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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悉尼那些事之20 苟富贵的幸福生活(4)
作者:梁军  发布日期:2021-01-28 15:01:19  浏览次数: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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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清晨,天色蒙蒙亮,鹦鹉、澳洲喜鹊、乌鸦轮班儿的叫早。南希一宿没睡,悄悄起身,第一次为苟富贵做早餐。两片软软的全麦面包夹上煎蛋、培根、芝士、番茄,用保鲜膜紧紧地包好,又冲了一杯咖啡。

苟富贵睡在客厅的床垫上,梦中闻到煎培根的香味。揉揉眼睛,是南希在厨房忙活。赶忙拉紧床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乘着她进卫生间之际,麻利地穿好衣服,打点出门的行装。

南希冲了个凉,从卫生间出来,迎面看到傻傻坐在沙发上等着用卫生间的苟富贵,有些尴尬:“醒啦!对不起,不知道你起这么早。”

“天天都是这个点儿。你还没醒,我就上班了。”

“你们在工厂上班的,都要这么早吗?”

“差不多。我骑车到厂子得半个钟头,如果出去干活,罗西还得拉着我们再去工地。悉尼夏天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就很热了。”

“你应该考个驾照,买辆二手车上下班方便。”

“买车分分钟的事儿,要那玩意儿干啥?就当早起锻炼了。”苟富贵想起因为开车不小心被抓的张家山。

“你会开车吗?”

“小瞧人!咱在国内的工地上什么车不敢开?我18岁就开车,有国际驾照。”

“真人不露相,你会的不少。”

“艺多不压身,咱俩半斤八两。谢谢你的三明治和午饭。”

南希帮着他把早餐午饭放进背包:“我一宿上网,查到几个华人律师的资料,今天白天就打电话咨询。“

苟富贵点了点头,“晚上回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准儿保你高兴。”

 

托马斯的爱让初到悉尼一头雾水的南希别无选择。他健康突然恶化,南希的道德观与同情心不允许她袖手旁观,这是躲不开的情劫。托马斯的离去,也许是来自上帝的眷顾之手。对于这段生活,她本想就此放下,重新开始。音乐教育赋予她高傲的人格,不想让托马斯的孩子们误认为他们的结合是她觊觎他的澳洲身份和一栋房产。但苟富贵的话耐人寻味,人生有时候不应该一味的迁就,逆来顺受。南希心中有了抉择。


悉尼夏天的晚上,要到八点钟才逐渐黑暗下来。苟富贵享用完南希的煎牛排和土豆泥,拉着她来到镇上。小镇的主街只有三四百米长,两侧是相连的两层小楼,一层门脸房都是商铺。街道向东尽头有一家挂着中文招牌的药店。

华大夫正在里间屋治疗床上闭眼盘腿打坐,听到有人进门的感应铃声,赶忙一跃而起,趿拉着拖鞋迎出来。

苟富贵是常客,因为没有医疗保险,头疼脑热的都找华大夫。

“华大夫还没下班?”苟富贵不阴不阳不痛不痒地寒暄着。华人见面,大都是这种态度。人与人之间要保持距离,说话要注意尺寸。

“等着你来啦,贵客上门照顾我生意嘛!”
       “给您介绍,这位南希小姐,音乐老师。我前几天跟您提过,想看看您楼上的房子。”

“欢迎欢迎。我这楼上楼下是一起租的。原来我住在楼上,现在我不住在这里,刚刚在CBD买了个公寓。明年租期到了,我诊所也要搬过去。你知道的,赚钱还得在城里,那里的人消费比这里高。现在楼上空着,有朋友一起分租,我求之不得。”华大夫见到南希,一脸的谄媚,边梳着所剩无几的几缕头发边头前带路。

房子是一明两暗,带一个小卫生间,正好用做接待室和两个音乐教室。南希喜形于色,自己的住宿问题也解决了。

苟富贵揣摩华大夫的神情,使眼色让南希自己和他讨价还价。结果是免一个月的房租,随时入住。


出了诊所,南希生拉硬拽苟富贵到镇上的酒吧喝一杯,以示庆贺。

酒吧生意清淡。两个蓝领工人来不及换下工作服,撅着屁股打桌球,三个袒胸露背浓妆艳抹的白人妇女围坐在吧台和两个中年男人调情。一个华人老太太紧盯着老虎机,哆哆嗦嗦投币拉下拉杆,混沌呆滞的目光瞬间变得炯炯有神,“哗楞楞”的响声萦绕酒吧,久久回旋。

南希要了两大杯啤酒,和苟富贵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她因为激动,脸上通红,喝了一大口酒,未曾开口,眼圈发红。

“别激动,万里长征刚走出第一步,”苟富贵见不得女人动感情,干脆帮人帮到底,“我都替你想好了。我们出去干活,客人有不少旧家具和用不完的建筑材料,请我们帮忙扔掉,其实都可以接着用,可惜了的,我都留下来存在朋友家。明天我让朋友们帮忙拉点建筑材料,咱们简单装修一下。做一个灯箱招牌。琴房刷浆,粉红色的。外间接待室放一个沙发、写字台,再摆一个书架,放些学习材料。墙上挂点你的资质学历证明和过去演奏的照片。学生家长可以坐在外边等。一间琴房搭一个小舞台,装几盏射灯,上面放一架钢琴。如果你没钱买琴,可以先租用。不用花什么钱,生意先干起来……”

南希仔细端详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苟富贵利用每天下班后的时间,轻轻松松完成了装修任务。工期的结束意味着南希独立生活的开始。他心中有一丝不舍,同时又盼着她早一天搬出去,这样心里面清净,才对得起桂珍。

琴行打来电话,下午要送钢琴。苟富贵暗喜,九九八十一难都过了,就差这一哆嗦。他提前下班,赶到诊所楼下,南希也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运送钢琴的封闭货车到了,跳下两个棒小伙。查看地形后,认为楼梯拐角处太窄,需要苟富贵搭把手。他当然不能作壁上观。

雅马哈立式钢琴两百多公斤,两个人嬉笑着轻而易举抬起来。楼梯转弯时,前面的小伙子脚下打滑,后面的小伙子猝不及防,钢琴顺势后挫,眼瞅着要蹭到墙上,苟富贵使尽全力向上顶住。千斤重量压在前腿弓后腿蹬的苟富贵腰身上,只听他“哎呀”一声,南希急忙上前探看。苟富贵除了胳膊腿蹭破点皮,似乎并无大碍。钢琴最终安置到了舞台上,一切看上去非常完美,标准专业的音乐教室。

 

南希兴奋得夜不能寐。夏夜清凉,万籁俱寂,只有猫星人悄无声息地穿街过巷,汇合远方的情人寻欢作乐。窗外偶尔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远方“轰隆隆、轰隆隆”节奏均匀的货运火车声、救护车的蓝色闪光灯,不经意间打破着安详宁静。明天就可以开始在报纸、微信、YouTube做广告招生了。几周前,坐在托马斯家门外路边落寞的女人,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事业,没有信念,没有希望,如同丧家之犬。如果真的在万念俱灰的时刻回国了,生活将永远蒙上晦暗的颜色,破碎的心将永远无法弥合,自己将一辈子灰头土脸地做人。短短的几个星期,重拾自信,重塑自我,生命重燃希望之光,这一切都拜外面的那个男人所赐。他没有多少文化,不晓得巴赫、莫扎特、瓦格纳,不懂得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给女人送上鲜花巧克力。他只有一双巧手,一颗面对逆境时坚强不屈的心,一个只遵从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顽固得如一潭死水的灵魂。我要走了,搬出去住,虽然只是在街区的那一边,相隔不过几百米远,以后见面的机会也许就如星际天边。应该请他吃一顿像样的饭,拿出我所有看家本领。给他拉琴,展现我全部平生所学。我真的应该报答他,不是用身体,有过两个丈夫的女人,他不稀罕。他守身如玉,因为他的桂珍。

南希正然神思恍惚,忽然客厅传来苟富贵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她来不及穿衣服,出门察看。只见他蜷缩着,脸色煞白,前额汗珠流淌。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她伸手放在他前额。

“可能白天抬钢琴的时候抻了腰,当时没事,现在钻心的疼。”

“我看看哪里疼?”她不由分说掀开苟富贵身上薄薄的半铺半盖的床单,朝他的腰背部仔细看去,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不用担心。天亮了我给罗西打电话请假,然后找华大夫。去睡吧。”苟富贵咬紧牙关,宽慰南希。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疼痛愈发忍无可忍。南希一路小跑请来华大夫。

       “我判断是第三节腰椎骨骨裂。要到镇上西人诊所去,他们有核磁共振和CT,验证一下我的诊断。”华大夫胸有成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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