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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烟雨之局与套 第3部 第160章 有惊无险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3-03-02 14:52:02  浏览次数: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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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和毛主走在回廊上,向下看。

一楼的门诊大厅,横着一条条人龙,煦煦攘攘,拥拥挤挤。

挂号室一排四个窗口前,都是人头。分诊台前,挤满了汗珠淋漓的人群,个个瞪眼竖耳举手的,随着广播里嘶哑的声音,看看二个喊号的小护士,盯盯墙上的显示屏,脑袋瓜子整齐地扭过来,扭过去。

仿佛无数尾,探出水面吸气的鱼嘴巴。

一大圈儿人工桶树后的各诊室门口,更是火爆壮观。

人龙几乎都是排着二条,坐着一条,站着一条。还有不时加塞的,不时跑过去拉扯的。吵吵闹闹,震耳欲聋……二人一眼看到冯书记,汪主席,纪主任,青计生委等,站在挂号室前候着,便加快了脚步。

所谓的院领导每周参加劳动。

就是凡挂着号的院党政工团纪委计生委负责人,在双休日第一天上午,一般是周六,集中到全院最繁忙的门诊大厅支援。

根据院办的观察。

这儿最忙的时段,是上午十点至午后二点,

领导们在这其间,不过就是帮助维护秩序,喊喊号和跑跑腿而己。可即便如此,也够大家受的了。想想,众领导平时都四平八稳的坐在办公室。殚精竭虑,劳脑劳心,长此以往,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生活和工作习惯。

冯一来,就公开以身作则,坚持参加周日劳动。

众领导纵是千般反对,万般不愿意,可谁也没勇气说出口,只得跟在其后。

然而这人呢。也就是怪,刚开始累得疲惫不堪,憋着一肚子火就想骂娘;到后来,渐渐习惯成自然,居然还感到活血动脉,脑清目亮,手脚麻利。以致于有哪个双休日,因办公室事杂没参加到劳动,反而还有些遗憾呢。

现在,冯和毛主快步跑了下来。

众领导便迎上去。

冯皱着眉头,搓着双手,吸着凉气:“这人啊这人啊,怎么总是这么多啊?唉,僧多粥少,何时是个头么?”冯书记苦笑到:“冯悲天悯民,菩萨心肠,要是你当市长就好啦。”

汪主席摇头。

“冯当市长,事情只会更糟糕,市民不能光是看病吧?”

院纪委纪主任也摇头:“说到底,都是那些年为了准备打仗,盲目生育造成的。这帐一代代的拉了下来,现在,晚啦。”他指指闹哄哄的人群。

“听说现在有钱可以生二胎,有的还聒噪着精英生二胎,名人生三胎。他妈的!才刚吃饱了饭,人心就又开始捉摸着传宗接代。这样下去,再建1个302也不行啊。”

没想到,青计委恼了。

她搭拉着眼皮儿,很不高兴的冲着纪主任到。

“说话要讲良心!那些年,我们搞计划生育的可没闲着,你这不是一蒿杆打倒一大批人吗?”冯拍拍手:“行了行了,按照各自的分工协作,忙去吧。”

众领导就地散开。

朝各自目标奔去。

冯和毛主的主要任务,是协助保安维护挂号的秩序。这活儿说起简单,可真干起来,煞费苦心。302名声在外,墓名前来者,滚滚如长江水,一波推一波,都汹涌在这挂号的小窗口前。

人人都急不可耐,想早点挂好号离开。

因为,后面还面临着分诊。

治疗,批价,取药等环节。

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需要照CD,化验,抽血等细分小环节。这些环节,每个环节都是人潮汹涌,反过来,更增添了挂号人的烦躁不安。所以,双休日上午九点一过,本是排得好好的挂号队伍,便开始乱套,成了恃强凌弱的战场。

虽然每当此时。

毛主便增加保安。

可区区三个保安,对四条奔腾翻腾的人龙而言,简直就是沙粒扔进大海,杳无音讯。正因为如此,冯便自动要求来这儿劳动,冯动身,毛主自然得跟着,这儿便成了二人参加劳动的主战场……

二人加上三个保安。

推过来,扶过去。

因为吸取了以前教训,五人也不大声吼叫,使劲儿用力。只是哑巴一样张着双臂,随着人龙颠簸。不过,也多亏了这他们,汹涌的人龙,毕竟有十只手在捋理;特别突出,过份拥挤以及有些人为的挤闹,总算渐渐得到了控制。

这当儿,张着双臂奔来跑去的毛主。

不知被谁狠狠踩到了脚踝,疼得呀的声倒下了。

在她身子还没跌倒之前,一双手扶住了她:“姑娘,歇歇吧,这么多人,你跟着挤什么呀?”

其实,毛主根本就倒不下去。挤来拥去的人们,像密不透风的墙,把她稳稳的挤住。即便她一声惨叫蹲地,人群也只是略略停停,马上又围了过来。

那双手抓住她的胳膊肘。

用力向外拉,终于把院办主任拉了出来。

毛主无力的蹲在地上,噙着泪花。查看自己的伤情。好家伙!左脚的鞋袜都踩掉了,只露着个白白的脚丫,脚踝肿起,开始泛红……那双手又扶起她:“姑娘,那面有凳子,你先歇歇,我去为你叫医生。”

毛主这才抬头,是个双鬓斑白的陌生老人。

老人把毛主扶到了靠墙的冰铁椅边。

一溜儿挤着而坐的人,面无表情,视若无睹,疼得咬牙切齿的毛主,只得又蹲下。这时,老人瞧着一对年轻情侣:“小伙子,身强力壮的,请让让好不好?”

一直装着和恋人缠绵的年轻人,只得扭过头,有气无力的回到。

“拜托,老伯,我一晚上还没睡觉啊。我是想让,可立不起啊。要不,你找别人得啦。”

老人笑:“刚才还生龙活虎,马上就淹淹一息?小伙子啊,我可是求你啦。”小伙子受不住了,红着脸站起来,双手乱摆:“唉唉,老伯,说这些干啥?其实,我早就想站起来了。”

一旁的人哈哈大笑,然后又相互挤挤。

老人把毛主扶坐上去,就走了。

毛主一直低着头,她自己也感到挺委屈和滑稽。堂堂院办主任,跑来维护秩序,却先成了伤兵,这算啥呀?她抬抬眼,在人群中寻找着冯。乱蓬蓬的人头,晃来荡去,费了很大的劲儿,总算在人堆中瞅见一院之长。

可怜的冯,与其是在维护秩序。

不如说是被众人挤来挤去,像一片落叶,在风中孤零零的飘荡……

哎呀,冯不见了,也就被踩了脚踝倒下啦?哦,在那儿呢,可怜的一院之长,在人堆中鼓着眼睛,张大嘴巴,不知是在招呼大家不要挤呢,还是被挤勒得喘不过气?

再瞅瞅其他三个保安。

大致也和冯差不多,甚至更惨……

“哦,毛主,是你呀?”耳旁有人问到:“我以为是老人的姑娘呢?”毛主苦笑笑:“出师未捷身先死!暂时还活着。李医生,快回去,诊室更需要你。”一面对一边的老人说:“谢谢你哦,老人家。”

李医生蹲下来,扶住她的脚踝。

轻轻摸摸,捏捏,看看:“还好,表皮伤,里面没事儿。”

掏出药包,一面进行着治疗处理,一面笑:“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跟着冯呢,有得你受伤。别动,上药包扎后,不要打湿水,少走动。”

毛主急抬头:“你看冯像不像鱼?”

李医师认真瞧瞧,皱起了眉头。

“此鱼非彼鱼也!我看冯不行了。”几下替毛主包扎好,将小药包往她怀里一塞,直冲了过去。精猛力壮的生力军,加上显眼的白大褂,听诊器和怒吼声,李医生犹如杀进羊群的饿狼,人群纷纷避开,几下就刨拉出了冯。

可怜的医学硕士。

早累得精疲力竭,面呈死灰。

被李医生架到毛主身边,毛主朝左右挥挥手。大家又相互挤挤,总算挤出条半边屁股宽的空隙,李医生和毛主一按一拉,总算把冯塞了进去。过了好大一歇,冯才回过了神。

“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么?”

一直站在一边的老人,接嘴到:“中国人多,地大物博么。哎老师,你是请了假来看病?真不容易啊。”

冯无力的摇摇头,侧着屁股,好容易掏出一迭折得整整齐齐的柔纸,擦拭着自己挂满汗珠的额头:“老伯,我不是老师,哎,你也挂号看病啊?”

老人笑:“老师请假看病,很正常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别怕,你们校长要批评,我帮你解释。”

冯抬头看看他,眨眨眼睛,又看看毛主。

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和她紧巴巴的挨着,额头的汗珠,又渗了出来。

“老伯,唉,我说过,我不是老师。”一面暗地使力想站起来。谁知他一动,毛主也跟着逼上抵着,让他动弹不得,心里干着急:“哎哎毛主,小毛,小毛,请,”毛主装聋作哑:“请我参加劳动哇?瞧瞧”她抬起自己的包扎后的左脚:“我动不了啦。”

冯吓一跳:“怎么就包起啦?你受了伤?”

毛主故意头一扭:“我没说,我只是动不了。”说罢,更加紧张的凑近了冯。

冯暗暗叫苦不迭,他知道,毛主这是故意的,可自己周身酸痛无力,居然无法挣脱站起来。毛主呢,心里可乐开了花。早盼望着这一天啦!这下看你个冯大院往哪里逃……

“不是老师?我不会看错的,哎你额头渗汗,是不是还没挂上号着急?”

老人笑呵呵的看看冯,蹑起脚跟看看人群。

“这么多人?我看别的医院平时就没这么多人,看来这东海医院名声在外哟。可就怪了,市里怎么不多群几个分院分流?”冯一面抵抗着毛主的侵迫,一面瞧瞧这老人。

老人身体很硬朗。

举手投足之间,总让他感到似熟非熟,仿佛认识似的。

冯解释到:“不是没建,而是建了没用,人们还是往这儿跑。结果造成资源浪费,形同虚设。”老人点点头:“哦,是这样。老百姓嘛,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老店老院,还得多引导才行哇。”这当儿,冯自感到缓过气来了。

就对着老人,把自己右手一伸。

“帮帮忙,拉我一把。”

老人使劲儿一拉,就把他拉了出来。这让毛主很是不高兴,她咬着嘴唇瞪着冯,可冯却又忙着往人群里扑。老人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了他:“你这个老师真笨,明知不行,偏要往里挤,教学也这样?”

冯哭笑不得,挥挥手。

“哎,老伯,你一边歇歇,哎你也是挂号看病?”

老人摇头:“路过!瞅见这里面热热闹闹的,进来瞧瞧。多可怕,老这样不行,伤到人怎么办?你看看那姑娘,”指指毛主:“踩了脚踝,我不拉她出来,更麻烦呢。”

冯就感谢到。

“谢谢你,谢谢你对医院提的意见,这样吧老伯,”

冯就周身摸摸,可他天生不习惯带名片在身,被毛主看在眼里。毛主就招呼到:“老人家!”老人走过去,关切的问:“姑娘,还在疼?”“好多了,谢谢你。这是我们院长的名片,有空请多来聊聊。”把冯的名片递给他。

老人走后,冯没再往人群里扑。

瞟瞟自己的院办主任,捂住了自己下颌。

老人说得对,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可现在怎么办?倒真是有点伤脑筋。302这对外就诊问题,由来以久,一任任院长提起都大摇其头。这问题最终落到了冯手里,更像一个烧红的炭圆,捏着伤人,弃之可惜。

为之,众院领导多次紧急商量,多次向上反映,均毫无办法。

正如刚才冯的解释,市里为解决和缓解302的压力,专门开了三个分院。

分院大门侧,都醒目的挂着白底黑字大木牌“K市东海医院第一分院”“第二分院”“第三分院”规模和资源,都不比这儿差,有的甚至比这儿还好。

可市民就是不买帐。

这儿天天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那三个分院呢?却天天寂寥无趣,冷风叩门。就连住在它们附近的市民,偶而个风寒感冒和咳嗽什么的,都不惜坐车打的,绕了大半个城市赶到这儿凑热闹。

因为是担负着稳定就医环境,替市民优质服务任务的国有医院。

所以即便没人,或是时有少得可怜的患者,医院也得按总就班的开着。

那一溜儿医生和后勤工作人员的工资奖金,那整日开着的灯火通明,那哗哗流动的自来水和各种明里暗里的损耗消耗……无一不是笔巨大的开支。虽然是财政拨款,可也耐不住这庞大的只进不出。

财政局局座和处座不时的鬼哭狼嚎。

林市长和温书记也没了辄。

毕竟,庞大一个百万人口的城市,需要解决的实在太多,这样浪费也的确不是办法。那么,从长计较吧。于是,啪啪!关掉了二个……这时,拱在人群里的三个保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自然一副水深火热,苦大仇深模样。

“冯,冯,快了快了,一点多了。”

“老张,你那屁股上是什么?哎呀,你裤兜被人撕开了,丢东西没有?”

这位就反手摸摸,然后幸灾乐祸到:“我揣了一迭卫生纸呢,妈的,小偷以为是现金?一边瞒气去吧。”二点钟一到,人群奇迹般回落。不一会儿,挂号室四个窗口前,复归正常。

大家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相互谦让着,向前移动。

简直令人不相信,十几分钟前的这儿,竟会是那么一副匪夷所思的热闹场面?

冯抹抹自己额头:“好啦,撤向后面环节。”二个支援的保安,有些不愿意了:“冯,歇歇缓口气嘛,我们晚上还要值班呵。”被兜被撕开了的那个,反手撩撩自己屁股后面。

“这也得缝缝吧?要不,多影响302的形象和名声。”

冯看看二人:“好吧,你俩歇歇缓口气,等会儿赶到来,反正也快了么。”

转过身,去看椅上的毛主:“走得动不?”二保安在后面调侃到:“走不动没事儿,我背。”“我背!人家毛主愿意我背,因为我是好人。”

毛主笑啐。

“都滚蛋,没一个好东西。”二保安跑了。

冯又问:“走得动不?”毛主红红脸,瞅瞅左右依然挤坐着的人们:“你什么意思嘛?明明看到人家包着脚,”冯就上去将她一扶,拎小鸡崽一样,轻轻提溜起来。

“走吧,唉,那冯书记又得呼天抢地了。”

想想院党委书记,在人群中拉着嗓门儿,像么喝着兜售存货吼叫的模样,二人不禁都笑起来。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平时总是一副戚戚然和沉默寡言的冯书记,每每到这时,都会精神焕发,双目炯炯,并不特别强壮的身体里,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能和耐力,蹦着叫着吼着三四个小时,不知疲倦。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那嗓门儿。

放声吼上足足四个钟头,依然抑扬顿挫,吐词清楚,中气十足……

“哎哟,慢点嘛。”被冯扶着的毛主,忽然呻吟起来:“我走不动了,我要倒下了”从门诊大厅往后面的分诊台和各诊室,有一段宽敞平滑约五十米的过道。平时若正常行走过去,也就几分钟罢了。

现在,冯心急如火,提溜着自己的院办主任,朝里赶。

毛主呢?

却格外珍惜这难得的宝贵机会,不但整个身子吊在冯的二只胳膊上,而且还故意哼哼叽叽,一步三拖,好像真是难受得半步也去动不了似的。眼看着毛主斜着身子又要往下溜,冯真急了,因为,从那边传来了冯书记不慌不忙的吼叫。

“排好排好,怎么搞的?那个女同志,别加塞。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吗?出来,群众眼睛是雪亮的,排队去。”

好吼声!中气足得令人不得不佩服。

要知道,这是院党委书记,连续不断吼叫了三个半小时的正宗效果。

可这意味着什么?只有院内人清楚,不,确切的说,只有身为领导的冯明白。它意味着工会汪主席,纪委纪主任,计生委青委员等三人,累得精疲力竭,早己说不出话来,在深切的盼望着自己出现。于是,冯加快了脚步。

对他而言。

提溜着身高一米六三,体重却仅有51公斤的毛主,本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可这么几个钟头蹦哒下来,也早己疲惫不堪,完全靠着意志在强撑着,所以,毛主的耍赖,让他感到了某种吃力。冯不傻,知道这个毛主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有意靠着自己。

可他不好松手。

毕竟一介年轻女孩儿!

为响应自己的号召,主动积极参加劳动,扭伤了脚踝,从情理和级别上讲,松手不行。也不好找借口扔了她不管。再说,瞧她痛苦得颤巍巍楚楚可怜样,说不定真是走不动了么。

“排好排好。那个年轻人,你挤什么挤?没有挤?我亲眼看到的呢,还犟嘴?这是302,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停下,排到后面去!听到没有?年轻人嘛,怎么和老人妇女儿童,较起了劲儿?莫明其妙!”

冯听在耳里。

心里实在着急。

看看漂亮而可恶的毛主,仍赖着不想走,便立起身来左右看看。如有巡逻的保安和过路的护士,他打算狠下决心,让人抬走她算啦。

谁知一看不要紧。

正碰上二双熟悉到心里的眼睛。

那眼睛,像是己看了自己好一会儿,一双迷惑不解,一双讶然怨恨。“怎么是你母女俩?”冯有些难堪,因为毛主正得意而公开地,倚靠在他的身上:“哎哟,我走不了啦,我要倒下啦,我革命到底啦。”

创作员的眼睛,在毛主身上骨碌碌的扫视。

然后,对老公皮笑肉不笑的。

“意外吧?还是没看到我们母女俩好哇。冯芳,你要不是感冒了,还看不到这一幕呢。”无力地偎靠有老妈手中的冯芳,对老爸嘟着嘴巴:“她是谁呀?当着这多人,你俩这么亲热?”

冯皱眉到。

“小孩子别胡说,这是我们的院办毛主任,刚才受了伤。”

谢菁抚抚女儿肩膀:“她受了伤?你受伤没有呢?奇怪呀,一个大丫头受了伤,要你这个大男人双手扶着,也不怕外人浮想联翩?我们早盯到你多时啦,冯大院,态度好嘛。一会儿弯下腰哄,一会儿凑近脸劝。哼哼!我怎么就从没感受过你这种温暖呀?”

毛主早敏感的立起了身。

她从没看到过冯的老婆和女儿。

现在这突然出现的一老一小二女人,看来就是冯的家属了。早听说冯家里的那个创作员,如何如何?进入了创作状态,又如何如何?不过,现在的创作员好像还没进入创作状态。

虽然带了些醋酸。

却还端庄大方,肤白个高,有一种中年知识女人特有的气质。

那个小女儿呢,显然只是个幼稚的初中女生,眉目像冯,脸廓却是创作员老妈的翻版。毛主挤出笑容到:“嫂子你好,我是302的院办主任,真对不起,脚踝受了伤,所以,”

谢菁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

“我瞧见了的,我们己在旁边瞧了很久,刚才你不是坐着的吗?”

毛主的脸,腾的红了。女人之间那种特有的小心眼儿和小伎俩,哪还用得着她辩护?没说的,隔着一层衣服,二人挤得紧巴巴的,创作员一定看到了,并且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在一旁冷笑呢。毛主陡然觉得自己矮了一载。

瞟瞟冯,嚅嚅到。

“我们劳动,双休日很忙,对不起,”

谢菁居然不再理她,将女儿往老公面推推:“刚才那么多人,我们一直挤不进去,挂不上号,你看着办吧。”冯就牵了女儿的手:“感冒啦?给老师说说,找校医拿片‘感冒灵’不就行啦,何必跑这么远啊?”

毛主忙趁机说。

“冯,你给女儿看看吧,我到里面去了。”

“哎你的脚?”冯又回头:“走得动吗?”毛主早一趔一趔的离开了,一面趔,一面扭头到:“你陪陪嫂子和女儿,我去里面帮忙。”冯这才对老婆说:“就在这儿等我,我先去挂号。”

谢菁跺跺脚。

“就是挂了号又有什么用?瞧这鬼地方,哪个门前不排着队?要轮到我们,还知哪猴年马月?”

老婆倒也说得有理儿,可这也有点儿让冯为难。冯初来此地烧起的三把火,其中有一项,领导干部和各科室·系·组负责人,严禁利用公共资源,为自己谋私利云云。

携妻女南下的冯,自己和老婆正当壮年。

女儿也小,本质较好,双方老人都不在身边。所以他能说到,做到,以身作则。

只是这样一来,苦了大家。须知,自他以下的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在此地工作了几十年。家庭,老人和亲朋好友,好友的好友的好友,社会关系盘根错节,全靠着这赫赫有名的302呢。

冯这么一说到,做到。

清楚他情况的,就摇头瘪嘴。

鄙视到:“光棍三根,站在坡上说话腰不疼,医学硕士这是拿大家的利益,当他的脸面呢。”不清楚他情况的就纳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也和外人一样拿钱挂号,看病,取药的,大不了就是少排点队,少开得冤枉药呗,这也叫谋私利?”

可不管怎样,新官上升这三把火毕竟旺盛。

暂时也烧得大家躲避。

不久,死灰复烧,后门更甚。后来,冯书记,汪主席,王主任等,都纷纷相劝,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迂腐,可架子己拉开,骑虎难下。虽然以后,这一项仍纳入院领导抽检内容,却己形同虚设,反倒把他自己真正捆绑了手脚。

去年夏天。

二个老同学南下学术交流。

路过K市,特来看望冯。老同学相见,格外亲热,冯和谢菁在家设便宴招待。谁知,第二天二老同学腹泄如洪,吓得谢菁翻箱腾柜的找备用药。

二人匆忙服下,可无用。

谢菁只得抓起电话,直接打到了302。

冯正在主持院务会。

听了那个为难状呀,让冯书记等领导瞧在眼里,又是气又好笑,都有点幸灾乐祸。未了,还是冯书记借方便为名,溜出院长办,背着他让某教授带着助手和药品,火速赶到他家,对二个同学治疗了事儿……

冯还在原地站着发楞。

一个身影却来到了他身边。

也不招呼他便蹲:“小姑娘,来,伯伯看看,哪儿不舒服?”冯回头,竟是内科宁教授。“路过路过。”老教授对冯笑笑:“瞧这小姑娘脸色不好,问问。”再面对着冯芳:“小姑娘,把嘴张开,让伯伯看看。”

冯芳就张开了嘴巴。

“嗯,好好。手呢?也让伯伯摸摸,把把,好好。”

宁教授站起来,也不看冯一眼,直对着谢菁说:“孩子有风寒,一直拖着,再拖就麻烦了。”谢菁就问女儿:“一直拖着?上周回来怎没听你说呢?”

冯芳躲躲藏藏的。

“上周?上周不严重嘛,说了,就又得吃药。网上说,青春期,药吃多了,以后会发胖的。”

“小女孩儿爱美呢,可没听说过药吃了,会发胖的。”宁教授笑到,从白大褂兜里,掏出处方笺,就着膝盖写起来:“那是指滥用激素,正常的生病服药,绝对不可能的。”笔尖一扬,嚓!撕下处方:“小姑娘,没事儿的。听伯伯话,按时吃药,病好后,只会越长越漂亮。”

递给谢菁:“批价拿药去吧。”

可想想,又半路收回,左右瞧瞧,喊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

“恬恬,把这个拿去批价,取药,然后,交给这个小姑娘,可以吗?”小护士眼波闪闪,瞧瞧母女俩,接过处方:“当然可以。”一晃一晃的跑去了。

整个诊病过程,冯都像个局外人,站在边兜圈儿。

瞅着母女俩拿了药,也不向自己望一眼,就径直出302大门,冯只觉得满嘴苦涩。

事实上,这一项的实施,也让冯处处碰壁。当他发现,自己以下划入“院领导和负责人”的大小头儿,都背着自己依然故我,自己也就陷于了真正的孤掌难鸣。

对人的心态和需要,远差于专业技术的冯,开始反思。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一项决定或措施,遭到大家的阴奉阳违,拒不执行,只能说明它本身具有普遍的不可实施性。所以,回过神来的冯,对这项决定的执行度,只要不过份和张扬,都采取了表面制止,暗地容忍。

那么,二个老同学带着迷惑离开后。

冯就真的没想过,302这短期内无法改变的拥挤状况,假若自己家属生病,又怎么办诸如此类问题?

答案是,想过的,而且不至想过一次。冯想好的答案是:第一,家里常备药,一般小病自行解决,第二,大病送302,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第三呢,302太挤,就送外面医院,反正都是治疗吃药,真要到开刀地步,再说。

可他就没估计到,老婆和女儿也和常人一样,对302情有独钟。

还有像这种不大不小的病,又该在哪儿治?

转过身,毛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走啦?”冯奇怪的瞅瞅她:“好啦?”毛主抬抬仍是包着白绷带的左脚踝:“强忍呗!谁让你这不准那不准?结果不准到自己头上,味道如何啊?”

冯脸色暗暗。

佯装没听见,转身就走:“去看看冯书记他们怎样了?”

走二步,又回身伸伸右手:“来,强忍着不行,我扶着你。”毛主手一甩:“谢谢,我能走。”心里却实在为冯的君子风度感叹。二人一前一后走近分诊台,其实是停在离分诊台几米远处。

瞅着一派人头涌动。

直直的眼睛,直直的颈脖,鱼嘴巴一样冒出水面,晃来荡去。

终于瞅到了,院党书记正站在分诊台后,二个值班的小护士,左右围着,一个低头摆弄电脑,整理着从挂号室联线过来的就诊名单。一个手里端着大半杯开水,淡漠而烦躁的看看人群。

又瞅着冯书记。

冯书记正盯着手中的名单。

抑扬顿挫的念着:“×××,内科第三诊室。××,外科第七诊室;××,肿瘤科笼第一诊室,哦错了错了,第四诊室,××,”右手伸伸,接过小护士手中的开水,优雅地呷呷,放回她手上,又开念……

毛主突然凑上来:“在左侧呢。”

冯瞧过去。

工会主席,院纪委主任,院计生委干事兼主任,一脸疲惫不堪的三人,正围着一个高大的胖子说着什么,旁边,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也伸着耳朵听着。

冯瞧瞧。

脸色沉下来。

“冬胖怎么来了?”毛主却高兴到:“就是那个老人,他拉的我出来,不然,更糟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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