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辛然心想，“这些人扣帽子怎么一点逻辑头脑都没有？”他问，“根据什么说我是胡人的卧底？”

下面有人说，“你长希腊胡人的志气，灭我中华文明的威风。”这都什么逻辑，乜辛然弄不明白这种傻气是怎么冒出来的。幸亏这些人碍着斯文的面子。否则的话情绪失控的人喊起口号来，大家一响应就热闹了。他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把话题一转，“对了，我还没有回答夷甫（王衍）先生刚才提出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希腊会出现毕达哥拉斯这样的学者，最早提出‘万物皆数’的论断。”

王衍说，“道长的记性真好，不要紧慢慢来。”

乜辛然说，“因为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衍问，“为什么出于恐惧心理才能想出好主意来？”

乜辛然说，“这不就是越石先生刘琨在《劝进表》中说的，‘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吗？”

听到这话，场中发出一片掌声。刘琨的这句话就是后来‘多难兴邦’的出处。此刻，刘琨听到乜辛然引用自己的话，他站起身来一抱拳说，“过奖，过奖。”

“他们受到了什么压迫了呢？”王衍接着问。

“远古时代，在遥远的西域生活着两个强大的文明。他们分别是古埃及和美索不达尼亚。这两大文明都使用和我们一样的象形文字。他们都有几千年的文字历史。希腊正好处在这两大文明之间。而希腊文明诞生不久，希腊人使用的是拼音文字。前面说过，拼音文字比象形文字简单、方便。在原始社会的时候，语言要表达的内容简单所以拼音文字有优势。但占了拼音的便宜就无法发展声音种类。因为，每个字母一旦固定下声音就不能随意改变，固有的习惯使他们很难增加新的字母。而且，当初既然选择了这些字母就意味着任何其他声音都被视为噪音、杂音。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有过类似的规定。他们没想到，发展到后来，社会结构越来越复杂，象形文字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也就是说，拼音文字，不利于复杂社会的交流，只利于简单社会的使用。希腊人看着一个个的国家被这两大文明蚕食，心里当然着急。为了保持自己新生的文化不被两大古文明吞并就要从语言上想办法超过两大古文明。他们想出两个办法；第一，就是宣布语言中有一种叫做语法的东西是世界所有语言共有的。这种东西实际上就是拼音文字与象形文字之间的差别。这样，即使他们的语言被蚕食，他们也是那个人类共有的语法的发明者，说不定会因此起死回生。第二个办法就是宣布，数学是可以取代语言的更加完善的，更为合理的表述方法。因此，在希腊的整个辉煌时代，数学都被视为可以和将要取代文字的一种表达方式。幸运的是，经过一代人，一代人的努力，人类也的确发现能用数学描绘的范围、事物越找越多，越用越深。”

王衍说，“他们怎么会突发奇想，想到那里去了？”

乜辛然说，“这很容易理解。所有的人都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用上。把自己的东西展示出来。”他把头转向陆机说，“对吗？”

陆机脸有点红，他本是一个最爱面子的人，从来不肯在嘴上饶人。但是，这一次，他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不得不附和着乜辛然点了点头。

乜辛然怕大家跟不上，故意停顿了一下，“此外，拼音文字是由26个字母不断排列组成的，这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数学表达来。其实，提出‘万物皆数’的毕达哥拉斯对数的认识并不深刻，经常出错。刚才说他在圆周率的认识上就不如我们的刘徽。”

王衍点了点头说，“歪打正着。”

葛洪说，“原来天国的语言不如咱们凡间的语言更有用。”

乜辛然继续说，“对啦，他们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可是，我们要检讨的是，我们的主流学术太不注重数学了。中国的学术总是走不出自己的路来，根本的原因就是不会使用数学来表达世界。因为，凡是成为主流学术的人材都只会搞人事，不知道数学为何物。按照孙武的说法‘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我们的学术界正好做到最后那个，‘无算’。其实，常常只要能在数学上有一个极小的突破，甚至用数学解释一个新的现象，就能引起一代人在思想上得到一个重大的飞跃。很多计算并不复杂，关键是能否用数学的头脑考虑问题？我昨天在大街上看到一家书店，店主人是刘徽的儿子。刘徽在四年前去世。他可以说是我中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数学家了。可是，在座的有谁知道刘徽？”

底下是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