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天到来了。一场春雪，遍地银白。乡村的雪景与城市不同，这里能看见屋顶上的雪，白雪与房屋的不同色彩相映，格外鲜明。这里能看见树林里的雪，好似“千树万树梨花开”，充满生气。这里还能看见宽阔的白色的草坪，夸张一点，可以说是“林海雪原”。金雪一直生活在城市里，没有见过这么美的雪景，她拿起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准备发给国内的同学们。

太阳出来了，雪地映出耀眼的反光。附近的几户邻居，拿出铲雪机和铁锹，各自铲除自家门口的雪。金雪也拿了铁锹到门口，邻居们热情地向她打招呼，金雪也不停地向他们问好。

晚上突然传来消息：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爆发。俄罗斯集中15万兵力，从东面、南面、北面包围乌克兰，准备以闪电速度拿下乌克兰。俄罗斯的坦克、装甲车、补给车在基辅城外形成包围圈，车队排了64公里。看来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电视里每天都是战争场面、进展报道，炮声隆隆，火光冲天，难民四处奔走。

罗伯特非常愤怒，他不能容忍一个大国对另一个主权国家的悍然进攻。

由于战争，石油、天然气价格飞涨，石油涨了百分之五十。欧洲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使拜登总统释放美国储备石油，每天100万桶。美国通胀率到了40年来最高点，食品、日用品也都大涨，股市暴跌，罗伯特炒股亏损。

金雪不关心政治和战争。她的中学同学微信群里的说法与美国的说法完全不同，她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罗伯特每天都谈战事，金雪转述中学同学的看法：这场战争，是美国和北约逼的，拜登是总导演，拜登就是想要俄罗斯陷入战争泥淖，拖死俄罗斯，干掉对手。北约在俄罗斯周边部署重兵，随时可以攻击俄罗斯，欺人太甚。乌克兰力图加入北约，是对俄罗斯的威胁。普京是条汉子，有气魄，毅然反击，强大的俄罗斯拿下乌克兰没有问题。但金雪对同学们抢购国内俄罗斯商店的商品以表示对普京的支持，以及号召乌克兰美女到中国当媳妇的说法，并不同意。

罗伯特说：是乌克兰的军队打到俄罗斯的国土上，还是俄罗斯的军队打到乌克兰的国土上？俄罗斯的邻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都是北约国家，俄罗斯没有去进攻，乌克兰不是北约国家，反而要进攻，这是什么道理？假如我们家的邻居买了枪，我们就要去打到人家家里去吗？

金雪在电视上看到乌克兰平民区的大楼被俄军轰炸，100多万乌克兰难民的逃亡场景，以及几百乌克兰民众站在几辆坦克前面，阻止坦克前进，女性的同情心使她难受。又看到乌克兰的中国留学生的窘境以及有留学生被炸死，她更受不了。

她在微信上问中学同学：你们能看到这些新闻吗？同学说：我们看到了俄军节节胜利，俄军向乌克兰平民发放食品，俄军掩护乌克兰人民安全撤离。并驳斥金雪：你说的那些，都是造谣。你是中国人，不能站在美帝一边。

金雪明白了。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表电视演说：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为主权而战！我们为自己的国土而战！

泽连斯基说：我们欢迎各国志愿者来乌克兰参加反侵略战斗！

时代广场。乌克兰裔民众集会，高举乌克兰蓝黄国旗，在雨中打着蓝黄色的伞，高呼：实行禁飞令！反对战争！反对侵略！

美国、欧盟、日本、澳洲等对俄罗斯发出制裁，制裁项目2000多项，但挡不住普京的进攻步伐。

俄罗斯惹怒了全世界。美国、英国、德国、加拿大、丹麦、挪威、奥地利、比利时等国的国际志愿兵纷纷奔赴乌克兰，参加反抗俄罗斯侵略的战斗。他们多是老兵，有作战经验。

安德烈打电话给罗伯特，向他告别，安德烈要去乌克兰，保卫他的故土。罗伯特的正义激情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他在电话中说：“你等等我，安德烈，我和你一块去！”

金雪坚决不同意罗伯特去乌克兰。一年来，金雪已经适应了长岛的乡村生活，这里安宁、舒适，可以和罗伯特谈音乐，可以在后院种花种菜，可以和母亲一块弹钢琴，还可以研究生物医学理论，可以读英文小说，她有一种满足感，她不想让战争搅乱家里平静的生活。乔梅也十分清楚，俄军大兵压境，乌克兰不是对手，罗伯特此去是九死一生，因此竭力劝阻罗伯特。但罗伯特决意要去。金雪很了解罗伯特，凡是他决意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金雪含泪送别罗伯特，她同时嘱咐安德烈，要他们在乌克兰互相照应。

罗伯特在去乌克兰的途中看到，乌克兰与波兰边境上，各国援助乌克兰的武器装备和生活补给在这里形成一条运输线。装甲车、大炮、卡车源源不断，十分繁忙。这不是乌克兰对俄罗斯的战争，这是美国、英国和欧盟联合起来对俄罗斯的战争。这不是一场传统的常规战争，这是一场信息战、网络战、情报战。微软、脸书、谷歌，以及马斯克的星链，这些“企业帝国”都投入了战斗。

这次乌克兰战争用得较多的是飞镖导弹和刺针导弹，用于击毁俄罗斯坦克。这两种武器罗伯特在阿富汗战场上用过，罗伯特熟悉。罗伯特和安德烈从波兰进入乌克兰西部，然后到北部的乌克兰首都基辅。各国的志愿兵汇集在一起。反抗侵略的激情和国际同盟的氛围，使他们斗志昂扬。

罗伯特运用“企业帝国”提供的导航，精准地击毁了俄军的一辆坦克。在俄军的轰炸中，罗伯特为保护一个平民，不幸中弹身亡。临死前，罗伯特断断续续对安德烈说：“自由……乌克兰……，安德烈……你要照顾好雪……，广西……男孩……”

安德烈护送罗伯特的遗体回到长岛。安德烈不敢看金雪的眼睛，他很内疚，没有能够保护罗伯特。安德烈将罗伯特的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在美国的乌克兰人，在葬礼上，来自美国各地的200多名乌克兰裔民众悲痛地送别罗伯特。罗伯特的遗体上覆盖着美国国旗和乌克兰国旗。

金雪悲痛欲绝。因为瘟疫，她遭遇了失去父亲的痛苦，现在又因为战争，她失去了丈夫，她的爱人。为什么灾祸接踵而来？为什么至爱的亲人接连离去？金雪感到自己太不幸了，世界太残酷了。她满脸泪水，深深地亲吻罗伯特。

罗伯特的父母和姐姐从新奥尔良赶来，见罗伯特最后一面。罗伯特的姐姐带来了一束南方木兰花，放在罗伯特的身旁。几位乌克兰裔妇女和年轻女孩，跪在罗伯特的遗体旁哀悼。

葬礼庄严隆重。天主教神父做了安息祷告。

罗伯特的墓碑上镌刻着：自由战士  亨利·阿贝尔·罗伯特

长岛墓园，春意也显得惨淡。金雪独自一人在罗伯特的墓前。她将《漓江草帽》曲谱放在墓碑前，默默地垂泪，默默地思考。

往日的温馨，往日的梦想，因为瘟疫和战争，都离我们而远去。

罗伯特，我会想你。天堂里也许没有瘟疫，没有战争。

                                                                                               2022年3月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