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完成了法学博士学业，即将离开哈佛。他遵照父亲“你要去闯世界”的嘱咐，决心到“世界都会”纽约谋职。哈佛法学院校友丹尼尔两年前在纽约创办了道格拉斯律师事务所，罗伯特考取了纽约州律师资格，去了这家律师所。他与金雪约定，金雪毕业后也来纽约。

毕业前，罗伯特邀请金雪去参加一个派对。这是毕业生分别时的最后放纵，大家疯狂地喝酒、拥抱、跳舞。一名男生拿着一杯威士忌，醉醺醺地邀请金雪跳舞，金雪拒绝了。男生强行抱过金雪，金雪拼命叫喊。罗伯特迅即跑过来，对那名男生当胸一拳，酒杯哐啷落地，男生歪倒在一旁。金雪投向罗伯特，罗伯特将她抱住。金雪感觉到罗伯特的强有力，顿时也有了安全感。

罗伯特离开后，金雪突然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感。在一起时，他们亲密交谈，卿卿我我，但从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在性关系方面，金雪是那种中国传统的保守性格，与罗伯特仅限于握手、牵手，罗伯特也只是搂过她的腰，以及派对上的那一次拥抱。此刻，她很想与罗伯特再次紧紧拥抱。

我爱上罗伯特了吗？

我不是将他当作大哥吗？

金雪心神不定，以致在课堂上对老师的提问答非所问。

罗伯特在纽约也更加想念金雪。他喜欢金雪的特别的气息，喜欢金雪率真的性格，喜欢金雪的聪明和音乐天赋。他们每天通话，说得最多的是“亲爱的”和“亲你”。

罗伯特兢兢业业，律师业务卓然有成，丹尼尔十分欣赏。在处理一宗企业收购案中，罗伯特为客户赢得了重大收益，也为律师所赢得了良好的声誉。丹尼尔给了他重奖。罗伯特雄心勃勃，他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律师。

六月的哈佛，阳光灿烂，鲜花盛开。金雪结束了学业，马上要成为哈佛的毕业生。威德纳图书馆门前的大草坪，布置得像节日一般，毕业典礼将在这里举行。金雪记起罗伯特曾对她说的，“到时你会在这里毕业。”草坪上搭起了临时舞台，舞台下面是数千张椅子。典礼的场地早早地被黄色的警带围起来，除了哈佛的工作人员外，还来了不少警察负责安保。

来自欧洲、亚洲、澳洲、非洲和北美各地的学生家长，手持鲜花来到哈佛，分享子女们的骄傲和自豪，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他们自己的骄傲和自豪。金雪的爸爸妈妈也来了，他们带来一大把玫瑰花，黄色，红色，粉红色，十分艳丽。

毕业典礼热烈而隆重。校长讲话。学生代表讲话。金雪代表亚洲学生上台发言，她看见了坐在家长席的父母亲，看见了父母亲灿烂的笑脸。接着是颁发学位证书，戴学位帽。

典礼结束，学生们将头上的帽子抛向天空，现场一片欢腾。

金毓本和乔梅在剑桥的一家酒店住了一个星期，他们准备和金雪一块回武汉。金雪却另有打算：

“爸妈，我以后再安排时间回去吧，我要去纽约。我申请了去纽约见习一段时间。”

金毓本和乔梅猝不及防，感觉女儿已不是四年前的小雪了。他们隐隐意识到，当年女儿是那样依赖父母，现在却一刻也离不开罗伯特了。

有什么办法呢，女儿的任性就是父母亲宠出来的。金雪的决定，金毓本和乔梅只能认了。

金雪收拾好行李，到纽约皇后区艾姆赫斯特医院实习。与罗伯特再次见面，金雪主动拥抱了他，抱了很久。罗伯特住在曼哈顿中城，开车到艾姆赫斯特40分钟，罗伯特周末一定会接金雪去曼哈顿。

纽约是一个呆过一段时间就不愿意离开的地方。没有去过时代广场，就等于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位于曼哈顿中心的时代广场，被称为“世界的十字路口”，这里有全世界最密集的摩天大楼，有巨大的广告牌，晚上霓虹灯照亮了夜空。看一个城市是不是国际大都市，只要看它过往的人群就知道了，在时代广场，在曼哈顿街头，每天川流不息的是有着各种肤色、操着各国语言的游人，各种怪异的服装、各种奇特的姿态、各种惊人的街头表演，以及“同志”之间在大庭广众场合的过分亲昵，纽约人都见怪不怪。在曼哈顿，有世界石油大亨、钢铁大亨、铁路大亨、金融大亨的高楼豪宅，以及他们的历史传说；有无数黑道白道的惊世骇俗的故事；有数不清的百年名店，不止是在第五大道；有只要你想吃就能吃到的世界各族裔美食；有世界一流的歌剧院、音乐厅、艺术中心，也有隐匿在地下的音乐酒吧、新奇艺术表演场所，数量之多，需要保密。

罗伯特和金雪经常去时代广场中心的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在平房的窗口前排队。排队的人群长达几百米，经常会绕平房几圈。这里是百老汇所有剧院共同的票房。百老汇，世界音乐剧之都，几十家剧院集中在42街附近。每天下午，时代广场的票房出售折扣票，比在剧院门口买票便宜得多，通常可以买到7折甚至5折的票。

金雪和罗伯特都喜欢看音乐剧。他们知道音乐剧《猫》、《狮子王》、《歌剧魅影》、《西贡小姐》的演出都超过数千场。他们的偏好不同，金雪说：“《悲惨世界》演得非常好，扮演冉·阿让的演员很厉害。警察沙威这个角色令人深思。”罗伯特则更喜欢《泽西男孩》，他欣赏几个街头混混成为音乐家的故事。

谈论音乐、参加音乐会是金雪和罗伯特业余时间的主要内容。金雪邀请罗伯特到林肯艺术中心欣赏勃拉姆斯的交响乐，罗伯特更喜欢去那些地下的小剧场和酒吧，听爵士乐，除蓝调之外，还有欧洲和俄罗斯风格的爵士，欣赏新颖的实验剧、另类表演。票价也便宜，5美元。渐渐地，金雪也喜欢上了小剧场的演出。

金雪逐渐适应了纽约。罗伯特到纽约已经一年了，金雪希望他多一些介绍。罗伯特说：

“我认为美国有三大文化重镇：纽约、波士顿、洛杉矶。可能你已经有了体验，纽约是世界文化之都，有著名的大都会博物馆、古根海姆现代艺术博物馆、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等看不完的博物馆，有《纽约时报》这样的媒体，有你去过的百老汇，你没有去过的外百老汇，那里也有很多剧院。当然纽约还有华尔街，有各具特色的世界不同族裔的群居社区，各种文化纽约都能包容。华人社区有好几处，曼哈顿的唐人街你去过，还有皇后区的法拉盛，布鲁克林的第八大道。我会陪你去看看。”

一年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多了解，金雪很佩服。金雪猜想，罗伯特要“闯世界”，熟悉纽约是必不可少的一步。罗伯特继续说：

“波士顿你很熟悉了，这是大学之城，哈佛，麻省理工学院，塔夫茨大学，波士顿学院，波士顿大学，马萨诸塞州立大学，还有著名的卫斯理女子学院。

“洛杉矶作为文化重镇，是因为它有好莱坞、环球影城，是奥斯卡奖的颁发地，还有迪斯尼。今年休假我陪你去洛杉矶好吗？”

金雪很喜欢看好莱坞电影，当然想去洛杉矶。

对于纽约和波士顿，金雪曾做过比较。金雪认为，波士顿好似一个有文化的高雅的绅士，在波士顿的地铁上，碰到最多的是教授和大学生，他们都在阅读，学生们还在地铁上做作业。在一些不起眼的咖啡店里，教授与几个学生交流学术。而纽约，则像一个大气而又不拘小节的富豪，见识广而十分包容。但金雪对纽约的看法，负面的东西比波士顿多，如街头很多无家可归者，在人行道上搭纸皮屋过夜，穿着破衣烂衫，到处乞讨，而华尔街的大亨们却日进斗金。还有，纽约地铁上比较杂乱，常发生不雅的状况，地铁设施陈旧落后，没有屏蔽门，非常不安全，根本不能与武汉的地铁相比。地铁轨道坑里垃圾成堆，还有老鼠。金雪也承认，曼哈顿的唐人街比较脏乱，有华人到处摆卖，习惯不好，不如传统白人社区，甚至不如日裔、韩裔社区整洁。金雪还了解到，纽约的华人群体意识不强，虽人数不少，但社会地位不高，受到攻击往往没有以群体方式向社会呼吁。

金雪问罗伯特：“纽约的地铁那么脏乱落后，市政府为什么不整治一下呢？”

罗伯特说：“你不要认为政府有多大的本事，他们可没有那么多钱。毕竟这地铁是100多年前建的，维修起来需要的资金纽约市政府承担不起。”

这使金雪大为吃惊，美国这个世界富国，居然连维修地铁的钱也拿不出来，真是怪事。

感恩节到了，罗伯特请金雪到一家百年披萨店吃披萨。

罗伯特注视着金雪的眼睛，向金雪求婚。金雪脸上涌起了红晕，她期待着这一天。她与罗伯特相识四年多来，一起度过了多少难忘的日子，金雪留下了甜蜜的记忆。他们是两种不同观念的人，看法经常相左，但他们互相吸引。金雪的聪慧，善良，责任心，同情心，善解人意，良好的教育背景，活泼开朗的性格，高雅的东方女性气质，充满青春活力，以及美貌和矫健的身材，让罗伯特非常倾心。而罗伯特的诚实，朴实，直率，正直，勇敢，执着，以及高大帅气，使金雪深深地爱慕。

他们也经常发生争执，为音乐欣赏偏好的不同，也为观念和信仰的不同。有一次金雪想和罗伯特一起去听音乐会，这是约翰·斯特劳斯的圆舞曲专场，金雪非常喜欢，但罗伯特要去教堂做礼拜，两人发生冲突。金雪气鼓鼓地发泄不满：

“谁见过上帝？人有困难时，真的会有上帝保佑吗？全是虚幻。”

对于虔诚的天主教徒罗伯特来说，这是异常严重的侵犯。罗伯特很愤怒，两天没有理睬金雪，但他又忍不住想念她。金雪也是，两天不打电话，她受不了。他们都感到，对方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今天罗伯特向她求婚，她调皮地说：“要是我不同意呢？”

罗伯特说：“我反对。”

这是法学院学生在辩论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在哈佛，法学院的学生善辩是全校有名的，“我反对”是他们的重磅武器。罗伯特补充说：“我不同意你的不同意。”

金雪笑起来，说：“你必须向我的爸爸妈妈表达你的求婚意愿。”

罗伯特明白，在婚姻问题上，中国女孩是必须尊重父母意见的。罗伯特打电话给金雪的爸爸。三天之后，金雪的爸妈表示同意。

罗伯特将一枚订婚戒指戴到金雪的手指上，金雪将婚期定在半年后，4月26日。

金雪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幸福遐想之中。自己做一名医生，罗伯特当律师，这在美国是两种倍受人羡慕的职业。她设想，他们将有三个孩子，最好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她和罗伯特牵着大孩子，推着婴儿车，在纽约中央公园散步，享受阳光，享受美好。想到这些，金雪不由得露出了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