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正当林地与邹常务为首的一帮地方官吏,明里暗地斗得热火朝天之时。
林地突然接到了林音的离婚书,这让他有些意外。按理,在林府的操纵和影响下,二连襟的人生与仕途都誉毁过半。何干因林莎凶悍婚外情泄露杀妻女后自杀,自己也因此差点儿栽入万劫不覆的深渊……
在此之间,
自己奉调到北京以及到边海市工作。
作为林府大小姐和自己老婆的林音,非但没尽到一个妻子尽应的责任,反而冷眼旁观,冷嘲热讽,避而远之和落井下石,彻底枯冷了林地的心。
夫妻缘分己散。
婚姻名存实亡。
这离婚,应该是林地提出才对。所以,林地毫不犹豫在离婚书上签了名。儿子和所有的积蓄归了前妻,林地净身出户,彻底离开了那座诡异无情的林府大院。
在上级领导的鼎力支持下。
以林地为首的改革者大获全胜。
邹常务一帮阻挠边海市改革开放的地方官僚,被抓的抓,撤的撤,换的换,边海市的全面工作上了一个新台阶。林地趁此机会,与认识良久的K市政法女干部,结为秦晋之好,组建了新的家庭。不久,妻子为林地生下双胞胎女儿。
时光荏冉。
白云苍狗。
日后,林地奉调到K市任市长,意外与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同是文学青年的温庭相逢。可此温非彼温了,此时的温庭,己是K市市委书记,正好与林地搭伴儿,也就成了林市长最激烈最棘手和最为难的对手。人面依旧,时过境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为了生存为了私利。
为了家庭为了面子。
二老同学哼哼哈哈,寒暄周旋,直杀得飞沙走石,难分难解。不过,经过多年的宦海沉浮,林地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大刀阔斧和敢作敢为,逐步变成了查颜观色,思忖沉稳和左右逢源。
这天,凄厉的惨叫声,一直在病房回荡。尔后,挤出密封性良好的手术室大门缝,在空旷的走廊里飞翔……
终于,病人一翻白眼皮儿昏厥过去,惨叫声这才嘎然而止。苍白的无影灯下,主刀的冯院烦燥地摇摇头,阻止护士替自己揩掉额头上的汗珠:“行了,再打一支,防止病人突然醒来。”
麻醉师,在从几乎遮盖完自己的大白口罩下回答。
“这是第三支了,冯院,您看?”
同样几乎被大白口罩遮蔽了自己脸孔的冯院,楞楞:“哦,己是第三支?那,打镇静剂吧。现在这麻药是怎么啦?”手上加快了动作:“脉博?”“48。”“心跳?”“45。”“血压?”“高压64,低压31。”
“那体温是多少?”
“27—29,31,上升得较快。”
汗珠从冯院额头终于滚落,摔碎在高撑起的雪白术单上。冯院责备般扭头盯护士一眼。小护士涨红着脸蛋,急忙揩去碎珠儿,几双仅露出大白口罩的眼睛,紧盯着她]戴着紧身白手套有些颤抖的右手,空气十分沉重……
好在精于业务,擅长胸内科主刀的冯院,镇静自若,名不虚传。
紧接着,麻利纯熟的几分钟下来,便迅速结束了手术。
待小护士过来,替自己解下满是鲜血的手术衣,脱掉血淋淋的手术套。冯院才缓缓出了一大口长气。扭头看看仍在昏厥中的病人,仍痛楚得嘴唇一抽一抽的,冯院说:“尹麻,你过来一下。”
正取下大口罩的麻醉师点头,绕过病床走过来。
“冯院。”“把我术衣兜里的芬太尼,给患者注上,快。”
尹麻点头,从冯院血污的术衣兜里,掏出支小玻璃瓶捏在自己手中。在冯院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岗位,手腕一翻,碎瓶,吸入,注射器针头一闪,毫不引人注意的,芬太尼进入了病人的身体。
冯院看得清楚。
患者的嘴唇,慢慢停止了抽动。
于是转身,将双手伸近水龙头,眉头却越皱越高。患者被推了出来,立时被等候在走廊上的一大群人围住了。一位端庄的中年妇女,在二个显然是双胞胎姑娘一左一右的搀扶下,颤巍巍的挨近了病床。
中年妇女噙着泪花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病人苍白的脸孔。
她想掀起被单看看伤口。
却被小护士制止:“这不行,请让开。”“这是市政法委的薄处长。”一旁秘书似的小伙子抢先一步,再指指双胞胎姑娘:“这是林市长的女儿,薄处是林市长爱人,”
己解下蒙面大口罩的小护士,杏眼瞪瞪。
“我不管什么薄处,林市长,我就知道,病人还没恢复,不遵医嘱,我要挨批评的。让开!”小护士凛然不可侵犯的回答,让众人不由得退后一步,都无言的瞧着她。
小护士骄傲而尽职尽责,
推着仍在昏迷中的林市长,慢慢腾腾的过去,一闪身,进了专用电梯间。
嚓!电梯门轻轻一响一碰,走廊里安静下来。“薄处,我看林市长手术很成功,您别担心了。”
秘书小伙安慰到:“事先我们指定了主刀医师,对所有手术辅助工作人员,也作了祥细的了解和掌握。温书记还特地召集医治人员讲了话,您看?”
他朝双胞胎姑娘瞟瞟。
再向走廊里扬扬下颌。
薄处就抬头朝前面看去,好家伙,宽大的走廊里,站满了前来探望的官员。不用谁的指挥和调度,官员们按着职位的大小,站得规规规矩矩,恭恭敬敬,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一齐默默地瞅着薄处。
薄处皱眉到。
“刚赶走了二拨么,怎么又站起了?”
秘书小伙淡然的摇摇头,瞟着双胞胎姑娘:“刚才温书记走时,还训斥着呢,这些人啊!”双胞胎姑娘中的大双,就愤怒的冲着众官员挥挥手:“散了吧,谢谢你们了,都忙自己的工作去吧。这算什么呀?”
小双呢?
干胞直接跺脚:“这是捧杀!没安好心,你们散了吧,保自己的乌莎帽去啊。”
可众官员纹丝不动,仍然齐齐的站着,恭恭敬敬的看着薄处。秘书小伙不屑的瘪瘪嘴巴:“薄处,我看还得你出面。”薄处就气愤的挥挥手:“好,行了行了,我带林市长谢谢大家啦。谢谢大家的关心,散了吧,都忙自己的工作去吧。”
好一阵窸窸窣窣和悄声低语!
众官员这才慢慢散去。
可仍有几人站着没动,反倒迎了上来:“薄处,局里刚开完会,我们来晚了。”“哦,代局,成书记,路队,没事儿,囊胃穿孔,只是个小手术嘛,老林睡过去了。”
市政法委主管公安刑侦工作的第三处薄处长,紧紧握着几个下级右手。
“多谢你们的关心,谢谢。10.2案件有点眉头了吗?”
市公安局局长瞟瞟自己的二个助手:“有了一点,从夜间成相的摄像镜头中,可以判断是一辆枣红色的宝马,车里有三女一男,都是年轻人。车以超过2迈的高速行驶,先是撞飞了路旁的二对情侣,然后,直接撞上了骑车赶路的中年男人。三女一男刹不住车,自己也被高速的惯力,从车窗里抛了出去。”
薄处拧着眉头,咬着嘴唇。
拍拍代局的右手背:“三死四伤,这可是我市好几年没发生过的特大事故呵。”
一旁的市交警大队路大队长,连忙低声的接上到:“薄处,都怪我们工作没做好,”薄处摇摇头:“先别做自我批评啦,把案件弄清楚后再说吧。”
市公安局党成书记,掏出了笔记本。
“是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案件,正本清源,给上级和全市人民一个公开的说法。薄处呀,”
薄处忽然哑然失笑:“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这一来,反客为主哇?好,都回吧,明上午有空,我到市局去一下。”秘书小伙一听,也急忙掏电子笔记本。
可给顶头上司制止了。
“陶秘书,下去再安排,送代局他们走吧,谢谢大家了。现在,该你说了吧。是不是等急啦?冬局,哦,这位是?”
一直站在旁边的的市卫生局长,上前一步:“您好,薄处,这是我局局党委高书记。”高书记也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薄处,您好。”
“嗯,有事说事么。”薄处看看告辞的代局一行人:“说事么。”
“关于林市长开刀一事,我们局党委事先做了妥善安排和周密布置。”
陶秘书忍不住一瘪嘴巴:“还事先呢?搞什么名堂?”冬局的脸更白了,身子仿佛也缩了缩:“可是,我们的工作仍有不足,我们要做深刻的检讨。”
薄处抬抬右手。
“冬局,还有高书记,现在我们还不能说你局的工作没做好,也许,老林对麻醉剂,有着比常人更敏感的排他性吧?我们还是等等再谈这事儿好吗?”
“好好!薄处呵!你知道,林市长对我们卫生局的工作是关心的,多次视察并作出重要指示。一想到这儿,我和高书记就感到,”“好好好,你们走吧。怎么代局,还有事吗?”
刚走了二步。
又停下的市公安局长看着双胞胎。
犹豫不决:“薄处,有个事情我想问问大双,”仍扶着母亲左臂的大双,就矜持一笑“代局,别是又求我吧?”“大双姑娘,党报主笔,副主编,当然是求你啦。”
说话的是成局。
市公安局党委书记望着大双,直笑。
“10.2案件刚有了一点眉目,怎么大报小报就开始了聒噪哇?是不是请大小姐你给打打招呼呀?”大双却正色到:“你这是多此一举!哎成局,这好像不属于你的工作范围吧?”
成局却笑眯眯的回答。
“大双姑娘,市局常委会委托我负责思想政治工作,我们可一直合作得很好哦。”
“合作得的确不错,可这是在坚持在原则的前提下,”“大双。”薄处不满的看看大女儿:“这不是在你的党报办公室。真是,没大没小的。成叔叔看你长大的呢。”
看得出,市政法委第三处处长兼母亲的威风始然。
党报主笔一扭身,咬住自己嘴唇,不吭声了。
“代局,没事儿了吧?”薄处掉头瞟着那架匆忙上下的电梯,她的心,显然在刚作完手术的老公身上:“那好,明上午见。”“薄处。”“嗯,路队。”
“我们刚进来时,听到大家在悄声议论,说是林市长一直在惨叫,没打麻药吗?”
薄处的眼光,一下盯住了对方:“嗯,怎么会这样?不会吧?老林这人一向很坚强的。”
“或者,是不是麻药没到位或剂量太轻?”市交警大队长躲避着对方询问式的眼光,路队有些觉得自己太直白。毕竟作为重事实,重人证的他而言,问这样的话有些愚蠢呢。
“当然,我只是关心而己。”
可一时,大家都没说话。
一直守在走廊里的众官员和薄处一家人,可都是清清楚楚听见。
林市长一歇歇的惨叫声的那惨叫声,时弱时强。断断续续,苍老而痛楚。叫得大家一楞一怔,心里直发慌。
要知道。
惨叫者可不是一般布衣百姓,这儿也可不是一般医院。
这儿全名叫“K市东海医院”,作为全市厅局级以上干部指定就医处,几乎集中了全市最优秀医治资源的“东海医院”,其医治水平和住院设备设施,在南中国首屈一指。
被业内称为“302”
义喻除京城如雷贯耳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俗称:301医院),东海是第二。
可是,就在这赫赫有名如日中天的302,K市的最高领导,却发出一歇歇痛苦的惨叫声?好半天,薄处挥挥手:“代局,成书记,路队,回吧回吧,这事儿呢,先别乱问了,明白吗?”
“明白!”
三条汉子立正回答,敬礼离去。
瞅着三个橄榄绿身影,渐趋渐远,薄处从二女儿的搀扶中脱手出来:“我们去看看你爸爸,也不知他现在醒来没有?”正在读医大二年级的小双,宽慰着处长老妈。
“妈!现在科学发达,全麻,代谢快,作用时间短。一般停止给药后,病人几分钟内就可以苏醒,几小时内药物完全消除,无不良影响的。”
见陶秘书往电梯处走。
薄处就跟在后面。
一面回头不解的瞅着自己的小女儿:“那你爸还叫什么叫?”“那是药物自然反映。”小双犹豫不决的回答:“虽然是科学,可直到现在有些事情,也无法用科学的道理解释得清楚。”
大双就取笑自己妹妹。
“那你是自相矛盾还是二律背反呀?大二生,要不要请教请教你那个小硕士,再来回答老妈啊?”
小双生气的瞪瞪姐姐:“你自作多情啊?仗着自己有个党报主笔的衔儿是不?”走在前面的薄处,就严肃的回回头,瞟着自己的双胞胎:“大双,你旧毛病重犯,我要批评批评你呢。”
“我没招惹她啊,是她自己说话漏洞百出嘛。”
“您好薄处。”
几件白大褂飘在她身边:“林市长醒过来了,手术情况良好。”薄处停下,看着对方:“谢谢!不过冯院啊,囊胃穿孔非得手术和打麻药吗?”
冯院恭恭敬敬的回答。
“当然得手术。不过,我们为了稳妥起见,给林市长作的是全麻。术后需要静脉输液抗炎支持营养对症治疗,补充水电解质以及酸碱平衡,应用抗生素避免感染。应该说,林市长身体素质很好,配合得好,手术是成功的。”
见路人纷纷侧目,薄处往一边移移。
“那他还叫什么叫?是麻药有问题或者不到位?”
冯院脸上显出了苦笑:“我对你先做自己批评。薄处啊,林市长是市领导,K市几百万人就看着他呢。不但我紧张,下面一干人更紧张啊。这不,下来我马上召开医务大会,让麻醉师作检讨呢。”
薄处摇摇头。
见陶秘书捺住了电梯正朝自己召手,便向前走去。
一面扭头到:“市长大人又怎么啦?麻醉师吓得操作出错?冯院啊,医生不该怕病人吧?哪怕他是市长省长和总,医德医风和医责啊,大得过官儿吗?”
冯院尴尬的跟在后面。
一脸的苦笑和惶然。
“唉!薄处放心,以此为契机,我们医院会抓紧这三方面的教育,使全院上的各项工作都上个新台阶。”紧紧地眼了上去。
冯院回到办公室时,己是三个钟头以后。
匆匆看了一下电子留言牌和医务值班表,冯院就往家里赶去。
一早临出门时,正忙着吃早餐的女儿,忽然抬起了头:“爸爸,今下午你有没有空啊?”“什么事儿?爸爸忙着呢。”冯院踢掉拖鞋,夹着皮包,手扶墙头,顾着把右脚插进皮鞋。
“芳儿,新学年新景象,学习还顺利吧?”
妻子蹲下地。
帮助老公把脚穿进皮鞋,一面埋怨到:“打什么官腔?昨下午答应女儿的事,就忘啦?”“昨下午?哦,对不起芳儿,我一定来,一定来。”芳儿就飞快的对他笑到:“老爸,一定来哦,新学期第一次家长会,老师特别提醒你要到哦。”可现在?
瞧瞧,都晚上九点过啦!
还家长会呢?
冯院苦笑笑,伸手去拎衣架上的黑公文包,忽然感到一阵头昏,忙又重新坐下,闭上眼睛,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下午术后,冯院陪着薄处和双胞胎女儿,到一号病房,也就是贵宾房看望林市长,倒没费多少时间。
林市长早己苏醒。
此时正仰卧在雪白的病床上,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
一屋尊贵,素静优雅,一大束艳艳的红玫瑰,摆在临窗的小茶几上,一个修长均匀的白大褂身影,正映衬着窗外的华灯初上……对于老婆和女儿的担心,林市长坦然一笑。
“是有点痛,可我记不起啦。我叫了吗?还惨叫?大双小双,你俩别危言耸听哟。”
说罢,疑惑地瞧瞧冯院和他身后的院党委冯书记。
“不过,我想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作手术的人,都会这样叫痛啊?”冯院和冯书记哭笑不得,相互瞟瞟,咧着嘴巴,苦着脸到:“林市长,这问题牵涉到心理学和遗传学,一时,不好确定呢。
“不好确定,就不确定。搞领导工作,切忌动不动就下结论。”
林市长倒干脆,右手一挥。
“我们的某些领导呢,喜欢彰显领导风范,下车伊始,轻易断言,把调查研究抛在一边儿,这就是群众深恶痛绝的官腔嘛。”薄处替他夹夹被角:“老林,术后少说话,多休息,没事儿就好。”林市长摇头到:“别大惊小怪的,这只是个小手术嘛,明天就可以出院的。”
冯院和冯书记一起点头。
“小手术,只是个小手术!略略观察治疗就能出院的。薄处,您请放心。”
送走薄处和二位大小姐,医院的院务会就立即召开了。一般说,302的每次院务会,基本上都是在市正部级领导以上的就医后,第二天召开的。
各主治医师或主刀医师及其一大帮辅助医务人员。
就着患者的各方面情况,追根溯源,细细分析,研究医疗方案,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本来符合本医院的医疗方针和办院要求。到这儿工作的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每月的工资和奖金,也包含了责任重大的风险。因此,院务会罗嗦一点,亢长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次情况太特别了。
所以,冯院一下手术台,冯书记便主动作了通知。
全体医务人员一个不差,沉默不语,都坐在会议室里等着。冯院进来了,大家的眼光,便唰地都集中他脸孔上,似乎都急不可耐,要从他的脸孔上瞅出些什么来?
冯院知道大家正紧盯着自己。
先凑过去和冯书记耳语几句。
然后抓过茶杯,咕嘟咕噜的一饮而尽。放下茶杯。
这才才慢悠悠的开了口:“大家都知道了,又是麻醉剂出问题,病人痛苦得惨叫声声,犹如砸在我们心上,要砸碎我们的饭碗。院务会开过,稍好了一段时间,今天就又钻出来了。幸亏我有个事先放一支麻醉剂在自己衣兜习惯,要不然,今天如何收场?”
眼光扫扫。
停在了后勤科朱科身上。
不等冯院说话,朱科先站起来:“冯院,我怀疑,是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医院的所有药品,都是通过政府采购的主渠道来的,我上几次也写过报告和检讨。你们也查了。”
冯院淡然的看着他。
“可这次又出现了!你就敢断定,是药品自身的责任?”
朱科给问住了,如果他敢断定,就意味着要冯院承担这个责任。主持日常全面工作的,院长一支笔签批报销制度实行以来,基本上堵住了进药时的各种漏洞,这是有目共睹的。
也是被部下和亲信们吹嘘“德才皆备,尽职尽责。”的冯院。
调到这所谓的302医院主政以来的最大政绩。
后来呢?医院运作机制的日臻健全,冯院也在一些科·系·组的权限问题上,作了一些调整。一些问题,也就应运而出。麻醉药本是管制药品。
调整后,被业务,人事和财务诸多事务,缠得颇感头疼的冯院。
也没轻易松口交到后勤科室,自己仍牢牢地把握着,一支笔签批报销的大权。
可现在?这个朱科却这样说?是想推卸责任啊!莫明其妙么。朱科自然把冯院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自主的打个盹儿。其实,要说冯院这话呢,也经不起敲击。
虽然药品是由你一支笔签批的。
可这其中还有众多环节呢。
比如,进货,保管,贮藏,医生处方,批价和药房发到患者手里云云,哪个环节都可能出错。然而,这样一推敲,又得把朱科自己笼起。因为冯院一支笔签批购买后,后面的环节就由医院后勤科全程负责。
作为后勤科科长的自己。
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我只是怀疑嘛!政府采购主渠道哇,302啊,谁敢呢?”朱科模棱两可卷着舌头,支吾其词,这让冯院逾加生气。早年毕业于中国名牌医科大学的冯院,是一个纯粹业务性的医生,包括胸内科在内的国内难度很大的医疗主刀,是他的强项。
即是纯粹业务性的主刀医生。
对业务之外的事儿就很少用心。
因此,在北京某大医院里,勤勤恳恳奉献了二十多年的冯院,年过半百,依然只是个科主任。一日,院领导找他谈话。云里雾里的绕了大半天,书呆子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为,所以,经过院党委慎重考虑。
决定让他暂时从科主任位上退一步。
由现在的副科主任升上顶位。
从而“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和培养医院的新生力量。”从来兢兢业业,听领导话的的书呆子,到底愤怒了。这个副科主任,小了自己近十岁。医生资历和主刀经验,都差了一大载。
可人家的叔父,据说是好像属于党和国家领导人之列的政治局委员……
冯院一气之下,提出了辞职。
领导也没批准,可也没挽留。只是,淡淡笑到:“年轻人,哦不,你算中年人啦,正是上有老,下有小,前途光明呢。岂不闻京机之地,京官如潮,退一步天高地阔?不着急,不着急的,慢慢想,想好了来找我。老冯啊,做事多三思,这是在北京。”
可书呆子就是不开窍。
一偏脑袋瓜子与院领导犟上了。
好在院领导惜才,并不太生气,只是耐心地等着他的表态和让位。偏偏这时候的副科主任等不及了,公开与书呆子顶撞起来。
想想也是。
首都一个国有大医院科主任,不蒂于外地一个市级大医院院长。
有职有权,威风凛凛。首都啊,国有大医院整天来来往往,热热闹闹,一不注意,你就可能遇到一个手握实权的正部级;稍一留神,你就可以与某省委书记交上朋友。
如此人脉深邃,友谊广泛福地。
岂可因为区区一个副科主任而失这交臂?
二人终于打将起来。不过,许是公子哥儿性格始然,被酒色权欲掏空了身子的副科主任,不是人到中年的科主任对手。自然,堂而皇之的京城大医院,发生了为争权夺利而相殴的笑话,院领导深以为然,恼羞成怒,毫不迟疑的公开宣布。
将书呆子冯院立即辞退。
以明纪律,以示警戒。
正在这时,上级来了电话。院领导接后,顿感荣幸和为难。你道怎么了?原来竟是副科主任的秘书打来的:“首长一直感到左下腹肿胀,常有坠吊绞痛之感。可是,为了工作一直坚持着保守治疗。也就是遵医嘱吃药加按摩,现在,病越来越重,己经好几天无法入睡和用餐,严重影响了革命工作。因此,”
对方话音未落。
院长忙接了过来。
“首长的安全包在我们身上,放心,方案立即拿出送上。这是党对我院的最大信任,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当即急叫过秘书:“冯主任的辞退通知发出没有?”“刚发到各科室。”
“马上收回,并请冯主任和×副主任,一起来院长办。”
正在怒发冲冠,愤世嫉俗的书呆子却一拍桌子:“不去!士可杀,不可侮。”
漂亮女秘书乐得直抿住自己的嘴巴:“冯主任啊!别发呆了。这是在首都国有大医院,不是在你那×××医科大学的学生宿舍哟。命都没有了,谈何侮辱?阵地都丢失了,讲什么理想抱负?你不去,人家可巴不得,你这不是拱手相让吗?”
这样,正副主任坐在了院领导面前。
方案自然也马上交了上来。
结局是大家都猜测到的,政治局委员采取了书呆子的医疗方案。手术成功,首长与院领导及正副主任亲切和影留念,叮嘱自己的远房侄子,要认真踏实地向科主任学习和做人云云。
为党为国立功的院领导。
愉快之余,真诚挽留,其情感人。
可谁也没想到,一直举棋不定的冯主任,却因为一个偶然机会,结识了到京参观学习的林市长。于是,在林市长盛情邀请下,书呆子毅然携家南下,成了现在的冯院。
纵然曾是京城国有大医院的科主任。
这一接手坐上市级大医院的院长宝座。
那从没有过的巨大权力的甜头,也立刻让曾经的冯科主任受宠若惊,眼前一亮,视野大开。
感叹之余,把林市长视自己的恩师,不提。
可现在,恩师却在自己手里惨叫声声,响遏行云。
怎么不让他怒火中烧,愤怒不己?
其实,随手在自己手术衣兜揣进一瓶芬太尼的习惯,是冯院就任院长时就下意识养成的,并非是他长久以来的手术习惯。现在想来。这个莫明其妙的习惯,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冯院自己也感到莫明其妙。
不可理喻。
许是上天的提示和安排吧?要不是这瓶芬太尼,恩师还不知会痛成什么样?那惨叫,也许早变成了垂死者的嚎啕?南下后的冯院,贵为院领导,一般手术,是不会亲自操刀了。
可是,关于本院药品问题的反映,也断断续续的堆到他的桌上。
医院也为此认真开会研究,检讨找原因。
可找来找去,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这事儿呢,有着一个大前提。因为担负着K市厅局级以上领导干部的医疗保健工作,医院进药的主渠道都是通过政府,集中招标采购。
从源头上卡断了不良药商假冒伪劣药品的流入。
这是明确无疑的。
剩下的,就是院内的内部管理。朱科,以前的医院老党支部书记。自担任整个医院至关重要的后勤科科长以来,其廉洁自律和踏实认真,有目共睹。不论院方自己还是市卫生局,多次明里暗地的抽查,也没发现什么。
这是记录在案。
白纸黑字,有本可查的。
可就是有关于药品掺假的情况反映,弄得冯院和冯书记一干院领导,头疼不己。问题还在于,这些所谓的掺假药品,基本上处于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的中间状态。这就好比多次说狼来了狼来了,可狼并没有来。
久而久之。
不但院领导听烦了,而且下面也淡薄疏于反映了。
想想嘛,在今天,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的药品,不比比皆是?要怪,得怪可恶的药厂药商啊,商品经济,唯利是图么!你看那绵绵吊吊的电视连续剧,明明早就该完结的内容,不莫明其妙的扯得牛皮糖一般悠长不作数。
你再看那网络上的快餐小说。
一本屁点内容的所谓小说,不天上地下加阴间的,码上百万字不算完本……
还有!还有!凡此种种,也正如这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的药品一样,以赚钱为唯一目的,你能说得清楚个中正错?
所以,事实上,大家还连连庆幸。
幸亏是市级领导保健医院,政府招标采购来的药品,才有这种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的奇效。
要是换了一般医院,嘿嘿?不是么,那些医院不就是经常发生医疗事故?弄得“医闹”都成了21世纪的新名词儿,还入选上了新版《辞海》,当然,如果除了麻醉药,或许这事儿就毫无一点新奇了。问题也正在这里,不够量的麻醉,无论是局麻或全麻,那患者一定会痛苦万分,嘶哑惨叫的。
原单位量不够?
那就再加上呗!
还不行?再加!本医生倒是要看,是你患者身体抵抗力太强,还是麻醉药品作用超大?因此,麻醉药品也是本院用量最消耗的药品之一。可这次呢?偏偏遇到了是恩师。
本来,囊胃发炎穿孔,局麻开刀切除。
真不是个什么大手术。
可为了表达自己对恩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急切心情,自以为了解清楚了恩师身体情况的冯院,决定进行万无一失的全麻和注射单位量。谁知……冯院一生气,就拍了桌子。
“我看,问题就出在你那后勤环节,麻药不麻,弄得林市长惨叫不己,这是个重大的政治事故,还敢狡辩?”
到底是手握大权的一院之长。
怒斥之下,朱科涨红着一张老脸,只得悻悻然的一屁股坐下,直喘粗气。坐在他身边的李副科,本次手术的助理麻醉师,脚背轻轻蹭蹭他脚跟:“没事儿!有本事就让他查吧,口说无凭呢。”
朱科喘着粗气到。
“自己擅自决定要全麻和注射量,怪得着谁?量不够,瓶上凑呗。马屁拍到了屁股上,知道慌啦?要找替罪羊啦?我呸!”
“朱科,你是医院的老书记,老科长,行得端,走得正,还怕他个冯院找茬儿?”李副科轻轻笑到:“现在是什么年代?一切讲证据,讲法制啊!找茬儿?我看找茬儿也得要有水平,要上新台阶。要不,他老小子准下不了台。放心,我看啊,这次准又是不了了之。关我们后勤科什么鬼事儿啊?真是的,你盯着看嘛,这老小子一会儿准得打饶命拳。”
“你俩在咕嘟咕噜什么呢?”
冯院瞪着眼睛,敲着桌子:“我们这是开院务会,不是开悄悄话小会,搞什么名堂?”
正副科长,都不说话了。
“事情出了,责任首先在我,可也不能由我一个人全负。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本院麻醉出现的第十四个意外。第十四次啊,同志们,还不悚目惊心,引起警觉?所以,院务会后,各科室立即行动起来,对此次医疗事故,展开全方位的盘查,清理和全体干部员工会。并形成具体方案和结果,周一前上报院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