,电话那头响起了他谦和的声音,“还是见面再说吧。”
        如兰小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好吧。地点在哪?”
        “电视塔旋转餐厅。”
        “嗯,知道了,你等我电话。”
        电话挂断后,如兰小姐怔怔地呆了好一会,突然,她好像清醒过来似的,才发觉自己脸庞竟然有些微微发热,连忙用双手揉了揉脸,自言自语道:“哼,就连他这样老实的人也学会了欲擒故纵的雕虫小技,难道你以为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但转而又想:“也许,也许‘傻大个’还真的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吧?会是什么呢?男人啊,你们都说女人心海里针,也不瞧瞧你们自己,翻云覆雨的不也一样吗?”
        她感到心头一阵烦闷,站起来踱步到阳台,面朝大海,远处的那几座小岛依旧那么神秘而且可爱,也许只有它们才是永远忠实的,只需靠近它们,它们就会向你敞开怀抱,不离不弃地永远呆在那里。
        “唉,男人啊……”如兰小姐又叹了一声,“若不是因为自食其力的我迫不得已要与你们这些还在掌握着这个世界大权的男人周旋,我宁愿放下一切,纵身大海游到那些小岛上去……”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将眼珠浸得又酸又疼,她轻轻眨了眨眼,让泪水流出来,再竖起小拇指抹了抹,表情就像一幅画一般静穆……须臾,她从这突如其来的无以名状的感触中恢复过来,默默寻思:“还是现实一点吧。看看这两个男人,一个要与我谈项目合作,一个则对我故作神秘,这其实全都是借口,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一个自以为把控着我的项目运转资金就想对我有所企图,一个则自以为对我关怀备至就可以让我的心灵跪倒在你的脚下,你们都把女人看成什么了?
        “哼,好吧,既然你们全都这么自以为是,那就放马过来吧,本姑娘才不怕你们呢。
       ”那么,晚餐,我该去参加谁的呢?我可不想一个晚上连续……”
 
2
        下午大约四点半的时候,文瑄早早地来到市电视塔塔顶的旋转餐厅,这时因晚餐时间尚早,堂皇明亮的餐厅内只他一人坐在早已预定好的桌位上。
       餐厅女服务员小柳端上一杯放了薄荷的清水走到客人桌前,递给他,礼貌地问候:“先生,您好。”
        文瑄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轻声说:“您好!我等朋友。”
        目光一碰之间,小柳的心头毫无来由的一荡,如沐春风一般,情不自禁地暗自赞叹:“真舒服的一个男人!”
        登时,她感到头脑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嘴唇却只翕动了一下,没发出声来,文瑄友善地又朝她笑了笑,点了下头。
        小柳这才惊过来,一丝红晕泛起脸庞,幸好在这旋转餐厅工作了几年什么样的男人也见过不少,便含笑掩饰了羞涩和尴尬,冲着文瑄回点了下头,随即转身离去,心却在砰砰直跳,待走到餐厅一角时,她又忍不住回头朝文瑄瞟了一眼,他看上去风采儒雅、落落大方,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在想什么呢?他在等什么样的朋友呢?”她不无好奇地心想。
        文瑄此时确是心潮起伏,但小柳无法知道的是,今夜的晚餐对他来说,可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他喝了一口清水,放下杯子,朝玻璃墙外望去,一幢幢高楼大厦,一条条街道尽收眼底,当夜晚降临,餐厅启动旋转后,便能俯视整座城市。他又回过头来,不自觉地双臂环抱胸前,平视前方,一些思绪如同翻涌的波澜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再过些日子,文瑄就满三十八了,虽然无情的岁月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已留下痕迹,两鬓也过早地露出了几根白发,但身形一直保持着匀称挺拔,面容又干净俊朗,眉宇之间给人一种谦谦温和、灵韵流动的感觉,自有一番温润如玉、见之忘俗的气质。
        就是凭了这般的相貌气质,多年来文瑄从来不缺女人的关爱和垂青,但自从认识如兰小姐后,他就谢绝了其他所有女人的爱慕之情,开始认认真真对待起自己内心渴望的某种具有永恒意味的情感来了。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真该死,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这个问题!”文瑄暗自骂了一声自己。
        但一个念头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又覆上心头:“可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啊!”
        三年前,文瑄就认识了如兰小姐,至今他都还记得在最初相识的时候,如兰小姐就曾向他介绍她的过去,那番娓娓道来的语气和模样仿佛不过是在叙述一段无关痛痒的往事,她说,那些如花的豆蔻年华伴随着纯真的追求早已一去不复返了,紧随而来的看似一切都充满阳光、充满希望的生活对于一个颇具才华又不失美貌的女孩,自然免不了天真单纯、如梦似幻的遐想,但一件令她每每想起便心惊肉跳的事情发生了,一个道貌岸然、颇有名望的中年男人在她大学毕业不久,将她诱骗到他家中,强行玷污了她,从那以后,她对待世界的态度完全改变了,她对待男人的态度也改变了,年纪轻轻思想便变得老成起来,并具有了一种对世俗的独到的“鉴赏力”和“适应力”,同时,在一年年的事业追求中,她将自己的情感一层层地锁在了内心深处,虽然,她也渴盼着纯洁美好的爱情,但她已经不能安然受之了。
        文瑄对她的真诚相告非常感动,情不自禁地便对她生出一股浓浓的爱怜之情,三年下来,他尽自己所能关心她,照顾她,但就是无法对她说出“我爱你”或者“我喜欢你”之类的真情告白,事实上,文瑄从小到大从未对任何女人发自肺腑地说过这样的话,从来都是别的女人主动追求他,看起来他好像都已丧失了主动表达爱情的能力,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获得爱情不过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情。但这仅仅是一种表象,文瑄自己非常清楚,他并非说不出那些话,而是他期待着只对一个女人——一个符合他理想追求的梦中女人——说出来。
        “真见鬼,全都过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就看今晚她的意见吧。”文瑄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双手摊开来,平放在桌面上,好像要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但只过了一小会,两只手就将透明的玻璃水杯合握掌心,垂下目光,怔怔地望着水杯中微微晃动的清水发呆,眼中又流露出了一种迷茫的神色。
        “她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事呢?算了吧,她就是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她一个女孩子在如今的社会打拼怎能不遇到那些事呢!”
        他懊恼地轻叹了口气,两只手不知不觉中将杯子握得更紧了。
        “她显然不是一个背景单纯的女人,唉……这些可鄙的男人!”
        在他脑海中,一个个男人的形象冒了出来,这些男人都是如兰小姐社交圈里的人,有各色各样的人物,其中也不乏几个身份显赫的男人,他知道,这和她是一名建筑设计师的职业有关,因为要获得一些重要的设计项目就必须和他们打交道,只是……
        文瑄摇了摇头,他并不怀疑如兰小姐在建筑设计方面的才华和天分,短短几年功夫,如兰小姐在建筑设计界崭露头角,已获得了市里多项大奖和设计项目,只是……当今世道,年纪不过三十就能取得如此的成就实在令他不能免俗地充满了迷惑,隐隐之中,他感到琢磨不透的是,在如兰小姐取得的成就背后也许还隐藏着一些她并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更何况,她确确实实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呢!
        一想到这,文瑄便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神往的笑容,该如何形容如兰小姐的那种美呢?
        在文瑄看来,如兰小姐真是人如其名,天就一副兰花一般的清新恬美的面容,清澈幽静的眼眸里总是透着股温暖的笑意,而且十分具有灵气,她的身姿则苗条有致,举手投足之间具有一种天仙般的气韵,不论走在哪里,总能格外地引人关注,但令他揪心的是,这种难得一见的美却常常出没在各种名利场中,就像一朵清新脱俗的兰花在物欲横流的尘世中悠然绽放,但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了那尘世中的污浊……
        “先生,……先生……”
        文瑄突然听到有人在唤他,愣了一下,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侧头看去,只见小柳领着一个小伙子站在桌旁,小伙子手中捧着一大捧玫瑰。
        “先生,这是您的玫瑰吗?”小柳瞅着文瑄又问。
        “对,是我网上订购的,指定这个时间送过来的。”文瑄说完头偏向那个小伙子,说:“谢谢你。”
        小伙子将玫瑰递给文瑄,再让文瑄签了收条后就走了。小柳现在可以确定了,文瑄一定是在等一位女士,看这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十有八九会是一件浪漫的事呢。
        文瑄又露出了他那富有魅力的笑容,对小柳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小柳心头忽的掠过一丝妒忌,嘴里却说,“需要加点水吗?”
        “呃,”文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水不知什么时候都快喝光了,便说:“好的。”
        小柳抿着笑意为文瑄提了个透明的茶壶过来,里面漂浮着几片淡黄的菊花,一边替文瑄满上水杯,一边眼睛好像不听使唤地骨溜溜地瞧了他一眼。
        “谢谢。”
        “不客气。真美的玫瑰。”她说。
        “送给一个好朋友的。”
        “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孩。”
        “是的,她很美丽。”
        小柳还想问什么,但文瑄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大捧玫瑰上,她知道如此询问客人有些不妥,只是突然之间,心头好像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勾动了一下,令她欲言又止,心有不舍地退身离开了。
        文瑄倒是没有注意到小柳的这些细微的神色变化,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玫瑰上,这捧玫瑰嫣红馥郁,仿佛一团火焰在眼前燃烧,一股浓浓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他忍不住捧起玫瑰,凑前头去嗅,浓郁的芬芳扑鼻而来,他不由为之感叹了一声:
         “三年啦,今晚便是一个决战时刻!”
        为了这一时刻,没有人知道,文瑄可是左思右想,前前后后不知积聚了多少的勇气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邀请如兰小姐共进晚餐,并在晚餐中,要对她勇敢地做一件事,一件决定他将来幸福的事情!
        霎时之间,文瑄的脸红了,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孩子一般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不安地跃动,他挪了挪身子,更换了个姿势,这才恢复正常,不由自嘲地微微摇头一笑,心中却又充满了甜蜜……
        是的,在过去的三年里,文瑄纵有一腔护花之情,但又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并不具备让如兰小姐过上一种安宁生活的条件,他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科技公司的软件工程师,别说没有足够的财富能让如兰小姐放弃自己的事业,成为一名安享幸福的居家太太,就连养活自己都还常常捉衿见肘,朝不保夕,只能过着那种“恋爱可以、成家扯淡”的自由的单身汉日子,而且,更为要命的是,他还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不羁于世的“傻大个”,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心灵的纯洁,他绝不委屈了自己向主动前来的“幸福”低头。
        而“傻大个”这个绰号其实是如兰小姐封的,她多次明确无误地告诉过他,她并不是一个虚荣的女人。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她并不介意他的身份。可他退却了,一来是因为他饱受着自己那完美的梦中女人的“折磨”,二来是因为他对自己空无一文而缺乏组建家庭的信心,从前者看,如兰小姐看似与完美的梦中女人有些差距,而从后者看,要想建立一个富足的家庭在他看来更是遥不可及,于是,文瑄就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宁愿陪着如兰小姐聊聊天,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加之他那可怜的早已被其他女人宠惯了的自尊心,故而绝口不提求爱的话,只是想当然地希望他的默默付出能换来她的爱情,却从来没有仔细地想一想:她是否喜欢他这样呢?
        他们就这样不离不合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既不像恋人,又不像朋友,而如兰小姐居然也有耐心和他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
        直到三个月前,他终于等来了一个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机会,他开发的一套软件产品被南方的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看中,并邀请他前往洽谈产品版权及开发的交易,他便强忍住心头的喜悦和激动,没有留话地一个人去了南方,想一切谈妥后再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现在向如兰小姐大胆告白的时机总算来到了!
        文瑄和风险投资公司的软件产品交易非常成功,三个月内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他获得了满意的报酬,虽然不是太多,但也足以开启一个家庭所必备的财富之门,除此之外,风险投资公司还和他谈定了产品分红的协议,他将可以从每套软件产品的销售中获得版权分红,这意味着只要产品源源不断地售出,金钱就会滚滚而来、流进他的腰包,而他有了钱后,就可以施展筹划已久的创业抱负——那风险投资公司的人还对他说,如果他去南方创业,还会给他更多的风投资金予以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如兰小姐愿意,就算她不再工作他也能养活她,而她也就不必抛头露脸地讨好那些对她蠢蠢欲动的男人们了,而且还能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一些美好的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在文瑄心头浮想联翩,这些天来,他也想明白了,完美的梦中女人也许今生今世都遇不到了,但这又何妨呢?如果抛开如兰小姐的过去,她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女人!何况,往事如烟,让它飘散就是了,自己又不是要娶她的过去过日子,重要的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一时之间,如兰小姐的种种光彩照人的形象如同一幕幕美丽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他心中充满了对她的赞美:不论怎么看,她都是一位智慧美貌、动静相宜、勇敢善良,有情有义,淳朴大方的女子,而且她的眼界明净宽广,又热爱生活,遇到问题有见地有主张,还尊重自然,尊重人格……简直用世间最美的词句赞美她都不过分!
        文瑄从休闲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盒,轻轻打开来,只见亮光闪闪,光影在餐厅四处晃动,立刻将小柳的视线吸住了,是一枚钻石戒指!怪不得如此耀眼夺目!
       小柳毫无查觉地咽了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戒指,心想:“果然,他竟是要向一个女人求婚!”
        小柳猜得一点没错,文瑄正是打算晚餐时向如兰小姐求婚,他从锦盒取出戒指,头望向玻璃墙外,可以想象得出,当夜晚降临,随着旋转餐厅的缓缓转动,整座城市灯火通明,下面必将灿若星河,而自己和如兰小姐坐在这里,就好像是在星空之上,到那时,乘着微微酒意,再拿出精心挑选好的钻戒深情款款地向她表白,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呢……
        文瑄想着想着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美美的微笑,说来没有人会相信,文瑄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下定决心向一个女人求婚呢。
        “只要她愿意,我一定信守承诺,爱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永远把她当作掌心的宝贝宠她一辈子……决不会再介意她的过去!”
        他对自己的品格充满了自信,他相信自己一旦承诺,必将信守终身,他也为此做好了准备,只要如兰小姐愿意下嫁给他,今后他的所有就全献给她。
        但就在这时,一个疑问仿佛从天而降,突然掉进他的脑袋:“……可是……要是她不同意呢?……”
        他感到脸一阵发僵,热血直往上涌,再也坐不住了,便匆匆收好钻戒放回口袋,站了起来,走到小柳身边,问:“请问洗手间在哪?”
        小柳将高挑的身子挺得直直的,笑容满面地朝一个方向指了一下:“您朝那走。”
        文瑄根本没注意到小柳此刻炽热的眼神,只微微颔首致谢便朝洗手间方向去了,而小柳的目光兀自追随着他的身影拐进一条通道……
        文瑄走到洗手间梳洗台前,拎开水龙头,双手捧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来,双手撑着台面,对着宽阔明亮的镜子审视着自己,湿漉漉的脸庞挂滴着水珠,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他又抹了抹脸,再面对镜子,自己的眼神依然疑惑,那个疑问又鬼魅般钻进了他的头脑:
       “要是她不同意呢?”
        对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些天来文瑄一直都在探寻答案,他觉得自己和如兰小姐之间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亲密的关系,但又总觉还差一点点什么,好像有什么无影无形的东西隔在彼此的心灵中间,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有时他会想,要么是因为自己那讨厌的陈腐观念导致的,要么就是他对如兰小姐的真实想法实际上并无把握。
        往日与如兰小姐的交往情景如同电影快镜头般在他的脑海里放映,一点一滴的飞速掠过,当遇到令他猜疑的情景时便停下来,再仔仔细细地琢磨一番,看看能否从中发现什么可以让他确定她真实想法的蛛丝马迹。
        “很显然,她是喜欢我的。”一会他这么想,但过了一会,他又犹豫起来:“不,她并不满意我。”
        他生气地像头忧郁的狮子一般甩了甩头,立直身子,又一次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同时自我安慰地从内心发出一个声音:“不管如何,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尽管他明白,向她求婚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如果她拒绝了,自己将无法用一颗纯净的心再面对她,他将会失去她,也将会迷失自己,也许,连朋友都很难做成了,他感到自己将无法承受那种压力,这样的结果不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但是他不想再拖下去了,三年来的默默守候也该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了,今夜的晚餐就是他孤注一掷的出击,如兰小姐,你就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文瑄终于从洗手间出来,容光焕发地回到座位上,此时,餐厅里已经多了几位客人,东部城市的暮色来得较早,外面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有些高楼大厦都亮起了灯,他朝小柳招了招手,小柳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立即就过来了。
        “小姐,能否帮我一个忙?”
        “哦,”小柳一怔,诧异地说,“当然,您说。”
         “我想给我的好朋友一个惊喜,请您先替我收起这玫瑰,等到时候了,我给您暗示,您再拿出来,好吗?”文瑄和颜悦色地说。
         “嗯,好的。”小柳根本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当文瑄将玫瑰递到她手中时,小柳再也不能按捺住心头之痒,问:“先生,您这是要求婚吧?”
        文瑄灿然一笑,点了点头:“先保密。嗯哼?”
         “当然。听您的。”
         小柳捧着玫瑰,迈开轻盈的步子,开心地离开了文瑄,好像这玫瑰是送给她似的,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嗅着玫瑰。
        而文瑄举起一只手,伸进外套内袋,取出一张飞机票,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又看,一丝愁云又堆在眉梢,抑制不住地默默祈祷:
         “如兰,我这回可是真心的!希望你不要让我离开这个城市吧……”
 
3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迷惑男人的。”
        “这个叫如兰的丫头,我见过,的确美若天仙……”
        在一所高档休闲会所的浴池边,两个四十多岁的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坐着聊天。他们一个面容刚毅,虎背蜂腰,肌肉结实,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健美的活力,另一个则圆头圆脑,大腹便便,满身的肥肉松弛得像要掉下来似的。
         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偏过头来,眯着一双小眼睛,带着轻视的口吻慢悠悠地接着说:“嘉诚,你是得不到她的。这种女人……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的本事还不到家啊。”
         嘉诚鼻孔轻“哼”了一下,像似很有把握地说道:“老齐,你等着瞧吧。”
         “你想怎么做?”老齐嘴角一歪,流露出一种狡黠的怪笑。
         嘉诚眨了下眼睛,神秘地瞥了一眼老齐,又说了一遍:“你等着瞧好了。”
         “嘿嘿,别以为我猜不到,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哥们,我还不了解你?”
        “算了吧,老齐,你就别瞎猜了。”嘉诚说着站了起来,身材就像一尊古罗马战神雕像般富有力感和美感。
         “哎,你这就走了?不再玩玩?”老齐抬起头来,挤眉弄眼地朝嘉诚使了个眼色。
         嘉诚半弯下身子,故意用力地拍了拍老齐那松软的后背,只听“叭叭”两声脆响,“唉哟。”老齐也装作吃疼地叫了起来,嘉诚摇了摇头,不屑地淡笑道:“走了,老齐,你知道我的,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说完,嘉诚大步离去,老齐也不瞧他,面对着一双泡在浴池里的胖脚丫,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装蒜,我当然了解你。”
         出了休闲会所,一身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嘉诚驾驶着轿车来到市里最豪华的一座酒店,定了间客房,看了看时间,不过下午四点钟,离约如兰小姐的晚餐还早呢,便躺在床上想先打个盹,但眼睛刚刚闭上,心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如兰小姐想入非非的幻境中……
         嘉诚这一年四十三岁,他不仅投资房地产,还投资文化教育、娱乐、环保等多项产业,由于经营有方,多年下来已是身家不菲,加之乐善好施,交友广泛,在市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而且,令他自己颇为得意的是,他有着留学名牌大学的经历,自以为和那些肚子没几瓶墨水,靠着一身壮胆“抢”了改革开放商机而发家致富的暴发户不一样,即使整座城市也难以找出几个比得上他一般学识底子的富豪,不论在言谈举止,还是兴趣爱好方面他都要显得格调不凡,特别在对待女人方面,更不会像老齐那样从不挑拣、肆意而为,但凡对一个女人,在他看来都是要有所“礼数”的,也正是因为他礼数周到,已经有不少女人心甘情愿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尽管明知他已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嘉诚在女人面前出手阔绰那是有名的,加之他那风流倜傥,英武魁伟的身姿,常常会有女人围着他转,但他“当然”不会来者不拒,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可是有讲究的,相貌资质一般和已婚的女人他是不会去碰的,不过他也不会亏待了她们,只要遇上了,送个小礼物什么的那都不在话下;而对那些貌美如花的年轻未婚女孩或风姿绰约的单身女子,只要你开得了口,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都要设法取下来。
        “不管怎么样,说到底不就是花点钱嘛,这算得了什么,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常常这么想。
        可是,他遇到了一个自己使尽了浑身解数,就是把金山银山堆在她眼前也不为所动的美丽女子,那就是如兰小姐。
        嘉诚认识如兰小姐也有段时日了,从瞧见她的第一眼起,就被她身上洋溢出的一种奇特而又赏心悦目的美吸引,在他眼里,如兰小姐那种清丽脱俗的气质与曼妙身材的完美融合有股别样精致动人的感性,就像一朵晨雾中的莲花,在如梦似幻的雾气遮掩下若隐若现的绽露出点点花瓣尖儿的粉红,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韵味,到后来,再得知如兰小姐还是一名才华出众、智慧过人的建筑设计师时,他的一颗心便不知不觉之中对她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佳人,真是难以置信。”
        在嘉诚的记忆中,对如兰小姐的这种感觉和过去认识的所有女人截然不同,说其清纯却又在清纯之上多了点灵气,说其灵气却又在灵气之上多了点妩媚,说其妩媚却又在妩媚之上多了点优雅,说其优雅却又在优雅之上多了点洒脱,说其洒脱却又在洒脱之上多了点清高,说其清高却又在清高之上多了点温柔,说其温柔却又在温柔之上多了点倔强,说其倔强却又在倔强之上多了点明智,说其明智却又在明智之上多了点顽皮,说其顽皮却又在顽皮之上多了点纯真……总之,在他看来,她的美仿佛世无仅有,独一无双,若能一亲芳泽,他觉得也不枉今生了。
        但如兰小姐没有给他任何亲近的机会,不论他如何卖力地表现自己,她都如淡淡静水一般不起一丝波澜,常常搅得他欲火焚身,却又碍于多年来打造的“高知富豪”的形象而强作翩翩君子风度,不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敬,生怕她看低了自己。
         “她是故意陪我玩呢,那我就奉陪到底。”起初,充满自信的嘉诚常常会自作多情地这么想。
        然而,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后,嘉诚终于意识到如兰小姐并不喜欢自己,这对他仿佛当头一记闷棍,觉得深受其辱,但又不便发作,而且心中更不服气,因为他听说,有几个假仁假义的老头经常带着如兰小姐一同游玩,他们可是自己不论如何都不敢得罪的颇具实力的人物,只是,瞧着他们那幅衰样,他便会忍不住想象出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同时恨恨地暗骂:“宁上死老头的床,也不识我抬举……哼……别以为他们罩着你,我就不敢碰你,你就等着吧,你总有求我的时候。”
        事实上,这都是嘉诚无中生有的胡思乱想,尽管围绕如兰小姐的绯闻和谣言从未间断,却从没有人拿得出证据说明她真的上了某人的床,或和某人发生了极为暧昧的关系,而她自己,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根本不屑一顾,一如既往地在各个名利场傲然独立、风华依旧,惹得一个个各色男人就像一群摇尾乞怜的小狗围着她团团直转,让嘉诚看了不由妒火中烧,暗自急得咬牙切齿。
        有时候他对自己这种沉陷于美貌女人而不能自拔的欲求迷惑不解,感觉自己就像犯了毒瘾一般,总是对那种只有女人才能带来的美妙快感——不仅限于肉体——追逐不休,虽然,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游戏”自古以来就在不断的演绎着,但那些什么海枯石烂的忠贞爱情在他看来全都是瞎扯,他认为其实就是为了一种“美妙快感”,一种足以激发男人活力、信心和尊严的快感,也是一种足以凸显男人威权的力量。而这种快感,这种力量,又岂能被那些活色生香般的感官刺激和肉欲享受全占了?
        对于那些居于社会底层的人,他们是无法理解也是无能体会到这种美妙快感的,只有像他这般拥有巨大财富的男人才能体味其中的奥妙,或许,这种美妙快感还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前进的一股不可或缺的动力呢。
        在嘉诚的头脑里,时常会为自己沉迷女色编织着各式各样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恐怕是迄今为止最令他安心的了,而有了这种理由,似乎不论做什么——为了追求和享受到这美妙快感——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在古代,为了一个美丽女人,男人们都还可以发动一场战争呢,我区区一介商人,做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在某个夜晚,他瞧着一位赤条条躺在身边、正在睡梦中的性感女郎,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自我安慰地心道。
        只可惜的是,自己对如兰小姐做了那么多,就差发动一场战争了,这个用身影便掳走了他心的女人却还是对他无动于衷。一个不愿善罢甘休的渴望就此埋进了嘉诚的心底。   
        但一个月前,一个接近如兰小姐的机会就在嘉诚几乎无法忍受的时候盼来了,经朋友推荐,他一举成为了如兰小姐设计项目的投资人,当时,想和他争夺这个项目的人还大有人在呢,因为人人都清楚,如兰小姐的设计项目背后还连着一个价值上亿的城建项目。为了争取这个项目,他可没少花力气。
        这样一来,他和如兰小姐频繁碰面商讨项目的机会就自然多了,他知道,如兰小姐对这个项目尽管有设计权,但并无驾驭的权力,而如今他成了投资人,从项目运作的角度上看,他的意见如兰小姐是不可不重视的,甚至,在某些方面,她还得求着他哩。
        嘉诚随即针对如兰小姐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盘算着终有一日要把如兰小姐搂入怀中,一解忍耐已久的心头之痒。
        不过,他绝没料到的是,如兰小姐对他的不论是旁敲侧击还是死缠烂打的招数根本不以为然,只轻松几下就把他跃跃欲试的招数全封闭在心头,弄得他好像剑还没出鞘就要偃旗息鼓了,这才招来老齐那群俗不可耐的暴发户们的嘲笑。
        别提嘉诚胸中积滞着多大的欲火了,若不是有那些受他恩惠的女人可以让他发泄,他简直要为她发疯了。
        一日,嘉诚和老齐等几个寻欢作乐完后的朋友聚在一起闲聊,有人笑道:“如今的女孩子,供人玩乐也不知羞耻,真不知她们脑子里怎么想的。”
         “这个年头哪有什么淑女,每个女人都有一个价格,你给得起,就玩得起。”
        “什么话,就是玩不起的,也有招呢。前不久,你们没看报道吗?一个傻瓜垂涎女同事,串通了个伙伴,在吃饭时给女同事酒里下药,然后把迷昏了的女同事带进客房做了那事,呵呵,这个傻瓜……”
        “哎,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事世界什么地方都有,有一回,我有个哥们搞酒会派对,瞄准了几个女客,就用了这招,嘿嘿。”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嘉诚一激灵仰起头来,一个主意在他头脑中就像披着黑袍的幽灵从黑暗的渊薮里溜了出来。
        他还回忆起,其实在国外读书时,就曾和几个男同学对几个女同学搞过一次恶作剧,他们乘着一次聚会用一种“催情水”迷昏了她们,然后猥亵一番,当作趣事,再事后赔礼道歉,该做什么做什么,结果什么事也没有。毕业后每每想起这事,他还曾为自己竟然做出如此的荒唐事很觉不值,渐渐的就把这糗事淡忘了,如今猛然想起,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好像这事才刚刚发生似的令他既紧张又激动。
        几天后,嘉诚全计划好了,他设法弄来了“催情水”,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特意找来一个女伴试验了一番。这一试果然灵验,只需一瓶5毫升的“催情水”混入红酒中,那女伴毫无察觉地喝完红酒后,仅仅五分钟,就变得粉面潮红,气息急促,酥软无力,他只微微一挑逗,那女伴便娇喘吁吁,任由摆布,完全成了他尽情的玩物。
        于是,到了这一日,按照计划,他先电话约了如兰小姐,然后和老齐到休闲会所洗浴干净,再来到这家豪华酒店,定了间客房,并向酒店餐厅预订了一个桌位,只等夜晚降临,如兰小姐如约赴餐,自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暗下“催情水”混入饮料中……那,嘿嘿,这位桀骜不驯、绝妙无双的大美人如兰小姐就要乖乖成为他的掌中物了。
        想到这,躺在床上的嘉诚情不自禁地得意的笑了,渐渐地,他带着对如兰小姐无尽的渴望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梦见了如兰小姐和自己在这间客房的床上共度良宵,享尽了无上的快活……
        等嘉诚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六点钟,他梳洗完毕,一副绅士派头来到酒店餐厅,在预定的桌位坐下,餐厅金碧辉煌,穿戴整齐的餐厅服务生训练有素地来回招呼着客人,客人不多也不算少,一点喧闹声也没有,整个餐厅的气氛看起来是那么的典雅清静、规矩有序,他诡秘地四处瞟了几眼,同时按了按口袋,心想:“这样的一个环境谁能料到会有一出好戏将要上演呢?”
 
4
        梳妆台前,如兰小姐在嘴唇上微微抹了点口红,对着镜子望着自己,一头乌黑浓密的直发顺滑地垂肩而下,方正光洁的额头上一圈疏密均匀的刘海齐着两弯清秀如画的黛眉,目光灵动有神,似有明灿霞光照在眉目之间,整个白玉般的面庞都泛出了明净剔透的光彩,而那细白的脖颈恰如娇嫩花茎,光滑细腻,一身淡黄碎花纹浅青底色精纺真丝连衣齐膝短裙将玲珑有致的苗条身子展露出来,圆弧大开领口露出白皙凝脂般的一抹前胸,忽的嫣然一笑,整面镜子仿佛登时活了。
        她伸出一只手,纤纤手指滑过镜前的一排香水瓶口,停在其中一个瓶口之上,将那瓶香水拿了起来,轻轻悬开瓶盖,一股沁人心脾的犹如纯洁少女肌肤上的那种清幽甜美的芬芳散了开来,她抿嘴淡露微笑,又将盖子悬上,一双妙目瞪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曾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如兰小姐对自己尚未来得及品尝纯洁爱情的滋味便惨遭玷污而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从此留下了总也消除不去的沉痛伤痕,更为可恨的是,在她每每试图迎接爱情时这伤痕就会像一头恶狼跳出来噬啮她的心灵,使她不能如同所有年轻女孩那般相信爱情,而人生在世,相信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情感啊!
        但当一切都顽强地挺过来后,纷杂的人世间在她眼里又呈现出了一种无比透彻的清晰,仿佛这人世其实不过是笼上了层层变幻多端的烟雾,而她则能透过这层层烟雾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她学会了如何适应这个社会,也懂得了运用这个社会中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在她眼里,古往今来,他们其实从未改变过,都是变了花样却变不了本质的一群欲望制造者。
        而作为女人,一个长得还很美丽的女人,面对这群欲望制造者,在为理想拼搏的路上,不要期待他们永远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只有坚定的始终把控着他们的欲望才能驾驭他们度过这生来无法逃脱的、也是自己无可奈何要用一生梦想去交换的现实生活。
        如兰小姐忽的又冲着镜中的自己,略显凄迷的冷笑了一下,她想:“那个‘傻大个’,为了他那‘纯洁的欲望’等待了她那么久,也许,今晚就是他的欲望的最后爆发。倘若真是如此,我真的要拿自己的一生梦想和他交换吗?
        而那个自大虚伪的所谓‘有文化底子的大富豪’,为了他‘野兽般的欲望’说不定又想在今夜的晚餐玩什么把戏。哼。再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还根本不知道我的能量有多强!”
        她稍一犹豫,面色遽然严肃起来,把手中的香水瓶放回原处,又用手巾抹掉唇上的口红,脸庞不着一点修饰的转过身子,走到衣柜前,随手挑了件丝巾围在脖子上,又披上一件青灰色风衣,束好腰,随后离开了房间。
        当她走出工作室门外,夜幕已经降下来了,从海岸边的一排排楼房别墅向里纵深到市内一片片的城区都是灯光闪耀,好似万点星光落在了这座海滨城市,呈现出一派繁华璀璨的景象,多少年来,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着这样那样的故事,却从来不曾改变过它那始终迷人的夜景,突然,如兰小姐心中一动,回过头来,转身朝工作室后面的大海望去,墨灰般的暮霭一笼一笼的浓淡不一的浮在海面上空,那几座可爱的小岛已然不见踪影,全都消失在暮霭中,她深深地凝望着,目光像要穿透这沉沉暮霭似的,良久,她垂下目光,转回身,面目平静地迈开脚步,走到门口边的一辆轿车旁,开了车门,钻进去,启动了轿车,轿车缓缓驶向街道,不一会,车尾忽的发出一瞬紧促低沉的喷气声,加速地沿着通往市区的街道奔驰而去……
         毋庸置疑,对于如何应对那两位器宇不凡男人的晚餐邀请,如兰小姐已经成竹在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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