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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像棵树一样活着
作者:欧阳杏蓬  发布日期:2014-10-08 14:01:51  浏览次数: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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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门出来就是树,或者就在窗子眼下,抬头看天,就能看到屋前笔直高挺的柏树尖。东干脚不少树,但东干脚的人都是功利性的,从不做无用功。所以那些树,无论在檐前,还是在山上,都有它的功能作用。门前的树用来挡风,山上的树用来阻挡山洪直灌下来淹没村子。但那些树几乎都是前人栽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凉快了几回,因为安乐,后人就忘了前人的好,而把这些树当可有可无的风景树了。
  很多次,或者在很长时间里,我都没去弄明白村前树的功能。而是以一个欣赏者的角色,感谢树。河边的一排树像土民兵,柏树、杨树、桧树、腊叶树像一条扭动的蚯蚓,高低不齐,无规无矩。村前的树是正规军,清一色柏树,排列成一个半弧,塔状体型像箭一样射向青天。尤其在春天,树尖顶的那一截新绿,透出的生命生生不息的气息让人为之一振。然后,随着季节的往前赶,柏树越来越沉郁,越来越稳健,平安的度过一个一个有雪无雪的冬天。仅仅是在春末的那一抹绿,给人一些小清新之外,无论在那一个季节,柏树都坚毅不拔。然而,柏树是没多大的用处的,跟工具一样的果树相比,东干脚的人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我也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出出进进,不知不觉,就把属于自己的岁月走丢了大半。在年轻的时候,我总希望自己能像某位历史人物一样活着。然后,生活或者活力,一点一点的向现实妥协,乃至于最后希望自己像一个村长一样生活。可这一点也不能做到,村长种田种地,上接政府,下接地气,每天乐呵乐呵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生活就这样吗?生活就是这样,从满怀希望的上路,折腾到一无所有。我真不愿意面对,但是现实不由我逃避。在生活中,没有人可以逃避。因果因果,不能只选择一半,而留下另一半残缺。放眼看去,无论是村庄、大山、流云、天空、世界、宇宙,还是历史、前辈、风云人物,都在遵循因果循环。可是,我仍不愿相信,我尽可能的去度自己,可是,在物质充沛的年代,此岸彼岸的距离,正在模糊,正与反、善与恶、对与错、前与后融在一起的时候,判断的标准,变得越来越快,站在现实中,一切无忧,可内心却越来越煎熬,几近疯狂。然而,我还得装作没什么。确实没什么,可那种不信任感和无力感,仍像纸鸢一样在空中飞,摇摇欲坠。
  我迷失自己了?坐在门前的大石墩上,前辈的气息仿若就在身边。作为一个农民,或者作为一个普通人,或者一个自命不凡的人,或者是一个战士,都在殊途同归。都像水滴,或者都像泥尘,为江河的伟大或城墙的挺拔融在一起,最后将性别、名字、年纪、经历都抹去,留下一个共同的符号。在这个符号下,我们面目全非,历史与自己的关系已经无关紧要。这是一个不需要个性的时代?看看电视里那些搞怪的人,无论抓着什么标签都往自己身上贴。他们是神人?因此而发现了成功之秘诀?我只是一个农民,黄土已经埋了半截,意气风华的年纪,都在大地上折腾掉了。现在,方向也迷失了,这只能让我明白,我只能是一个农民。这个在纸上高贵着的名称,在现实里就像烂泥一样,等待扶持和拯救。然而,上帝只在一个地方,很多人用嘴共同占据,却都是谎言,真实的,只有门前的树,跨了几代人,还是一副无争的样子,还是青春的样子,还在用嫩绿的生命掩盖岁月的沧桑,自始至今在呈现一副高昂的样子,超越了历史、现实、欲望。
  像一棵树一样活着。我有些绝望。是的,因为绝望,才要像一棵树一样坚强。因为懦弱,才像一棵树一样隐忍不语。因为渺小,才像一棵树一样从不自暴自弃。因为苦闷,才要像一棵树一样枝叶横生。因为无聊,才要像一棵树一样落叶飘飞。因为开心,才要像一棵树一样花开。因为愤怒,才要像一棵树一样始终保持颜色。像一棵树一样活着,不管春夏秋冬,不管贫瘠干旱,不管雷打火烧,都要像一棵树一样,在现实和历史里不管不顾的存在,把所有的内容都省略掉,只在年轮里留下岁月的印记,供后人去用目光阅读。看看门前的那些树,看看原野里的那些树,看看山岭上的那些树,它们一点也不卑微,一点也不绝望,连成一片,呈现着生命的圆满与踏实。
  我已在路上挥霍了太多的精力,我拧着灵魂的时间太久,面对未来,我仍是觉得自己在向深渊坠落或者滑去。我张开着嘴在喊:我是个弱者,我是个贪婪者,我是个笨蛋,我是个懒虫,我是个离婚者,我是个小人,同时我是个英雄,我是个斗士,我是个挑战者,我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我是天马,我是思想家。现在,我是一个没有把握的人,一个没有面目的人,一个戴着面罩的人。可是,我并没有喊出来,我低下头,因为,良知还在,未来还在,毁灭还在,邪恶还在,树影还在,一切还在。我低下头,抚摸着胸口,我要在心间放一盏灯,能照见美好也能照见丑恶的灯,将明与暗、黑与白分开,像一颗树一样,春天发芽,秋天结果,脚踏实地,面朝青天,呈现温暖……
  夜幕下的东干脚,秋天把一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风里响的,是无脚的树在奔波。看到照亮大地的白月光,我心里踏实了,一千年前,一千年后,这一切都如现在一样存在,一样美妙,一样忧伤,一样的怀疑,一样的吟唱。像一颗树一样活着,按部就班,听天由命,顺其自然,自然而然,一切都那么自然呈现。我们像一拨一拨苗木,默默地繁衍生息,把忧乐当成了一颗不可或缺的粮食。在这片起伏的大地上,东干脚的一代一代人,一镐一镐的,刻不成一个人样,却记下了伟大时代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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