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用力!”
众人一齐使力,哗啦啦,沉重的帐蓬终于掀上了铁架。吴刚拍拍手,自豪的看着蓝天:“怎么出摊尽是女将,一个劳动力也没有?”
蓝天抹一把汗。
“百货公司嘛,当然尽是女将。谢谢啦,大个子在关键时起了大作用,还是你行。”
吴刚却斜倪着一边的专卖组长:“有人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啊,还以权谋私呢?”,专卖组长垂垂眼皮儿,装没听见。
“其实,我正忙呢,如果不是凡科喊,嘿嘿。”
吴刚对蓝天笑道:“凡科的话,我敢不听吗?哎,蓝天蓝天,你说这是不是以权谋私呢?”
蓝天脸上漂起红晕,嗔怪的一跺脚。
“我怎么知道,问你们凡科长去。”
这时,凡科正和阿兵摇手大叫:“各单位注意啦,停停,不忙搭帐篷,先不忙搭帐蓬。”,张罗对吴刚跑来:“吴大个,快通知各单位停下,停下。”
吴刚愕然。
“停下,谁说的,不出摊啦?”
张罗瞪他一眼:“领导的命令,你执行就是。”,于是,各单位基本上搭好的帐蓬,就停了下来。传达完后,吴刚张罗走回凡科阿兵身边。
见李书记正对王局长轻声说着什么。
王局长则一个劲儿点头。
“好吧,你们马上传达吧。”李书记对凡科和阿兵道:“我和王局长还有个会,大家要注意出摊纪律和秩序,这儿可是市商委大院,各领导都看着呢。”
二领导坐上吉普车走了。
凡科就对部下们拍拍手。
“让各单位马上撤到大院后面搭摊。”他指指院后:“里面很宽,快,要九点啦。”,吴刚纳闷的拧拧眉头:“外面怎么不一样,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阿兵就朝他嚷嚷。
“后面宽些啦,一样啦,外面离大门太近啦,影响不好啦,快忙忙啦。”
张罗也朝他瘪瘪嘴巴:“这都不懂,你自己看看。”指指几米远的大门。
果然,如此的兴师动众,大门外早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要是摊搭好开始销售,群众要涌进来跟着购买,怎么办?
吴刚这才明白过来。
不由得由衷的佩服:“到底是领导,考虑问题就和我们不一样。”
张罗又好气又好笑的跺跺脚:“我,我算是遇到了你这个傻大个。还呆着呢,帮忙啊。”,于是,经过又一番折腾后,区商业局组织的表面名为“秋展会出摊”,实则是慰问老干部的供应专场,在大院后的小院里正式开张。
早得到消息的大院家属,络绎不绝携老扶幼的来了。
小院虽然比外面大院小了许多,却也将就挤得下。
各单位按照区商局的统一布置,选精品,派良将,精心布置。摊上红旗飘飘,标语连云,美女帅哥,联袂出击。
更兼那平时也不多见的物品,丰富新鲜,质优价廉,一票多供,让家属们高兴得咧嘴直笑,挑花了眼睛。
现在,累得疲惫不堪的吴刚和业务科众同事,围着凡科阿兵在临时办公室里坐着,欣慰的瞧着。
大家人手一瓶“农夫山泉”,帐蓬深处,还堆着几箱“山泉”和一罗筐的糕点。
昨晚战斗了一夜的吴刚,又经过这一番折腾,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闭上了双眼。“怎么啦,累啦?”有人碰碰他:“就这么一下,还吴大个呢?”
听声音是张罗,吴刚没理她。
“张罗,给我拿几个糕点,呶,就要那种面上洒了红枣的。”
“给,拿着!”“张罗,帮忙抓几个,再给来瓶山泉。”“给,秋海棠,斯文点啊。瞧你那馋样,几辈子没吃过喝过似的。刚才搭帐蓬,你可是出工不出力。”
“哎说些啥呢?
说些啥呢?
也不瞧我累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啦;要说吃,我秋海棠平时还吃少了?但今天是吃公家,不吃白不吃。咕嘟咕噜咕嘟咕噜,妈的,什么山泉?我看就是自来水,一点儿不好喝。”
说实话,吴刚早饿啦。
而且,那花花绿绿的各式糕点,也是吴刚平时的最爱。
可他饿过了头,只剩下浑身无力,出虚汗和反胃恶心。“糟糕,是不是昨晚上感冒啦?”吴刚闭着眼睛,摸摸自己额头,又是一惊:烫手呢,真感冒了?
“吴大个啦,闭着眼睛怎么啦?”
是阿兵。
“好像有点感冒。”吴刚依然闭着眼睛:“不想吃东西,就想睡觉。”“是啦是啦,脸色有些发白啦。”阿兵握握他双手,又摸摸他额头。
“是啦是啦,好像发烫啦,你闭眼休息休息啦,哎,昨晚啦昨晚啦,昨晚”
阿兵突然变得口吃,还用手直拍拍他肩膀:“昨晚啦?”
吴刚当然知道阿兵指的什么?听阿兵着急而不便明说的啦啦,就想笑,可现在,他感到自己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昨晚星期啦,昨晚啦?”
吴刚用脚碰碰他。
“放心啦今晚啦,今晚啦。”,阿兵一下就听明白了,大约是高兴得抓耳挠腮,身子直擦嗑着对方:“吴大个啦,好朋友啦,好朋友,怎啦,不啦,啦啦!”而语无伦次,一忽儿就离开了。
片刻,一个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直戮在吴刚的嘴巴上。
吴刚睁开眼睛,一瓶开了盖的霍香正气水捏在张罗手上。
“病啦?喝了它,药到病除。”,极少吃药的吴刚看看她,再瞅瞅药瓶,有些犹豫不决。“喝啊,还怕我放了毒药?哼,讨厌!”
张罗一跺脚,吴刚就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听着了小院里的热热闹闹。
不一会儿,有人跑来开叫。
“凡科凡科,这些大院家属不自觉呢,我怀疑是在帮外面的人买东西。”
又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凡科凡科,王局面长在不在?”“不在,我在。”“就给你说吧,我们的东西都要卖完啦,要脱销啦。这可怪不得我们,这么多人,有的哪是家属?我看就是外面的群众。”
吴刚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非同小可。
须知各单位拿出的东西,不但是精品价廉物美,而且大大低于市价且一票多供。何谓一票多供?即一张票可以超过原规定量的一半。
而低于市价部份,事先全都根据大院的家属,大致作了个估计,统一由局里上报区财政支付。
当然,局里也并非事先没有估计到,外面的群众会进来揩油。
所以,才有由大院搬至小院的重复搭建。然而,现在看来情况格外严重。如果不立即加以制止,恐怕会造成真正需要的大院家属没买成或买得少,意见纷纷,牢骚满腹,出力不讨好的后果。
面对如此紧急情况,凡科的不成熟和短视就显示出来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他身上。
他却捂着自个儿下巴,咕嘟咕噜的转圈子:“停销?要不马上撤摊?太不自觉啦,为好不得好。要不马上发票,验明正身?”
吴刚瞅见大伙的脸上,都露出了轻蔑和幸灾乐祸。
便向阿兵和张罗看去。
阿兵安静的坐着,仿佛与已无关;张罗呢,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也静静的坐在一旁,只是脚尖在轻轻抖动。
“阿兵!”
吴刚叫他:“阿兵副科长!”
张罗给的霍香正气水真灵,他现在感到好多了:“阿兵!”,阿兵朝他看看,终于开了口:“我看这样啦,这样啦,继续摆摊啦,卖完就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