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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潇洒关东人(3)
作者:刘国林  发布日期:2017-06-08 23:29:33  浏览次数:2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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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上的滚冰节

粗犷豪放的北大荒人在建设开发北大荒的同时,也发展了独特的北大荒冰雪艺术和冰雪文化。滚冰节是北大荒人发明创造群众性娱乐活动。

滚冰节在正月十五闹元宵的夜晚举行。当茫茫的夜幕遮住太阳最后一缕余晖的时候,在松花江沿岸的老亲少友们便呼朋引辈地涌向松花江畔。这时,银盘当空,月光如水,冰封雪盖的江面顿时成为欢乐地海洋。扭秧歌,耍龙灯,放焰花,搞舞会。人潮随着秧歌涌,月光映着龙灯行。乐曲跟着人群飞,雪花伴着鼓点舞。此情此景,煞是壮观。当然,人们都忘不了传统的民俗,也是滚冰节的压轴戏——滚冰。滚冰分为“序幕”、“发展”、“高潮”三部分。“序幕”也可称作滚冰的前奏:人们将不计其数的蜡烛点燃,在冰面上摆成各种图案,或将煤油拌的谷糠、锯屑撒成龙形,或摆成间隔相等的小圆锥,将他们同时点燃。远远望去,辽阔的江面上人海茫茫,火光串串,烛光点点,烟雾慢慢的形成一片光的世界,火的海洋。“发展”就是正式进入滚冰角色,跳滚冰舞。滚冰舞也叫蟒式舞,以其雄壮矫健的气势和舞姿,展示了阳刚神采。《柳边纪略》记载:“有大宴会,主家男女,并更迭起舞,大率举一袖于额,反一袖于背,盘旋作势,曰‘蟒式’。”可见滚冰舞因其动作的、身形似蟒,故而得蟒式舞名。大型的滚冰舞分“九折十八势”:九折即“起式”、“拍水”、“穿针”、“吉祥”、“单奔马”、“双奔马”、“怪蟒出洞”、“大小盘龙”、“大团圆”等动作。“十八势”则包括手、脚、腰、转、跳各三式、肩三式、走一式。风格豪放,富于变化;节奏明快,气势恢宏。清代康熙四十九年,五十七岁的康熙皇帝曾为皇太后七旬大庆亲自为太后跳起滚冰舞。此后,滚冰舞引入宫廷,渐渐演化成庆龙舞,后又分文武两种;文称喜起舞,舞称扬烈舞,一只延续至今。“高潮”就是真正的滚冰狂欢开始。此时不分男女老幼,辈分高低,皆忘情地在冰上打滚,翻腾。先滚头,后滚脚,再滚腿和腰。滚得认真,翻得利落。男子汉动作夸张,女孩子们姿态婀娜,到岁数的人则随心所欲,顺其自然,滚得轻松加自在,我行我素了。颇有“我劝天公重抖擞,不居一格降人才”之感,有趣极了。北大荒人认为,滚冰能滚掉身上的病气、晦气和灾气,一年能平安健康,万事顺利。一切不吉之气,通过在冰上一滚,便都让冰雪沾去了,然后就冻死了。春天冰雪一化,就被水冲走了。置于这种感觉这种心念,在扎骨的坚冰上打滚,不但不觉得寒冷,而且会觉得有一缕缕春风拂面,有说不出的怡悦。北大荒人说,如果正月十五晚上没赶上滚冰,一年都觉得遗憾呢。

夜深了,到岁数的人都知趣的陆续散去,姑娘小伙子们则没进行,滚得正酣。这时,正是小伙子献殷勤的时候,草草地滚几招儿,便匆匆地向女人奔去。此时,他的女友正偷偷地用眼睛瞧他呢。北大荒的老一辈儿传下来未婚男女双人滚冰的习俗。据说,未婚男女搂抱着在一起滚冰,保证能天随入愿,心想事成。滚冰时,男人楼女人的臀,女人抱男人的腰,两人要同时诵着冰歌,边诵边滚:左滚一,右滚一,顺顺当当不惹气;左滚二,右滚二,年轻夫妻老来伴;左滚三,右滚三,生龙生凤抱金砖;左滚四,右滚四,事事随心得大志;左滚五,右滚五,五福临门全家福;左滚六,右滚六,亲脸亲嘴亲不够;左滚七,右滚七,当好丈夫当好妻;左滚八,右滚八,来年抱上胖娃娃;左滚九,右滚九,白头到不分手。也许是异性相吸,也许是初尝男女搂抱的甜蜜,滚冰的人海里,不时传来女人嘻嘻的骂声,俏骂男人搂得紧,却心满意足地让男人搂个够。此时的松花江冰面,如同偌大的海滨浴场,青年男女尽情地滚,滚去一年的烦恼,滚去心里的积怨,留下的,是幸福的甜蜜和美好的憧憬。滚得大江匆匆地撩起雾幛,遮住那些想看不该看的地方。此时,风儿也变得柔了,学得乖了,轻轻地传递着那些情意绵绵的悄悄话,录下那欢笑嬉戏的圆舞曲。

 乌苏里江边的鱼皮服装

数九寒天,凛冽刺骨的寒风嗖嗖地刮着,气温骤至零下三十多度。按说,辛勤劳作的人们该坐上了热炕头围着火盆猫冬了。然而,此时乌苏里江上仍有赫哲人在凿冰捕鱼。素以鱼猎生产为主的赫哲人有着独特的穿冰捕鱼本领:在江面上凿出一个面盆大的冰眼,然后垂下鱼钩,静等鱼儿上钩。不用鱼饵,群与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咬钩,确实让人不解。原来,赫哲人在鱼钩上套个鲜红的鱼头粗细的小胶管,放进冰水里随波逐流,格外显眼。饿了半天的群鱼误以为是游动的鱼食,遍你争我夺地咬钩,毫不相让。明明见同伴而们被掉出冰面,都照吃不误,慷慨就范,真有点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境了。也有下“咕咚网”的。所谓“咕咚网”,就是在设网的上游打“咕咚粑”,驱赶鱼群入网。鱼儿入网时牵动铃响,即可起网收鱼了。凿冰叉鱼更是赫哲人的拿手戏。在鱼群经常游动的河道上,凿出一米见圆的冰眼,赫哲人手握鱼叉,即可守冰结鱼了。鱼儿也有向光性,在一米多厚的冰下面憋急了,偶然见到一丝光亮,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便不顾一切地往亮出游。一旦鱼群游过来,赫哲人手中的叉子便长眼睛似的扎下去,专检大个的扎,眼疾手快,一扎一个准,就像变魔术一般,看得人眼花撩鲁昂,转眼间身边就叠起一堆冻僵的鱼。

别看天寒地冻,赫哲人越冷越生吃冻鱼,吃的旁边的人目瞪口呆。“刨花鱼”是赫哲人冬季吃鱼的一种方法,将冻着的鱼皮剥掉,将鲜冻的鱼肉薄薄地刨成片,就像木工刨花一样,不加任何烹饪,直接蘸上醋、盐、辣椒油便可食用。其味道鲜冻爽口,实在是酒宴上待客的商品。生拌鱼丝也是赫哲人爱吃的一道菜。做法是从鱼骨上剔下成片的鱼肉,细细地切成丝,拌上北方山林特产的“姜葱”和“野辣椒”,浇上醋,撒上盐,再把野樱桃捣成汁拌进去,便做成一道名菜了。吃到口里,细细品,别有一番山野的原始风味儿。

刚剥下来的鱼皮,可不能扔掉,赫哲人能把它派上大用场。他们隆冬捕鱼,不仅吃鱼肉,还要穿鱼皮服饰御寒呢。清代《皇清职玄图》中既有赫哲“鱼皮都”穿着鱼皮制服的记载。制作鱼皮服装往往要用超过二三十斤重的大鱼的皮。经完整的剥皮、去鳞、晾干、揉搓及用捶砧“熟皮”等程序,将鱼皮加工得象布一样柔软,然后把几张鱼皮按花纹拼合一起,剪裁得体,再用鱼皮特殊加工成德皮线缝连起来,一件鱼皮服装即可做成。心灵手巧的赫哲妇女还在鱼皮服装的缝连处镶上不同颜色的野花染成的鱼皮镶边或图案,看起来更加美观大方一般鱼皮可做成长大衣,样式如旧式旗袍,身长过膝、腰身稍窄、下身略呈扇面形;袖子多是宽筒,没有领子,只有领窝。再配上一条鱼皮套裤,显的更加威武。鱼皮套裤只有两条皮筒,没有连裆和裤腰,要吊带挂在腰部。男人穿的上边其口;女人穿的测斜口,镶有黑边或花纹。套裤主要在冬捕时穿用,耐磨、抗寒、防水、护膝。

鱼皮靰拉则为赫哲人所独有,靰拉由鞋身、鞋脸和鞋绕三部分构成:用一块鱼皮半包围成鞋身,前面将另一块鱼皮抽成褶状半圆形,做鞋脸,用薄鱼皮沿鞋口缝上一块鞋绕,用皮条做成鞋带扎紧,在用捶好的靰拉草前后均匀的垫在鞋绕里。靰拉草是沼泽地上生长的一种细长柔韧的草。赫哲人秋天将它割下来,贮存停当。到了冬天,把它放在平滑的石头上或木头上,用木捶捶打。经反复捶打,草就由硬变软,柔细如丝,如棉。将其絮叨靰拉里,穿在脚上,又松软又暖和。任冰天雪地、数九寒冬,在冰雪里站上三天两宿也不会冻伤脚的,展现出赫哲人独特的审美情趣和生活风采,让天南地北的朋友们刮目想看又着这啧啧称赞。

北极光

这里的纬度为北纬53度29分30秒,此地的黑龙江的江心处是我国疆界的最北端,北大称这里是“祖国的北极”。即使是最暖和的季节,这里也有没脱棉袄的。记得有位作家说这里是“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盆吃西瓜”,还是满真实的哩!海内外的游人到了这里,都愿给远方的亲人寄上一封信,信封上特意注明“寄至祖国的北极”,其自豪的心情,可想而知。这里又是金子的世界,大河流金,沙里含金,大山藏金。《黑龙江志稿》中记载:“黑龙江产金闻天下,沿江数千里,儿无处不有金苗”。因此,北大荒人骄傲地说:“金子镶边黑龙江。”传说,慈禧太后收到了从这里贡来的黄金,“龙颜大悦”,于是就封这里为“胭脂沟”,意为这里是供她买胭脂粉的财源之地。还有值得一提的,时值夏至,这里没有黑夜,称为极昼。这种奇景的特点是斩短的黑夜转眼即逝,黎明的曙光与晚霞相连。由深红变为淡红的晚霞,在西北的地平线上延续到午夜,每天十七个小时直接可以看到太阳,最叫绝的是,落日的余辉从山坡上滚下一个又一个光环,放射出黄绿色、红灰色、紫蓝色的光。各种颜色变幻无穷,有的像放射的礼花,有的似孔雀开屏,有的像天女散花,有的似宝石镶天……北大荒人称,这是北极光——只有在祖国的北极才能见到北极光……

唉,我就要离开这里,离开生我养我的北极到陌生地谋生去了,心里总是怅怅的。有道是,好儿郎志在四方,可人未走,已是“回家的打算时刻在心头”了。火车长鸣一声,颤颤的抖音,让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味儿。终于,车轮慢慢地转去了,滞滞地,涩涩地,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腿脚。我把头探出车窗,望见同学们还在站台上频频向我招手,不停地呼喊着:“到单位就来个信儿!”“我知道了!”我边答应着边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间,我瞧见范老师正在同学们的身后背过身去擦眼睛呢。此时,我猜不出范老师的心情,自己的感情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滔滔滚滚地往上涌,往上涨;似酸似甜的味儿灌满了我的心,似烫似辣的泪水也遮住了我的眼帘。我怎能不安慰安慰范老师呢?哪怕是一句话。可恨的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团似的,一肚子感激的话竟连半句也没倒出来!列车风驰电掣般地进行着,已看不见范老师和同学们了,可我还是趴在车窗口向后望着,仿佛范老师的背影还在我泪水模糊的眼前晃动。苗条的身材,窄窄的双肩,花白的头发……越来越明显了,越来越清晰了。

我家住在偏僻的山村,离学校有四五里路。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身体不好。从我上学那天起,不论是狂风怒吼的雪天,还是霹雷闪电的雨天,范老师都准时无误地接我上学,深一脚浅一脚地送我回家。清晨,我常常坐在屋前的老榆树下,静静地等着范老师的到来。先是看见一个移动的黑点儿,慢慢扩大,渐渐地看清了她那纤细的身影,慈祥的脸庞。我像小鸟似地张开翅膀,扑向范老师的怀抱,然后爬上了范老师的后背。傍晚,我又常常站在老榆树下,挥动着小手向范老师告别,目送她一步一步地远去,直到她那熟悉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化成了一个跳动的音符。我渐渐地长大了,像出窝的小鸟似的离开了范老师的后背。记得我读三年级的时候,当看到范耆现汗流满面地背妹妹到家时,就用手指着妹妹说:“不嫌羞,多大了还让老师背?”妈妈边给范老师擦汗边数叨我:“还羞妹妹呢,你才从范老师的背上下来几天?黄嘴丫子还没退,就忘恩了?没有良心的小东西!”妈妈的一席话倒把我说羞了,一溜烟似地跑出屋门,不好意思见范老师了。是的,我怎能忘呢?一次,我偶然发现范老师的后背有两块黑泥巴,忙问范老师。范老师只是笑,就是不回答。妈妈说:“还厚着脸皮问呢,那就是你脚上的泥呗!”这时我自作聪明,撒娇讨好地说:“现在老师背我,等老师走不动了,我就背老师,一直背到老……”这番话,把范老师说笑了,笑得那样欣慰“只要你长大了能为国家出力争光,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再背你一遍也值得!”那不高不低的声音,像从她心底流出来似的,却铿锵有力,字字千斤!

是啊,现在已是我为国家出力争光的时候了!我擦了擦凝在睫毛上的泪珠,把头扭向车内。“妈妈,妈妈,叔叔咋哭啦?”“叔叔远离妈妈了,和妈妈话别呢!”我发现左侧邻座上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在和一位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对话呢。是说我吗?我本来不平静的心又泛起了涟漪:老师——母亲;母亲——老师!她们不都在不辞辛苦地背大一代又一代吗?不都在希翼下一代能挑起社会主义的大梁吗?

“快看!快看!天上是什么?”车厢内有人急促地嚷着,我随着旅客们的好奇心也不由自主地把头擦出车窗。呵,天上怎么变得这么热闹,简直就像一个五彩缤纷的大舞台!片片鱼鳞状的薄去,洒满天际。去的背后,一道道白色的光幔,从北部地平线上方辐射开去,漫布半个天幕。简直像是一只巨手以整个天空为画布,在一瞬间推出的鸿篇巨制。

“这就是北极光!”车厢内有人激奋地嚷道。

光幔在变幻着,这里抹一条儿,哪儿闪一道儿,飘飘忽忽地游戈。宽大的,像江河奔腾;细巧的,若潺潺小溪。蓦地,有的光幔飘舞起来,越舞越急,越舞越宽,光色时强时弱,或暗或明,转瞬之间,又悄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北极光!这就是祖国北极独有的北极光!”我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着。我记得,我曾问过范老师:“北极光是怎样形成的?”范老师告诉我,北极光是太阳辐射出来的带电粒子,受到地球磁场的影响,进入地球高纬度的天空,激发大气中的原子和分子而千万的发光现象。在带电微粒流的作用下,不同的气体发出的光也不同。因此,北极光是多彩多姿的……

火车依然有节奏地前进着,眼前依然是晃动着瞬息万变的北极光。我仿佛看见,北极光里有范老师的身影,越来越明显了,越来越清晰了,在祖国的最北边,闪光着金色的光辉。

草披房子篱笆寨

从前,北大荒人住的房子都是用草披的,砖瓦房很少见。那时,北大荒盖房子挺省钱。割几车草,拉几车木头,就算备完房子的木料。把草一缕一缕地拧成泥巴辫子,埋上几根木桩,泥辫子围绕着木桩往起垒,留好门窗,一直垒到屋檐高,棚上盖,用草一披,就算把房子盖好了。往里一钻,照样度时光,生儿育女。

北大荒到处是没开垦的荒地,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百八十里无有人烟。听老辈儿人讲,到草塘里割草不怕旁的,一是怕蛇,二是怕狼。我爷爷割苫房草,就和蛇遭遇过。一次,爷爷割草归来,猛然见一倒木横在路中间。怪啦,谁把木头放到路中间?恶作剧!爷爷嘟囔着,想把它挪开。刚一弯腰,爷爷看清了,哪里是倒木,分明是碗口粗的蛇横在路面,那指甲大的鳞片乌黑锃亮,闪着寒光。爷爷吓傻了,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往家跑。回头瞧,大蛇并没动,后来,爷爷才明白,那是大蛇晒太阳呢。

我伯爷亲眼见蛇伤人的情景。那天,他到草塘里割草。老远,见同村的二胖子慌乱地挥舞着镰刀。碰见野兽啦?也没见到野兽啊?喊他几声,也没听他言语。伯父忙向二胖子身边跑。没等跑到近前伯父看清了,一条胳膊粗的蛇正缠着他呢。蛇头和蛇尾巴被二胖子割断,可身子仍紧紧地缠着他。只见二胖子的眼珠子往出鼓,嘴巴张得老大,干嘎巴嘴,就是说不出话来,伯父赶忙冲上去,三下两下,把蛇身搂断四五截,抖落到地上,仍欢蹦乱跳呢。那天,二胖子和伯父把搂死的蛇捡回家,洗涮干净,全家人美美地饱餐一顿。事后,二胖子仍心有余悸,絮絮叨叨:“若是毒蛇,我这条小命早归西天喽!”

草披的房子常闹蛇害。我童年的伙伴儿铁锁登梯上房掏麻雀,还未等把手伸进雀窝,突然,从窝里爬出一条小蛇,嗖地钻进铁锁的嘴里。开始,还能听到铁锁“啊”的叫声,一会儿,叫声也没有了,只见他紧闭着嘴上有个蛇尾巴乱摇晃。可把铁销的爹娘吓坏了,喊来了左邻右舍的乡亲,七手八脚,把铁锁抬进村卫生所。大夫从铁锁的嘴巴里拽出半截蛇尾巴,蛇头那半截,早已钻进铁锁的肚子里!大夫瞧了瞧半截蛇尾巴,笑了:“别怕,这是条无毒蛇”。

“那半截蛇身子还在孩子的肚子里呀!”铁锁妈惊魂未定。

“别管它,两天后就排出来了。”

一场虚惊,铁锁儿果然平安无事。两天后,在铁锁的大便里真的见到几节蛇骨,蛇肉早让他的胃消化吸收了。铁锁爹娘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总算熬过来了!”铁锁却不以为然:“早知道它没毒,何必咬断它的尾巴?它愿意钻,就让它钻呗!”

夏天,蛇钻被窝的事时有发生。但都是无毒蛇,不用大惊小怪。有时,也发生意外的事情。东院的范大嫂四十多岁了,一生未育。有一年,她的肚子突然鼓起来。到岁数人都说:“有喜了!”范大哥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老年得子,欢乐的心情可想而知。有一天,范大哥家聚了一群妇女,叽叽喳喳。母亲听说了,也跟着跑过去。半晌,母亲回来了,吓得脸煞白。父亲问:“生了吗?”

“生了一窝小蛇!”

“啥?”父亲也惊呆了。

范大嫂真的生了一窝小蛇,被范大哥扔进灶膛里烧了。范大嫂怎能生一窝小蛇呢?村里人议论纷纷。有的说:“肯定是她睡觉时,蛇精爬进被窝了!”大夫们却说:“是她感染了蛇卵所至。”到底谁说得对?至今我还划魂儿。

割房草常遇见狼。五六年秋天,我大哥就让狼撵过。那天,大哥牵一匹小马往家拉苦房草。小马贪吃路边草,走得慢。大哥折一根柳条儿,打着小马往家走。前边有片小树林,大哥怕遇见狼,跳上草车驱赶着小马快走。没走多远,小马不走了,怎么打也不走。真的遇见狼了?大哥跳下草车,去牵小马。小马打着颤,直往大哥身上靠。大哥明白了,环顾四周,果然见前方二十多米远有一只大灰狼,正在做扑冲姿势。大哥急中生智,将打马棍当做枪,腿跪地,瞄准了狼。狼见状,掉头便逃,大哥也驱赶小马,往家跑。跑了一程,狼未闻枪声又迎头扑来,大哥又做射击状。这回却不灵了,狼未跑,也未停,放慢了脚步细端详。恰好,大哥脚下有一鹅卵大的石子,匆忙抓起来,嗖地掷向狼头。只听嗷地一声,狼掉头便逃。没曾想,大哥平时练就的“飞石子”功夫,真的派上用场了。

小时候,夜里常常听见狼嗥。其声似小孩闹夜,女人哭坟,凄凄惨惨,非常难听。每当听见狼叫,我的头发根儿都发炸,吓得直往父亲的被窝里钻。据说,狼有两人目的:“一是施威,使家畜胆却,以便逞凶;二是招集同伙,扩大战斗力。北大荒人家都用柞木条儿围成篱笆寨,用来防狼的侵扰。狼也真够有本事的,一米多高的篱笆,也挡不住它。狼和狗一般大小,最大的百斤左右。可是它跳进猪圈里,能将二百多斤重的肥猪背出篱笆寨,真是够绝的了。猪见到狼,当时就吓瘫了,任其摆布。平常,肥猪是跳不出一米多高的篱笆寨的,狼先叼住猪的耳朵,再把身子伸进猪的胯下,用尾巴不停地抽打猪腚,猪一惊,往前一窜,狼就势一挺,二百多斤重的肥猪,就背出离笆寨了。

狼再狡猾,也斗不过人。我亲眼见逮狼的场面:半夜时分,一只狼钻篱笆进院,跳进猪圈里叼猪。猪不是好声地叫,全家人从熟睡中惊醒,知道狼进院了,推开窗子呼喊。狼真够狡猾的,卧在猪圈里听动静。伯父和父亲手持木棒直奔猪圈。狼急了,跳出猪圈,打算还钻篱笆逃跑。可是它慌不择路,头伸出篱笆了,身子却被紧紧地挟住,进不得,退不得,硬是让伯父和父亲生擒活拿了。五十年代,北大荒人用篱笆挟狼,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如今,草披房子篱笆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北大荒也很少见到蛇和狼了。老辈儿人给孩子们讲草披房子篱笆寨的故事,他们都不信。信不信由你们吧,反正这都是真事儿。

北大荒人和熊

北大荒狼多,熊也多。若问北大荒人:“是狼好斗还是熊好斗?”他们会不加思索地告诉你:“狼怕人,熊不怕人。”咋说呢?狼狡猾,胆儿小,一吓唬就跑。熊凶残,胆儿大,不怕死,越惹它顶烟儿上。真是这样,北大荒人受尽了熊的窝囊气,也积累了斗熊的经验。

七月,北大荒花多,蜂多,蜜也多。养蜂人不失时机地把蜂箱搬到深山里,采集椴树蜜。奇怪,哪天早上都发现蜂箱渐少。蜂箱怎能不翼而飞呢?养蜂人开始留心了,一天早上,养蜂人终于逮住偷蜜的“贼”了,原来是黑熊作怪!只见黑熊把毛茸茸的前爪伸进蜂箱里,左一把,右一把,往出掏蜜。蜜蜂在它的头上转,往它的身上叮,它竟全然不顾,照样大把大把地往出掏蜜吃。尽管养蜂人不住地吆喝,熊就是不理睬。嚷急了,它才不怪不慢地腾出前掌,抹了把遮住眼前的长毛,斜了养蜂人一眼,不情愿地往回走。谁知刚走两步,又转回身来,俯身抱起一个蜂箱就跑,也不管养蜂人愿不愿意。养蜂人呢,无可奈何,只能上眼睁睁地瞧它把蜂箱抱走,哭笑不得。

初秋,北大荒人玉米的红缨打蔫了,刚出浆,又鲜又嫩。这正是啃嫩女的好时节。或蒸或烧或煮。饱溢芳香,不揭锅也顶风午出十里地,吃了上顿想下顿,没有满足的时候。玉米好啃,但不敢掰。不怕别的,怕玉米地里有黑熊。此时也是黑熊抢秋膘的时候,它不光啃,而是连啃带拿。但拿的不多,最终只能拿一穗,却祸害了一大片。记得五十年代,一位老垦荒队员在玉米地里就和黑熊遭遇过。那天清早,天刚放亮,他去掰玉米。老远,就听见“咔叭”“咔叭”地只管掰。他有些恼火地顺着声响钻进玉米地,呀!怎么满垄沟都是玉炷穗子?这不祸害人吗?他更火了,径直朝前追去。渐渐地看见模糊的黑影了:只见黑影左手掰,右臂夹;右手掰,左臂夹。循环往复,不知掰了多少穗,臂里却只兵一穗。他蹿上前去想阻止,一伸手,没抓到衣服,却触到毛茸茸的长毛!他意识到了什么,“妈呀”一声,转身就逃。还没逃出一步,就觉得后背重重地挨了一掌,栽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小山般的东西骑在他的后背上,他当时吓得昏死过去。等队里人找到他时,脸上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他住了半年医院,总算养好了伤,但没了鼻子头,两个鼻孔暴露在鼻骨上。鼻子头是让黑熊舔去的,黑熊不吃人,但舔人。它舌头上满是硬刺,像铁刷子一般,啥人能抗得住它舔哟!

深秋,北大荒的山野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山上的梨儿黄了,葡萄紫了,楱子脱落了,采山货的季节到了。北大荒的山葡萄多得很,哪个沟塘的大树都是天然的葡萄架,爬满了葡萄。黑熊见到葡萄便合不拢嘴,先摘一串儿放在嘴里,口水便流了出来,接着便一把一把地大吃起来,边吃边颤动着身子,像是要跳舞的样子,一吃就是大半天。吃顺口了,三天两天不动窝,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可它不知道,时间长了,山葡萄在它胃里便发酵了,产生酒了,黑熊吃得过多,酒劲发作了,它们先是又打又跳,一会儿便醉得倒下了,睡了过去。采葡萄的人们先是不敢先前,后来慢慢凑上去,胆战心惊地摸摸熊的身子,它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人们的胆儿大起来,三五个人蹿上前去,掏出绳索,麻利地把熊的四肢捆起来,捆得牢牢实实,再吆三喝四地抬回家去。当熊醒酒时,发现自己躺在村子里,竟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便大发雷霆,吼叫声惊天动地,一阵紧似一阵,可是不管用,人们不但不怕它,还像看大戏似地看它发脾气。黑熊感到奇怪,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被人绑上了呢?到底是咋回事,它怎么也弄不明白。

初来北大荒的人,进山采山葡萄不晓得防黑熊。有时,人被眼前的葡萄迷住了,只顾往筐里摘了,并没注意前后左右的啥响动。摘着,摘着,突然,头上的树“咔叭”一声响,一个庞然大物泰山压顶般地砸下来,不偏不倚,正好骑砸到采葡萄人的肩上。天晓得,树上也有黑熊吃葡萄。千斤重的黑熊骑在人的肩上,当时就会把人砸得半死,不砸死也得吓死!这是黑熊吃乐了,看树下有人摘葡萄,想开个玩笑,却没有伤人的意思。有时,逢上黑熊心不顺,见到人影就追。逃避黑熊千万别往同上跑,因为黑熊前腿短,后腿上,爬山人远不是它的对手;也别照直跑,因为黑熊的前额毛长、遮挡它的视线,绕着树空左右和它兜圈子,气得它嗷嗷叫,仍是追不上。若没有经验,让黑熊追上,它非把你打倒,舔伤,压得你不能动弹为止。记得小时候我时常听说有人被黑熊舔伤了,时常看见没有鼻子头的男人和妇女。

黑熊再凶残,也斗不过北大荒人。黑熊有爬树的嗜好,但它只能上,不会下。下树硬往下摔,摔得嗷嗷直叫,仍没有脸皮。第二天照样往树上爬,照样往树下摔,照样得嗷嗷直叫。摔得重了,叫声凄凉,又尖又细,北大荒人说,这是摔哭了。摔得轻了,叫声粗犷,抑扬顿挫,北大荒人说,这是摔乐了。谁知道是不是呢?北大荒人根据黑熊愿爬树的习性,在黑熊常玩耍的树下挖个深坑,埋上锋利的铁尖桩,再重新伪装好,不留一点痕迹。第二天,保准儿能窖住黑熊。这时的黑熊还没死,熬熬直叫,扎在铁尖桩上动弹不得。窖熊人不想马上把它弄死,而是用树枝抽打它,挑逗它。据说黑熊越气胆儿越大,胆汁越多。熊胆是名贵的药材,但取熊胆却是很不易的,必须在熊死后的瞬间取出,死的时间长了, 熊胆就萎缩了。最好是活熊取胆,汁儿多,个儿大,有重量。但活熊取胆等于从虎口拔牙一样,谁敢?窖住一只熊,打扫完战场,再重新伪装好,第二天仍会有黑熊被窖住的。原来,黑熊有一定的活动路线,它会嗅气味儿,贪玩儿好胜,看见同类爬过树,它也非爬一次不可。窖熊人只人“守株”就能“待熊”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猎熊最好是在残冬。黑熊经过漫长的冬眠,全靠舔前掌、后掌活命,舔得红鲜鲜的,都快露骨头了。这时猎熊人来到它藏身的树洞前猛击树干,黑熊被击怒了,咆哮着爬出树洞。刚一露头,猎人“当”地一枪,就会结束它的性命。然后取出匕首,挖出熊胆,砍掉熊掌,再扒其皮,剔其肉。一枪打不死也不要紧,此时的熊再凶也伤不着人,它的掌痛得不敢着地,何况还要支撑上千斤的躯体,如何动弹得了?即使追人也像小脚女人一样左右摇摆,一步三晃,猎人完全可以和它周旋,不等它到近前,早已一枪毙之。猎熊有两个要要部位:一是头,二是胸。击不中要害反倒会伤人的。我参加过一次猎熊的战斗。那是头五六百斤重的小熊,它刚爬出树洞,我照准它胸前就是一枪。可惜打低了,击中熊的腹部,炸开一个小洞,血水连着肠子顿时涌了出来。它并没有倒,三把两把,涌出来的肠子被塞回去了,却不流血,张牙舞爪地朝我奔来。我左闪右躲,逃避它的追赶。这时,二哥的枪响了,击中熊的后腿。黑熊被击怒了,又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追二哥去了。它追不上二哥,气得嗷嗷直叫,用前掌拍打着地面,把地上的积雪溅得老高。二哥回头又补了一枪,击中熊头,黑熊才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前掌还不停地挥舞着。那次猎熊,我分得两只熊掌:一前掌,一后掌,如获至宝。回到家里,把茸毛烙烤干净,洗了两遍,放到锅里煮。就三两白酒食之,只觉得似牛蹄筋那般味道,并没有觉得怎样香。在云里雾里的感觉中,回想起国宴上的熊掌名菜,也不过如此吧?只不过国宴上的熊掌是名厨所为,我吃的熊掌是自己煮熟而已。

到了九十年代,北大荒的黑熊已经被好事者围歼得为数不多了,“猎熊热”也冷了下来。北大荒人聪明,不能光想着熊掌、熊胆赚大钱,好吃不留种哪成?不知谁想出的主意,办起了熊类实验场,像养猪一样圈养起黑熊来。可也别说,圈养黑熊真的成功了。头些年,他们已经不再杀熊取胆了,研究出活熊手术取胆的新技术。这样合算,一头熊可以多次取胆汁,既节约了成本,又节省了繁育时间,真是一本万利呢!回想起北大荒的“熊欺人,人猎熊,人养熊”的三部曲,我不禁感慨万千。人和熊本来是相矛盾的,但只要人发挥主观熊动性,就能变害为宝,让熊为人类服务。我说北大荒人聪明,不就在此吗?

张 大 胆 的故 事   

张大叔的大号叫张大旦,可人们不叫他的名字,都呼他张大胆。也怪,叫什么他都答应,一点儿不计较。他的一生也有传奇色彩,尽干悬事,呼他张大胆一点也不冤。不说旁的,他斗狼的故事让人听了头发根儿都发炸,可他却不以为然。还是从人们送他“张大胆儿”的绰号说起吧。

那年他七岁,就干一回悬事。北大荒的冬天黑的早,还没到四点,就已眼前黑了。大旦的父母去镇上赶集没回来,把大旦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突然大门开了,大旦姐以为父母回来了,趴窗一看,却吓一哆嗦,不是父母,进来一只大灰狼。山里的孩子常听父母讲大灰狼的故事。真看见了大灰狼,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这是一只老狼,两只眼睛还冒着绿光,耳朵尖尖的,大嘴丫子扯到耳朵后头,又红又长的舌头伸出嘴外,是够吓人的。大旦姐越想越害怕,忙跑到外屋把门栓拉上。大旦正在烧蛤蟆吃。山里的蛤蟆多,一到冬天都跑到河沟里避冬来了,一球一球地聚堆,一捞一大筐。烧吃蛤蟆满嘴喷香,香的从嘴角流出油来。大旦见姐姐心神不定得样子,觉得奇怪,忙喊她吃烧熟的蛤蟆。大旦姐没吭声,指了指了窗外。大旦刚要去看,却见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门上的猫洞里伸进来,时不时还露出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朝屋里看。大旦姐告诉他是大灰狼来了。大旦却不以为然:“你没听爸讲大灰狼的故事吗?咱们也玩一次斗灰狼的游戏。” 

大旦把刚烧熟的蛤蟆往伸在猫洞里的狼嘴里送,狼张口便接。一口一个,吞进肚里。姐弟俩烧的蛤蟆哪够狼吃?大旦转着眼珠子想主意。他瞧见炕上刚玩过的铁球,便把它扔进炭火盆里,边烧边告诉姐姐:“有办法啦!”不一会儿,铁球烧红了,姐弟俩把蛤蟆的嘴掰开,再把烧红的铁球塞进蛤蟆的肚里,蛤蟆的肚子里胀的鼓鼓的,哧哧地冒着香气。大旦用筷子夹着蛤蟆向狼嘴里伸去,狼看都没看,一口便吞了下去。只听嗷地一声,狼头不见了。大旦姐趴窗一看,只见老狼一溜烟地跑了。大旦哈哈大笑:“咱俩少玩一个铁球,烫跑了一只大灰狼,值得!”  

晚上,大旦父母骑马从镇上回来,马背上还驮着一只死狼。爸爸说:“路上捡的,刚刚死过。狼的候下有个蛋黄大的洞,不知用什么武器打的。”大旦姐说:“是弟弟的武器。”爸爸不解:“你弟弟有啥武器呀?”大旦摆摆手,哧哧地笑着:“你猜猜,我能有啥武器?”打那以后,张大胆的绰号叫开了,越叫越响。                                                                                              还有更悬的故事,是他五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一天晚上,张大叔在朋友家喝醉酒了,醉醺醺地往家走。那时,北大荒人家稀,十里八里串门是近邻。朦胧中,看见一只狼卧在路旁等他,以为是自家的大黄狗接他来了。上前就去抚摸。狼不让他摸,张大叔生气了,心想,这狗今天是怎么了?它也敢欺负我喝醉酒?非教训教训它不可!这样想着,他是足了劲,对准狼头就是一脚,狼轻巧地一闪,躲过去了。张大叔酒过了量,头重脚轻,一个后仰,摔倒在地。他不服输,突发奇想,古书上说武松三碗不过岗,能拳打老虎,我张大胆儿虽说喝点酒,连自家的狗都管不了,岂不让村里人耻笑?想到这里,他爬起来,定了定神,咦?大黄狗怎么不见了?正想着,突然觉得背后有谁搭他的肩膀,张大叔以为酒友怕他喝醉,偷偷地送他来了,便说:“别闹,你以为我张大胆喝醉了吧?没醉,我正教训家里的大黄狗呢!”正说着,伸手一摸,不对,是“大黄狗”从后背上来了。张大叔更生气了,没良心的东西,竟敢从背后对主人下口,我非摔死你不可!说不上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双手一叫劲儿,把狼的两只前爪紧紧的抓住,脖子用力一挺,光头正好顶在狼的下颚上。一只百八十斤重的狼,硬让他給背起来了,要动动不得,两条前腿已被牢牢地抓住,两条后腿已腾空,干扑腾,挣不脱:要咬咬不到,嘴巴已被牢牢地顶着,想张张不开。此时,张大叔心理平衡了,自言自语着:“大黄狗哇,大黄狗,看你平日看家的份上,我也不怪你,今天咱俩别折腾了,我被你回家!”狼已被张大叔顶的差点儿断了气,只能任其摆布了。                                                                                                             张大叔背着狼,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到家时,大黄狗迎上来。张大叔觉醒了:“不对呀?大黄狗在家哩,不是眼花,他正朝我摇尾巴哩,那背上的是……莫非是?……张大叔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他知道自己背的是什么了,酒也醒了大半。他骂自己:”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狗?自己和狼遭遇了!“他有点儿后怕,”若真有点儿闪失,让狼吃了都不知咋死的!“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可不能说,甭管怎样我把狼背回来了,谁都喜欢吹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能耐,没有提夜走麦城的,对,不能说自己醉酒误把狼当狗,就说自己孤身敢背狼……想到这里,张大叔故意大声喊:“快开门,你看我背的啥?”老伴见老头子手里抓着狼爪子,头顶着狼脑袋,硬把一只活狼背回家来了,当时就吓得倒仰:“这……这……咋办?”    

 “咋办?找根绳子先捆住狼的嘴,再捆住狼的腿,不就完了?”                              

 “说的倒轻松,你傻呀?能豁出老命和狼斗?”

 “怕啥?狼真怕我哩,若不然我敢背它?”

张大叔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谁听了都信,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着,张大胆的名声传得更远了,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的。

每到冬天,是张大叔最忙的时候。村后的山坡是狼群进村的必经之路,也是他下夹子的最理想的地方。几十年了,不知有多少狼死在他的夹子下。他的夹子弹力大,夹住的狼必死无疑。夹子的诱饵或鸡或鸭或鹅,但必须是新鲜的。狼多疑,加工的鸡鸭鹅它是不动的。它若看不出破绽,就会不顾一切地叼诱饵。只要一动诱饵,正好夹住狼头。这是张大叔发明的“断候夹”厉害着呢。

这天,张大叔赶着一辆狗爬犁,沿着山路收夹子。老远,就见一只狼卧在夹子上,不由得一喜,驱赶着狗爬犁往狼的地方奔。这时,他发现不远处的灌不丛中有响动,他机灵地喝住狗,迅速躲到树林子里窥看。只见一只公狼急速地向夹狼的地方跑。它一看到已经冻死的母狼,顿时扑到母狼的身边呜呜地叫着,边叫边用头撞母狼。足足叫了一个时辰。公狼突然叼住母狼的腿往外拖。但是,母狼被夹子上的铁链牢牢地拖住,任凭它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拖不动。公狼放开母狼,用嘴狠狠地咬铁链。铁链它是咬不断的,铁脸上留下鲜红鲜红的血,公狼也满嘴流血。公狼终于不咬铁链了,呜呜地嗥着,声音十分悲切,听得张大叔撕心裂肺。“哭”够了,公狼爬起来,前扒后刨,往母狼身上扒雪,直到把母狼埋好为止。公狼绕着埋母狼的雪堆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呜呜咽咽,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回山林。看到这里,张大叔落泪了,他驱赶着狗爬犁走了,连狼夹子也不要了。从此,他见人就说这撕心裂肺的一幕,发誓告别斗狼的生涯。

真的,三十多年了,人们再也看不到张大叔上山夹狼的身影了,也没有人称他张大胆了,更没有人听到张大叔斗狼的故事了。

神洲第一镇

黑龙江在抚远三角洲东北处与乌苏里江相汇,是伟大祖国的最东端。抚远三角洲是中国版图中太阳升起最早的地方。夏日,这里早晨不到三点钟天即放亮。当朝阳升起时,给江水抹上一层淡红色;中午娇阳当空时,又给江水抹上了一层金黄色;傍晚夕阳西下时,烧红了天空,也烧红了江水:夜晚皓月高悬时,又给江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景色异常壮观。凡是来此旅游的海内外炎黄子孙,无不为己在祖国版图中的雄鸡唱晓处揽胜而自豪。

 在这块54.7万亩的抚远三角洲的东北尖角上,有一个奇特的小镇——乌苏镇。镇前面临清澈的乌苏里江,身后是弯弯曲曲的小河。乌苏镇南北长约500米,东西宽100米,镇上只有一户居民,即是镇长又是镇民,可谓是世界上最小的镇子了。仅此一条,将乌苏镇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是颇具资格的了。乌苏镇虽小,却肩负着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小镇与边防哨卡共同构成伟大祖国的东方卫士。冬去春来,是哨所的炊烟化作神州大地上第一缕春风,染绿万里山河;每当晨幕拉开,是边防卫士军帽上那鲜红帽微映红了祖国大地上第一束阳光。1984年,胡耀邦同志亲临哨所,为英雄的边防战士挥笔题写了“英雄的东方第一哨”八个大字。这一题词,寄寓着党和人民对边陲小镇和边防战士的热情赞颂,饱藏着党和人民对边疆儿女的鞭策和鼓励。

乌苏镇以其有捞大马哈鱼的优良滩地而闻名中外。平时,这里静谧而幽深。一到白露季节,便是大马哈鱼从海里回游江河的产卵期。马哈鱼是纺棰型,口在端位,口裂很大,上额骨延长到眼后缘,斜向下方,似鸟啄状。上下额不相愈合,雄鱼尤为明显:齿尖锐向内弯斜,除下颌前端四对齿较大外,其余的均细小。马哈鱼除了有胸鳍、腹鳍、尾鳍外,还有脂鳍。秋天来临了,黑龙江、乌苏里江显得格外清,此时马哈鱼从海洋深处游到乌苏里江、黑龙江,追根溯源,到祖先的诞生地繁衍生息。而千里的长途跋涉,不管水势多猛,水流多急,也要以五十公里的速度昼夜兼程,其忍耐力可谓大矣。如果评比鱼类“长游之最”的话,马哈鱼是当然蝉联冠军啦!马哈鱼寻根,历尽艰辛,体力消耗很大,开始体色非常鲜艳,背部和体侧呈黄绿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变暗,背部呈青黑色,腹部变成银白色。待到老祖宗的发祥地时,身体的颜色变得更黑暗了。这些探险家们不到源头不罢休,找到祖先的发祥地了,它们欢呼、雀跃、相互拥抱,翩翩起舞。舞姿很优美,欢快的舞步恰似霹雳大赛,雄性刚健,潇洒,雌性婀娜多姿,跳得淋淋尽致,舞得沸沸扬扬:欢快的舞步,激烈的摇摆,把体下的沙砾跳松了,跳散了,跳出坑来了,爱情的种子播下了,雄性和雌性鱼共同用尾鳍拨动沙砾——这是霹雳舞的高潮。它们完成一生中的壮举后,坦然安详地在产卵场周围回游。于是,位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相处的乌苏镇便最先忙碌起来,各路兵马几乎一瞬间云集在小镇上,然后再撒开人马,在千里黑龙江、乌苏里江上昼夜捕捞大马哈鱼。捕获到的大马哈鱼,都经过镇上加工厂机器处理,再运往祖国各地。珍贵的大马哈鱼籽也是在这里用机器处理包袋的。寒露过后,各路人马都随鱼讯的结束而撒走,于是,乌苏镇又回归往日的寂静。

漫步在乌苏镇的江滩上,但见两江碧水是两条蓝色的绸缎,轻歌曼舞。相传,古肃慎人的祖先从大森林迁移到黑龙江边时,正值秋季。他们砍些木头叉子,点着松明火把,白天黑夜地叉鱼,江岸上的鱼堆得像小山似的。吃常了,有人在马哈鱼身上想点子了,马哈鱼皮 能不能做衣穿?光靠树叶遮丑太不体面了。一张张马哈鱼皮剥下来了,在火上烘烤。烤干了,卷成卷儿,用木棒敲打。寂静的黑龙江、乌苏里江边,响起了嘭嘭地敲打声。渐渐地,鱼皮变软了,掉鳞了,柔软得随心所欲,围在腰身上,比树叶裙好多了,既遮丑又防寒。无论男女老幼,都脱掉了树叶裙,围了鱼皮裙。一些女人把马哈鱼皮用石刀割成许多细条心,放在日光下晾晒。晒干的鱼皮条儿,经棰打,又细又软。找块长条形的石块钻个孔再磨成针,一张张鱼皮缝在一起了,缝制成各式各样的鱼衣。女人穿上鱼衣,显得更加苗条妩媚了;男人穿上鱼衣,显得更加威武潇洒了。心灵手巧的女人,还能想出新花样儿,把马哈鱼的不同部位,不同色泽的鱼皮拼在一起,镶上花边儿,穿在身上更俏更美了。把整张的鱼皮剪成小船儿状,再缝在一起,缝制成鱼皮靰鞡。冬天,靰鞡里絮上草,走起路来不滑不透霜,又舒适又暖和;夏天,穿上鱼皮靰鞡,走在水里不变形不透水,又轻又耐磨。古肃慎人不光能做鱼衣,鱼鞋了,还能用鱼皮做手套,腰带和盛东西的口袋了。晚上,小孩睡在鱼皮口袋里,不怕蚊虫咬;大人睡在鱼皮褥子上,[既保温又防潮;新生的婴儿,臀下铺上鱼皮垫子,不怕尿水腌屁股。得天独厚了,有这么好的条件,哪能不用呢?适者生存嘛。

乌苏镇有片青青的小树林。小树林的每一棵树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这里曾是荒山野岭,没有树木。有的只是满目的荒凉。有一年,这里破天荒的有了生机。带来生机的不是别人,是位抗日联军老战士。他对这里的感情太深了。因为这里曾留下抗日联军的足迹,洒下了好

儿男的热血。他把战友的遗体掩埋了,默默地向战友发誓:安息吧,同志们!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后,我还回来和你们在一起,朝夕相伴。他真的回来了,还带来一群绿色的子孙。一天又一天,他怀抱着一把铁锹,后背上背着一捆树,一脸汗水一身土地栽下一棵棵松树,

留下一片片绿色。一年又一年,他早起晚归,默默地给小树培土,锄草,眼见着子孙们一天天变粗,长高成林,他舒心地笑了。不光是他自己,他觉得战友们在和他同乐。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天,他默默地在战友们的坟边挖掘了一个长方形的土坑——他自己的归宿地。那是老班长的坟头旁。他觉得,到那边时,还应在老班长的身边和他们生活住一起。他真的要到那边去了。临行前,他颤微微地从褥底下掏出一个迭得工工整整的红包,里边有八万元的存款折。几十年来,国家补给他的钱,一个儿也没动。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留下遗嘱,安祥地到那边去了。他活得坦荡坚强,去得也坦然安详。多少年了,人们没有忘记他。每当走到那片青青的小树林,人们都会追思着他们,追思着过去的岁月。连那片长高的树林也喋喋不休地向人们诉说着:这里安息着一群最可爱的人,是他们,最先迎来祖国母亲的黎明,是他们,最早迎来神洲大地的第一缕春风。

北大荒奇闻

“世界真奇妙,不看不知道。”这句话说得在理儿。就拿北大荒来说,稀奇古怪的事多着呢,像一个又一个谜,让人猜不着,解释不明白。笔者是北大荒的本土人,曾目睹过一桩又一桩五花八门的新鲜事儿,现在拿出四桩来,说给朋友听,暂且定名为“北大荒奇闻”。

狗捉老鼠

   我家曾养过一只大黑狗,晚上还忠于职守,可一到白天就不见踪影。回来时,肚子圆鼓鼓的,喂食瞅一瞅,摇摇尾巴就钻进窝里不再出来了。常了,妻叨咕:“大黑狗是不是疯了?”我也觉得奇怪。看样子,不像是得病,疯狗都发狂,乱咬瞎叫,它却不。疯狗都疲骨嶙峋,它却肥得流油,怎能说它要得疯症呢?一个星期天,我决心探个究竟。早晨,大黑狗从窝里钻出来了,等我把大门打开,一溜烟似地跑出家门,跑出村落,直奔草塘。我偷偷地在后边跟着,一直跟到草塘里。大黑狗欢儿起来了,这闻闻,那嗅嗅,一会儿用爪刨土,一会儿用嘴拱土,细瞧,它在寻找老鼠洞。大黑狗捉老鼠还真是个行家。只见它把嘴巴伸进洞口,猛地吸口气,又猛地呼气,就像用气管子往车胎里打气似的,把鼻翼鼓得吱吱响。可能是洞里的老鼠经不住鼓荡吧,一会儿,就从另一个洞口钻出来,东张西望地准备逃跑。还没等老鼠蹿几步,一只利爪早已把它按翻在地,按得它吱吱直叫,返过头来想咬大黑狗,可是已经晚了,大黑狗的利齿咔嚓咔嚓咬碎它的头,撕开它的腹……一连逮住十来只老鼠,都是用同样的方法。大概是吃饱了,大黑狗嬉戏起老鼠来。刚出洞的老鼠,大黑狗一爪把它按翻在地,摇头晃脑地捉弄着,这样循环往复,玩够了,尽兴了,才一口结束老鼠的生命,又去捉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看大黑狗那熟练的捕鼠动作,一点也不比猫逊色。哎,早知狗能捕鼠,何必养猫呢?看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歇后语,在北大荒是行不通了, 我的大黑狗不但愿多管“闲事”,而且还管得“明白”哩!

猫捕麻雀

我的邻居王五家养只老花猫,不捉老鼠捕麻雀,这是真的。每天早上,它都爬到屋顶守着,一动不动,一守就是半天。那个专心劲儿,有耐性劲儿,真是让人佩服。一会儿,飞来一只或几只麻雀,刚落稳,老花猫就饿虎捕食般地猛扑过去,可怜的麻雀就会在它的爪下丧生。有时,扑得过猛,老花猫连同麻雀从一丈多高的屋顶摔下来,它也不嫌痛,两只前爪仍紧紧抓住麻雀不放,一翻身,打个滚儿,喵喵地叫着,洋洋得意地回到屋里品尝去了。老花猫贪得无厌,每天能捕十多只麻雀,吃不掉就摆在它的周围观赏,谁若动也不行,吱着牙向人示威,而对家里的老鼠则不闻不问。常了,王五家的老鼠敢大摇大摆地在老花猫的身边跑来跑去,老花猫却懒洋洋地半睁半闭着眼睛,无动于衷。为此,王五掐着扫帚疙瘩没少教训它,可打终归是打,不捉老鼠的毛病是改不掉了。看来,老花猫暗地里一定和老鼠订下了什么“友好条约”,若不然就是老鼠给老花猫什么“好处”了。

老花猫捕麻雀上了瘾,晚间也要爬上屋檐掏麻雀窝,一掏一个准儿。一天夜里,王五听到老花猫在屋檐下不是好声地叫,猛然想起自己曾在麻雀窝旁布置了雀夹子。跑出来一看,麻雀没夹住,倒把老花猫的前爪夹住了,老花猫疼痛难忍,正倒挂金钩地乞求王五救它呢!气得王五嘴里骂道:“人家养猫捉耗子,咱家养猫捉雀子,养它何用?”上前要把老花猫摔死。我连忙讲情,劝说道:“人常说,宁吃飞禽三两,不吃走兽半斤。看来,飞禽的肉就是比走兽的肉香,若不然,老花猫怎能叛经离道呢?”王五被我说得哭笑不得,无奈,手下留情了。可老花猫仍“死不悔改”,我想,老花猫是想抱着一条道跑到黑了!

狐狸钓蝼蛄

俺村子前的草塘里有只狐狸,总在河套边转悠。这只狐狸在草塘里住二三十年了,晚上常常溜进村子里,偷鸡摸鸭的事时有发生。为这个,村里人曾想方设法地治它,均未奏效。猎手赵炮儿枪响见物,人人皆知,村里人求助于他为民除害。赵炮儿寻了大半天,终于跟上了狐狸。狐狸漫不经心地跑着,时快时慢,和赵炮儿保持相应的距离。赵炮儿快追,狐狸紧跑几步;赵炮儿跟不上了,狐狸站下等他一会儿。估摸着在射程之内了,赵炮儿顺过猎枪,三点成一线,对准了狐狸。狐狸有意站在枪口下,一动不动。“这回看你往哪儿跑!”赵炮儿心里骂着,十拿九稳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赵炮儿眼见着狐狸抖了抖毛,摆了摆尾,没伤一根毫毛。赵炮儿又打第二枪,狐狸照样抖了抖毛,摆了摆尾,站在原地看着赵炮儿。赵炮儿觉得奇怪:“今个儿是怎么了?”他又端起枪,第三次扣动扳机。定晴观瞧,狐狸仍无动于衷。赵炮儿心里没底了,嘴里叨咕着:“碰见狐仙了,碰见狐仙了!”背起猎枪,掉头就往回走。那天夜里,据说赵炮儿梦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翁走到他的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别再杀害生灵了,国家都立法保护我呢,你还敢伤天害理?”说完拂袖而走。赵炮儿惊醒了,发誓再也不摸枪了。是真是假不知道,这几年村里人真就没见赵炮儿背猎枪。我想传说终归是传说,竟有这等事?一笑了之。可前年我在河套边看见一只狐狸确确实实。那天,我领大黑狗到草塘撒野,远远就看见它倒坐在河边上,不时地回头从尾巴上叨着什么吃。见我赶来了,也没动弹。是不是那只狐狸呢?我有些打怵,又有些好奇。好奇心终于驱使我向狐狸那儿奔去。快到近前了,狐狸才慢悠悠地走了。河边上,留下一滩水渍。细瞧,水渍里有几只小水蝼蛄在爬动。噢,我明白了,狐狸刚才是用它那粗大的尾巴垂钓水蝼蛄呢!水蝼蛄好吃,味道鲜美,北大荒人常用麻团垂钓它。谁知道狐狸竟也学会了这招儿,还想高口味呢!它那扫帚般的大尾巴,哪次还不能钓上来二三斤?只那么两三次,就足够它美餐一顿的了。有趣儿!北大荒的狐狸会钓蝼蛄!我把亲眼所见当村里人说了,皆大惊喜:“莫非狐狸真成‘仙’了?”

鲶鱼吞冰雹

去年中秋节前一天,我到河边垂钓。去时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根本不像下雨的样子。刚坐下半个时辰,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块黑云,浑澄澄的上下翻腾。就像有什么妖法似的,越聚越厚,越聚越多。一时狂风大作,霹雳闪电,其间夹杂着呜呜的怪叫,渐渐向我逼近。突然,一个闷雷在我头顶炸响,狂风夹着暴雨裹着冰雹,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况且又是野外,一点遮挡的地方也没有。冰雹砸在头上,钻心似的疼;用手捂头,手指节被砸得像要断了似的难受。我后悔了,若不是嘴馋,哪能受这般苦,遭这般罪?实在挺不住了,我脱下外罩,叠几叠,顶在头上,似乎减轻一些疼痛。可身上暴露在外边,像有无数只手在掐,在拧,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真正尝到了皮肉之苦的滋味儿。但没有别的招儿了,只能顾头不顾腚了,哪还有心思垂钓?大约有半个小时吧,风刮去了,云掀过去了,一切恢复了平静。环顾四周,地上的冰雹足有三寸厚。再看河里,也铺了厚厚的一层,挤挤挨挨地流淌。我晃了晃麻木的脑袋,活动活动酸痛的四肢,准备收摊儿。刚要去,好像听到有什么声响。左顾右盼,没发现什么。扭头往河里观瞧,奇迹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大鲶鱼从河里钻出来,张开大嘴,摆动长须,正在吞食浮在河面上的冰雹。“哧溜儿”“哧溜儿”的声响,就是它们发出来的。大鲶鱼在吞,小鲶鱼也在抢,就像冰雹是什么美味佳肴,不抢就捞不到似的。我感到稀奇。唉,吃什么不好,偏爱吞这冰冷冰冷的雹子?倾刻间,眼见着吞饱冰雹的鲶鱼翻白了,打挺了,顺着河水漂流,漂到岸边。这回我算逮着了,上哪儿找这便宜事?顾不得多想,跟着漂流的河水往出捡放挺的鲶鱼。也就是那么一阵子,火辣辣的太阳就把地上的、河里的冰雹融化了,刚才还争着吞冰雹的鲶鱼也无影无踪了。可被我抛在岸上的鲶鱼,却再也回不去了。哎,这场冰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虽然挨了雹子砸,却也因祸得福,光凭垂钓,我不可能在一顿饭的工夫钓出这二十多斤鱼!心里挺乐,挺美,背着沉甸甸的鱼篓往家走。路上碰到钓鱼的同行,都争着观瞧我鱼篓的鲶鱼,打听我垂钓的秘决。我笑曰:“鲶鱼吞冰雹,撑翻白了,让我捡回来了。”同行瞪圆了眼球子问:“真的?”“还能骗你们?”我边说边晃动鱼篓。

同行们的眼里现出贪婪的目光,都恨不得多长一条腿,马上奔到河边。我却窃笑:“再跑也没用了,已经晚三春喽!

在完达山的日子里

国庆节放长假,单位的同志们都作旅行的准备了:有去新(西兰)、马(来西亚)、泰(国)的,有去港、澳的,有去九寨沟的,也有去西藏的……我呢,对这些地方都不算感兴趣。感兴趣的,就是家乡的完达山了。那里是狼虫虎豹的乐园。獐狍野鹿的天堂。我敢说,若能走一趟完达山,比去新马泰有味儿,比看动物园里的狼虫虎豹受刺激。这样想着,便有了独闯完达山的打算。

周大叔听说我要去完达山度假,举双手欢迎。他一个人正寂寞呢,不光要我给他作伴儿,还要收我当徒弟呢。

周大叔是完达山的护林员, 地地道道的山里通。家乡人都称他是钻山虎,他却谦虚地说不够这个“职称”,顶多够上个钻山狗子。虎是山中之王,咱不配。常言道,好狗护山森,我当个护山林的狗还将就。

刚到周大叔的小窝棚,他老人家先给我上一课:遇到黑熊不能往山上跑,黑熊前腿短后腿长,爬山是它的强项,最好绕着大树转,实在不行就躺在地上装死也能躲过去……遇到狼得稳住架,别慌神。狗怕弯腰狼怕蹲。你一蹲下,狼就胆 怯了,以为你又要使出啥“新武器”了。最好带两三个爆竹防身,这东西驱狼比枪都管用……遇到野猪群你别怕,嗷嗷两声,它们便咴咴地叫着跑了。遇到孤猪千万别惹它, 孤猪凶,最好躲着它走,实在躲不及就往树上爬……至于老虎嘛 ,你不一定能碰到。它是“跨国公民”,总是国内国外来回串门, 哪儿僻静往哪去。这几十年,我才碰到过两三回,它也是躲着人走。你记住,什么兽都怕人……我毕恭毕敬地听着,生怕漏掉某个招数,说不准我能碰上啥呢,先学两手不吃亏。

刚进完达山,什么都觉得新鲜,总想进山转转。周大叔太忙,不好打搅他,自己逛吧。这天,我试着闯进山里,结果迷了路。抬头看看太阳感觉总是一个方位:看看大树,感觉没错每棵树都长的一模一样;又低头看脚下踩过的痕迹,好像走过好几遍。难道我真的迷山了?我在一棵大树上作了一个明显的标记,果不然转了一圈儿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哎,歇息一会儿再说吧,又累又饿的我坐在树下睡着了。睡梦中我梦到了女朋友,她非常甜蜜地吻我,吻的叭叭直响,吻得我痒痒的,心里感到很满足,很甜蜜,很幸福。哎?女朋友怎么越吻越狠?竟咬起来,把我咬疼了,刚想推开她,狠睁眼,妈呀,哪里是女朋友,是一头黑熊正添我的脸呢。我当时吓的半死,一场美梦早已吓的精光。咋办?跑是来不及了,不等迈出半步,非被黑熊一掌打倒不可,不打个半死,也得伤筋动骨。我突然想起周大叔告诉我的“绝招儿”,便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装死。果然很灵验,那头黑熊见我一动不动,误认为我是死人,便松开拥抱我的前掌,一步三晃地走开了,这气憋得足有五份钟,憋得我满头大汗,也说不上是憋的还是吓的,有一种虚脱的感觉。突然,从大树后蹦出周大叔,三步两步窜到我跟 前,问伤着没有。原来,周大叔发现我没在棚里,慌忙进山来找我,发现我在大树下睡着了,同时也发现一头黑熊向我走来。周大叔没敢出声,怕激怒了黑熊威胁我的安全。所以等黑熊“吻”够了我才出来。他问我:“被黑熊添的滋味好受吧?”我强打精神装出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说:“感觉很好,这家伙添我的脸时,我正被梦中情人吻我,很甜蜜呢!”我这么一说,把周大叔逗乐了。“到底是年轻人,硬把黑熊添脸当爱情,我这么大岁数还真头一次听说。这可是做梦娶媳妇—想好事呢。没伤着就好,吃亏长见识,往后在遇到黑熊你就胆大了。”真的,经历了这差点丧命的一吻后,我倒不怕遭遇黑熊了。什么黑熊添人如何如何,都是小题大做,用不着吓的要死,不过如此罢了。

十月的完达山经白露一点,已经变成了色彩斑斓的五花山了。此时正是彩摘椴树蘑的好时节。椴树蘑营养价值高,且不生虫子,是菌类中的上品。周大叔说:“你去河沿那边采些椴树蘑,回来炖马哈鱼吃。山里没好吃的,这就算大叔招待你的最好下酒菜了。”大叔边说边部开网住的大马哈鱼,“快点儿,等你蘑菇下锅呢!”我不敢怠慢,拣起篮子直奔河对岸而去。椴树蘑生长在腐烂的椴树干上,一簇一簇地,挨挨挤挤地组合排列,样子有点象灵芝;但不是紫色的而是淡白色。我找到一片椴树蘑,一支烟的功夫便拣了一篮子。马到成功,望着篮子里的鲜娕椴树蘑,我边走边美滋滋地盘算着怎样和周大叔划拳行令。不知不觉到了小河边的独木桥。刚上桥头,猛抬眼,见河对岸有三只儿狼蹲在桥头不远的地方等我呢。看样子,他们也在盘算着怎样把我当下酒菜吧?我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头发根儿直发抖。退回去?刚转身,猛然间见来路上也蹲着三只狼。完了,退路没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冤家路窄了,我后悔没带防身武器,连火种也没带……光后悔也没用,六只儿狼已经紧逼到桥头,怎么办?想拿我当下酒菜?没那么容易!我咬了咬牙,抱着篮子一头扎进河里。十月的河水冰冷扎骨,我也顾不了许多,顺着河水往下游。可岸上的狼不甘心,顺着两岸陪着我往下溜达,看样子不吃上这顿美餐他们是不肯罢休的。突然,河岸不远处“砰”地一声传来爆炸声,紧接着“叭”地一声响,紧接着又“叭”地一声在狼的后腚炸响了,狼群一愣神儿,撒开腿便逃。没逃多远,又是“砰”地一声响,紧接着又“叭”地一声在狼的后腚炸响了,群狼丢魂似地逃进林子里消失了,这时,周大叔笑呵呵地来到岸 边:“等你一个时辰,我想也该回来了。又一想,不对,怕你遇上麻烦了吧?随手抓两个爆竹就赶来了,嘿真让我猜着了。没事吧?”我象落汤鸡似地爬上岸,冷的上牙直打下牙,仍没忘记说俏皮的话:“好长时间没洗冷水澡了,这次洗得真痛快。看来,任何好东西都不会轻易得到的。不经点儿磨难,就甭想吃周大叔的下酒菜哟!”

周大叔种了一片白菜,让我帮忙照看。可我到白菜地一看,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大片白菜被 野猪啃得有皮无毛,拱得一塌糊涂。“周大叔,昨天白菜又糟踏了一百来颗,你就狠狠心,下几十个地箭,让这群野猪中糖葫芦吧!”我气哼哼地向周大叔建议周大叔却无动于衷。磨蹭了半天才发话:“完达山好些年没这么多野猪了。野猪成群是完达山的福分,还是以看护为主,不要伤害它。”顿了顿,周大叔又使激将法:“你小子脑袋瓜子灵活,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我嘴上没说,心里却不服气:“我想办法?你都想不出来,我就想出来了?得,等着瞧吧,看你冬天吃啥?”

气归气。这些天我真的就想了些驱赶野猪的法子:用爆竹轰,顶一阵,过三过五野猪照样来;下套子吧,也不管用,野猪贼得象跳障碍的运动员似的,愣是从套子上跨过去了,就是不往套里钻;用老鼠药吧,周大叔有言在先,不管用什么法子,就是不许往死里整……正当我无计可放的时候,一眼瞧见了晒在炕上的干辣椒,顿时计上心来,那天下午,我把晒在炕上的干辣椒都剪碎了,分别撒在周边的白菜心里,又把白菜帮用草茎扎牢,一点儿也看不出破绽。

第二天,我还没起被窝,周大叔推开门便痴痴地笑着:”今早上我去菜地,正看见五六头野猪吃白菜。没吃几口,都嗷嗷地叫着跑开了。我想是野猪中了什么邪?走到近前一看,差点儿把我乐个倒仰 。我说这一炕辣椒都哪去了呢,都让你小子喂野猪了,也亏你想得出来!哈哈,你小时候花花肠子就多,现在还是那个味儿……”周大叔说着笑出了眼泪。真的,那群野猪在也不去周大叔的白菜地了。直到我回到市里,周大叔还在电话里提起辣跑野猪那个茬,哈哈大笑:“你这个徒弟出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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