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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屋檐下 上海三部曲 第三部 第13章 半途而废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5-10-20 21:23:28  浏览次数: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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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白驹正在接待打广告者。

接到了李灵的手机,

告之在淮海中路中段,又新开了一家重庆鸡公煲,要白驹到那儿看看等着,自己下午5点左右赶到。白驹只有晒笑,我说过,是不是这么个大上海,上海滩,凡是新开一家重庆鸡公煲,我们都得去看看,去守着?

这种思路,

虽有点可行度,但绝对不是全部。

如果精力都花在了重庆鸡公煲上,不如干脆把320换成重庆鸡公煲得啦。放下电话,白驹又看着前来联系广告业务的副主任助理,继续邀请到:“请说”

可对方,依然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眼睛里多了一层迷惑不解。

正当双方都感到尴尬难堪时,叩叩,门一响,许部进来了。白驹犹如绝处逢生,愉快的叫声:“许部”“你好”许部满面笑容,把手伸给中年人。

“让你久等了,家里碰到了一点紧急事儿。”

中年人也如释重负,

站起来,紧握着许部的右手:“没有的事,我正和贵公司的白副总聊着呢。哦,紧急事情处理好了吧?”“谢谢,好了的呀。”许部走向自己的座位,白驹扭头看看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虽然明知道许部是客气话,

可认真听来想来,却总让人悻悻然。

明明看到我在接待客人,还“久等了”?难道客人就只能找你许部聊,不能找我白驹谈?许部自然没注意到白驹的不愉快,而是脱掉外衣,连同背包一起挂在衣架上。

再戴上工作胸章,

用力抹抹自己脸孔,在总经理椅上坐下。

一面打开电脑,顺着桌上杂乱的报刊杂志,各种资料,办公用具,一面微笑的看着中年人:“请说”中年人没说,而是有些惊讶的看看他,又瞟瞟白驹。

这让本来对他没任何好感恶感的白副总

又皱起了眉头。

中年人估计刚过而立之年吧,也算阳光开和聪颖,怎么会有着那些四平八稳的老办公们,惯有的思维?不错,许部胸章上的职位栏里,标着的是“总经理”

我胸章标着的,是“副总经理”,

就必须得为总经理准备好一切。

就象你们A厂办公室那样,无论是以前的文燕,还是现在的你,都得自觉的为办公室副主任和主任,削好各色铅笔,放好签字笔,打开电脑,泡上香茗?

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

想到这儿,白驹有些揶揄的提醒他:

“总经理请你说话的呀”没想到,中年人露齿一笑:“许总,大的原则和要求,我和白副总基本谈妥了,只是有些小细节,”有意停停,报复似的睃睃白驹,再看着许部。

“我看,我们是不是单独谈谈?”

许部听懂了

可白驹的脸红了,有点恼怒:什么意思?瞧不起我白驹呀?怕我妨碍你们的呀?年轻轻的,怎么阴阳怪气?许部点点头:“行!现在我刚回来,还有许多工作和白副总商量。如果你也有点忙的话,请把你的细节,用短信息发到我手机上。”一面递张名片给他。

中年人出去后,白驹好不感到有些憋气。

明明我接待了你这么久,什么细节值得你隐瞒着,非得要和总经理单独谈谈?

我一直在客气而礼貌地邀请你“请说”的呀。这次,许部注意到白驹的阴郁,哈哈一笑,右手搭在他左肩上拍拍:“你呀,别郁闷了,你真是没懂对方的暗示?”

“暗示?没有哇。”

白驹不解:“我不是一直在让他说的呀?”

“唉,小夫子,行了吧,”许部叹口气:“我看你是真没懂,他刚才说的细节,还要单独谈谈,其实是想要回扣。回扣,明白吗?”

皱眉,有些迷惑:

“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硕士生,不会连这基本的常识,也没有的呀?”

白驹恍然大悟,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要回扣呀?明明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为什么不明说?回扣,我白驹怎么会不知道?既使不是很清楚,你点点不就行了?硬挺着赖了这么久,浪费时间,简直是谋财害命。

许部贪婪的盯住闪出的屏幕,

抓着鼠标飞快的移动着:

“A厂这类半转换的单位,硬件是民营,软件是国企。以后凡是和这类单位打交道,自己脑子里一定要有‘回扣’的观念。”

侧头看看白驹:

“这不是糊涂清高的借口,而是关系到自己收入的真金白银,记住了。”

“嗯。”白驹勉为其难的低声吭吭,他觉得,许部说这话的口气和架势,都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自己,只是他的下属和马仔。

许部听了,

停下正在使用的电脑,

疲倦的打个呵欠,言不由衷的说:“唉,累,真是累的呀!”白驹才幸灾乐祸的接嘴:“膀大腰圆,什么都懂完了,也知道累?”

许部点点头,

有些无奈:

“是呀,什么都懂,结果什么也都不懂。你看我现在,搞得个焦头烂额的。好,说说正经的,怎么样啦?”“守了一个白天直到深夜,没任何情况发生。”

“嗯。”许部发出了不满。

“这不是西京案里的白驹,保密的呀?”

“话重了,保什么密?”白驹摇摇头:“就是想保密,也无密可保。”想想,又说:“不过,布了一颗钉子。”“嗯。”“柱子,他叫柱子。”

白驹把有意认识的柱子

告诉了许部:

“居然和我同是重庆崽儿,而且住在同一个地段。不,错了,是他亲戚和我家住在同一个地段,他是借住在亲戚家中。”许部注意的听着,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未了,问:

“探长今天是怎么安排的?”

白驹又不爽的告诉了他,许部听了,哈哈大笑:“有理儿,有理儿,可只有半个理儿,如果精力都花在了重庆鸡公煲上,不如干脆把320换成重庆鸡公煲得啦。”

 白驹顿感全身通泰,

也笑到:“我也觉得不太妥,可一时没有头绪,只得勉为其难。”

“勉为其难。”许部点点头,然后,侧身对着白驹:“这320比西京案难度更大,你想想,西京案中当事人,好歹提供了具体指向,特别是当事人的工作单位,这就为我们的追踪解定了方向。你看,是不是这样的呀?”

白驹想起自己的跟踪,

一直跟到西京公务人员住宅区等,不由得点头。

“是这样的,目标和方向,都能事先确定好,接下来是如何拿到证据。”“可320呢,我们手里只有当事人提供的情识,相片,还有就是合同了。”

许部略有所思,

缓缓说得开来:

“你不是到那个什么江南房地产公司看过的呀,庙在,换了僧人,主持跑路啦。上海,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何处寻觅主持人芳踪?是个问题。探长的思路,是建立在主持还躲在上海滩的前提基础上,可如何主持跑到别省市了呢?比如,主持大人多金,又是男人,或许早在事发之前,金屋藏娇,有了落脚之地了呢?”

白驹顿感身上有些发冷,

由衷的感到,许部的确比自己和李灵高明,不服不行。

“这个思路,我看也是你的思路吧?”许部问到:“这个思路不是说不行,而是思路太窄,你帮探长打开,打开跳出想想,思路会更广阔。”

“要不,许部,”

白驹脱口而出:

“干脆还是你当探长,这样更顺利些的呀。”许部笑:“别乱想,明星探是三股东的,我一个干完了,你俩就等提成呀?这不行!军中无戏言,立了军令状,限期内完成任务,是要扣罚的。老兄,如今我们是在商言商,自己养活自己的呀。”

白驹无言,

可心里的话又不好明说,只得歪头斜着对方。

不料,许部身子一纵,屁股下的总经理座椅,四只滑轮一动,嗖的滑到了白驹身边,一把揪住他耳朵,笑骂到:“你小子少胡思乱想的,没有挖坑陷阱,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借刀杀人。我要真想蹬了你二宝贝,独吞明星探,也得在功成名就,坐拥千万资本和品牌之后,现在不是太早了的呀?”

许部本来就膀大腰圆,

现在手稍一用力,

可怜的白驹,就感到耳朵似被一只铁甲甲住,火辣辣的疼痛不己。可是,自己心中一直在想着的事儿,居然给对方全猜到并大声的说了出来,这让白驹震惊中又感到高兴。

许部说得有情有理,

自己还胡思乱想些什么?

哎说真的,许部这么一当面戮穿,抖落和说明,是条汉子。自己呢,倒象个患得患失的可怜虫,相形见绌,自渐秽残。不行,得迎头赶上,丢掉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乱想,认真做好320才是……

于是,白驹嗤牙咧嘴。

真真假假的嚷嚷起来:

“哎哟,放手呀,你要我全身哪儿都行,怎么偏偏要我的耳朵呀?”许部松了手,屁股一耸,嗖!又滑回了自己的电脑前。

“你呢白驹呀,我想,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主要是与你的社会经历有关。不错,我是曾想要你的A厂联网电脑密码,也不否认是挟权谋私。可说实在的,那是就事论事,为老板打工,替自己谋生,换了谁都会和我一样的。说真的,我这人还算善良,有点人性,也并没有借此打击报复,对吧?”

白驹不得不点头。

事实上,如果当时许部打击报复,自己会活得很难受。

当然,现在也还蹲在远大公司的格子间里,朝九晚五。“还有你呢,和你身上的基因有关。你不是有个号称网络写手的老爸吗?”

许部哼哼叽叽的,

情绪良好,谈兴正浓:

“许多这个年纪的老爸们,在做什么呢?我就不说了,像你老爸这样,面对着文化艺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在中国,不,口误,说大了,在我们上海滩,基本上绝了迹。可问题,也就出在这儿,”

白驹竖起了耳朵,

同时有些纳闷,

我从没给许部讲过我的网络写手老爸,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许部对老爸的这种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听外人谈到。听来呢,似乎是正面的赞扬,且听他下面如何继续发挥。

“大凡这样的才俊,”

许部瞅瞅白驹,强调到。

“不管男女老少,由于思维和精力,都集中用在了一个地方,分配不均,容易造成过度营养。过度营养的结果,就是致使其全身各处都需要营养的地方,得不到充分补充和发挥,造成单一方面的极端发达,其他方面的极度欠缺。所以遇事好钻牛角尖,胡思乱想和患得患失的呀。”

白驹一扬手,

一个大纸团朝许部扔去:

“拉倒吧你啦,本师傅可从来没教你这些,你是从哪里剽窃的呀?”许部嘻皮笑脸的扮个鬼脸:“又戮到痛处了吧?我许部别的不行,”

嘎……

一歇听起好似小鸭叫的笑声响起,许部顺手抓起了自己的手机。

“你好,明星探,哦,你好,请说,嗯,嗯,好好,行,就这样吧,再见!”捏着手机,接上刚才的对话:“我许部别的不行,就是会应酬。哎说正经的白驹,你那个顾主任和周副主任,不咋的呀。”

白驹坐直了身体,正色到:

“许部,说我可以,请不涉及到我的熟人和朋友,这不礼貌。”

“哦,对不起。”许部连忙举起双手,对白驹合合:“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他们选助手,怎么会选了个这么贪小便宜的?人可貌相,相由心生,我一进门看到他,就断定他是属于这种角色,果然。A厂总共一个季度才50万的广告费,他就提出要25%的回扣。超出了上海滩业务回扣的基准数,这也太贪了的呀。”

白驹皱皱眉,

许部说的,怎么对自己犹如天方夜谭呀?

他期期艾艾的问:“那,25%,是多少?上海滩,还,还有个业务回扣的基准数?”“第一个问题,12万5千。”许部有些气恼,啪啪啪的敲着桌沿。

“他妈的,他一下全扣完了,我们吃什么?就盼着这几万块利润的呀。第二个问题,我本不想回答,因为你不是幼稚,而是彻底的无知,吓人的无知无畏。看似很聪明才智,又孤芳自赏,清高自负,其实太脑瘫,连生活中一些最基本的知识也缺乏。”

白驹听得面红耳赤,

差点儿拍案而起,可他忍住了。

许部说话虽然辛辣无情,却的确击中了自己软肋。因为,自己的确是不知道这一切。看到一向争强好胜的白驹,默默的低着头,许部露出了笑容,轻轻点点头,放软语气。

“重复一句老话,社会是个大染缸,生活就如一盘棋,每个横切面,每个小棋子,都有自己的套路和走法,所以,尽量了解和知悉,自己才能少走败着。”

白驹点点头。

“由此延伸到工作上,所以我说,探长的思路,有一半正确,正是基于此。”

许部停停,站起来打开背包,掏出一迭纸,啪的扔给白驹:“你是个大男人,又有着西京个案成功的体会,与其说是探长负责,不如说是你接了帅旗。这是我几天的思路,给你参考参考,然后转化成你自己的东西。不过,不要给探长泄露。探长好强,自信,是优点,也是缺憾。”

再抓起手机看看,

提醒到:“探长不是要你到淮海中路吗?快11点了呀。”

白驹急忙站起来,把材料往背包里一揣,然后,把编程好的碟片交给他:“先看着,晚些和探长一起开会讨论讨论。”挥挥手,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白驹刚跨出咖啡厅的侧门,

就给一双手紧紧儿揪住了:

“惊抓抓的,跑不脱,各人说,琅个办?”白驹一看,惊喜的反问:“柱子,你怎么来了呀?”柱子偏着脑袋,咬着嘴唇,唾沫和手指头直往白驹脸上甩点:“给张名片,又不写清楚,害得我一头往咖啡厅里闯,给二个保安拎着衣领硬推了出来,各个说,琅个办?”

听到地道的重庆话,白驹心里热乎乎的。

笑眯眯的回答:“琅个办?凉办!哎,”

他上下打量着柱子:“就你这脾气和身子骨,不推人家就算好的了,还给拎着衣领硬推出来?”柱子这才甩甩自己手腕,得意的笑了,然后,拍拍自己胸膛,

“牛皮不是吹的,那话儿不是软的,”

“白副总。”身后有人招呼。

白驹回身,咖啡厅的值班经理,美女领班和二个有些颓丧的保安,站在他身后:“李总的电话,”白驹一时还没习惯这种角色的转换,楞楞反问:“哪个李总?”

当然,问完也醒悟过来。

谦意的接过了手机

“你是还没去?”李灵压低声音,大概人力部有客人或员工,正在接受培训:“还是己经回来了”白驹看看众人,朝大家挥挥手,示意散开,一面踱到角落:“还没出发。”

“上午八点半到现在11点过5分,中间足足有2个半钟头,”

白驹把上午的工作讲了。

可没告诉她A厂那个副主任助理的事儿。“嗯。”李灵发出了满意的哼声,哼声一变:“那个延安中路重庆鸡公煲的柱子,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我刚下办公室,才碰到他。”

“好呀,你们重庆崽儿脾气就是火爆……”

原来,柱子一个多钟头前就到了。到了的柱子,站在咖啡厅外,掏出昨晚上白驹给的名片,磨磨蹭蹭,自言自语,嗤牙咧嘴了老半天,才往咖啡厅里钻。

殊不知,

咖啡厅本是装饰豪华幽雅,接待高档顾客之地。

柱子虽然没穿昨晚上的白色工作服,也没戴表示自己厨师身分的白纸高帽,但身着新潮时髦短袖黑T恤,T恤胸部正中是很漂亮的,圈了一条黄边的白色英文字母am your husband ah!(英文,我是你的老公呀)。

这种在上海滩各小巷里的地摊上,花30块人民币就能买到的地摊货。

摊主们自己也从来没有弄清楚过。

购买者更是云里雾里,只看到一个个圆不溜秋的字母,手舞足蹈,还镶着黄边,被黑底色一衬,鲜明醒目,煞是好看,价格又便宜,便纷纷掏钱的卖上穿着,一个个屁颠颠的招摇过市。

柱子下穿呢,

一条肥大满是裤兜的倒爷裤。

足蹲一双油腻腻的上世纪80年代流行的军用帆布胶鞋。此神装,被厅里的便衣保安,瞧科在眼,不动声色的盯住了他。待柱子猛推玻璃大门时,二便衣保安早在门后攥紧了拳头……

可是,训练有素的便衣保安。

非但打不过重庆鸡公煲的厨房,还被重庆崽儿抓破了颈脖子。

好在柱子懂事,一番扭打后,看到咖啡厅里尽是西装革服,文雅之士,个个面露愤懑轻蔑神情,知道犯了众怒。而朴实无华又险象环生的江湖生涯提醒着他,犯什么都不能犯众怒,犯众怒,触天条,自己作死!

于是,打胜的柱子,知趣的退了出去。

迷惑不解又莫名其妙,候着他新结识的白领哥。

厅内,气得发疯的值班经理,先是背着顾客,把二个便衣保安,狠狠的臭骂了一顿,然后,告之了正在远大坐班的女老板……

听完李灵的质问,

白驹只好耐心回答:

“这事儿,我先问问,好吗?”“一个粗俗的小厨师,不在店里呆着,跑到外面来干什么?”哒哒!李灵还没解气,敲敲桌子:“你白驹也是有脸面之人,怎么和这种小人称兄道弟?”

白驹笑:“你一定是忘啦,就是为了320的呀。”

那边,陡然哽住了。

“哦,320?对,对。那好,你先问吧,然后把情况告诉我。”“嗯,这么说,我不到淮海中路去啦?”“当然要去,下午5点我到那儿来找你碰头。”

看看时间不早,

再左右瞅瞅,

白驹对柱子一扬下颌:“过红绿灯。”看来,厨师柱子对白领哥是仰视加羡慕的,十分听话恭顺的点点头,跟在了白驹身后。

二人站在红绿灯下,

等着红灯熄,绿灯亮。

“找我有事儿?”“唔,”“出来请假了吗?”“唔。”“多久回店呀?”“唔。”“有女朋友了”“唔。”绿灯亮了,哗啦啦!静候着的人潮忽然喧动,刹那间,人潮弥漫了八车道的路面,一片唰唰唰的步履声,窸窸窣窣的衣角甩动声。

“跟上。”“唔。”

“你个柱子,就只会说唔?”“唔。”

疾行中的白驹,忽然站住,擦身而过的人潮中,闪过了一张熟悉的脸孔。白驹骤然转身:“在街那边等我”重新返回红绿灯下。

可是,人海茫茫,人头涌动。

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均匀的在白驹眼里跃动。

白驹定定神,闭闭眼,再豁然睁开,凭着直觉,朝着反方向的人群跟去。白驹一面跟着,一面看着满眼耸动的背影,毫不犹豫的锁定了一个看似眼熟的背影。

跟着走几步,

迅速往朝人行道里面一挤,

然后飞快挤向前,超到了那人前面,在那人看不见的侧面,以一个自然的姿势,转过了身,果然,来人正是那个自称初到上海观光的外地中年男。

中年男貌似没感到被人跟踪,

正神情悠闲的边走边打手机。

白驹在离他几步远的侧面,边走边细细的观察着他。虽然他早在自己编辑的碟片中,反复仔仔细细的观察和揣摩过,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近距离的观察,更具有质感。

中年男中等个,宽额头。

黑发梳得整整齐齐,高鼻梁。

二只眼睛很亮,步履有力,随着他走路的晃动,二个肩头有规律的上下起动……说实话,白驹有些失望,因为仅从表面上看来,长相没什么特色,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扑!哇!

一个小姑娘突然大哭起来。

因为过于专注的白驹,不注意将她绊倒了。白驹只好停下,把小姑娘扶起来,哄了几句,又往前挤。然而,一双有力的手,拦住了他:“撞倒了阿拉小囡囡,一句赔礼道歉的话都没有,窑子里乡册来额刚B。连米空啊麽额。”

紧接着,

一双手硬生生的掰开了那双手:

“干啥子,想打架嗦?”白驹大喜,居然是柱子,忙说:“柱子,好好说,我先走了,有急事儿。”又跟了上去。好在那中年男打手机过于投入,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吵吵闹闹,依然在人潮里闲庭信步……

前面是河南北路,

过街是重庆中路,

可中年男没有停下的趋势,虽然关了手机,却捏在手中,依然不慌不忙的走着,走着……有人碰碰白驹,白驹回头:“柱子,处理好啦?”

“唔。”

“你来找我,还没聊上一句呢,就顾着走路来了的呀?”

“唔。”“嘿,你就只会唔?”白驹紧紧盯着十步之外的中年男,不满的扭扭头:“找我,就是唔?”“那人转弯了,白领哥,快!”柱子突然提醒到:“谨防他溜掉。”

白驹急切回头

可不,中年男正在往左转。

白驹不动声色的跟着左转,走着走着,忽然一拍自己脑袋,怎么回事?柱子怎么知道我在跟踪谁?我可没给他讲过的呀,难道,难道是他观察出来的?

浑身一机灵,

啊哟喂!

如果真是他自己观察出来的,柱子岂不就是个无师自通的超级侦探?这一意外发现,让白驹又惊又喜:“柱子,你刚才说我在跟踪谁?”

“唔。”

“怎么又唔上了,看来你根本不知道,瞎猫抓死老鼠——瞎蒙的呀?”

“唔。”“因为,我只是散步,根本没有跟踪谁?”“唔。”白驹忽然站住了,睁大眼睛,把装着红外线自动追踪拍摄仪的背包,移到了自己胸前,对准了前面。

前面

大街对面

一幢并不特别显眼的楼房,嵌在一溜儿高楼大厦之间,楼房前有较宽的坝子,坝子里的花圃里,各色花开得正艳。在楼房正前方,是一长段半弯型的闪亮轨道,一辆流线型八车厢轻轨,正中速驶来,白驹甚至听见了轻轨摩擦着钢轨悦耳的沙沙声……

中年男等在了楼房前斑马线上,

这让白驹的心,咚咚咚的跳起来。

他看清楚了,那幢楼下大门上醒目的黑字大木牌“上海市公安局”。眼前车水马龙,路人如织,白驹感到自己背包里的自动拍摄仪,一定很无奈。

就想好好拍摄跟踪目标

可来来往往的,怎么这么多的人呀?虽然是电脑自动过滤,可也挺累的。

嘎,的!扑扑!红灯亮,绿灯熄。五分钟后,红灯熄,绿灯亮,好,好得很,中年男过了马路,径直朝那幢大楼走去。

白驹感到自己双眼酸涩,心儿狂跳。

甚至连抓着背包绳,努力保持着背包瞄准方向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跟踪,偷拍,偷窥,中年男何许人也?迷底就要揭晓。终于,柱子在白驹身后轻轻说:“进去了。”可不,一路连头也没回一下的中年男,踏上了大门前的石阶,然后,身影一晃,进入了上海市公安局大门。

白驹回过头

“柱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跟踪他?”

“瞅的呗,一点不稀奇哈。”柱子舔舔嘴唇:“看样子,是进了上海市公安局哈,没准儿,在里面转一圈儿,从后门溜了出去哈,让你白等了啥。”

这让白驹又吃一大惊,

我可是没想到这一点。

虽然柱子说得有道理,但我看,他这假说是建立在“发现有人跟踪”的前提上。这又得产生三个问题,第一,此人是公安便衣,要不,他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往公安局里钻?

第二,如果他真是公安便衣,跟踪偷拍偷窥对他有利有用吗?我们并没有违法犯法呀。

第三,如果他不是公安便衣,径直往公安局里钻,说明他发现了我正在跟踪监视他。

这就正如柱子所分析那样,钻进去,溜一大圈子,再从后门溜之大吉……“白领哥,我跟你干,行不行啊?”“柱子,你在重庆鸡公煲干得好好的,为什么?”

白驹对他微笑到:

“和周二娃吵翻啦”

柱子点头:“太累了,还不许请假,不许装病,谁受得了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柱子,你看我是干啥子的呀?”

“私家侦探。”

“错!名片上明明写着‘上海一心广告有限公司’的嘛。”

“那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是假的呀?”“做广告,哪有跟踪人的。”白驹睁大眼睛,紧盯着对面的公安局大门,提高了嗓门儿。

“瞎说,我在跟踪什么人?你别瞎蒙了,谨防脱不到爪爪。”

“这个简单。”柱子打个饱嗝。

白驹不由得向一边移移,因为他感到柱子连那重庆鸡公煲特有的麻辣鲜,加上在胃里发酵后的酸臭味儿,都一齐喷了出来,实在不咋的好闻。

“一看就知道,知道不,白领哥,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啥子事儿?”

“不就是厨师做烦,想换工作吗?”

“那只是1,主要的,”“别乱说话,注意了。”白驹突然低声喝到,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兄弟,今中午,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的呀?”

柱子眨巴着眼,

这白领哥咋啦?

说话前言不达后语的?一眼瞅到二个保安迎面走来,也立即站直了身子,漫不在乎的回答:“当然是你请我啥,上次是我请的你,”“那,你想吃啥子嘛?”

白驹双手护在背包前面

微微垂着脑袋,满面笑容,就像一个偶遇老友的年轻白领。

柱子呢,更绝,笑嘻嘻的,抱着胳膊,扯着喉咙:“啥子哟?搞醒豁点,上次是我请的你哈,”二保安目不斜视,擦身而过,二人也恢复了正常。

白驹仍直直的盯着对面,

柱子不屑瘪瘪嘴巴:

“算了,走吧,不会出来了。”“你不是说,可能从后门溜之大吉?”白驹若有所思,扭扭头:“再等等”柱子扑嗤一笑:“白领哥,真有你的,真从后门溜了,你不是在浪费时间哟?”

白驹怔怔,

清醒过来,摇摇头。

回身说:“说得对,走吧。”“到哪里?”“淮海中路也新开了一家重庆鸡公煲,我们看看去。”柱子站住了:“我不去,我在重庆搞了五年的鸡公煲,在兰州搞了二年,成都一年。我现在看到鸡公煲就倒胃口,我自己就快变成鸡公,被人煲了哈。”

白驹为难的搔搔自己手背,

这一大上午的,弄到现在都还没理顺。

如果不是偶然发现了中年男的秘密,真是全浪费了。可是,惹探长生气是不明智的,这既是工作需要,也是情人的要求,不去或者晚点去?

白驹突然记起刚才柱子没完的话,

兴奋的问:“刚才,你说,主要的,是什么?”

“就是昨晚你给我的相片啥”柱子的手机响了,他对白驹呶呶嘴,示意别出声,掏出手机:“大哥,说!”对方估计是老板,也就是那个周二娃。

一开口火药味十足

隔着空间都能感受得到

“你个龟儿子,说走就走,今天中午这样忙,故意摆显啊?”“大哥,我早给你说过啥,我真的不想干了,我不想变成鸡公哈。”

“我想变成鸡公?一个月包吃包住,还包你撩妹放炮,五千大洋不够你花?”

周二娃看是急了眼,有点毫无风度。

“球大字认不到一个,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金包卵?老子就看你跑?我可告诉你了,这儿不是重庆,也不是兰州,成都,而是国际大都市,大上海,上海滩,明白吗?就是周润发家里的那个上海滩,遍地是黄金,也遍地是枪子,就凭你柱子,哼哼你跑嘛?听好了,限你半时站内赶回来,要不,你龟儿子各人去睡街头哈。”

嗒!关了手机。

柱子捏着手机,歪歪头,气哼哼的。

“妈的个大哥,神经病哈!”白驹上前,拍拍他肩膀,柔声劝慰到:“算了柱子,别跟老板沤气啥,老板嘛!”柱子抬起眼睛,眼眶红红的,悲伤的摇摇脑袋。

“我11岁就眼着周二娃,跟了他15年,他倒是买了房,娶了二个老婆,还养着一个小三,店子都开到了大上海,我呢?我不能这样老跟着他,到头来一无所有啥?”

白驹用心听着,

脑子飞快盘旋。

根据自己的观察和直觉,柱子稍加培养,一定会是个好的私家侦探。如果明星探雇用他,一定会有回报。可是呢,柱子的确大字不识一个,而且看来,性格还有些顽劣,培训和培养都难。

更重要的是,

明星探现在自己都立足未稳,

今天不知明天的早餐在哪里?许部和李灵又怎可能同意?的确,那个周二娃骂得铿锵,骂得豪气:这儿是大上海,上海滩,遍地是黄金,也遍地是枪子,多少有才之人在此踯躅?又有多少有识之士在此伤感?

一个连下只角都不是的柱子,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可能,或许?

“我都26啦,爹妈老催着女朋友呀,孙子呀,盖房呀,唉唉,晚上睡不着啊!”“柱子,说说我昨晚上给你的相片,”白驹打断了他,提示到:“相片,相片怎么了?”

“我今天一早,看到那个人啥。”

柱子拉回了思绪,眨眨眼睛。

“我还偷拍了几张他的相片,知道不,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借钱跑路的龟儿子,”白驹瞪大了眼睛:“哦,这么巧?今早上几点钟?”

“大概,九点24分,”

柱子搔着自己头皮,有雪花般的皮屑不时落下。

“今天不是买一送一,是全面九折。一早店外就排起了长队。我靠,这上海滩的人,怎么这样喜欢打折?你知道,店里开门前最忙,我负责开门,刚打开门,就看到大红告示前围着许多在看,其中一个,我觉得有些眼熟,结果掏出手机一看,正是你给的相片上那个跑路的家伙,我反复对比,不错,就是他。为了保险,我偷偷的拍了他好几张相片。”

白驹感到自己嘴唇,有些发涩,喉咙也有些发干。

勉强按着砰砰乱跳的心,掏出了手机。

“个子?”“什么个子?”“就是那人的个子。”白驹手指头点住了录音键,表示录音状态的小绿灯,一闪一闪:“身高?胖瘦?衣着?”

柱子不屑的将白驹手指头一按

“不要费力,早准备好啥,盯到起哈,”

手指头在自己的手机上几翻翻,一点,嗒,几张相片飞到了白驹手机上,最后是一个文件夹,白驹点开,上面写着的,正是自己需要的。

白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

凝凝神,搞下了眼镜,把手机举到自己眼前,一张张的细细端详……

嗒,李灵的短信又到了:“到没有?”“路上。”“返回。”“出了什么事?”白驹抬抬头,柱子正满怀希望的盯着他:“白领哥。”白驹对他压压手,示意别忙,手指头又急切点着屏幕。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

白驹哑然失笑,手指头动得更快,“拜托,用上孙子兵法啦?正在车上,明说。”“下午偷了个空,我正往明星探赶,我们立即碰头。”

“好。”

“不忙,自己顺便在路上解决了中饭,如果方便,给我和许部也随便带点,老叫楼下那家外卖,实在有些乏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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