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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97 回家之夜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2-18 02:00:00  浏览次数: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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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禾母女刚刚加盟的安壁寿一家被突如其来的人面和枪口吓得目瞪口呆心跳如雷。

苖丛捏紧壁禾的手腕,想熄灭她那燃起火星的目光。钉子把镖子搂在怀里,浑身抖成两棵草。安壁寿的双手扶着柴码子,苦瓜脸歪在肩膀上。

军人的目光盯着旗袍破烂,容貌皎美的壁禾:“……”

民兵连长李春然大叫一声:“安壁寿!”

“在。”安壁寿的脚步被烂瓦盆绊了一下,他一手拎着险些落地的宽裆裤腰踉踉跄跄的跪在地上。

“哥!”壁禾凄呖地惊叫一声、冲过去就扯住安壁寿的臂腕向上拎;“人的膝盖是尊严、除了敬天敬地敬祖宗,不必下跪,您给我起来。”

安壁寿甩开她的手:“小妹你别管,哥的膝盖不值钱。”

李春然的眼睛不看在安壁寿的身上也不看在院子里而是看在天上,只有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她是谁?”

安壁寿低头回答:“报告领导,她是我的小妹安壁禾。”

军人开口说话:“安壁寿,家里来人你为什么不向组织汇报?”

苗丛扑到丈夫身边跪下说:“报告领导,不是家里来人,是家里人回家。”

李春然对着苗丛的脸劈手就是一耳光:“你这狗日的婆娘牙上少带刺,家里人回家也要汇报,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

壁禾扶起一身泥灰的苗丛,抱起小脸发青的镖子,站在军人和民兵面前说:“两位领导,请饶恕我不知道你们的法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回家,请你们不要为难我的家人;请问,我称呼我的亲人为家人可以吗?好了,我母女都在这里;要如何处治,请便。”

军人摸摸腰间的短枪,镖子哇的一声哭了。钉子往壁禾前面一站,冷眼望着自家院里的外人:“你们出去,这是我的家。”

军人没有开腔。李春然恼怒地揪着钉子的耳朵骂道:“小死丫子,你恶我鸡巴。”

钉子在李春然手里趔趔趄趄摇摇荡荡。壁禾一手抱着镖子一手去剥李春然的手:“领导领导,有话好说领导。”

李春然放开钉子的瞬间,瞅准安壁禾的小腹狠狠踢了一脚:“好说你妈的屌。”

安壁禾尖叫一声跌在地上。钉子乘机一头向李春然的腹部栽去,李春然一个仰面朝天,后脑勺撞在院角的石杵上轰的一声响。钉子两手扯开他的宽裆裤一口咬住他的龟头,李春然发出象杀猪一样的嚎叫。

安壁寿和苗丛睁圆了绝望的眼睛,两口子刹那间像经历了一辈子都经历不完的突发事变。

在军人不慌不忙地拨出了短枪之前。安壁禾已像只母老虎乌云盖顶一般扑在脱了裤子的李春然上面,用母亲的身子掩护着在拳头如雹的摧残中危在须臾的钉子。

军人的短枪瞄准了安壁禾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一群乱哄哄的村民拥来了农会主席横山话吉。横山话吉大吼一声:“住手!枪下留人。”

军人没有移动枪口也没扣动扳机,他说:“横山主席,这可是敌我路线非常复杂的斗争呀。”

横山话吉缓和语气说:“正因为斗争复杂,我们更应该谨慎从事。”

安壁寿夫妇爬到横山话吉和军人面前磕头如捣蒜,安壁寿说:“主席,首长,我们该死,我们罪该万死。”

苗丛说:“我家该死,我家也活够了;横山主席,你就让大军用枪把我全家打死算了,免得我那被你们打死的婆婆一人孤单。”

横山话吉对苗丛的话充耳不闻,他扒开看热闹的人群对安壁禾说:“你起来吧,天大的事情我顶着,白眼黑睛的成何体统。”

壁禾起身,却怎么也拉不动钉子。钉子仍然死死咬着李春然的龟头不松口。

李春然嚎叫的声音变了调。横山话吉拉着钉子的手说:“钉子,你松口。”

钉子反而咬得更使劲。壁禾说:“钉子,饶了他吧。要是他死了,小姑我也活不成了。”

钉子松了口。众人一看李春然的龟头鲜血淋漓,再看钉子连连唾着带血的口水都轰的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横山话吉大吃一惊:“钉子,你干嘛要咬那种地方?”钉子使劲抹着被弄脏的唇齿说:“他踢了我小姑的什么地方我就咬他的什么地方。”

安壁禾的胸间一阵火热的疼痛,她一手抱着啼哭的镖子一手搂着倔强的钉子,晶莹的泪珠夺眶而下。

幸灾乐祸的笑声一波压着一浪。两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汉子连提带拎地扶起李春然,可李春然的裤子怎么也抽不起来。

二流子陈八瞅着李春然的龟头看了又看,边看边说:“恶霸地主的子孙真够毒的,这不存心要我们贫下中农绝子断孙吗这。安壁寿的儿子这样惨无人道,我们贫下中农饶恕不饶恕是一回事,只怕李春然不能行房事,他的媳妇要拿钉子去充抵,那样一来阶级斗争的路线就难分了。”

笑声里走出李春然媳妇,她对陈八说:“李春然不能行房事,我拿你去充抵怎么样?那样一来阶级压在阶级的上面就什么路线也不用分了。”

陈八眯着斜眼正要笑答,李春然媳妇挥手就搧了他一耳光。

陈八摸摸火辣辣的歪脸,一挽衣袖骂道:“你这骚不死的婆娘竟敢为阶级敌人撑腰,我凑死你。”

陈八!李春然的父亲李顺财在人丛中大吼一声,“你这有娘养无娘教的杂种,你敢动她一下我拧断你的脖子。”

陈八捏紧的拳头松了。

李春然媳妇走到李春然面前,飞起一脚踢在丈夫的裤裆上。李春然双手搂着胯子哭爹叫娘的蹲了下去。

军人的眼神乱了,把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在李顺财的脸上,李顺财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李春然媳妇母牛般肥壮的身子朝他走来时,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短枪。

李春然媳妇说:“大军代表不用怕,我妇道人家哪有胆量得罪你这类靠山雄伟的人物,我只是有话对你好好说;大军代表,你成天伙着我男人为你干事,好了,从今天起你给他做老婆吧。告诉你,那种丧尽天良的男人我不要了。”

军人指着李春然媳妇的鼻尖说:“你、你敢破坏清匪反霸?”

李春然媳妇逼迫一步问:“我破坏了吗,我破坏什么来着,嗯?你要人为你干事,我把男人送给你我这不拥护你吗?”

军人掏出了短枪:“没想到你如此反动。”

李春然媳妇扯开衣襟露出深深的乳沟说:“你要开枪?好!照这儿打。”

李春然媳妇丧失理智的胡搅蛮缠又引发了阵阵笑声。军人握着短枪恼羞成怒的时候,李春然媳妇丧心病狂地笑着扬长而去。

“你们别笑了!”脸色霜白的安壁寿冷汗淋漓地举起双手发出了凄呖的哭嚎,“我、我求你们别笑了。你们不要逼我阻止大军执行公务。”

安壁禾一脸平静地走到军人面前,她伸出两只洁白干净的手说:“大军,一切祸事都因我而起,你把我带走吧。”

军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收起短枪说:“往后再说吧。”

 

笑看热闹的人群踏着星光流散后,安壁寿一家弥漫在暴雨欲来风满楼的阴云里。

苗丛洗锅做饭。钉子镖子坐在火光闪烁的灶门前你看我我望你,钉子扒着红红的火炭给镖子烘烤晾干的雀肉。镖子嗅着咝咝的肉香牙骨酸酸地咽着口水。

安壁寿安壁禾兄妹各就一团草墩坐在院心里。院子凉凉的,壁禾仰首望着圆圆的月亮,思念着离散的亲情:“母亲是被镇压的吗,哥?”

“是的、小妹,是被镇压的,都已经四年了。”

壁禾眼中的月光漠糊了:“这算什么世道,连年逾古稀的老人都不放过。”

许久之后,安壁寿结束了沉默:“如按当时的《土改法令》、母亲的所谓罪行远不及此,可那些人硬给母亲抓了桩人命案,就、就……”

“人命案!”壁禾吓了一跳,“什么人命案,谁的人命案?”

“是赵银,一个家宅侍女的命案。”安壁寿抹去泪水,可历历往事、又在眼前……

就在儿子安东出世的那天早上,丫环茹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毛骨悚然的奔跑在来自厨房的过道上,她边跑边喊:“死人、死人,井里有死人!”

母亲的手险些将怀里的孙子扔在地上:“什么死人?”

丫环茹雪颤颤惊惊:“不知道,刚才听见少夫人惊叫的时候我正往井里下桶,桶刚下一半,井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响;俯首一看吓死我了,水面浮起一具涨尸。”

母亲眼前横过一道寒光:“坏了,准是赵银!”

那些日子,安壁寿成天忙于赌博输钱,总是三天两头彻夜不归。于是,苗丛在那个心事缠绵辗转返侧的淡月深夜突然横生了那个留神门户谨防野狗的念头;那些日子,檐廊过道阁楼柴房之间出现了灯笼后面脚板抹油一般悄无声息的人影。

灯笼生出的红光牵引着苗丛色泽幽蓝的眸子和如临深渊谨慎游移的步子,当她洞察入微的目光移向事关家园角落的最后一站、她朔风过隙般斗胆放纵的双脚在通向西南小院的过道里走去的时候,一幅与梦无关的画卷——厨娘赵银跳井身亡的帷幕悄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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