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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首届全球戏剧主题华文微型小说征文作品-唱大戏
作者:凌鼎年  发布日期:2019-06-24 09:26:37  浏览次数:2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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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墨尔本华文文学奖组委会授权本站发表拾篇戏剧主题的微型小说,所发表的征文作品无稿酬,与最终评奖成绩无关。首届全球戏剧主题华文微型小说征文启事发布仅两个月,已经收到200余篇征文作品,现将凌鼎年先生不参加评奖的范文2篇及第一次随机抽取的8篇征文作品,予以公布,以飨读者。

征文8月31日截止,9月份开始评奖,10月份颁奖。一等奖一名奖金1000澳元发证书,二等奖两名奖金600澳元发证书,三等奖三名奖金300澳元发证书,优秀奖10名发证书,征文投稿信箱:wenl9008@gmail.com(详见征文启事)。希望广大读者作者抓紧最后两个月,施展才华继续涌跃投稿。希望企业家抓住商机,为明年全球散文大赛征文独家或联合域名尽早洽谈。

唱大戏

甄珉珏小名叫阿六头,家里排行老六,是土生土长的周庄人,因为家里穷,三岁的时候就送人了,据说是上海人来抱走的,很快,阿六头就被人淡忘了。在周庄,像阿六头这样的孩子又不是一个两个。

一晃20年过去了,在一个深秋的下午,周庄街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拎着皮箱,长得眉清目秀,却跛着脚的后生,自称是甄家的阿六头,来寻亲的。此时的甄家,6个孩子都长大了,最困难的时候已过去了,甄家母凭着来人肩上那块红枣般大小、红枣般颜色的胎记,确认是20年前被抱走的阿六头。年近花甲的甄家母抱着阿六头泪流满面。

当甄家母发现阿六头的脚一跛一跛的,很是心疼,问儿子咋会弄成这样?

阿六头叹口气说:“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甄家母见儿子不肯说,估计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追问。转而问儿子这次回来,有何打算?

阿六头说只想回来过太平日子。

阿六头模样虽长得俊,可跛了脚,一般黄花闺女谁肯嫁他。也是巧,镇上的殷实大户汪家,女婿因肺痨死了,女儿成了寡妇,汪家老爷见阿六头长得周周正正,白白净净,还在上海生活过,也算见过世面的,就想找他为上门女婿,他女儿因为自己是二婚,也不嫌弃阿六头跛脚。阿六头也不挑剔,拎着那只皮箱就住了过去。

新婚那天,周庄人看了喜帖,才知阿六头的大名为甄珉珏,只是从没有人叫他这名字。

汪家的家底厚着呢,也不在乎女婿会不会赚钱。闲着无聊的他就画画图,写写字,打打拳,夜色漫上来后,他喜欢坐在后门的水桥头,面对流淌的河水,拉胡琴打发时光,那胡琴拉得委婉哀怨,很能打动人,偶尔,他也会唱上一段,唱得有板有眼,极有韵味,上了年岁的都说:阿六头的唱功是狗撵鸭子——呱呱叫、额头上搁扁担——头挑。

阿六头与汪家大小姐婚后,用“恩恩爱爱”四字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后,生下了一男一女,汪家老爷也是十二分的满意。汪家大小姐唯一不满意的是阿六头从不谈在上海的那段生活,还有不允许碰他的那只皮箱,似乎那里有他什么秘密。当然,比之先前的肺痨夫君,汪家大小姐感觉现在的夫君简直天上地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慢慢也就释然了,再不问夫君的过去。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阿六头的头发都花白了,在他花甲那年,儿子女儿说要为老爹庆贺60大寿,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周庄,最隆重有面子的寿宴,就是请一个戏班子来唱三天大戏。

阿六头一听请戏班子,老少年般兴奋了起来,坚持要让戏班子的班主亲自来周庄与他谈。那时的周庄不通公路,只有船只往来,进一趟周庄,咿咿呀呀的摇半天橹才能到。长庆戏班的龚班主算是见过点世面的,见一个偏僻小镇的糟老头子恁大的架子,还非要我班主亲自跑一趟,心里有点憋气,所以在开价时狮子大开口,说来周庄太不方便了,演出三个夜场,非100个银元不可,并且每顿得有万三蹄髈、姜汁田螺、清蒸鳜鱼、红烧鳝筒、百叶包肉、油泡塞肉、糯米塞藕、清蒸螃蟹、家腌菜苋、太仓肉松、绍兴黄酒等,阿六头愣了一下,随即一口答应,但他狡黠一笑,也提了个条件,若唱错一处,扣一块银元,立下字据,两不反悔。

龚班主脸上掠过一丝轻蔑,似乎在说,一个乡下佬懂什么戏文,充什么行家,立据就立据。

金秋十月,长庆戏班来到了周庄,开始了唱夜戏,戏是阿六头亲自点的,第一场折子戏是《牡丹亭》中的《惊梦》,第二场是《西厢记》中的《拷红》,第三场是《白蛇传》中的《游湖》。

阿六头听得极认真,用手指在桌上敲着节拍,连喝茶也忘了,完全沉浸在戏文与唱腔里了。

三个夜晚很快过去,到第四天结账付钱时,阿六头笑眯眯地问:“饭菜还可口?”班主因无可挑剔,连忙说:“烧得好,味道好。”阿六头转而说:按我们君子协定,唱错是要扣钱的。《牡丹亭·惊梦》一折杜丽娘唱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燕子来时百花鲜,待等花落,春残又飞远。”“百花鲜”,怎么唱成了“百花艳”;还有杜丽娘接唱的“瘦骨兰珊纸上传,好比孤秋月落花台殿,却被花魁抱月眠。”那“抱”字应该是四声音,好像唱成了三声音……

长庆戏班的班主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今儿碰到行家里手了。

阿六头止住班主的话头,继续说:“《西厢记·拷红》一折,红娘的水袖没有甩到位;老夫人质问红娘的那一段唱词,责怪红娘诱惑了主子崔莺莺,唱得松了些慢了些,那种拷问的气氛泄了几分……

坏了坏了,这不是存心想少给银元吗?龚班主刚想解释,阿六头又摆摆手,意思你别说,听我说。他又说道:《白蛇传·游湖》中许仙与白娘子在湖边唱的西皮流水,其中许仙唱的“寒家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外小桥西,些小之事不足介意,怎敢劳玉趾访寒微?”唱腔与配音上慢了半拍,少了天蟾大舞台演出的认真劲……

接着,又说了哪折子哪段高音没有上去,那句打了疙愣,吃了螺蛳,哪个字应该是前鼻音,哪个字应该是后鼻音,等等、等等,一派行家口吻。

班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小镇老者,吃不准他是什么来头,难道小镇真的藏龙卧虎,是圈内名家,是著名票友?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班主只好老老实实说:“该扣多少扣多少,我没话可说。”

阿六头见傲慢的班主服了软,就捧出100块银元说:“100块袁大头一块不少你,放心!”

龚班主诚心诚意地作了个揖,恭恭敬敬地问:“请问您是——”

阿六头说:“时过境迁,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小宋玉。”

“啥,你就是当年庆丰园的头牌小宋玉?!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啊。”

龚班主立马叫上全体长庆班的,来跪拜阿六头,他说这位就是当年红遍上海滩的大名鼎鼎的小宋玉。”

原来阿六头被抱到上海后,六岁就开始学戏,到20岁已成名角,粉丝无数,特别是许多年轻女粉丝为他神魂颠倒,他被青帮大佬的女儿看中,要与他私奔,青帮大佬知晓后叫手下把阿六头的一条腿打断了,勒令他滚出上海,否则小命休矣。

阿六头叫夫人把他的那只皮箱拿出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几件戏服,他执意要送给长庆班的龚班主。据说,后来长庆戏班把这几件戏服当宝贝,每年都要祭拜一番。从此后,长庆班无论到哪乡下旮旯演出,龚班主再不敢轻慢任何客人,每次演出都像在天蟾大舞台演出那样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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