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少黑暗在黎明前打盹
多少表情覆盖着京戏的变脸
积雪掩埋不了骚动的风
山不是孤立的，山连着山
树林的尽头还是树林
一分钟的模糊不是分手
睁开眼，天骤然亮堂了
但那咔嚓一声的断裂还没有来
二
飞起来可以俯瞰众生
当寡淡薄情之花开放
记忆像一条干枯断流的河
收藏着美丽而无声的标本
海水，鸥鸟，贝壳，涌动的潮汐
这颗慢慢合拢的蚌蜃蠕动着
在醉意的憨态里享受快感的痛
薄霜淡抹，唳声搬动着魅影
多少年空旷的坚守和闭关锁国
才锻造出珍珠般的恒定
三
什么事情也不是事情
除了生死馒头和酒精
一个一个义无反顾的肉身
都在土地上化为齑粉和传说
上帝并不为你笑
上帝饮了一口高度粮食酒
然后甘霖一般喷洒在你的头上
你感觉到那是唾液其实你是神经
四
你看这龙多像一条虎啊
你看这虫多像一条龙啊
你看这天空多像一个花园啊
你看这五脏六腑多像九曲黄河万里沙啊
你看这玫瑰多像豪华的坟墓啊
你看这童话多像神话啊
你看我们的行走那么漫长
多像落日的余晖镶嵌在大地上啊
五
谁也别扣谁的窗扉
一堵墙的尊严已少得可怜
花饰都是眼睛的天敌
阳光在哪里撒欢
我不知道，你心里明白
任性是每一个生命的烙印
鸟既然在清晨鸣叫
那个她在哪里，别问
六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石头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河流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花树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寒冷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阳光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崇高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卑微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疼痛
走着走着我们遇上了自己
走着走着我们已不知所云
七
好久不想抬头看天空的诡异
我知道星星依然在那里闪烁
好久不想端详那美丽的雪霁
我害怕融雪的声音搅动我的心跳
好久不想吐出那三个字
我怕哪一个掉进雪窟里不能自持
好久不再去动一支花朵
风太野，露水稍纵即逝
春天亲近清道夫而远离了诗人
即使你的笔是彩色的
河岸的杨柳也不领你的情
如果在梅花上写上一朵雪花
请去和翩飞的麻雀商谈吧
诗人的笔端堆积着凛然的骨头
色彩都被抽了筋
九
后来，我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盛宴
看到了风声里颤抖着的觥筹交错
我的笑声一浪高起一浪
像挂在帆船上的幌子，迎风招展
那时，我的喉咙里扎进了一根刺
血像喷泉一样汹涌，不可遏制
我很想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
一张口，舌头堵住了开启的阀门
十
我们站得久了
执意把头颅扬得很高
身子像一面铜墙铁壁
突兀地直立着，不知疲倦
其实，我们该跪下来看一看土地
看一看自己的影子和忍辱负重的敝履
擦一擦身上浸染的尘土，鞠一个躬
为了生命的宿命，为了这容纳万物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