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醒来。
已是中午时分。
院坝子里闹哄哄的,站满了被王所长电话请来支援的各派出所民警或执勤排队员。
办事快捷,雷厉风行的王所长。
正端坐在办公室里提审和处理昨晚被收容的人们。
只见一个或几个人被押进去。
一会儿就又被押出来。
按照王所长签发的《收容记录》,迅速被押往该去的地方。牛黄注意到,在如此高效率的办事下,昨晚关满人的空室,又空了大半。
“嘿,黄五!”
牛黄意外在支援的人员中看见了黄五。
黄五和孔四戴着鲜红的红袖章,神气活现威风凛凛的站在那儿,等待着调遣。
见到牛黄周三。
他扮了个鬼脸,十分高兴。
到底是老房邻里和老同学,他亲热的拉着牛黄的手,恶作剧般使劲儿摇。
“走的时候还保密?哼!不就是在收容所里打杂吗?”“牛副所长,”周三故意大声叫道:“王所长请您去商量工作!”
“牛副所长?”
黄五吓得一下放开。
尴尬的望着牛黄。
“当官了哟,真没看出。”
牛黄瞪瞪乐不可支的周三。
“哎,当什么官哟?别听他乱叫。”
黄五摇摇头,想冲着周三捶他几拳,想想,又放下手。正巧几个人被匆忙押出所长办公室,轮到黄五和孔四押送了。
黄五只得朝二人笑笑。
和孔四走进收容室,押起一个农村模样的年轻妇女,向办公室走去。
二人紧跟着进去。
屋子里被呛人的烟雾包围着。
王所长从烟雾中抬起头,对他俩点点头,示意坐在自己身边。
他板着脸。
从抽屉里拿出昨晚牛黄登记的《收容记录》,查到她的名字:“鲍玉兰,十九岁,已婚,住本市马鞍县门道乡二村?”
“对嘛。”
“一个已婚妇女,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到城里来干什么?”
“我,我是逃婚。”
“胡扯!婚都结了,还逃什么婚?”
王所长不满的拍拍桌子,叨在嘴唇上长长的烟灰应声落下,洒在桌面和他自己的断腿上。
长得一点不像农村人的鲍玉兰,腰枝婀娜,很有些姿色。
她一点不怕王所长的斥责。
大声说到。
“我就不嫁鸡随鸡。
我不喜欢他,犯法吗?
你们凭什么把我抓来?”
大伙愣住了。
还真少见如此不怕事的女人。
“放肆!”王所长大喝之下,怒目而视“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关你几年。”他低下头迅速在《记录登记》‘处理意见’栏签上意见,盖上章。
然后。
将表递给肃立的黄五和孔四。
“送看守所再审查。”
鲍玉兰失声大叫。
“你、你草菅人命,为什么送我到看守所,我不去,我不去。”
黄五和孔四立即从左右狠狠地夹住她胳臂。
在二个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夹持中,她只能柔弱地挣扎和哭闹。
“不准哭闹!再闹再哭,立刻给你上手铐。”王所长冷冷地望着她:“还要不要自己的双手?”鲍玉兰渐渐平静下来,无力的垂着头,满面泪花,绝望地抽噎着,眼里噙着泪水。
她想必知道专政机关手铐的厉害。
从没见过如此场面的牛黄们,惊讶不止。
在国家机器强大的淫威下,一个女人只能以哭来抗议和不满。
这一刻。
牛黄们过去十七年的生活与认识,被殘酷而彻底的颠覆击碎。
鲍玉兰凄楚孤零的模样。
深深地刻在了他们脑海。
牛黄看到,黄五孔四实则上悄悄放松了夹持的力度,而是像搀扶一般,夹着鲍玉兰出去了。牛黄真想追上去,对黄五孔四叮嘱点什么。
在二人的协助下。
王所长的办事效率更快。
不一会,最后一个被收容者,押了进来。
累得够呛的王所长,终于无力的摊在藤椅上。
他只好对牛黄扬扬头。
示意这个人由他处理。
便顾着擦汗,喝茶和读报去了。
这是一个头发向上竖起,满面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盛夏中,却穿着一件污秽不堪的棉衣,,挟带着霉臭味大步走进来。
负责押送的二个民警,倒像是跟班跟在他身后。
牛黄见此就有些气。
盯住他想:“哟,挺神气哩!”
牛黄像王所长一样板着脸。
从抽屉里拿出昨晚的《收容登记》,边读边问。
中年人没回答,牛黄抬头一瞧,一股怒火骤然窜上心头:那位老兄正垂着双手,微闭双眼哩,好一副超脱凡尘,神游仙界的模样儿。
“饶兴民是不是你?”
“……”
静寂中,牛黄突然在一边瞧着的周三和押送民警的脸上,瞅见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嘲笑。
他猛地一下跳起来。
抽出墙上的警棍就劈头盖脸的打去。
中年人捂住脸,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头上的鲜血一下冒了出来。
牛黄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敢打人。
中年人没倒下也没说话,只是捂脸的双手,抽出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头。谁知,像受了鲜血的刺激一样,牛黄又挥起警棍,狠狠地朝他身上打去。
警棍落在棉衣上,发出扑扑的声响,中年人纹丝不动。
此时的牛黄挥舞警棍。
怒目圆睁。
满腔愤恨。
从未有过的打人的愉悦快感充溢全身,与刚才对鲍玉兰的同情伤感,判若二人。
“送看守所。”
王所长放下手中的报纸。
“一个死硬流民,不用费力了。”牛黄点点头,扔了警棍写了处理意见,王所长签了字,民警押着他出去,一路留下了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