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松鹤延年图呢,先生你也清楚,是童垲的代表作,”
蒋科一面细细介绍,一面缓缓的引着客人前行。
“说实话,真品不可能我这小店。”“嗯,珍藏在在台北博物馆。”中年人点点头,微笑着看蒋科一眼:“童垲呢,是明末清初画家,善画花卉翎毛,勾勒挺秀,着色妍雅,有宋人法度。”
香爸听到蒋科咳嗽声,
就不动声色的奉承着:
“先生,我就猜到,一大早到这儿逛街的,不会是等闲之辈的呀。”中年人的老婆,在一边意外接话:“他呀,本来就是教这个的。”
蒋科发出的老人笑,
就更谦虚慎谨慎了:
“此幅《松鹤延年图》呢,寓意大吉,特别符合中国人对于吉祥、长寿的美好祈盼。画面中古树苍翠,松树蜿蜒摇曳;两只丹顶鹤身形高挑飘逸,如仙境来客一般;松树下开满吉祥的花朵,一派吉祥和谐的画意盎然纸上。老师,不知我说得对不对的呀?”
香爸转过身,捂捂自己嘴巴。
这老家伙,先生变成了老师,贼精的呀!
可在商言商,蒋科没做错,别说,我得学着。只是,那老师的老婆不懂事儿,这个关键时候,怎么能暴露你老公的身份?
老师频频点头,
然后轻轻夸赞:
“不简单!蒋老板虽是一小店主,可我看专业比得上受过规范教育的大学老师的呀。”站下,微笑到:“蒋老板,直说吧,这幅高仿画,价格多少?”
蒋科双手垂立,
轻轻弄着自己衣角,
脸上有一种吞吞吐吐,欲罢不能神情:“老师,您真是要买?”中年人点点头。蒋科的背,更显驼了,好像十分为难:“不瞒老师您说,古玩这一行,卖生不卖熟,”
没想到,
中年人爽快一笑:
“行啦,都是内行,蒋老板您就说个内行价吧。这画,在上海画廊,96x200已装裱挂轴友谊价4290.00元,在苏洲画苑,”蒋科伸出了5根指头:“那,不好意思,这个数如何?”
看来,
对方的确是内行,马上点头。
“行!朋友价,5万!那种小学生画的都要四千多块,你这真正的高仿品,值这个价。蒋老板,我记住你了,以后交个朋友。”
递过一张名片,
扭头对其老婆呶呶嘴:“付钱”
中年夫妇离开后,虽然小芳姑娘披着大红绶带,笑靥如花的站在门外,可一大半上午,就再没有客人进店来。这时,早站得有些乏味的香爸,才敢重新掏出手机,拨通了小香。
“小香呀,我是香爸呢。”
电话那头,乱哄哄的,好像正在收发快件。
“香爸你好,这三个月有点忙,”“屁话,工作怎能不忙?”香爸的老人笑,变成了板脸孔:“你个小香呀,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呀,韩伢子好的呀?”
“放下,放下快放下,,那堆才是的呀,听到没有?”
小香没顾上回答,先震耳欲聋的叫起来。
“再乱来,你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喂香爸呀,”“好样儿的,我都听见了,”香爸满意的夸到:“小香,你说话蛮有魄力的呀。”
“香爸,对不起,实在有点忙,空了,我和韩伢子请你喝茶。”
“好好,今晚上一定记得打过来的呀。”
香爸舔舔自己嘴巴:“我也向你说个对不起,刚才上班,我把手机设成了震动,没及时接听,”“香爸,我没打电话过来呀,是不是别人打的,哎,又搞错啦,香爸再见!”
啪,小香关了手机。
香爸呆呆,这小子,真把我香爸忘记了?不是让你打过来吗?
哎呀,不对!香爸急忙掏出手机一查,竟然是王国发的短信“香爸你好,我明天到上海办案,抽时间一叙,等我的手机。再见,生意兴隆。”
香爸朝经理室瞄瞄,
门半掩着,灯光如水,淌得强化地板一片银亮。
明天王国要来,这消息,给不给蒋科说呢?不说,当然更好。可王国也一定会告诉他的,因为目前还得靠着他。“蒋科。”“香爸。”
蒋科抬头看是他,一笑。
“来,坐下坐下,站了一大上午,”
“王国明天要来上海”香爸晃晃自己的老人机:“明天?”“抽时间一叙的呀,等着吧。”蒋科点点头:“反正在店里。”这让香爸的脸孔,不引人注意的暗暗。
果然,王国也通知了他。
如果不通知不好吗?这个王国呀。
香爸就疲倦的一屁股坐下,真有些腰酸背痛呢。唉,老板?香爸古玩?八字还没一撇呀,这日子也太难熬啦。瞧人家蒋科,除了必要,工作一安排完,自己就进经理室,舒舒服服的坐着看报,算帐,呷茶,还一下把3000块变成了九十万,哎哎,这才是真正的老板呀。
蒋科把手中的计算器放在一边,
双手合拢,诚恳的看着香爸。
“香爸呀,这一天天的站着抓钱,的确累呀。说真的,还是那句话,你那个亲家身体还好,又有点文化,彤彤现在又不需要时时刻刻的守着,何不把他引来一起干干,也分担一点你的疲倦。”
香爸累,这不假!
毕竟是花甲老人,一天天的这么苦站着,自己看着也心焦。
当然罗,这天下没有免费午餐,没人能随随便便的成功,你要来趟这淌浑水,也该如此,可问题是,真把香爸累倒了,那王国的远景投资也就会嘎然而止,这对我没有好处。
因此,蒋科第二次对香爸提这个事儿。
的确是出于好心加担心。
香爸脑子亮亮,又摇摇头。蒋科不客气了:“香爸呀,请问这世上什么东西最珍贵?”“我家妙香和彤彤。”香爸想想,说:“还有我老太太和老娘。”
蒋科一拍桌子,
嘎嘎嘎的笑了:
“算了吧,你个老混蛋,哄我,我还不清楚。二十多年前,我们就争过吵过,还差点儿打起了的呀。”香爸就像被他窥破了自己内心最隐密的隐私,不好意思的笑笑,咕嘟咕噜的。
“就是知道,也不能这样直说的呀。”
“你个老混蛋,一辈子就是要面子。混到要进坟墓啦。还是要面子。”
蒋科痛快淋漓的笑骂着,在这兴头上,不骂白不骂呢:“这世上最珍贵的是生命,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了,你还能干什么的呀?你那点小心眼儿,扔了吧。怕亲家知道了你的真相,嘲笑自己?怕教会了徒弟,就饿死师傅,一钱不值?好,”
一拍桌子,愉快的站起来,推开椅子。
居然能在窄小的桌后,踱来踱去:
“你就咬紧牙关硬熬着吧,可香爸,我敢发誓,照这样,你顶多还能撑半个月,不自己退出,就是被王国撸了你的老板。”
香爸嗖的站起来,
一面往外走,一面说。
“麻烦,让她俩把柜子看到会儿。”蒋科笑了,明知故问:“到哪儿。”“香妈发了个短信,我得赶回去瞧瞧。”说罢,早不见了踪影。
蒋科追出来,站在门口。
探出小半个脑袋,瞅着消失在地铁口的香爸。
又一次笑骂到:“真是个老混蛋,一厚子都死要面子。何苦来哉?”回过头,瞅见二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挥手:“一人奖金1000块,那画,卖得老值的呀。”
二小姑娘都高兴得连连点头,
然后,小英姑娘怯怯的问到:
“蒋总,俺按你吩咐的那样做,心现在还在乱跳哩,俺,俺没得罪香副总哩?”“得什么罪”蒋科挺挺胸脯,吁一口长气:“香副总自己不自觉,刺刺他也好。可是,你们记住了,店里就只有我们四个人,团结一致,才能赚钱。该对香副总尊重的,一定要尊重,明白的呀?”
二小姑娘点点头。
小英姑娘还舒了口气。
踏进地铁站,直至上了轻轨,香爸才有些回过神。轻轨里的人真多,开着空调,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清新的空气咝咝咝在脸上抚过,让自己神清目爽。
看看周围,
嗬嗬,满眼风景。
高的矮的瘦的胖的男的女的,本市的外地的本国的外国的,热热闹闹,挤成一团。真奇怪,现在又不是早晚高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呀?
幸亏白驹下海了,
可以天天开车上班,
要不是在远大上班,天天这样挤,咋得了啦?也幸亏妙香辞职在家,要还在上班,天呀!可是,除了个别人,大家都低下头,目不转睛,紧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瞧这专注的样儿,
要是那个扒手趁此机会扒包,我敢说,成功率百分之百。
唉,都说现在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亲情冷漠,瞧瞧这个个自顾自玩着的陶醉样,不凉不薄不冷,才不正常的呀。哎你别说,蒋科这老小子说话挺有煽动性的,把我煽煽,就煽到这儿来啦。
当然罗,他的话也未必全对。
只是和我的心思凑了巧而己
说实在的,我的确是有点受不住了。以前没事在家躺在床榻上多好,玩着平板,逗逗小外孙女儿,然后,溜到外面瞅瞅,有没有打折菜……不对,我怎么走回头路啦?
用小外孙女儿的话来讲,就是“外公,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可白何亲家,你愿意我们一起合作的呀?
不错,远香近臭,记得你曾雅兮兮的咬文嚼字“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友。”我虽然说不出来,可也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不忙,我得想想……
“俺说咯,昨晚上爷儿俩吵得可凶了咯?”
“吵么子?”
“桂子小俩口硬要生二胎,老头子不同意,就这样的咯。”“我看,一定是你那桂子媳妇使的坏。生什么生?生得起呀?如果生个工行,还马怪马虎虎,生个建行,大家不跟着倒霉的呀?”
“这,说是可以照彩B咯,提前预知,如果不行,”
“干什么?你这个当奶奶的想干什么?想杀人的呀?不说不得行,就是得行,到哪儿照去……”
香爸扭扭头,靠左车门处,挤着二个外地老太太,毫无故虑的大声唠叨着。香爸真替二老太太担心,如果有人偷听去,编成段子发在网上,那个桂子和桂子媳妇,不怕气死?
可是,瞧!
大家都忙着玩手机,谁还来偷听?
香爸忽然感到自己有点落伍了,如今在车上,在街上,在商店,在家里,甚至在洗手间,玩手机是潮流,是时髦啊!不行,你们玩儿,我也得玩儿。不与时俱进,你们还会轻蔑的想,瞧这个乡巴佬老头儿,傻大个的呀,一准连手机也要女儿替他拨号……
香爸有些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手机
可刚掏出,又马上揣进了衣兜。
算了吧,不拿出来还好,拿出来更糟。我怎么霉到顶了,去买只老人手机?我老了吗?须知,按联合国最新年龄标淮,我才算中老人的呀……
看到香爸意外回来,
白何老俩口和香妈,都有点吃惊。
香爸只好挥挥手:“没事儿没事儿,我是回来有点事儿,想和亲家商量商量的呀。”可进了小屋,香妈轻轻掩上门后,仍胆战心惊的问:“她外公,是不是出事儿啦?”
香爸皱皱眉:
“出事儿?我能出什么事儿?”
“就是你,倒捣腾古玩儿的呀。”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我们聊天时,亲家讲过,擅自买卖国家文物,要犯法的。听说,还有人为此吃了枪子,满门抄斩的呀。”
“26岁额还装可爱。装嫩。”
香爸有些光火了:
“是哪个亲家说的”“退休教师。”“你不懂,她当教师的也不懂?”香爸嘭嘭嘭的拍着床沿:“我们有证照,按时缴纳税费,守法经营,”香妈一把揪住他:“找死哇?亲家正在隔壁。”
又把老头子一推:
“你真以为我不明白?就是这样,你们捣腾国家文物,也是犯法的呀。”
“古玩不是国家文物。”香爸不想继续与她争了,和这种没见识的老太太争,不值!我得找白何亲家谈正经事去:“国家文物也不是古玩,唉,不跟你说啦,妙香过来了。”
香爸真是从骨子里疼自己的独生女儿,
嘴上和香妈唠唠叨叨的吵着,却连妙香拉开门进来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俩口急忙开门出去,正巧,亲家老俩口也拉门出来,四个老人一起笑嘻嘻的招呼妙香,不想妙香一扭身子,抽抽答答起来……
结果,香爸不但打算和白何亲家商量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反倒差点儿被白何老头儿,拉进了一桩抢劫案,丌自哭笑不得,不提。
第二天上班,蒋科笑嘻嘻的问:“香爸,和你那亲家谈得如何?”“还行。”香爸不想多聊,有意岔开话头:“王国要来,不做点准备的呀?”
“怎么个准备?正想和你商量的呀。”
蒋科多鬼精,
一看对方岔开话头,便知道香老头没和亲家谈拢,最大的可能是根本就没谈。他看到过香爸的那对老亲家,老太太一看就是教师,道理和学问就收藏在她脸上。
而那个网络写手,
一看那光秃秃的脑袋,那幅闪闪发光的眼镜,就明白其人的文化知识一定远在香爸之上。
大凡有文化知识的人,大都大智若愚。所以,虽然这老俩口比不上香爸香妈的小聪明多多,可真要玩起心眼儿来,有得香爸老俩口学的。
再加上,他对香爸所谓的身体好坏。
以及香爸和其亲家合作是否成功,并不是真正感兴趣。
所以,也跟着转了话头,反将了对方。香爸当然更没有准备,也被对方问了个大张口:“这个呢”老头子支支吾吾的:“是不是,联系联系坐坐,怎么的呀?”
“对!联系在哪儿坐坐,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到底是香爸呀。”
蒋科在心里嗤之以鼻,嘴上却夸到。
“你这么一提,就好准备了。我看今天的顾客更少,你是不是到附近瞧瞧,找一家稍好的茶餐厅,免得来了临时再找的呀。”
香爸大喜,早站烦了,正想出去溜溜逛逛。
可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好,不好说出口呢。
“也行,不过”他故作为难地瞟瞟自己的独立专柜:“没人守,有顾客问起,”“我让小英帮忙瞧着,没事儿的。”香爸也有意将他的军。
“小英是个好姑娘,可,她也忙的呀。”
“忙?不忙怎么赚钱?”
蒋科一得意,也着了对方套儿:“昨天,才发了俩小姑娘一人1000块奖金的,”嘎然而止,最后那个“呀”字,憋在了他喉咙。
自从王国提出,蒋科同意后,二老头之间的经济关系,就变了。
蒋科这之前是真正视老同事为自己员工的。
因此,凡赚了一笔可观利润后,蒋科都按店里的规定,香爸和二小姑娘利益均沾,都有一份提成奖金,皆大欢喜。可香爸作为老板独立设柜后,这种员工待遇自然是没有了。
但是呢,鉴于二老头多年的同事朋友关系,蒋科没明说。
让香爸自己去懂事儿。
以香爸的小聪明,不会想不到的,从而自觉不当回事儿,避免二老朋友之间谈钱的尴尬。提到钱,不自然。夫妻,父子,亲家或亲朋好友,如此。
所谓的老同事老朋友,更是如此。
这三个月来,俩小姑娘凡发提成奖金,蒋科都是背着香爸的。
可他没料到,在香爸心里,这提成奖金自己依然有份儿。当然,香爸也不是不省事儿,他也曾想过,自己都当了独立老板了,这提成奖金还应该得吗?
自问自答的结果,
当然还应该得。
原因,很简单,自己这个老板是表面上的,没本钱没资源没人脉,全靠着有时卖了蒋科借铺的货,得点小比例。没卖,就没有,不像俩小姑娘有月基本保底工资。
再说了,
自己以如山古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名义,守着这个独立专柜。
天天发出令人好感的“老人微笑”,实际上是给蒋科的销售经营,添砖加瓦做了良好形象的营销广告,就凭这,自己就应该得。
香爸也知道,
这近三个月来,蒋科是背着自己给俩小姑娘发提成奖金的。
因为,不管蒋科怎么背着和什么借口,那卖场上的销售,无法避开香爸,而俩小姑娘如果费力帮助卖了古玩,蒋科不发提成奖金,也不会如此自觉卖力。
二老头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打着哑迷,
可现在蒋科一不小心,自己说出来了。
香爸立即紧紧抓住不放:“一人1000块,怎么没听你讲的呀?”蒋科张口结舌,暗自骂自己话多。“对了,那客人真是学这个的老师?”
香爸胸有成竹,步步紧逼:
“不会,又是上海大学的吧?”
蒋科回过神,粗鲁的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屁!哄到我面前来了,不过就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的呀。”从口袋掏出那张名片,扔了过来:“你看看,和你一样的呀,我呸!”
香爸接片在手,
一看之下,哑然失笑:
“上海外国美术学院特邀客座教授,张张”这是如山古玩这三个月内,收到的第四张有着如此唬人头衔的名片。收到第一张时,二老头真还沾沾自喜加惶恐不安,以为自己的小店子来了大贵人。
私下一打听
啊哈,上海根本就没有一个劳什子外国美术学院……
“一根皮带呀。买的起挖拉?买伐起麽。火车站15块起卖呀。”蒋科似笑非笑,却骂得铭心刻骨:“这样的大人物,我不卖点假冒伪劣给他,自己想起都不好意思。所以,那张只值120块人民币的假高仿品,我要了他5万人民币。”
手一拍
啪啪啪
“到了这份儿上,这个客座教授还充内行,他不破财,那该谁的呀?”香爸听得头皮一炸一炸,心潮起伏。别说,这古玩市场呢,可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那张假高仿品画
一直被蒋科宝贝般挂在墙上
天天用大号鸡毛掸子,朝圣一样小心翼翼的掸着,掸着。弄得自己面对着它也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心想着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宝贝,瞅那画上红印章一方接一方的,只怕价值连城……
可是,它只值120块人民币。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蒋科自己这样说,香爸根本就不会相信。
120——50000,唉,要是这玩意儿是我的就好了。这又一次雄辩的说明。我得有自己的东西,否则只有被淘汰。古玩市场,没有脸皮厚,只有厚脸皮。
没有大哥,
没有神仙,
能将一颗随处可捡的石块,说成是旧石器时代的石斧,石刀和石凿什么的,并将其高价卖出,你就是大哥!你就是神仙!
须知,这非但不是什么骗人。
反而是佛陀拈花,普渡众生。
给了购买者无限的念想和憧憬,人,是要靠念想和憧憬活着的,而古玩,正是产生念想和憧憬的动力源……“我看,你去找茶餐厅时,顺便印二盒,”
蒋科认真地对香爸手里的名片,扬扬下颌。
“这样的名片,用得着的呀,你看我,”
蒋科一掏左衣兜,掏出张香爸熟悉的名片,上印,上海如山古玩有限公司法人总经理,蒋如山,手机,电话,QQ,微博,微信。
这样的名片,香爸衣兜里也揣得有。
除了名字,职位和手机号码,其他一模一样。
蒋科又一掏右衣兜,掏出张香爸不熟悉的名片,上印,上海文物鉴定所特邀鉴定大师,蒋如山,手机,电话,QQ,微博,微信。
香爸的眼光,
落在“特邀鉴定大师”六个仿宋体上
看着,瞅着,玩味着,终于忍不住一扬脖子,哈哈大笑。蒋科不吭声,也不跟笑,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就像观察一个精神病人……
“可是,那俩小姑娘的提成奖金,”
笑够了的香爸,干脆趁势不客气的提了出来:“好像,是不是?”
毕竟,香爸心里透亮,也懂道理,潜在的本分与守法,让他在最后吞吞吐吐起来。他不知道,还在他仰脖嘲笑时,蒋科就迅速作了决定。
聊到这个份儿上,
再想视若无睹,避难就易或讲道理,就毫无意义了。
香爸不坏,也不贪,不过就是穷怕了,老想着一点小钱。自己反正都赚了一笔,也不会蚀本和吃亏,给他1000块就是。
至于给了以后的事儿,
蒋科也想到了,
以香爸这性格,大致会有二个方面。或专门盯住俩小姑娘,从她俩脸色上看结果,自己也跟着讨要。或大受刺激,认真干一番事业,后来居上。
在蒋科看来,
香爸不管从哪方面,都对自己有益无害。
本来己经准备掏腰包的蒋科,骤然听到香爸又开始了吞吞吐吐,释然一笑,伸回了右手:“名片喜欢,就放在你那儿。放心,俩小姑娘的提成奖金,是与业绩挂勾的。”
加重了语气:
“我这儿是自负盈亏的私人小店,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不劳就没有的呀。”
香爸的脸孔热热,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把名片还给他:“那,我就出去看看,手机开着,保持联系。”门口突然一暗,五个制服四男一女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扫视屋里屋外。
“我们是找蒋如山,蒋老板。”
蒋科急忙迎上去:“我就是,你们?”
其中一个制服,掏出个绿本本晃晃:“我们是税务局的,特地上门办公。昨天生意好,卖了九十万,总算开张了,缴费的呀。”
可二老头都不干了
蒋科一翻白眼皮儿:
“平时真有事时,怎么也找不到你们。现在不请自到,没钱!”制服们也不含糊:“一副画,卖了九十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皇粮国税,自古如此,缴费吧。”
香爸觉得自己该挺身而出,
便一抱胳膊,拦在蒋科面前:
“别人缴,我们也缴。谁说的九十万,你们找谁,我们反正没卖那么多。”制服们不怀好意的笑笑:“那你说,你们卖了多少?”
蒋科怕香爸再说漏嘴,推开他。
“你去忙你的,手机开着,保持联系。”
香爸也担心自己说漏嘴,借此离开了。快进地铁站时,香爸回回头,瞅到那儒生老板,正站在他自己的“文山书海”古玩店前,对二个迎宾小姐说着什么。
三人一齐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的“如山古玩”
另外还有好几小老板,也幸灾乐祸的往这边看……
香爸是条汉子,心想,这个时候我不能出去,如果我离开,店里就只有一个老头儿和二个小姑娘了,制服们想怎么样,就怎样,那还了得?
香爸重新返回
不想,他从地铁口往这边走,那儒生也从自己店门往这边儿走。
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香爸。”儒生老板笑嘻嘻的招呼到:“生意好。”“不好。”香爸抬抬眼皮儿,爱理不理的:“吃不起饭了。”
“这是咋话?制服都上了门的呀。”
香爸霍的抬眼,瞪住他:
“这么说,是你引来的?儒生老板,你心眼儿可真好的呀。”对方顿顿。儒生对这个犟老头儿,虽然恨得牙痒痒,却总想拉拢。
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儿,
儒生稍想想就明白了。
幕后指使人王国,精心策划。香爸和蒋老板呢,看在王国手里的古玩资源和人脉上,助纣为虐。王国之女王芳化装潜伏,内应劫掠,硬生生把本属于自己的国宝抢走。
也怪自己得了王国维亲笔信函,一时高兴。
稍不慎,就着了几人的套儿。
事后,自己虽然马上报警,可出警的110怎么说?气死人的呀,“这信呀,早有人报警失窃,一直在网上挂着,部办催破的呀。这样吧,这事儿我们先记下了,调查后,听通知。”
结果,这一“听通知”下来,就是好几个月。
直到现在犹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儒生不笨,当然明白是王考古研究员提前做了手脚,从上面把这事儿盖住了。拿现有儒生和王国相比,没说的,一个平民,一个贵族。
混在成功人士圈子,
方明白历史有多少假冒伪劣。
混在古玩文物江湖,才知道什么是道德良心。以王国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之尊,实际上胜过大权在握的省长省委书记,个中奥妙,自不待言。
而自己呢,
虽然有精纯的专业和不薄的财力,可在王国面前,却实在是不堪一击。
要拿在其他同行,除了愤世嫉俗,望洋兴叹,也就是自认倒霉算了。可儒生不愿意这样窝囊,而是在寻常营销之际,念头泛滥,寻找机会,报一箭之仇。
最好的办法,
是采取蚂蚁斗大象战法,
源源不断,奇招叠出,攻其不备,瞎其眼,聋其耳,咬其嘴,从而顺着伤口蜂拥而上,直至把大象(王国)的肠肠肚肚,吃个干干净净。
于是,儒生把香爸定义为其眼。
蒋科,自然就是其耳罗。
嘴呢?别忙,目前正在深谋无虑之中,谁是大象之嘴,相信不久便会见分晓。听到香爸如是质问,儒生痛心的摇摇头,然后,捂着自己胸口。
“我要否认,香爸你会认为我在狡辩。因为我现在你心里,己经成了狡猾奸诈的代名词。”
停停,看看对方的脸色。
继续说:“可我不否认,你又会认为我是默认,因为我心里有愧。其实,都不是,制服们来,对谁也没有好处的呀?”左手掏出了一张罚单,递给去。
“说是我们知情不报,非法赢利,我的店面最大,服务员最多,对松江一条街所有古玩店,有教育,警示和威慑效果,因此,香爸,你请看。”
香爸没接,可看看。
而且是凑上去,仔仔细细的看看。
罚单上一个3,后面四个零。“三万块的呀”儒生痛苦的摇摇头:“还有来世界上只有白斩鸡。没有白错比得。这能怪我的呀?”
右手又一摸:
“这才进入正题,照章纳税的呀。”
一张完税单,递在香爸眼前。香爸依然不动声色的凑上前,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看,税单上二个4,后面三个零。“说实话,做生意的人,看到穿制服的,就顶厌恶,”
儒生二手一缩收回,
看着香爸:
“现在还认为,你们店里的制服,是我引来的呀?”香爸冷笑笑:“你以为我看了二张假单据,就真相信了你的鬼把戏?你可真是狗眼看人,把我香爸看扁了的呀?”
儒生挥挥手,
悠然微笑着》
“不解释不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香爸,如果你答应我,不下去鬼鬼祟祟的证实,我一定请你到店里好好聊聊。你敢吗?”
香爸又冷笑笑,
嘎嘎的像只老公鸡:
“儒生老板,你真是绞尽脑汁,算尽心机,故意激将。告诉你,我就是要光明正大的下去证实。我在各政府职能门,都有不少老朋友,你就等着的呀。”转身就走。
走几步觉得不对,
这狗日的是要到哪儿去?
不会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呀?又停步,回头,果然,儒生正屁颠颠的往“如山古玩”店里钻。想想自己离开后,蒋科和俩小姑娘,面对气势汹汹的制服们,都孤掌难鸣,再加上这狗日的,那还不完全乱了套?
再说蒋科把香爸推走后,立即被制服们包围了。
三男面对蒋科成三角型围着,一男里里外外的检查,一女守着小姑娘俩。蒋科据理力争:“……别说我没有偷税漏税,就是偷了漏了,你们也没有随意闯进我店里检查搜寻权力的呀。”
三男也不说话,
一男咝地拉开手中的黑皮包,
取出几张彩色照片,一张收据复印件。彩照上,就是那红山文化的三样高仿品,龙形缶、玉龟和玉鸟,而收据复印件,正是如山古玩店的专用收据,收据上的字迹,是蒋科自己的手写体,收据右下角,还盖着公章,章上“如山古玩”四个字,清清楚楚……
原来,香爸借开正式税务发票之机,
趁卡佳等人不注意,改换了收据。
蒋科闭闭眼睛,册那娘B,制服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咝!证据被重新装进黑皮包。一男又嚓的一声,一张罚单递了过来:“擅自买卖国家文物,还敢狡辩,罚款。”
蒋科不接,
仍在顽抗:
“用词不准,我们是在有正规证照的店里,合法交易。你们是蓄意诬陷,恶意罚款,为局子小金库积累……”大约是蒋科的反击,戮到了对方痛处?
一男咝的拉开黑皮包,
取出了一副锃亮的玩具般的手铐,凌空抖抖。
手铐发出令人心悸的咣咣声,伴着明亮的钢泽,晃晃悠悠:“我看,你这些小老板都一个德性,不见棺材不掉泪?”“即或真是这样,你们也没权力铐我。”
不料,蒋科软硬不吃。
居然使出了最后一招:
“现在是法制中国,你们胆敢乱来,挟权谋私,最后戴上这玩意儿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呀。”领头的男制服,听得哈哈大笑,笑得蒋科心里直发毛。
果然,笑过后的领头。
骄傲的看着同伴们
又嘲讽的瞅着蒋科:“蒋如山,真有你的,我算定你就会百般抵赖,来个所谓的‘据理力争’和‘法制中国’,呶,你不是就想看这个的呀?”
咝,掏出了一张纸片。
对直直的举在蒋科眼前:
“请看,请慢看,请认真看。”蒋科扫扫,颓唐的闭上了眼睛。税务局稽查处的搜查令,他早看过。也知道按照中国相关规定,区市以上税务局稽查处,有权力根据偷漏税款者的轻重缓急,对其店面和住宅,进行彻底的搜查。
这本是一般经商者的基本常识
可就因为松江古玩一条街,曾发生过好几次李鬼敲诈事件。
因此,蒋科是在冒险猜测,怀疑和较劲。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如果对方不是冒牌货,自然对当事人更加憎恶。地球人都知道,连历来讲究证据执法的西方,在执法中也会受到执法者情绪的左右,更莫说处在熟人社会里的中国了。
“铐上。”
领头男手执搜查令,严厉的下达了命令。
一男上来一把抓住蒋科双手,扑,玩具般的钢铐,铐在了蒋科的二只手腕上。蒋科下意识的挣扎,却痛苦的缩缩身子。那最新式最现代的钢铐,随着蒋科的挣扎,一齿齿的往他手腕肉里扣……
俩小姑娘被女制服逼守着
见状吓得双双身子一软,梭到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儒生闯了进来,跟着,香爸也闯了进来。二人咋一见状,都禁不住楞楞。然后,双双发出了愤懑的怒吼。制服们不慌不忙围过来,拦在二人和蒋科之间,先拿儒生开刀。
“儒生,我们可告诉你了,你的事情还没完,也想暴力抗法?试试的呀。”
儒生犹豫不决退退,可马上又跨上来:
“如果在证照齐全的店里交易,都算违法,这生意就简直没法做了。我们大家都不做了,松江古玩一条街垮掉,对你们税务部门有什么好处的呀?”
领头男轻蔑的打量他一眼:
“就你儒生老板,也敢这样对我们说话?你们在证照齐全的店里的交易,都真合法?”
儒生垂垂眼皮儿。“都真守法。”儒生脸色暗暗。“都真法制了。”儒生看看香爸。领头男一瞪眼睛,严厉的骂开了。
“三钿勿值两钿。贱骨头!昨天,除了这个蒋如山,就是你儒生的呀。26岁额还装可爱。装嫩。弄那能伐了了弄比高头镶蕾丝额拉。真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呀?我问你,你那五十万,为什么不开发票开收据?”
儒生老板被吓住了
禁不住又退退,求救似的看看香爸。香爸面无表情,可全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