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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情之初 上部 八
作者:赵智勋  发布日期:2019-06-13 20:51:58  浏览次数:1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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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还真让郭蓉说对了,自挨打后马嘎子三天没来上班,第四天来了,左眼窝还是乌紫乌紫的,像只瞎了眼的熊猫,谁见了都忍不住想笑。在工地上马嘎子见了刘明畏畏缩缩地不敢正眼看。下午队上来人了,先找杜保华谈了会子,又找了刘明说:“我姓邵,叫邵长来,是队长,你打人的事队上已做出决定了,将你的日工资降为一块钱。”刘明听后看着这瘪三似的队长,恨不得上去掐死他。刘明最终忍住了问:“他呢?是他先动手打的我。”刘明说着两眼冒火地盯着长相像个老鼠,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瘪三队长。姓邵的队长吸着烟低了眼帘说道:“如果你认为处理不合理,可以不干,队上不勉强。”
  刘明知道和这个狗日的王八队长是没理可讲了,只窝了一肚子的邪火走了,边走边气忿忿地骂着:“你个狗日驴操的熊,想让我走?我就是不走……”下午收工之前,刘明提前去了工棚,他用一段细钢筋磨成的锥子,把马嘎子的车子足足扎了有二三十个洞,才觉心里有了点喘气的空儿。扎完车胎刘明又把锥子后边弯了个圈,串在了钥匙串上,准备着明天再扎,他想着每天都在马嘎子的车胎上扎几十个洞,让马嘎子没事天天晚上在家补车胎玩。
  收工后,马嘎子一推车子发觉前后车胎都没了气,连屁也没放就推着车走了,这边早已准备好和马嘎子再热热闹闹地打上一架的刘明,看马嘎子没吭声推车子走了,心里又是一阵欲罢不能的愤恨,只对着马嘎了走远了的身影忿忿地说:“今天便宜你个熊,明个再说。”
  第二天,马嗄子上工是走着来的,敢情是车胎上的洞太多,昨儿黑没补过来。刘明见马嘎子没骑车,这才知道昨天扎得太猛了,不该扎这么多,应该细水长流地扎或者隔三差五地扎,应时时地让马嘎子有种防不胜防的恐惧和紧张感。可马嘎子今天没骑车,这令刘明十分失望地小声骂道:“狗日的熊,怕了,连车也不敢骑了,等着瞧吧,明天再扎。”郭蓉看着他那股执着劲,只暗暗地发笑,既不劝阻也不怂恿。可令刘明更加失望的是,马嘎了一连几天都没敢再骑车上工地,可能他也知道了刘明的心思,胆怯了,不敢再骑车了。
  这天,刘明和完灰呆呆地坐在一旁想着马嘎子,这些天来,马嘎子成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人了。郭蓉在他身边坐着,看他又在呆呆的想事,用胳膊碰了一下说:“行了,别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事了,要想打架就正大光明的找碴儿打一架,要不就别干那些偷鸡摸狗扎车胎的事,男子汉心里要放得下事。”
  “你知道吗?他们一天扣我两毛五分钱。”
  一提起钱来,刘明心里就窝憋难受,一个月下来就是七块五毛钱,这对任何一个小工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这差不多是一个人一月的生活费,刘明有些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算啦,算啦,不就是两毛五吗,你现在让马嘎子每天给你五毛他都乐意,只要今后你别找他的碴儿,这叫人格,你懂吗?马嘎子现在是打败的鸭子斗败的鸡,工地上谁还把他当个人待?”
  听郭蓉这么一说,刘明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这小子十有八九是草鸡了,自从打架后,在工地上大气不敢出,跟没这个人似的。想到这,刘明心里也宽慰了许他,他问郭蓉:“你怎么知道是我扎的车胎?”
  “除了你,谁还犯得上这么干?再说,他们扣你工钱,我还担心你会砸马嘎子的黑砖呢。”
  刘明听着笑了,笑自己这种报复起人来坚忍不拔刻不容缓的劲头。刘明还觉着自己变了,变得使马嘎子那样的人轻易地不敢招惹自己了,他对郭蓉说:“我老觉得这几天自己成熟了许多,也懂得了许多的道理,看透了许多的事……”
  郭蓉听了并不觉得意外,说:“人都是这样,刚一离开学校进入社会时,看一切都是美好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人能保留学生时代那点看社会看世界的目光和激情就算不错了,有些人则完全丢掉了做人最起码的是非善恶观念,还有更甚者,则完全丧失了人性的道德标准。所以社会是复杂的,人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在工地上,郭蓉从未这样学者般地对人讲过话,刘明听了便低头深思起来。
  在工地上,郭蓉和刘明像往常一样,没一丝过分亲热的举动。刘明知道,这样会省去许多麻烦和流言蜚语。郭蓉看了看低头深思的刘明说:“那天我对你讲的关于父母家庭的事,你不要乱讲,以后说话办事也要用用脑子,看清了周围再行动,以后你每个星期六去我那儿。”刘明听了十分高兴地说:“行,蓉姐,我就照你说的去做……”郭蓉听后又笑笑说:“今后你得多看点书,多学点知识,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有知识的人等于盲人骑瞎马,很危险。你愿意学习吗?”见郭蓉问,刘明便毫不犹豫地答道:“愿意。”郭蓉又问:“你最喜欢干什么,平常里最爱看什么书?”
  “我喜欢看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有一些现代的书我也看过。”
  “看来,你喜欢文学?”
  “也说不上喜欢,只觉得有些书里的事情就如同自己经历的一般,有些十分喜爱的人物,好长时间心里都在想着,很容易就被书中的人和事感染了。”
  郭蓉听后心中有了数,说:“以后我给你找些书看,系统地学一学,对你将来大有好处。”
  在这样的事上,刘明从不违背郭蓉的要求。在约定好了每星期去一次郭蓉家,刘明都表现出了对郭蓉的神圣般的尊重,以致有时倒令郭蓉感到自己在刘明的面前有了许多的拘束。郭蓉把自己珍藏的书,一本本地拿给刘明看,她想着先把他的兴趣培养起来,然后再在知识上进行充实。刘明也果真不负厚望,很快便在兴趣与知识上都有了惊人的表现。他经常能把书中一些精彩的段落和词句背给郭蓉听,不久,郭蓉就看出,刘明在文学方面潜在着很好的天赋。
  郭蓉想把刘明这种潜在的资质,更加系统全面地发掘出来,使他将来在这方面成为一个有特殊才能的人。很快郭蓉就制定了一个计划,系统地给刘明一些书看,没有的书就想方设法地去借。这些都是买不到的书,不知费了多少周折,郭蓉才拐弯抹角地借到一套中国历史的大学课本,还有一套中国文学史的教材。接下来的步骤是她要求刘明不但要看,还要做笔记,而且每一个精彩的章节都要有详细的笔记和分析。起初刘明不愿做笔记,把郭蓉要求他做的事只是十分尊重地一笑了之,这些都在郭蓉的意料之中。随后她便采取了冷战的办法,有两个星期,她都把刘明拒之门外。做这一切时,郭蓉都是极为小心谨慎地唯恐哪句话说不好惹翻了刘明,使他就此脱缰而去。但一切还算顺利,刘明第一次在郭蓉那里吃了闭门羹之后,他还认为郭蓉碰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或身体不适。但第二次重蹈覆辙后,他有些怕了,白天在工地上郭蓉一如既往地待他,但就是到了星期六的晚上不让他进门。两次受挫之后,刘明如惊枪的兔子着实慌了,在工地上干活时他试探着问郭蓉:“蓉姐,我哪做错了,你只管说,千万别这样……”
  “我哪样了?是让你上吊还是让你跳井了?”郭蓉严肃地揶揄他。
  “那……你怎么不让我进门?”
  “笔记你写了吗?写了笔记再去找我。”
  “我今天就开始写。”
  郭蓉听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按我要求的去写去记去背,不能马虎,你这是给自己干的,是给你的子孙后代造福……”
  星期六,刘明拿着日记本和书来了。进门后,他有些抑制不住内心喜悦地喊了声“蓉姐。”然后便在方桌旁坐下,打开课本和笔记,渴望的眼神一直盯着郭蓉。郭蓉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把笔记本拿过去仔细看后,又拿过书看着让他背诵书中的某些章节,刘明都一一照做了,而且背得非常流畅熟练。郭蓉这才满意地笑了说:“以后就这样坚持下去,一星期我检查一次。你现在还小,等十年以后你就明白了,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能决定你今后的命运。”接下来便是他如饥似渴地想得到只有郭蓉才能给他的那些欢愉和快乐。
  从此,刘明便按着郭蓉制定的学习计划,天天不断地学习,星期六也成了检查学习雷打不动的日子。刘明很快便适应了这种学习方法,而且进步很快,有些章节理解得令郭蓉都暗暗称奇,她想到了刘明的将来,脸上露出了微笑……
  天气已到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月份,工地上工程也进展得很快,在这点上杜保华充分显示了他的组织才能。工地上除了极个别人需要他暗中照顾外,连会计老郑在内,大家都天天忙得像狗颠似的,连放屁的空都是在一溜小跑的换步中挤出来的。
  看到工地上的人都在忙,杜保华反倒让自己跟了郭蓉干和灰这样的轻快活,刘明心里有些不解。休息时他问郭蓉:“蓉姐,工头怎么让我来跟你和灰呢?”郭蓉听后诙谐地说:“他看上你了。”刘明知道郭蓉这是逗自己,又说:“我真不明白……”
  郭蓉不再逗了说:“因为你第一天来上工,就挖了七方多土,创了建队以来的最高纪录,也给他长了脸,所以他才这么待你。”还有一个原因:杜保华在那次偷听了刘明和郭蓉的谈话后,认为刘明在自己和郭蓉的事上无意中帮了自己。郭蓉并不知道杜保华这样的想法。杜保华认为,有刘明天天在郭蓉的身边,这等于在老陈与郭蓉之间设了道障碍。
  听了郭蓉的话,刘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请假时那么顺当,原来如此。郭蓉又说:“再者那次打架也不怪你,是马嘎子先动的手,但他挨了你的打。他仗着姐夫是队长硬扣去你两毛五分钱的工资。为这件事,杜保华没少到队上去吵,可是没吵出个结果来,因此老觉心里对不住你,便天天派你干轻快活。工头也说了,拿什么钱就干什么活。你没见马嘎子?天天推灰搬砖,人累得像饿了三年的狗似地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你这是因祸得福地赚了。”
  刘明听了,从心里突然间感激起杜保华来。开工资后,刘明高兴地去买了三张电影票来,请了杜保华和郭蓉去看电影。但这事不知怎么让老陈知道了,从此,老陈见了刘明便黑唬了脸不吱声,那嘴眼也歪得很不是个意思。开始刘明并没感觉出什么来,认为老陈嘴眼比平时歪得狠些,可能是头痛或伤风感冒引起的。但时间长了刘明便觉出不对劲来。八月的天气特别闷热,中午吃饭时,刘明随了郭蓉在工棚与厂食堂之间的树荫下吃饭。老陈端了饭盒在刘明和郭蓉对面不远的树荫下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拿那只斜眼瞅刘明。吃过饭临走时,他故意咳嗽一声引起刘明的注意,然后把腚下坐的两块砖拿到前边来,见刘明往这边看,把右手一扬砍了下去,那两块砖便齐刷刷地被他手掌砍断了,砍完砖人也若无其事地走了,刘明莫名其妙地看呆了,只愣愣地问郭蓉:“蓉姐,老陈今天怎么了,他这是耍什么把戏?莫非他神经了?”
  郭蓉笑着说:“怎么啦?他这是杀鸡给猴看。”
  “给哪个猴看?”
  “给你个猴看。他是想让你知道,他不是马嘎子,你以后在工头和我之间注意点,不要再看电影看戏地折腾了,你没看出来,他吃醋了。”
  刘明心里不禁真有些害怕起来。他没想到老陈还有这一手硬功夫,乖乖,这一掌要是砍在身上,不砍断几根肋巴骨才怪呢,刘明觉得以后对老陈要小心才是,怪不得郭蓉在他和工头之间这么不即不离地周旋着,敢情老陈这角色是个难剃的癞疤头。此时此刻,刘明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从心里更加佩服郭蓉的眼力和心计。
  刘明不无惊慌地对郭蓉说:“没想到看场电影就惹恼了他,以后怎么办?”
  郭蓉笑着看老陈走远了的身影,拍拍刘明的肩膀说:“怎么,害怕了?别理他,任他折腾去。往后,你别正眼瞧他,他么招也使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老陈的大巴掌,老是影影绰绰地在刘明的脑子里闪现着。乖乖来,那是掌吗?纯粹就是狗日的超级瓦力,两砖摞一块都能砍断了,人能受得了?不过刘明还是按郭蓉的话去做了,连看也不正眼看他,老陈也倒真没再怎么示威,只是那黑紫黑紫的嘴眼,让人见了害怕,有时休息时,刘明对郭蓉再提起此事时,郭蓉也不无赞赏地说:“好兄弟,你别理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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