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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吭高歌 第5章 交易耕牛
作者:马济元  发布日期:2022-07-01 09:46:12  浏览次数: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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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舅舅,扶八十高龄的外婆半躺半卧在小划子中舱,阿文与小和划船回寺泾。为了不让外婆坐船累着,阿文和小和憋住气铆足劲,像划龙舟一样齐心合力划。只听得桨声唰唰,水声潺潺,耳边还传来风声呼呼,小船快得宛如在水上飞。

在水乡农村长大的孩子,下地会耕田割麦,上船会摇橹罱泥,下河还会捕鱼捉蟹。小和身体结实又心灵手巧,不管是下地还是上船,干啥活都是巾帼不让须眉。阿文不仅精通一桩桩农家活,而且掌握一门老爸独家传承的绝活——烘制罱泥竿,要不是阿文学得早学得主动,陆辛全手上的绝活可真得失传。

“哎哟喂,是谁招惹我家小和和了?划船划得这么贼狠,这是想闷声发大财呀?”外婆忽然间大惊小怪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哪里呃?外婆,”小和连忙放慢桨速,长长地呼出了口气,转过身笑吟吟地与外婆说,“和和担心外婆坐小划子不舒服,所以和阿文加把劲用力划,好让您老人家早点回家休息。”

“哦,我家小和和真有孝心!”外婆瞅着外孙女,一脸乐呵呵,稍后又呵呵干咳了两声说,“和和急着早点回家,不是因为阿传在家等着吧?”

“外婆,您是孙悟空?钻进我肚子里了?净会瞎说说。”

“外婆瞎说了?是外婆猜到你心里去了,难为情了吧?”外婆高兴得嘿嘿笑出了声。

“外婆,您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唷,小和和,我可是你外婆哦,倘若我是汪汪会咬人,那你呢?说出口多难听。”

“外婆,小和错了,说错了么,对不起了,好不好嘛?”小和赶紧放下划桨,转身扯着外婆的手认错。

外婆噗嗤笑出声:“好好好,我家小和和乖,孝顺,是外婆的心肝宝贝。”

外婆逗外孙女,幽默风趣,又和蔼可亲。老人家耳聪目明,懂得又那么多,也一定熟悉山歌,阿文决定想个法子换个话题,既可以为和和嫂子解解围,又可以热络热络气氛。于是阿文说道: “外婆,您老人家不但精神矍铄,而且见多识广。”

“唷,谢谢小后生,老太婆是眼不瞎耳不聋,不过一天到晚在家孵墙根。”

“外婆身体好好,阿文给外婆唱支山歌,老人家您多多指点,好不好啊?”

“好啊,小兄弟快唱呗,老太婆年轻时候就爱唱山歌了。哎哟,好久好久没听过山歌了,小后生你赶紧扯开嗓子唱呗。”

小和嘻嘻憨笑,划桨的右手偷偷朝着阿文竖起了个大拇指。

“好嘞!”阿文清清嗓子,高声唱起来,“第一张台子四角方,岳飞枪挑小梁王,武松手托千斤石,太公八十遇文王。”

“唷,不得了喂,小后生的嗓子脆生生,九霄云外都能听得见,好嗓子,了不得的好嗓子!这支山歌,我也唱过,老太婆也试着唱两句,不知道忘记了没有。”外婆高兴得嘿嘿地笑着,满脸的皱褶都乐开了花。接着她吭吭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悠悠地唱开了:“第二张台子凑成双,辕门斩子杨六郎,诸葛七星坛东风借,三气周瑜芦花荡。”

小和抱着划船桨拍起了手,咯咯咯地笑着:“外婆,您果然是唱山歌的行家,我怎么没有听您唱过呀?”

外婆乐了,她坐直了身子,小和赶忙脱下身上的棉袄,塞在外婆的后腰背:“外婆,您不舒服了吗?”

“好着哪,还是小和好啊,真孝顺!”外婆揉揉后腰,满脸笑眯眯,“如今小和和长大了,那时候,外婆搂着你唱山歌,你呀张着嘴咿呀咿呀笑,笑着笑着就闭上小眼睛睡着了。现在,外婆老了,碍手碍脚了。今后,得由阿传拉着胡琴陪着小和和唱歌咯。”

“外婆,小和希望您常住我家,每天教我唱山歌。”

“那是想让我帮你看玄外孙吗?倘若阿传不嫌外婆邋里邋遢,我愿意。”

“外婆,不和您说话了,我喜欢听您唱山歌。”

“那你也得唱一个呀!”

“好,我请金嗓子做帮手,外婆,我与阿文一起唱,好不好?”小和侧转头给阿文使个眼色,然而与阿文一起唱起来,“第三张台子……”

外婆平易近人,喜欢热热闹闹,她和两位年轻人一路说说唱唱,感觉没多久就到了家。走进屋,安置停当外婆,小和与已经回家的阿传一起做晚饭,阿文去喂牛,为半夜动身去新浜镇卖牛做准备。晚饭后,仨年轻人各自早早休息。

也许是小和家俩大公鸡怜爱年轻人,想让年轻主人多歇息一会儿,俩公鸡憋着痒痒就是不打鸣。其实,此时的兄弟俩已经悄悄上了路,阿文牵着牛,阿传背着喂牛的干草,轻声碎步,悄无声息。是啊,小和太辛苦,让她好好休息,卖牛,反正有懂行的舅舅在,由他做主,我们只需把老水牛牵到新浜的牲口市场就行。因此,兄弟俩一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鸡叫声,就立刻起身牵牛上了路。待到小和家的公鸡头遍打鸣,小和一骨碌下床跑去砻坊,去牛棚,哪儿还找得着兄弟俩的身影?“哼,存心甩我!”小和恨恨的,揣上昨晚上准备好的干点心,向着新浜方向小跑着噔噔噔追了过去。

腊月底的下半夜,万籁俱寂,满天星斗。小和跑出寺泾村口,依旧没有看见两兄弟的身影。他俩怎么起得这么早?要是追不上他们,我直接去新浜镇,兄弟俩没有带干粮,肯定又舍不得花钱买吃的,那不会饿坏了身子!走近南塘河,朦胧的星光下,小和隐隐约约看到前头有人影,老水牛笃笃笃沉重的脚步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小和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想要张嘴呼喊,刹那间又赶忙抬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想出了“报复”兄弟俩的好主意。你们走塘东的塘岸,我过北桥走塘西的河堤,赶到你们前头,守在南桥堍吓你们一跳。

因此,当阿文兄弟俩跨过南塘河的南桥往西拐时,桥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山歌声:“一字写来像杆枪,张飞刘备关云长,桃园结拜三兄弟,锣鼓三通宰蔡阳。”

“哥,和和姐来了,和和嫂子——”阿文欣喜若狂,大声喊道。

阿传同样惊讶,问道:“小和,你怎么赶在我们的前头了?”

“你们不知道啊,我会腾云驾雾。告诉你们,想甩掉我?休想!”

“哪儿呀?我们是舍不得辛苦你!”阿文说。

阿传也说:“有你舅舅在,我们把牛牵到市场就是了,小和你回去忙别的事吧。”

兄弟俩好欢喜。小和心底里更高兴:他俩真心实意地关心我,是心贴心嘛!

三位年轻人又一起了,一路上欢欢喜喜往前走。那老水牛太懂事,不住地昂起头冲着小和直打哼哼,亲热无比。三人交替着牵牛,背草,时不时还轻声哼唱几句山歌。

 “唷,小兄弟,你们去新浜吗?”前面河堤边有位老人拎着桅灯迎上来招呼,“可不可以辛苦你们帮个忙,帮我们老俩口把那条小划子拉过这条堤坝?”

老人家的老伴儿说是去新浜镇卖小苗猪,贪走近路,不曾想遇着这堤坝过不去了。是呀,水乡河浜纵横交织,时常会碰着行路遇水走不通,划船遇坝过不去,抬眼望目标就在咫尺,却必须远兜远转走半天。这老俩口运气不错,恰巧碰到了三位热心肠的年轻人了。

“哦,好说,举手之劳嘛。”阿文走过去,蹲下身子溜到小划子船上,喊道,“哥哥,伸手接住苗猪篓,当心,有点儿沉。”

阿传急忙放下干草,弯腰伸手拎住了猪篓,小和凑上前,三位年轻人一起发力,喊一声起,苗猪篓一下子被拉上了堤岸。

苗猪篓提上了岸,三人随即又将小划子拉起翻越过了低矮的堤坝。然后,他们再把小苗猪篓放回小划子上,又扶俩老人上了船。难事迎刃而解,老俩口满脸是笑,向仨年轻人千恩万谢。

起得早,走得快,他们在天亮前就把老水牛系在了馆前桥空无一人的牲口集市中心,阿文给老水牛喂干草,阿传跟着小和去找舅舅。

舅舅告诉小和,上集市卖牛,得听做牛头的,今朝交易得由我舅舅做主。小和连连点头,笑着说:“舅舅,那当然了,我们是啥也不懂。”舅舅打量着长得英俊又壮实的阿传,乐呵呵地与外甥女婿说:“小后生,要模样有模样,很好么,小和和的眼力不错。不过,待会儿卖牛,你得用心听着舅舅说牛,庄稼人要懂种田,也要懂牛,懂得养牛经哦!”

天蒙蒙亮了,牲口集市上人声嘈杂,人头攒动。老水牛旁,舅舅时不时取下含在嘴里的旱烟管,侃侃而谈他的牛经。买家们都点头称是,他们信任这位在一方土地上有点名望的老牛头。因此,没过多少时辰,小和家的老水牛很快谈成了交易,老水牛顺顺利利地找到了新主人。当解下老水牛的牛绳,换上卖家递过来的新牛绳的那一刻,阿文恋恋不舍,小和、阿传同样是眼泪汪汪。老水牛呢,它的眼眶里更是溢出了泪水,它一步三回头与老主人告别,跟着新主人渐渐地走远了。

可是,那天的新浜镇牲口集市上没有年轻力壮的牛犊。当然,舅舅是早有预料的,他笃笃笃磕去旱烟管里的烟灰,慢悠悠说道:“小和和,你放心,我找同行给你打听打听。等过了新年,舅舅管保牵一条四牙口六牙口的年轻力壮水牛送到寺泾,保保证证耽误不了你家的黄梅耕种。”

“不担心的,舅舅哪能会欺骗外甥女?哪能会不替外甥生女留心觅一条中意实用的壮水牛呢?”

“舅舅,我们都谢谢您!”阿传也说道。

“谁叫我是小和和的舅舅呢!阿传,要不要老舅再叨叨看牛经。”舅舅他喜欢阿传的诚实,因而又叨念起了看牛经:“远看一张皮,近看四个蹄,上手先晃两只眼,再看牙口齐不齐。阿传,过几天壮水牛到手,你可得用心调教它耕田戽水喔。”

“嗯,阿传,不但田里活样样精通,而且还会拉胡琴唱山歌呢。”小和说。

“哦,山歌王陆辛全的儿子都喜欢山歌,唱山歌好,山歌王的儿子一定是个人才。”

“小兄弟,你们是想买小水牛吗?我兄弟家有一条已经四牙口的壮水牛,我们家在苏家湾,我叫苏金大,我弟弟叫苏银二。” 忽然,刚才卖小苗猪的老人家凑了过来。是嘛,这牲畜市场,有卖牛的,自然也有卖苗猪的。老人家听见了小和舅舅的话,所以走过来给他们提供了这条买牛的信息。

“真的吗?”小和欣喜地问。

“你们刚才那么真心地帮助我,我这么把年纪哪会说谎骗你们呢?”老人家认真说道,“我弟弟本来今天也要来市场的……”

舅舅正咔嚓咔嚓地用打火石点旱烟,听苏金大这么说,高兴得笑眯了眼睛:“那太好了,去苏家湾路不太远,走一趟,值!小和和,先回我家吃碗早点,吃饱了好上路。”

舅舅邀请,恭敬不如从命,跟着舅舅去他家吃了碗酒酿圆子,然后一起走去苏家湾。在苏家湾,舅舅先找了他的同行苏老五,有两个牛头一唱一和讲牛经,买卖双方很快谈拢,定价成交。小和付钱,阿传牵牛,三位年轻人告别舅舅等现场众人,踏上了回寺泾的塘路。

远处,传来一声爆竹。“这个丁丑牛年,没有了往年的热闹。爸爸妈妈殁了,家被毁了,然而深仇大恨只能埋藏心底。”阿文轻轻地抚摩着胸脯遐想,“哥哥要入赘小和家了,等新年过后,我也将出门开始闯荡世界。”

“小兄弟,请留步!”忽然,背后传来急促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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