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同学
1958年春节过后,我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我们班里新来了一位同学,丁鼎。我这支拙笔实在找不出描写他外表的词汇。他的脸盘不方不圆,眼睛,鼻子和嘴不大不小。他的个子不高不矮,胳膊和腿是不长不短,而他的皮肤不黑不白,体型是不胖不瘦。总之,你把他想成是那种一旦混入人群就很难再找到他的那种人,就对了。通常,他穿着朴素,经常是一脸庄重地讲笑话。不久,他精湛的足球技艺和出众的绘画天赋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
我们班里的班花叫袁丽华,在当时的男生眼中,她简直是我们的女神,一举一动都那么高雅。唯一的缺点或者瑕疵就是她的头发中有极小的一缕头发是白色的。由于当年,各种媒体把男女之间的事情说得太过崇高,把谈恋爱搞的跟演戏差不多,闹得那个年纪上的男孩子,都不会正常的谈情说爱了。可是他们生理上又有这个需要。于是,越是他们心仪的女孩,他们就越是喜欢伤害。好像招袁丽华骂一句,“讨厌”也是一种享受。有一天,班里一位男生当着很多人都面给袁丽华起了一个外号‘白毛女’,引得大家笑话。袁丽华气得差点要哭(这个年纪的女孩也多少有些洁癖,经不起别人的半点挑逗)。这时,丁鼎站了起来,可能是为了转移话题就说,“唉,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好啊!”几个同学一起响应。
“从前呀,有个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丁鼎说,“他把它们藏在头发中,怕被别人看见。但是,理发的时候,却瞒不过理发师的眼睛,准能看见。所以呢,每次理发之后,他就把理发师给杀了。最后,全国就剩下一个理发师了。他不能再杀了,要不然,以后就没人给他理发了。国王就跟这个理发师说,‘我这回放了你,你可不许跟别人说我耳朵的事。要不然,前面那些理发师就是你的榜样’这位理发师当然不敢不服从国王的命令。可是他实在想说这件事,憋得忍受不了了,就跑到河边的沙滩上扒了一个坑儿,把嘴埋在坑里大叫三声‘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喊过之后,感觉心情舒服多了,就回家了。谁知没过多久,从这个沙坑里头长出一根芦苇。芦苇长大后,让人摘走做成了一根儿芦笛。奇怪的是,每次有人吹起这根儿芦笛的时候,它老是发出这样的声音‘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忙功课,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故事。猛然一听,都笑了。丁鼎把眼睛转向了袁丽华说,“袁小姐(那个时候叫谁小姐带有贬义,因为当时有一个运动叫做反对娇娇二气。叫谁小姐,就隐含着说谁娇气),你知道吗?这谁要有点毛病啊,你堵(别人嘴)是堵不住的。这边堵住了,从那边露出来,更现眼。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人说呢。”
这话把袁丽华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正要骂人,不想,丁鼎又来了一句。
2、愤怒的他
“白毛女怎么了?我就最爱白毛女。”
这话说的袁丽华差点破涕为笑。那个年代,男女之间轻易不敢使用‘爱’或者‘最爱’尤其是那句著名的‘我爱你’这样直接的字眼,如果使用这样的字眼就有求婚的意味。一般人说异性的时候,顶多是用‘喜欢’。的确,在那个年代,喜欢女孩不能公开直说,否则不但会被周围人嘲笑,就连那个女孩也觉得难为情,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道丁鼎是有意这样说,还是说漏了嘴,反正引起了大家一阵笑声,“嗷!丁鼎最爱白毛女喽。”
这件事以后,我就发现丁鼎的确是个讲故事的高手。那个时代的新书,‘史嘉本的诡计’‘国王打喷嚏’还有讲法国大革命的‘诸神渴了’‘双城记’‘九三年’等等,他都看过。
丁鼎的故事逐渐吸引了班里不少的女生。再加上他的数、理、化成绩在我们班里总是名列前茅,在我的印象中,他的个子也好像也比刚来的时候高了。同学们传说,他的父亲是一位资深的老革命家。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是前途无量的。而他的诗作也曾在学校中轰动一时。甚至还在省报发表过。尤其是袁丽华对他的亲近态度,经常引起我的嫉妒。但是,从我后来的个人经历,以及国外许多学术统计上看。人生好像赛马:绝大多数赢在起跑线上的人,最后都输在了终点,反倒是一些输在起跑线上的人,最后成了赢家。
不久,我便和丁鼎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那天是数学徐老师给我们讲课。那个时候的我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就是听不进去徐老师的课。刚刚讲完,后排的李良和小个子朱尧便窜到前排,高声喊着徐老师的名字,“徐仁甫,你在讲台上已经表演够了。现在该是我们对你这个大右派批斗的时间了。同学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我和别的同学一起大声的喊了起来。小个子朱尧平日里经常受同学的欺负,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几个身材高大的同学只要向他一瞪眼,让他脱裤子,他一定乖乖的把裤子脱下来,让我们嘲笑个够才溜溜的跑出教室穿好裤子。此刻,他突然神气起来。抄起来教鞭,‘啪’的一声打在徐老师的头上。徐老师的头立刻便肿起一道紫红色的包来。
那个时候,我刚刚写过入团申请书,看到朱尧的行为,不甘示弱,也拿起一根木质的长条尺,向徐老师打过去,“啪”的一声,木尺落到了徐老师的背上。那是我第一次用木尺打人,手上的感觉和平日里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我心想,“别以为你什么都对,看看,你也有今天。”我恨徐老师是因为有一次考试,我实在做不出来一道导数公式的证明题。心里就生气,干什么非要证明一个公式,要用的时候,查一下不就成了?可是考试还是要应付,我只好偷看同桌戴一娜的卷子,被徐老师发现了,当众把我叫起来,轰出了考场,我当时羞的真是无地自容。好你个老徐,我都这么大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报这一箭之仇。这一次,我终于找到了出气口。平日都是我考试考不好,挨我爸的屁板。如今该我们当家做主人了。当我再次举起木尺的时候,突然,我的手腕被人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