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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66 故园情殇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1-17 02:00:00  浏览次数: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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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叫的凤凰巢槐绿柳翠木槿花开,年仅三十有六的外婆狄浮萍带着两位身份特殊的少女回到了她在十多年前匆匆一别的家乡凤凰巢。

时序四月的家乡应是收割开始预备春耕的季节?一路之上,跋山涉水风尘扑扑的外婆浮萍挥汗如雨归心似箭;可是,随着家门的越逼越近她的眉头越走越重;记忆中每到清明时节就豆麦飘香的田园却是满目荒芜一片凄凉,记忆里每到临午时光就饮烟蒸腾的村庄竟是断瓦残砖了无生息……

沿着大河堤岸翠柳妖娆的蜿蜒马路姗姗走来的外婆浮萍在回到村庄前面的时候再也迈不动兴尽悲来的双脚,她伸出颤抖的两手躬身按住迎风飘飞的旗袍下摆,两汪强压眼中的泪泉夺眶而下:啊!我的家园?

村姑模样、名字叫做如男似女的两个随从急忙拉起了她:怎么了夫人,为何如此悲伤?外婆浮萍挥手对着目光泻去的地方画了个壮丽的弧形:二位请看,一定是烽烟席卷了这里,我们风尘仆仆急于赶往的去处居然是片残洹断壁!

随从如男长叹一声:怎么这样?

随从似女也叹一声:是呀,美景难再令人感伤;似乎、繁华离去很久了?

不,没有很久。外婆浮萍说,我从那时的这里离开,至今不过弹指一挥的十六年而已。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安姓家族世世代代励精图治苦心经营了几百年的凤凰巢怎么短短几年就土崩瓦解了呢?

如男两眼茫然:“是呵,准是发生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变故。”

似女安慰说:顺便吧夫人,俗话说恶梦醒来是早晨;也许这里,正在孕育一个新的开始。

可我现在一心想见的不是什么新的开始,”外婆浮萍目光纷乱呼吸急促,“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把一多少年来个生机勃勃的村庄破碎成这般模样?

一行三人越过历度风霜雪雨饱经苍桑的太阳桥,踏上微斜迤逦的卯石路;走进隐光俨然尚未倒塌的总大门时,外婆浮萍惊见扑面而来的千年古槐依然苍翠、断墙后面的木槿花依然盛开、扭头又见大河彼岸的棋枰依然静在才咬咬牙骨擦干泪水:没错,这就是魔口吞剩的余渣,我相信曾经庞大的凤凰巢会把梦魔撑死;我要钻进恶梦腹中一点一点抠出残骸,我要借尸还魂,我要恶梦无法消化的残桓断壁死灰复燃,我要……

残砖断瓦和颓废陈腐的墙土把多年以前你来我往人声不断的村巷撞击了个面目全非,零乱丛生的杂草将伤痕累累的门窗遮隐得了无声息。

随从如男找了根木棍撩开杂草劈路前进,随从似女的右手摸索在腰间的那个部位、警惕着随时突发的凶险……

外婆浮萍则在黑雾蒙胧的脑际梳理着原本清晰的思路:找到了、你们看,那就是我家大院的前门;对对、是的,你们看,宽大雄厚的门墩还在。啊!假如它能在我的眼前重先站起来那该多好呀!你们说是不?

随从似女忧心冲冲:夫人痛失家园的心情我如同身受,可是夫人,俗话曾说玉山倾倒难再扶起,这种时候最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依我看来,此地虽然狼烟消弭但凶险未静,也许恶梦还在延续。

不会的。外婆浮萍泪光隐忍的内心深处只有借尸还魂的家园,恶梦已被自己的野心撑死,除了争田夺地霸占草场的外在强敌,我们这里民风纯朴安然太平。

有人!随从如男一声叱咤拔枪在手,保护夫人。

别……外婆浮萍欲说什么都来不及就被随从似女一把拉到借墙隐蔽的角落,她非常担心只在眼前一闪就没了踪影的随从如男会干出误伤非敌的事来;不可乱开杀戒,也许是幸免于难的庄里人。

别动!我俩只负责你的安全;再说如今尘情更改人鬼难辨,连这民以食为天的村庄都化为丘虚,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例证。

随从如男闪身扑进那座满目凄清的废院,迎着杂草抖动的踪迹顺着三米些许高耸的秃墙拐弯抹角的一阵猛追之后、才在搜索目标的窥视中内心忐忑地发现,那里原本是座结构缜密通道连环的大院;昂首阔步勇往直前的正面是心余有数的穿堂和过厅,左走有进退、右拐有出入,七出八进、左右逢缘,东来西去、往返自如;若用非常简单的语言概刮那就是大院藏小院、小院掩大院,前后八步交叉路、数足十六又还原,再看花草皆一样、远近高底略不同……她发现往右延伸的通道杂草稀蔬、似有人气,又发现靠左曲折的去处蛛丝密布像有鬼影;就在那时她惊觉到就在左边尽头的墙后有轻微的响动!她眼珠一转灵机一动,稍加脚力往左的那里一慢再慢的走了几步、突然一个悄无声息的鹞鹰翻身越墙而出,几个鱼鹰戏水般的空心筋斗就从墙外把电光一样神速的影子闪到响动发出的去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用寒光悠隐的枪口顶住那人的后脑、一手扭了他的枪:别动。说,你是什么人?不说打死你!

该死的是你吧!随着女巫一样阴风惨淡的掠影,一根魔棍一样阴风惨淡的枪管戳住了如男的后脑;把枪放下!不然我打碎你的脑袋。

真他娘的晦气,居然跟素未谋面的角色联袂主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经典好戏?随从如男心里骂娘时的眼珠转个不停,她从贪生怕死气喘如牛的节奏中发现她用枪顶住的那人静是个身体瘦弱、约有十四五岁的男孩;又从不慌不忙不涩不脆的语音里发现从身后用枪暗算她的那家伙也无非是个五十上下的女流……

听见没有?身后的女流加强了逼命的力度,放下你的枪!

哼、随从如男的鼻孔一动,就凭你,我堂堂正正的党国军人向你缴枪?

少来这一套,老娘我走南闯北的见的还少?身后的女流根本不买帐,说、既是养尊处优的党国军人,你到这孤魂野鬼日夜喊冤的荒郊野外干什么?

随从如男反唇相讥:言下之意、你不也是随心所欲行走天下的侠客吗,又到这残桓断壁杂草丛生的角落干什么来了?

女流又加了一下逼命的力:放屁,这是老娘我的家园;再说一句,再不丢枪老娘我就开枪了!

等等。随从如男并非怕死而是嗅到了化险为夷的气味,这里既是你的家园,那你认识一位姓狄的人吗?

身后女流加重逼命的力,但软下了口里的气:能不认识,那是我的风流男人用千顷草场从深山老箐换来的二房;不过她背叛了男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带着一双女儿与人私奔了。

嗨!随从如男收回夺命的手,把夺得的短枪丢还那位惊魂未定的男孩,随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对不起二位、适才误会多有冒犯,有劳二位多多原谅;二位,请随我来。

身后逼命的女流把目光从男孩的脸上移开,眼中留连着恨铁不成钢的饮忍:去哪里?

去见浮萍夫人呀!随从如男的眉毛尾巴高高翘起,她回家来了,就在门外。

噢!一丝没有笑意的喜色从逼命女流的脸上腾空而过,我不去,我赔不起这块去屈身躬迎离家叛逆衣锦还乡的老脸。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她迷途知返回家来了,那就让她自进家门吧;有劳你去转告她,我尹坤稷的门随时开着。

这……随从如男这才看清,身后逼命的女流原来是位眉头眼角五官相貌连同声色举止都是干净利索的妇人。她肃然起敬地重先立正,极其庄重地敬了个极其标准的军礼:是,夫人。

多年以后的如今世道当然无人知晓,曾有那么几间躲藏于高墙下面的矮房竟向大气高压之下产生的挫折和荒芜发起过血腥惨烈的挑战;那天,外婆浮萍就是怀着恶梦醒来是早晨的美好愿望踢开蛛丝的缰绊、踩着繁华崩溃的废虚走回那个小院的。

当身着碧绿旗袍的外婆浮萍在一左一右两名随从的陪伴下迈着与娥娜多姿或袅袅婷婷相去甚远的步态走进那几间矮房的中心时,祖母坤稷站在矮房檐下的台阶上目接了她。面对十六年前同院栖身的檐下人,外婆浮萍在千头万绪萦绕于心的泪光里曲膝跪地:大姐!

祖母坤稷和颜阅色地短叹一声:浮萍请起。转念又对身边的儿子说:壁寿,接你嫡母回家。

那时的舅父安壁寿身轻体弱年仅十六,但眉清目秀举止斯文。他走下台阶倾身扶起虽已见过却无从记起的嫡母浮萍之后又双目清辉地曲膝跪拜:嫡母在上,孩儿壁寿接你回家。

啊,懂事的孩子,快快起来。外婆浮萍的两手伸向舅父壁寿的面容,像捧起初升的旭日、振奋着她的希望;你十六岁了吧?舅父壁寿边与嫡母并肩登上屋檐边答:都快十七了。外婆浮萍感慨万千:是啊,你小壁兰一岁,而又大壁禾一岁。

依然站在檐下的祖母坤稷对两个随从挥手一笑说:二位长官请进。

如男似女齐答:夫人请。

请。谢兰,上茶。

夫人,两位长官请用茶。从丫环谢兰转身离去的背后,外婆浮萍听到了显骇家声流失不尽的余音;眼前,矮院不大陋室虽小,饮食起居的所需之物虽显粗糙却基本齐备;条桌、方凳、圆圆的茶几和圆圆的坐椅;尽管缺色欠彩,但摆布得各尽其能井然有序。

祖母坤稷面对一时显得有些热闹的陋室,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请各位见谅,因为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它是绝处逢生的避难所;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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