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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屋檐下 上海三部曲 第2部 第29章 一掏而光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4-11-22 23:27:16  浏览次数: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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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天下午,香爸从“文山会海”古玩店出来。

被守株待兔的蒋科,“押”进了“如山古玩”。

那二个本来见了他,就恭恭敬敬尊称“香总”的小姑娘,此时却哼的声,双双扭过了头。进店后,蒋科径直进了经理室,窸窸窣窣的忙碌着。

香爸无人理睬,就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饮尽。

然后将空纸杯轻轻捏扁,示威似的扔进了废纸篓。

香爸想,和我沤气?早的呀!要不是蒋科暗中唆使,就你二个小囡囡也敢对我扭头?“老香,进来呀。”蒋科在里面喊到:“顺便给我带怀凉白开”

香爸就又接了杯开水。

对二小姑娘笑笑,进了经理室。

蒋科起身接过,朝一边的椅子呶呶嘴巴:“坐,即或犯了错,也不能老站着的呀。”“我没犯错”香爸一屁股坐下,压得竹椅子吱嘎吱嘎直叫唤:“我就到人家店看看,有什么错不错的?”

“看看是可以的,谁敢不让你看的呀?”

蒋科正色到:“可你一看就是大半天,瞧这儿,”

他翻着一个小本子:“从早上9点36分,到下午4点50分,连自己最喜欢的小外孙女儿都不接了,整整七个钟头的呀,老香,你这是随便看看的呀?”香爸不说话了。

蒋科又说话。

有点恨铁不成钢。

“老香,这里面的水很深很黑,我在其中混了大半辈子,都不敢说习惯,所以你真得要小心,不要玩小聪明。”他轻轻叩着桌子:“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做事要稳妥,摔不得跟头。你说,你今天拿了什么玩意儿给那个儒老板?”

香爸摇摇头。

身子扭向一边。

“我敢断定,你今天一定吃了大亏的呀。”蒋科痛心的看着他:“本来家境就不富裕,现在又要顾着二宝,真吃了大亏,可就太冤大头了。给你实说了吧,干我们这一行,没有良心,也无道德,只有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香爸突然扭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不也是这样对我?即然如此,还好意思说人家?”

“不错,开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蒋科也冷冷的看着对方:“可后来,我真觉得没必要,”脸孔上的肌肉松松,嗓音也放软了:“钱,找得完吗?钱倒是越来越多,可朋友却越来越少,没球意思,不搭界的呀。”

香爸心里一动,咦!

这倒像是这老小子的心里话?

想来,也是这个理儿的呀。钱多友少,到最后,守着一大堆冰冷冷的金钱,真是不搭界……蒋科单手抹抹自己脸孔,又恢复了正常:“行了,你也是聪明人,点到为此的呀。现在,拿去。”一扬手,递过来一大张纸。香爸没动:“什么玩意儿”

“名儿呀,我找大师给你二宝取的名儿,一共三个,自己选择。”

香爸接了过来,纸上半部划着八卦,划着年月日时四个框格。

下面顺应标着,乙土,未土(己丁乙),甲木,申金(庚壬戊),癸水,酉金(辛),庚金,申金(庚壬戊)。最下面是三个大大的名字:白侠(霞),白求恩(金),白居易(逸)。

香爸吃力的读着,辩认着。

这张纸上的字,大多他看到过,可一直叫不出。

虽然如此,仍大致明白了,上面全是大师算的卦卜,下面三个名字,是大师根据上面的卦卜而精心得出的。香爸虽对此了解甚少,可在前年女儿刚怀起彤彤时,也奉老太太之命,暗自到外面的街巷到处溜达过。

知道要是找到大师算这么一纸卦卜,三个名字。

没三千块钱的取名费,走不了路。

那还只是在大街小巷的偏僻处,摆张小矮桌尖嘴猴腮查颜观色,自称大师的落魄术士,如果是要找真正的大师,还得翻倍儿才行。

之所以说是“暗自”。

是因为当时的女婿女儿,全力倾向于自己爸妈和公婆找大师取名。

对自己和岳母的意见,根本就不屑于理睬。出于对即将来到人世的小外孙女儿疼爱,更出于家庭的团结和睦,香爸老俩口虽然忍下了这口乌气,可老太太仍吩咐老头儿,背着女儿女婿到处打听打听,我们再没得亲家有文化,可一样关心着大宝的呀。

现在,香爸虽然捧着纸条在读,在看,也有些感叹。

不管过去怎样,蒋科也在努力适应自己的呀。

这老小子,不,这老朋友老同事,唉,我也得要领情的呀。同时,更是暗自思忖:看这张纸,绵绵的划着蓝色竖格,有点像那本42大开本的纸张,还有我己卖掉了的王什么的手稿纸,这种纸,世上少见。

再瞧这字儿,甩腿儿叉腰杆的。

一看就知道写字儿的不是一般人,天,这要多少钱?

老小子难道知道了,我包里揣有5万块钱?不可能的呀!“我的一个患难之交,真正的大师,没花一分钱。”蒋科看到香爸怔怔的拿着名字,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直截了当告之:“当然,你拿去家人都满意后,有空呢,我们一起请他喝杯茶;没时间就算了的呀。”

香爸抬头,对蒋科笑笑,算是领情和默认。

然后说:“这名儿呢,我看了,是不是这样的,每个名字是为小子取的,如是小囡囡,就用圈里的字交换?”“嗯,对!”“第一个白侠(霞)呢,还行。可第二个白求恩(金),好像有点与谁重复?”

香爸皱起了眉。

吃力的回忆着。

“好像,年轻时看得过的?”蒋科点头:“对,就是小时候课本上的那个外国老头儿,后来赚了大钱,回国当大官儿去啦。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个字的卦卜,能给你二宝带来好运和财运。”

蒋科扳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瞧这,一,”

扳下一根指头:“如果是建设银行,必定恩泽世人,不,是恩泽双方家人和亲朋好友,一辈子平平安安,大富大贵的呀。”香爸张大了眼睛,微微叩首,是这个理儿。

“如果是工商银行,”

蒋科扳下了第二根指头。

“则更会给双方家人和亲朋好友,带来源源不断的财运。就让大上海,上海滩的房价,涨吧涨吧涨的呀,你们有了白求金,还怕房价涨到天上去的呀?”

香爸微微笑,有道理儿。

“蒋总,再看第三个,要说这白居易(逸)呢?”

他砸巴着嘴唇,品着味儿:“我好像也听说过”蒋总瘪瘪嘴巴,有点儿不服气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白居易(逸)是什么意思?更没有听说过。即然自己都不知道,香爸能知道吗?

这不是弄反了的呀?

唉,现在的人呀,现有人呀,心浮气燥,死要面子的呀!

别人我不敢说,对你香爸,我还不了解吗?可是,算了吧,团结为重,用人之际嘛:“哦?听说过?”蒋科拉开抽屉,抓出几个冰糠柑橘,慢腾腾的剥着:“那,那是个什么意思的呀?”

“好像,好像是个什么诗,人?”

香爸依然吃力的回忆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诗人”

蒋科把剥好的柑橘,递给他,自己继续剥,却吓一大跳:“死人?什么死人?”可立即住口,因为他意识到了不对,这可是大师给取的名儿呀,怎么能这样不恭敬?

香爸接过柑橘,剥一瓣扔进自己嘴巴,点头。

“甜,真正的冰糖柑橘,外面卖的基本上是假货。瞧你,听到哪儿去啦?不是死人,是诗人的呀。”“哦,原来你说的是‘私人’”

蒋科的字典里和记忆中,从没有过诗人概念。

这时恍然大悟:“私人呀,好好。国家保护私人权益不受侵犯,这名字好!”香爸骨碌碌的转动着眼睛,好像觉得不太对头?

可现在的他,和蒋科想的一样。

团结为重,和为贵的呀,不争啦不争啦,也许是自己弄错了,这个白居易(逸)就是个私人的呀,我那二宝小外孙子,也是个私人,意思不正好合起……这样想着,把名字儿仔仔细细的折好,放进了自己衣兜。

“把那儒老板,为你二宝取的名儿,给我瞧瞧。”

香爸就近乎于下意识地,小心谨慎的掏出来,递过去。

忽然回过了神儿:“哎蒋总,你真是在人家经理室,偷偷安放了摄像镜头的呀?”蒋科凌空一抖,那张纸唰的展开,放在桌上,一面看,一面答:“天机不可泄露”

香爸不知道,凡这松江古玩一条街上的大小老板,基本上都会咬文嚼字。

就连那些才入门,也的确没多少文化的暴发户,都会有板有眼儿的替人取名算卦。

这是玩古玩这行的必经之道。如果连这种基本的浸染都没有,就得改行啦。半晌,蒋科看完,也暗笑完,把名字儿还给了他:“还行,用谁的?用哪个?回家商量商量的呀。”

香爸拿起认真的折叠好。

细心的放进自己衣兜,站起来告辞。

蒋科也不挽留,出门时,见那二小姑娘仍是气哼哼的,香爸恶作剧心顿起,在她俩身边停停,愤世嫉俗的告诉到:“这下好啦,蒋总把我开除啦,你俩也不用再生气了呀。”

那二小姑娘,居然立马欢呼起来。

“惩一儆百,香总被蒋总开除了哟!”“香总变成了腌老头儿,不香不肿了哟!”

二老头儿面面相觑,哭笑不得。香爸回到屋时,一家子正在吃饭。下海后总是很晚才回来的女婿,居然也在,和妙香一左一右的给彤彤拈菜。

“怎么,又不吃菜了的呀?”

香爸自己到厨房洗了手,舀了饭出来。

在可爱的小外孙女儿头上,轻轻叩叩:“又要爸爸妈妈拈了的呀”香妈对老头子使使眼色,香爸这才看到,小外孙女儿撅着嘴巴,勺子在碗里舀着饭,往自己嘴巴里喂,可就是不吃菜。

“取好啦”香妈看看香爸,颇有点不满。

“一大整天,要做多少事情,就忙了这呀?”

“主要是,跑了好几处,”香爸装没听出老太太的不满,狼吞虎咽的吃着,不时偷偷瞄瞄对面的小外孙女儿,觉得小姑娘撅着嘴唇儿的模样,乖巧,可爱:“你以为,就我一个需要哇?”

香妈没理他,而是转向了女婿。

“白驹呀,接到手机没有?”

白驹点头:“今早上8点出重庆北,明上午10点多钟到明丰苑。”“那你”“我妈说了,不要我去接。”香妈点点头:“我明天上班,明晚上你要早点回来的呀?”白驹答:“尽量吧”

香爸听明白了,忽然有一种惊慌。

说了多久的住在一起,明晚上就成了真?

唉唉!香妈转向了老头儿:“我烧了三个菜放在冰箱,你中午和晚上再烧个汤,就可以的了。”又转向妙香:“你也知道应该怎么做啦,你公婆这么远来,不容易的呀,记得去帮着拎拎包。”

妙香没吭声,白驹瞅瞅老婆和岳母。

感到这话儿,好像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便摇头到。

“足双月的呀,妙香需要休息,老爸在家的呀。”香爸就大包大搅:“没事儿,有我呢,没事儿!”可听到白驹的“足双月的呀”,一直闷闷不乐的彤彤,居然抬头看看老爸,吓得妙香连忙俯下身子哄劝……

小俩口吃完饭,照例领着女儿准备回自家。

香爸对女婿眨眨眼儿。

于是等香爸洗完碗,刚收拾停当,女婿就又叩门进来。白驹也不说话,拧开大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香爸香妈分别在椅子和凳子上坐下,为引起女婿的注意和重视,香爸就用力咳咳,然后,掏出那二张纸,递了过去。

女婿认真的看着,读着,念着。

还不时放下,仰望着天花板思忖思忖。

最后,他用手机把二张纸上的名儿,都拍摄下来,又还给了岳父。香爸顺手递给老太太,充满希冀的看着女婿。其实,这时的白驹有些为难。

取名是大事儿。

即是大事儿,当然得认真对待。

白驹毕竟是现代大学生,对那些所谓的取名儿大师,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小俩口都知道,现在网上无所不能,莫说你要取个吉祥名儿,就是你要想知道自己,前后五百年的身前身后事儿,基本上百度一下就能查到。

问题是,小俩口都没有这个耐心。

而且,好像也没有这个充裕时间。

因此,即然双方老人都在为此忙忙碌碌,那就让他们操心去吧。反正,一对儿是爷爷奶奶,一对儿是外公外婆,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没错的呀!

可真细想起来,自然又得以爷爷奶奶取的名儿为准。

这,还用解释吗?

更重要的是,前年爷爷奶奶取的“白彤”大名儿,外公外婆也喜欢,经过这三年多实践的检验,也证明了这名字不错。

首先好记,顺口,押韵。

从词句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更无别的某些可以引起联想的韵音。

事实胜于雄辩!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的标准嘛!可这一段时间来。具体说,就是自己提出二宝那天起,事情好像悄悄在起变化?

首先,是妙香好几次说到。

什么水都要注意一碗端平。

要不,溅一滴或落几颗,都会打湿衣服的。接着,岳母隐隐约约的唠叨到,取名儿也不能光靠有文化,更多的靠血脉亲情。

然后,岳父经常以问问,看看为借口。

有意无意聊到,谁谁家的大宝,二宝名字,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分别找大师取的云云……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即上次彤彤的名字,是爷爷奶奶找大师取的,这次二宝的名字,得由外公外婆也找大师取,这样才公平,才有血脉亲情。

当然,二宝才不过二月多点。

二亲家还没真正开始,所谓的取名大战。

可敏感的白驹,却己经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事实上,白驹对此也不知到底怎么办?唯一的一丁点儿念想,还在于自己爸妈至今没强调,二宝的名字一定要自己取。

这让白驹的无可奈何,暂时透射进了一缕曙光。

刚才,白驹看了岳父取回的名字,真有点啼笑皆非,无处诉说。

瞧瞧那张纸上的三个名儿吧:白开水(惠),白璧(必),白色(舍),开水墙壁颜色一齐上,开杂货铺呀?岳父还介绍是一个什么儒商,花了整整五个钟头精心卦卜后,正式取成的。

唉唉,什么犹如开水一样洁白?

什么取白璧微瑕韵音?什么舍与色相对,不同于音阶的高低?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纯粹是在忽悠,开涮,拿人开心。再瞅瞅这张纸上的三个名儿呢:白侠(霞),白求恩(金),白居易(逸),哇塞!武士医生诗人都给揪来了,竞领谨诺贝尔奖哇?

岳父也介绍,是他那个老朋友老同事。

对,就是去年来家喝酒的那个蒋科,特地找某大师求来的。

岳父还特别提醒,这三个精心选的名儿,要放在外面,至少得付给大师一万块的取名费。可我看哇,大话空话废话加屁话,夺人时间,扰人思维,谋财害命嘛!

由此看来,岳父母虽好心却没文化。

的确不是取名儿的料,只有自己的老爸老妈还靠谱得多。

这不,他们也取了三个名儿,并特别推崇了其中的“白银”,无论从哪方面,都比岳父母取回的这六个强。可这,我能公开说吗?不但不能在岳父母面前公开提起,而且连对妙香,也得有所保留和解释……

表面不动声色。

暗地却有些焦急的香爸,一直注意的盯着女婿。

香爸当然知道,在此之前,亲家也找大师取了三个名儿,卦卜笺也交给了小俩口,女婿和女儿都给自己讲过,好像叫个什么“白银”?

自己当时就和老太太下来晒笑。

“白银?读小学中学如碰到熊孩子,把这‘银’叫成那个‘淫’怎么办?如果是小子,生理上占着优势,问题倒不太大。如果是小囡囡,这?这这?”

香妈当即就眨巴着眼,想了好半晌。

即默认了老头子的说法,又有点气极败坏。

“你个老不正经的,脑袋瓜子里一天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名字,经你这么一分析,唉,真是撞到鬼了的呀。”

老头儿却自鸣得意。

“我这人呢,兜兜里虽然空得点,思想上却很富有。怎么样,跳了是不?这说明我看到了问题,发现了隐患,是个对家人对下代负责的好老头儿。你应该感到高,哎哟!”

香爸脑门上,挨了香妈的一枕头……

“都不错”女婿终于点点头,站起来。

“爸,辛苦您啦,谢谢!休息了吧。”说着,打了个大呵欠。香爸高兴得连连谦让:“没事儿,没事儿!你也休息吧,”想想,补问一句:“那,你的意思?”

“先放着吧,才二月多点儿,到时我们一起再选选。”

香爸只好点头。

“那倒是,可以的呀。说真的,为了这六个名儿,”看到香妈在使眼色,停了嘴,又说:“明晚,你怕是要争取早点回来。”女婿点头:“我尽量”

接着,像解释似的。

“公司刚启动,万事起头难,百废待举哦。对了,妈,彤彤今晚上怎么又不拈菜了?”

香妈便拍着自己手掌:“听妙香说,下午睡了午觉起来,小朋友在老师带领下,一起作游戏。班上的一个小朋友,平时就有点不遵守规矩,这次还没到他轮子,就又去抢东西。”

“东西?玩具吧?”

“也不是玩具”

香妈不紧不慢的:“而是彤彤手里的小皮球,彤彤当然不干,就和那个小朋友争夺起来。罗老师把她们分开后,还单独教育了那个小朋友。我们的彤彤,就为这事儿一直不高兴的呀。”

白驹耸耸肩膀,小囡囡嘛,理解理解!

待会儿过去,再哄哄女儿就没事了。

可香妈猜到了他的心思,特地补充到:“你过去后,可别就这事儿去哄彤彤哟,让她自然消化,好得多的呀。”白驹不解,看着岳母。

这种幼苗园小姑娘之间的小纠纷,遇到多次。

每次岳母都心疼得抱着小外孙女儿,哄呀劝呀还唱呀什么的,可现在?“听罗老师说,那个小男孩是二宝!凡是班上的大宝们,无论男女,都对这个二宝小男孩儿有抵触情绪。”

白驹一时作声不得。

岳母的提议,的确用心良苦。

幸亏她及时提出来,否则,彤彤又得哭闹着:“不要弟弟,打死弟弟”和“不要妈妈,打死妈妈”今晚上,就这样又完蛋啦。看着女婿过去的背影,香爸皱起了眉头:“彤彤,真是为了这事儿?”

香妈一下怒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是故意捏造,耸人听闻的呀?我几时说过谎话?”

香爸慌了:“没没,你别乱想,我没这个意思的呀。”香妈余怒未休,啪啪二掌拍在桌子上:“你给我说清楚点,这几天在外鬼鬼祟祟的干些什么?取名儿也要不到一整天呀!好,老娘明天也跑到外面晃荡晃荡,看这个家还要不要?”

香爸又火了。

“什么意思?未必我还借机跑到外面玩儿?告诉你吧,这几天我跟着蒋科在做大事儿,知道不?”

香妈楞楞,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

她了解老头子的秉性和为人。

可也有些迷惑不解,这七老八十的,脾气不好又没多大文化,一天到晚就往外面跑,这二天更是出格,连一向疼爱的小外孙女儿也不接了,在干什么?

中邪了不是?

当然,香妈也想到。

老头子是不是跟着那个蒋科在做什么?因为,这多年来除了家人,老头子早己没什么社会朋友。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就只有原来那个蒋科,还勉勉强强的算得上。

虽说,自从去年蒋科来过后就再也没出现。

可他就在这一带住,老头子外出溜达和散步时,二老头难免会碰到。

还有呢,这男人就不像女人!再有钱再年轻漂亮的女人,也总想着回到家里,平平安安过日子;可再没钱再年老的男人,却总想着轰轰烈烈,出人头地。

所以,二老头儿碰到一块。

咕嘟咕噜,胡思乱想是可能的。

啊哈,这不,老头儿一激之下,自己就说出来了?好,那我就不客气啦,就接着把你的底儿,兜个明明白白:“我就猜到了,果然,说吧,在做些什么?你二老头儿又能做些什么的呀?”

或许是憋闷久了不吐不快?

香爸停停,干脆嘴巴一张,来了个竹茼倒豆子——干干净净。

可在倾述中,香爸却始终提醒着自己,关于赚钱与否始终不提。可是呢,香爸的确很少撒谎,特别是在相濡以沫的老伴面前,更是连偶尔也没有过。

因此,说着说着。

老头子的右手,就不知不觉的捂住了自己左裤兜。

5月下旬,尽管时而雨时而阴时而晴,可那气温总是向朝着30度以上攀升。因此,身体一向很好的老头儿,喜欢穿一件浅灰色的圆领衬,一条有二个裤包的单裤。

香妈对此很熟悉。

老头子基本是右面揣零花钱,交通卡和钢蹦儿,一走一怂恿。

左面揣一包小抽纸,一走一鼓囊,供方便或揩手脸用。钥匙指甲刀挖耳什么的,叮叮当当,窸窸窣窣挂在右腰皮带上,左腰皮带子上本是空的,可鉴于老头子越来越有些健忘,香妈担心他成天捏着手机,有一天会突然不翼而飞。

因而新在地摊上花了13块钱。

买了个手机套挂在他左腰间,供他放手机。

因此,现在的香爸是全副武装,威风凛凛。因此,他这么一紧捏着左裤兜,自然也就引起了香妈的注意。随着香爸的自我吹嘘,香妈也越来越明白了,二老头看来是在连手做什么?

她也知道,蒋科并没乱吹。

二十多年前,他还在国企销售处当科长时,就喜欢鼓捣古玩书画。

那时,常有工人,同事和领导,神秘兮兮地拎着揣着个什么玩意儿,拿来请他鉴赏。古玩书画是什么?香妈不甚了解,可人老了有个寄托也好,呆在家里是会憋闷出病来的。

说实在的,香妈就认为香爸因为并无什么爱好。

在家里除了抱着平板上网,或者和小个孙女儿玩儿,就是呆坐着。

己经开始显示出了某种不正常。真能跟着蒋科学着淘宝,无蒂是桩幸事儿……突然,香妈上前一扑,正吹得唾沫四溅的香爸一惊,左手竟然从裤兜里退了出来。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呀!

香妈的右手顺势往里一掏,掏出一小盒开了封方便纸来。

香妈像是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举起瞧瞧,不错,的确是一小盒方便纸。紧接着,左手又顺势在老头子空空如也的左裤兜捏捏,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紧捏着方便纸的右手么指头。

感到方便纸的反面,有什么硬邦邦的挣手?

翻过来一看,一张天蓝色的银联卡,紧插在薄薄的小塑盒里……至此,五万块巨款彻底曝光。香爸倒也表现得像个男人,见事己无法挽回,干脆直截了当:“这是几天的收获,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呀。”

香妈笑呵呵的点点头。

“谢谢!家里正困难,多少呀?”

香爸伸出了五根指头,香妈有些失望:“500块?也值得办张卡,不怕浪费的呀?”可看看,老头子的手指头,一直伸着没收回,眼睛亮亮:“5000块?这还差不多。”

然而,老头子的手指头,还是没收回。

老太太睁大了眼睛,几乎有些窒息的跺脚到。

“这么说,哎,到底是多少呀?”“5万”老头子这才放下右巴掌,有些遗憾的甩甩手腕,大约是刚才举得太振奋,这时感到了酸涩?

说时迟,那时快。

老太太向前一扑。

激动得竟然给了老头子一个香吻,啵:“太好了,谢谢!”香爸窘得一时手足无措,居然忘了把老太太推开,却顺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可是临睡前,香爸感到了有些冤。

整整5万块呀,你一下就给全搜走啦?

总得还给我留下几文吧:“她妈,嗯你看,是不是?”侧卧在小床榻上,查看着网上关于古玩字画相关提示的香爸,到底开了腔:“我身上,一直,嗯,”

香妈则不耐烦,在大床上翻个身,背对着老头儿。

“17号啦,快领退休金了呀,这个月领了,你多留下100块就行了。”

慢慢发出了轻轻的呼噜,香爸只得作罢,明亮的灯光下,只见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睁大眼睛使劲儿的瞧瞧,又拧着眉头认认真真的瞅瞅,大概正恼怒得百思不得其解。

手哇手,你他妈的刚才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像发鸡爪疯一样,紧巴巴捂着裤兜干嘛呀?

老子不是想到没了手,自己成了残废,就一菜刀剁碎你……其实,关于这从天而降的五万块钱,香爸在路上就想了它的用途。

亲家不是要来了吗?

天啊!天啊!我的天啊!

一想起要和那唠唠叨叨的退休教师,眼睛长在额角上的网络写手,同住一间屋。香爸眼前就发黑。想想吧,孤癖,寡言少语的前销售大师,如今连和发妻挤在同一张床上,都感到不耐烦和不自在,更何况令他感到讨厌的二亲家。

这真是都市人的悲剧!

由于儿女联姻,共同的第三代人的长辈关系。

彼此有点讨厌却又不得强装笑脸,走到一起,客套寒暄,唠唠叨叨。因此,香爸一直在思忖,这一切就是超高房价造成的。

现在呢,自己有了五万块人民币。

以这点钱,在外租一间简陋的小单间,应该没有问题。

如果二亲家明天来了后,感到住在一起实在令人难受的话,我就自己在外租房住。按照去年的习惯,亲家在上海不会超过一年。

因此,五万块除掉租房。

还能留下一点儿,就全部给老太太算啦。

切莫认为香爸这是异想天开,在发梦呓,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的。在路上他就想好了,明上午呆在家里,以便迎接二亲家。

中饭后,基本上就没了事儿。

亲家一准关在大屋里睡觉休息。

我就利用这宝贵时间,到附近的中介看看,淘淘小单间,别的什么不强求,只要晚上能睡觉就行了。可现在,算了吧,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第二天上午10点多。

自家的语音提示门铃,响了起来。

早在客厅里走来去等着的香爸,立即拉开了二道门,探出大半个身子,用力叩叩隔壁女儿家的房门。同样也一直候着的妙香,立时找开了防盗门,父女俩含笑站在各自的房门前,听着纷繁的脚步声,从一楼一直响了上来。

午饭后,风尘仆仆的二亲家。

果然洗浴后进大屋关门休息。

香爸就蹑手蹑脚的拉开二道门出去,又返手轻轻关上,然后,一身轻松的下了楼。当然罗,香爸这时候下楼,己没了昨天在路上所想的愉悦,而且习惯性的散步溜达了。

接彤彤还早。

兜里的五万巨款,也被老太太搜走了。

自己现在现有的全部零花钱,加起来没超过200块。老头子把钱往自己被兜里一揣,就这样了吧,走走去,总比在小屋里呆憋闷着强多了。

二亲家一来,原设想中所有的不方便。顿时显现。

因为,午餐时也没过多的想到这些。

喜欢喝汤的香爸,按照平时的习惯,边吃饭,边端着一大碗汤灌。要知道,香爸的肠胃消化功能,在同龄人中引以为骄傲的。

在他这个年龄。

不论早中晚哪餐,一般的人都不敢放开肚子。

可是香爸却并不是这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然后,也不用什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云云,即或是一吃完就躺在小床榻上玩平板,大半个时辰后,肚子就提示着主人,该排的排,该泄的泄。

一歇稀里哗啦之后。

全身轻松,精神百倍。

这不,正好45分钟,舒舒服服躺在小床榻上,搜寻着古玩知识的香爸,感到肚子咕嘟咕噜开叫,便翻身爬起来,捏着平板朝洗手间走。

刚走到客厅,就听到后面在轻叫。

“老香,香爸。”

惊讶回头,是白何亲家。老头儿满面堆笑,看着自己支支吾吾的。香爸骤然回过神,掉头回了小屋。唉,亲家母还在洗手间,我差点儿失礼了呀!

可是,不行了。

那下体的膨胀感,意然越来越明显。

香爸终于拉开二道大门,蹑手蹑脚的下了楼。香爸知道,那白何亲家一定竖起耳朵听着。如果自己慌慌张张,咚咚咚的,三脚并做一步地向下窜,那白何老头儿一定会幸灾乐祸的给退休教师讲,然后,老俩口一起发出鄙夷的微笑,一定会是这样的。

香爸蹑手蹑脚一下完石梯。

看看左右无人,便飞也似的朝明丰苑大门外窜去。

一大泡尿,实在是将可怜的香爸差点儿憋疯。唉唉,面子虽然重要,水火可是无情啊!痛痛快快的洒完,一身轻松的香爸,沿着左面的美食一条街,慢悠悠的闲逛着。

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

这条美食一条街。

除左面的美食店铺换汤不换药,还保持着“美食”名儿外,右面的店铺,早己今非昔比。二家何曾熟悉的药店,关门了,代之的是将其打通联为一体的快式洗车场。

一家小书店,不翼而飞。

代之的,是一家山东饺子店……

哦,又新开了二家回收店,熟悉的霉味儿,扑鼻而来。好像是店老板的胖少妇,正弯腰凑近台秤称着秤,离得老远就可以看得见,她雪白的腰际。

二个农民工模样的中年男,裤脚挽得高高的。

正把一大麻袋旧书报,往台秤上放。

秤的一边,一个半岁大的小屁孩,正站在堆迭起来的二只车轮胎中,咿咿呀呀的挥着双手,不知在叫唤什么?路过回收店的香爸,下意识站住了。

那二个秤秤的农民工。

正嗨佐嗨佐的抬着大麻袋,往屋角的大堆儿上拉。

许是用力过猛,那麻袋嘎的声破了一个大洞,那些书呀报呀杂志呀什么的,雪片崩塌般散落一地……香爸,就像一头嗅到了羊群的饿狼,嗷的声就扑了上去。

他这一扑不要紧。

将那二个全神贯注的农民工,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扔了麻袋,起身扭头。

香爸呆住了:“小香,香老板,是你?”曾经的鱼老板小香,后来合伙开房地产公司,却被合伙人卷款潜逃弄垮,自己也逃之夭夭的香总,苦笑着点点头,低声到:“是我,香爸,莫叫莫叫,谨防被人认出我来。”

此时的香总,又瘦又黑。

一套汗渍斑斑的旧工装,一双露着脚趾头的人字拖,鬼鬼祟祟又可可怜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香爸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他衣领:“老子找得你好苦,1000块订金退给我。”膀大腰圆的香爸这么一用力,几乎是把瘦小的前香总,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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