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煎蛋哲學
對年青人來説，轉老似乎是很遙遠的事，但時間很快便偷偷溜走，人生路上不斷展示著里程碑在提醒我時光正在飛逝。
“大約27年前，Francis看到了一張女孩子的照片…”德弟開始他的發言，我看見Sally有點兒羞怯的笑著，就好像當年那般，德弟繼續說：“…並對我說她很漂亮，然後，Francis和我在街上遇到Sally，接下來就是浪漫的愛情旅程…”
當然，一些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和Sally相識相遇的故事，但要等到我們二十五結婚週年日才給長期以來想揭露我過去的秘密的佳弟和德弟提供了一次良機。我曾經對一些朋友說我是在悉尼佐治街遇到Sally的，然後我便舒緩他們的驚訝，告訴他們德弟扮演紅娘的過程。有時他們會瞪我一眼，好像我偷了德弟什麼東西似的，但是德弟和Sally都向我保證他們之間全沒有任何愛戀的意向。
大家聼完了德弟的浪漫史故事之後，便輪到佳弟發言了。他透露了我年少時的一些惡作劇行徑，如對學校那不友善的門衛進行以用香煙做計時的爆竹空投轟炸，或者偷取學校擴建工地地板瓷磚製作出一套麻將（但後來被爸爸扔了）等，佳弟也講述了我的“煎蛋哲學”故事：
“當我們小的時候，媽媽常常給我們吃魚，她認為魚有益健康而且當時來說比肉類便宜。間中我們得到一只半熟的煎雞蛋。大家都喜歡吃半熟煎雞蛋，特別是我，我那麽喜歡便常常首先吃完那碗白飯，才慢慢享受那煎蛋…”
聽了這許多，食客們都在揣測故事的來龍去脈，但我禁不住就留意到我們的童年美食和那晚擺在我們面前的美酒佳餚形成鮮明對比。佳弟繼續說：
“有一天，Francis告訴我，我那樣做只令我享受到那一只蛋的美味，但如果我把那半熟雞蛋和飯混合的話，便可以享受到全碗飯與蛋的美味了，我被説服了！時至今日，這成為了Francis 的‘煎蛋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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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年青人跟我們當時很不一樣，”幾星期後我們一家人在飯店吃飯時，Sally遺憾的說道，“在我們畢業的時候，第一想到的是要找工作，那些有幸找到工作的人甚至在考試之後第二天便開始上班。如今，年青人整天就是想著要歡樂，他們每天晚上外出直到很晚才回家，即使負債累累也想著要遊歷世界。”
我笑著回答，“我覺得今日的年青人聰明多了。我們從前嘛，只忙於家計：寄錢給家裏的父母、結婚、償還房屋貸款，在還站腳未穩已有孩子並已步入中年咯。”
“太對了！”Kevin插話說，“不要責怪我們享受生活，我們才不想等到中年才這樣做呢！”
“當然的，”我承認，但擔心自己已讓步太多，我說：“但這並不等於不重視你的將來，你現在就應該努力，使將來更能享受美好的生活。”
“那您的煎蛋哲學又怎樣呀，爸爸！”總是Janice會來一枝冷箭，“把你的享受伸展開使你生命裏的快樂加倍，對嗎？”
好一陣子，我不知如何回應。
“有時候我很懷疑你的哲學，”Evelyn無意中給我打開出路，“要是把雞蛋混入太多的米飯裏，你甚至嘗不出雞蛋的味道了。”
“那麼，技巧就在於混合適當的比例讓你仍然可以享受到快感，但要確保在最後一口仍能享受到這美味。”我回答說，但不知是否足以推翻Janice的攻勢。
“我有時問自己，我們做得對嗎？我們勤奮學習和工作30到50年，我們是否真的能留下足夠時間享受生命嗎？” 我們的大女兒歎了口氣說道，或許是想到了她那最近死于癌症的年青朋友。
“生命是一場賭博，”我同意說，“一個人可能25歲時就死了，如果他早知道的話，可能可以放多些時間於享受而少些學習或工作，但由於我們不知道，我們便應該選擇一條我們相信可以給到我們最美好的將來的道路，希望在嘗到雞蛋之前不要跌掉飯碗吧！”
果然應驗現代青年的意向，我們的兩女兒很快便跟我們談到旅遊計劃了。Janice仍然是在大學，她此行只能是短期的，她說要和另一個女孩一起駕乘麵包車去西澳洲進行為期三星期的探索之旅；Evelyn則剛剛完成商業/法律學位，她要去中國雲南進行為期六個月的旅程，據說這是她們教會安排的並且會在當地做志願教英語工作。早在兩年前她就和三個大學好友去過中國旅遊五星期，其中還包括時任移民部長Philip Ruddock的女兒Caitlin，他們都非常愛戀在中國的旅程，但相較Caitlin而言，Evelyn的普通話很是有限。
沒有給孩子們教傳中文是我的遺憾之一，“你是華語廣播員，而你的孩子們不會說中文？”很多人都質疑，甚至有人告訴我這是可恥的，但不是要侮辱我，我只能以微笑衷心接受這一批評。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掌握第二門語言是一大優勢，就算只是使我們更好理解自己的第一語言也是好事。當我和Sally相識時，我們講不同的方言，因此我們彼此用英文交談。由於Sally在馬來西亞接受的是英文和馬來文的教育，所以她也不會閲讀中文。在我們結婚之後，Sally從朋友那裏學會了廣東話，但由於我的廣東話比Sally的好很多，要是在家裏講廣東話便會導致一種不平等關係，這是我不願意的，結果我的孩子們在家裏失去了學講中文的機會。我們曾送他們去週末中文班，但漢語的複雜使他們常常一週後已忘記了上週的所學，沒多久也不再去上課了。最近幾年，三個孩子們都自行去學習漢語，然而收穫甚微。
我和Sally表達了對女兒們旅行設想的擔心。不久以前，我們一個好朋友的女兒去美國進行為期6個月的假期，這是她第一次離家並最終在那裏結了婚就住下了，她的父母告訴我們對於讓女兒出去感到很難過。
“那麼，你對你來澳洲而不返回香港感到不安嗎？” Evelyn回應我們的擔心說。
“我不知道如果當時留在香港會成為怎樣，”我回答說，“我那些留下來的同學們發展得也不錯，但我不後悔，我只希望我的父母把所有孩子們都送到同一地方，要是那樣的話，如今我們都會在一起了。”
“這是生命中會發生的事，”Evelyn隨著年齡的增長，有時說話的語氣跟我有點像，她繼續說，“命運把我們帶到不同的地方，我們可以自由選擇去與留，你做了你的選擇，不是嗎？”
“是的，我們都要面對選擇，有時更可能是被迫要做出選擇，因此，我們應該未雨綢繆以確保面對一個好的選擇。”
“那麼你是說我們不應該作出任何去一個新地方的決定嗎？僅僅是因為你擔心我們可能不回來？” Evelyn的論點漸居上風。
“如果你硬要的話，你應該選擇一個能夠使你快樂渡過餘生的地方。”Sally怱忙的插嘴，進一步把我們逼入死角。
“誰說Evelyn在中國不會快樂渡過餘生？” Janice質問說。
“我！”我衝口而出，差不多馬上就感到後悔講錯了！（是違背了我的Beta 脾性的應有懲罰)。
我們的注意力很快便轉向Janice的旅遊：兩個女孩子自乘麵包車穿越西澳洲內陸是安全嗎？
“如果有男孩子過來和你們交談怎麼辦？如果他們跟隨你們囘麵包車呢？你會把他們打發走嗎？”Sally想到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如果你們真這麼擔心，我們可以邀請一個男孩子一起伴著我們去。” Janice惡作劇的說，當然那會令我們更擔心了！老實說，我和Sally並非想禁制孩子們，亦並不打算阻止她們的旅行，我們開心見誠的聊天只是想在他們離開之前再一提醒，希望她們更加小心保重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