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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苏修世家(4)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0-12-12 02:00:00  浏览次数:2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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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何苦

妈虽然得理不饶人,可事后却对儿子感叹:“我昨天到底怎么了,惹得你爸发那么大的火?这可是我跟他二十四年来的第一次。哎!说来你爸也不易,人家可以用钱买名声;可你爸不搞投机取巧那一套,多少年来都以苏家门风为原则问心无愧过日子。说来也是,苏修世家历来都是贼不偷、匪不抢,达官贵人敬三分,叫花穷汉能进出的人家;是强权不捧,弱人不欺的门第;所以像芳霏这样的人家,你爸又如何能容。算了防修,看来你跟芳霏也是有缘无份,就把往事当梦一场吧。”

 

那辆熟悉的轿车钻出冤魂消散般的薄雾,等候在孟春、那个阴雨连绵路人思归的早晨。

随着湛蓝玻璃的下滑,女友芳霏在我眼底悄然复出的容颜恰似人在灯火斓珊的幕帘后:“上车好吗?防修。”

“防修”!

这样的字眼竟从她的唇齿间飘出?要不是那头属于纯真少女的发型默化着那张属于芳霏的脸型,我真的以为自己的听觉发生了病变。

“芳霏!”面对使我这样那样的人我百感交集,却无法拒绝那双泪意未尽的眼睛。

“防修,”芳霏的眼皮在压低的脑门下面往上翻“上来吧。”

那么温馨,也许因为芳霏本来就是女性。我敬畏并存地上了车:“你要把我拖到哪儿去?”

她在车门关上的响声里叹了口气,没有回避想哭想笑的脸;可稍后,她还是滚下了泪:“拖到我能吃你的地方去。”

水珠跳跃的路途,阴霾下的雨刷运行得分外忧伤。我捏了捏溜酸的鼻翼:“你瘦了,芳霏……其实,无论为我还是为什么、你都没有必要改变自己。”

“我累了。”她说。前面拐了个弯,她将扭紧方向器回松,两排笔直的白杨、簇拥了我们。“因为你我都太强,”她说,“所以我们都迷失了自己、两败俱伤……你也瘦了。对不起、防修,叫你受了那多委屈。”

“我没有。”我说,“其实,我跟很多人一样,都喜欢那个对任何事情都蛮不在乎的钱芳霏。”

“我知道。”芳霏减底车速,时不时的侧目将我注视;“要不我怎么会把我的窗扉高高在上的畅开那么久。”

“该关就关上吧,”我也将她注视,觉得她像只雄鹰脱变的小鸟乖巧依人;“门总是要关的。”

“你呢,”她猛然扫来的眼角像快门,“你怎么不关?”

我说:“我跟你不一样,你的身边每时每刻都围绕着那多男孩;而我……”

“可我谁都瞧不上。”她一脚刹住了车,目光炯炯地喷吐着心迹;“他们谁都没有你的骨气。比起成天让我呼来唤去的们,只有你苏防修从小到大既不对我说长道短也从不拍我的马屁。话往回说,一直以来对你魂牵梦萦的姑娘也不少;都是因你身上的君子气味太浓,熏得人家躲在一旁敬而远之地守望;也只有我、钱芳霏,敢向你家世代固守的道德规范发起进功。可是防修,我们干嘛非要势均力敌,干嘛非要对方屈从呢?”

我睁大眼睛,被突入其来的恍然大悟搞得语无轮次:“没有。我!怎么可能?”

芳霏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眼中迸出的泪珠像冰雹:“苏防修,你我都已挣扎到了精神即将崩溃的悬崖边缘!你怎么还……好,我屈从。我嫁给你!”

我突然疯了,因为我已被她的热火淋湿,我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我要你、我马上要!”

稍稍迟来的春雨倾盆而下、敲击着我们不该停留的爱车,弹石路面的水珠跳跃成花海飞波的地毯,飞扬、激越、婉妁而又有几分凄清。我和芳霏拥抱在电闪雷鸣的撞击里,宛若燕侣啾秋,尽述着年青、老迈、狂放而又拘谨的婚姻故事。

我说:“真没想到我俩能有这样的结果。以往,我只是非常喜欢你那行云野鹤一样无拘无束的人品;至于爱,我还真没往这方面多想。”

“为什么?”

“为你是百万富翁的千金,我是苏修世家的一员。”

芳霏笑了:“这不是珠帘壁合吗?再说我要是嫁了别人,你爸苏修还不吃了我。”

“何以见得?”在我两手去捧的那里,芳霏的皎容就像将开之花清丽怡人。

她的眼波闪烁在我的掌心里:“就凭那几副言语恶毒的对联。一直以来,我总担心你爸会用属于苏修世家的眼光把我拒之门外;直到那天,我妈将你爸替我家写的对联摆在我眼前时我才明白我多虑了,如果我在他心里没有未来儿媳的地位、他又怎会冒着声败名裂的风险涂沫出那等不伦不类且又语言卑劣的东西。”

“这……”

阴差阳错的鬼火为何然烧得如此美妙,美妙得如同翻山越岭十焉然回首的隐密之光。

就在芳霏遍地叫嚷、大街小巷唾沫横飞地唏嘘着百万千金钱芳霏即将下嫁万乐总裁余再发的那天上午,外出归家的我爸苏修进门就问:“防修你究竟怎样招若她钱芳霏了,居然满街大道的叫骂、说你逼她高攀余再发?”

“如果我嬴了,”那时的我正为那事心乱如麻,“她、她能骂余再发逼良为娼?”

“什么你淫了!”爸的眼珠翻了一半,“要说叫人汗颜的话也该绕点弯子。”

我冷静了一下:“芳霏叫我跟余再发搞象棋比赛,谁嬴了她嫁谁。”

“这、这、这算哪回事嘛这,”爸摊着两手吱唔了半晌才往沙发里一靠,“这钱家也、怎么有了几个臭钱就只要门面不要里面;你钱芳霏嫌贫爱富,你喜欢谁要嫁谁与人何干,怎么能……”

沿着爸的视线,我胸闷气短地看见芳霏她妈朱泰荫轻车熟路的走进门来。我提心吊胆地望了目不斜视的爸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笑脸相迎:“婶子请坐。”

“不必了。”芳霏她妈没看我笑比哭难瞧的样子一眼,也没扫双手抱膝旁若无人的爸一瞥,进门就将一卷红纸往爸面前的桌上一放;“她伯,因霏近日要出阁,说是嫁给什么庄的什么经理;所以烦劳你老帮个大忙,把婚礼的对联写一写;我本不敢高攀的,可霏硬说苏家的名声比国大,要讨苏家的墨宝争个光。”

爸将右手的小指头伸进耳朵,像似要把未消的余怒一点一点地掏出:“哎呀——恐怕不好写吧他婶,像、像你家那么高的门楣那么宽的门枋,那样的对联我苏修从没写过。”

“不要紧的。”不知芳霏她妈的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说出话来尽带刺;“不过是飘点红色图个喜气,反正如今这世道除了钱、再好的墨宝都无人看。”

天呐!

出乎预料的是,我闭上的双眼又在纸张的响动中睁开时,一缕欣然应允的笑意爬行在爸那本该横眉倒竖的脸上:“好,请他婶稍候。”

于是,爸裁纸着墨、案首飞红:“富贵门中客,阳春景上花;锦上添花。”“姑娘十八黄蜂腰,千金玉配钱包包……”

我看到那里就哑然失色:“爸,这样的对仗似乎……”

爸充耳不闻,走笔如飞:“管它对仗不对仗,反正不值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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