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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故乡的大碾盘
作者:赫胜国  发布日期:2018-03-31 09:31:30  浏览次数: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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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年关,老伴上街买来糯米和红豆,烙成粘火勺,说是过年了,总要有个年的味道。大概是上了年纪亦或是漂泊的太远的缘故吧,吃着又香又甜又黏的黏火勺,想起了妈妈,想起了故乡的大碾盘。

腊月二十三,刚刚吃过晚饭,妈妈拿着一把笤帚对我说:“儿子,拿着它到碾坊去,看看碾子谁在用,如果闲着或者是人家用完了,就把这笤帚疙瘩扔在碾子上,然后,到生产队跟饲养员金大叔再把毛驴定问下来,明天一早跟妈妈去轧黏米面。”

“好的。”听妈妈说要去轧黏米面,一股年的味道向我直面扑来,那又黄又黏又香又甜的粘豆包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直乐得我答应了一声就立马拿着妈妈给我的笤帚疙瘩跑了出去。

不知金大叔咋搞的,当我第二天早上去牵毛驴的时候,毛驴不见了,问了金大叔,说是刚刚被小金霞牵走了。

“昨晚不是都定问好了今儿我家要轧黏米面的吗?”我说。

“呀!我咋把这个岔口给忘了呢,瞅瞅我这脑袋?”金大叔一拍脑袋很惊讶地说。

妈妈说:“既然毛驴被别人牵走了,那就算了,反正要轧的面也不多,咱娘儿俩就抱着碾杆推吧。”

“能不能跟金大叔说说,明天咱再接着用?因为我最打怵的就是抱着碾杆推碾子了。”瞅着妈妈的脸儿我说。

“好不容易占把碾子,你不赶紧推,碾子被别人用了,年前怕是再也排不上号了。今儿是二十四,再不把面轧出来,做粘豆包就不赶趟了。”妈妈说。

“那好吧。”于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帮妈妈把淘好的谷米挑到碾坊。

大碾盘就坐落于村头的大柳树下,碾盘和碾砣分别用两块大青石做成,碾盘的中间,用一根圆木作碾柱,碾砣用一个方形辘轳框镶嵌,固定在碾柱上,辘轳框前端伸出一根碾杆。生产队里养了两头小毛驴,是供社员们推碾子拉磨的专门工具。正常情况下,套上小毛驴,把谷米往碾盘上摊开,小毛驴就拉着碾砣一圈圈不停地转着,为乡亲们碾米轧面,当然,没有毛驴的时候,人们就得抱着碾杆推,这不是嘛,毛驴被人家牵走了,就只好……

妈妈把淘好的谷米均匀地摊在碾盘上,我在前面拉着,妈妈就在后面推,沉重的大碾跎在碾盘上一圈圈儿地转动,谷米被碾压逐渐向外展开着,于是,妈妈用簸箕把堆积在碾盘边缘处的半成品米面收起,用细箩把碾出的面筛下,然后,再把筛上的谷米重新倒在碾盘中心继续碾压。

就这样,谷米在碾盘上如是重复着,我和妈妈推着碾杆一圈圈儿转动着,直把一个寒冷的冬天转成火热,直把短短的白昼转成漫长。

我回头瞅了瞅妈妈,妈妈依旧迈着铿锵的步履一成不变地走着,从她那饱经风霜且布满汗水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的疲惫,从容中到处都写满了坚毅。哦,我懂了。妈妈推着的并不是碾子,是在承载着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呢,脚下的步履,当是对生活的不懈追求吧,尽管日子非常艰难。

大碾盘和妈妈一样,从来就不知疲倦,一年四季忙碌着,从我记事起,每天都吱吱呀呀地转动着,不停地为乡亲们碾米轧面。偶尔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或赶上逢年过节,大碾盘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常常是这家的米还没等碾完,那家又拿来了一把笤帚,说是要扔把笤帚占个碾子呢。所以,妈妈常常抱着碾杆推碾子,是锁进我童年无法搁浅的记忆。

大碾盘吱吱呀呀,像是吟哦着一首陈年老歌日夜不停地转动着,转动着乡亲们的愁苦与快乐,转动着左邻右舍一个个凄美的故事,碾碎了谷米,碾碎了生活。直把一个个苦涩的日子碾成温馨,把时光和乡村碾成厚重。

光阴荏苒,流年不再,那年我十七岁,就不得不背起行囊,告别故土,告别父老乡亲,告别大碾盘,他乡去流浪。多少年来,走过大江南北,看过无数旖旎风光,漂泊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透过那挤瘦了的天空,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也没有看到过大碾盘亦没有听说有关大碾盘的故事。

时光老去,妈妈老去,随着社会不断进步,科学技术日益腾飞,制米制面生产线早已代替了大碾盘。于是,大碾盘循着时光的脚步也和妈妈一同老去,从乡村里走失,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

年关里,怀念妈妈,也怀念故乡的大碾盘,因为,我的童年是绕着大碾盘一圈圈儿走出来的。吃着老伴烙的粘火勺,似乎有点儿年的味道,可是,儿时年关里愁苦掺和着温馨,忙碌夹杂着快乐,农家人勤劳、厚道,大碾盘古朴、蛮荒的那种年味儿,我还是没有咀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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