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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悉尼那些事之六 异域温情(2)
作者:梁军  发布日期:2019-05-29 13:48:04  浏览次数: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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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刚走后,老乔和魏雯围坐在裴宇旁边。

 “裴哥,快说说冯刚在大学时候的事。他那时候就这样吗?他长得这么高,这么帅,肯定有好多女孩子追他,怎么就变了呢?”

老乔连连摇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裴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以前不这样。上大学的时候,他挺男子气的,踢球打弹儿,甚至跟我们一块儿出去打群架,我们还睡一个屋,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迹象。”

魏雯穷追不舍:“那他喜不喜欢女孩呢?”

 “喜欢!这小子花着呢,我们学校有个生物系的女生,公认的校花,盘儿贼亮,她要是能演小姐,你Vivian顶多就是个丫头。多少人挖空心思想把她搞到手,都没成功。最后让冯刚搞到手了。”

 “他这么帅,看上哪个女孩子,哪个女孩子都会答应的。他是用什么办法把校花追到手的?”

裴宇感觉一阵醋意:“Vivian, 我看你情绪过于亢奋,有点不对劲儿啊!”

魏雯脸一红:“你瞎猜什么呀!他现在心理上是女人,对我好,那也是姊妹间的情分。怎么?你吃醋啦?”

老乔问道:“说正经的。后来呢?”

 “大学毕业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听说他和那个校花结婚了。然后我就移民澳洲。没想到刚才我和Vivian在游行队伍集合地,海德公园看热闹,人山人海的,参加游行的人都在化妆倒饬做准备。忽然听见有人喊我。我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没找到啊!然后他就跳出来跟我拥抱,当时臊得我没法儿没法儿的。我也蒙了,没认出他来,心想怎么这个女的跟我这么热乎?仔细端详半天,这才认出来是他。”

 “他也没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没来得急嘛!他还得急着去表演,不过我们留了电话,过几天他一准儿来找我。”

老乔怅然若失:“他和那个校花肯定有故事,回头别忘了告诉我啊!有花头!”

魏雯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呢?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裴宇怒不可遏:“我看你八成是看上他了。”

  “我就是好奇。”

  “好奇害死猫!要不然回头我也照他那个模样倒饬倒饬,你也对我好奇一次行吗?”

魏雯白了他一眼:“德行!”

几天后,星巴达咖啡厅内,裴宇和冯刚对面而坐。

裴宇沉浸在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中:“哥们儿,说说,毕业后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咳,你那不是跟着凑热闹?”

 “一言难尽呐!”

 “还信得过我就跟我说说。”

 “咱们毕业后,我分到了北京五矿进出口公司,工作还不错,领导挺重视,我也干得很起劲儿。转年,我和你们以前见过的生物系的陈雨聪结婚了。”

 “就是那个校花?”

 “就是她。”

 “你小子这是双喜临门。”

 “喜什么喜?这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话怎么说?”

 “我刚到公司,领导总叫我出差,开始以为是好事,挺新鲜的。后来才知道,到全国各地的下属企业盯业务,是苦差事,公司老人儿有家有孩子的都不愿意去。但我想,刚参加工作,总要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多跑跑没坏处。转年,我和陈雨聪结了婚,心里更踏实了,觉得更能专心在业务上发展。”

 “没错儿,男人结了婚,心里更成熟,对事业没坏处。”

 “谁曾想,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是温室里的花儿,要精心呵护,要浇水施肥,要哄,要花时间陪。”

 “所以,我到现在还孤身一人,就是没那闲工夫。”

 “我总出差,她一直没说什么。”

 “这不挺好的吗?”

 “过了一段时间,她怀孕了。我开始挺高兴,可后来我妈帮我一算,她怀孕的时间正是我出差的时候。”

 “你是说……”

 “对,她和别人搞上了。”

 “这漂亮女人就是不靠谱,红颜祸水。花瓶,摆着好看,有什么用?定时炸弹。”

 “也不能全怪她。我没时间陪她,有的是人有时间陪她,谁让她长得漂亮呢!”

 “那你……”

 “我陪她去做了流产,然后请假伺候她休息。”

 “然后你就原谅她了?”

 “和她离婚了。”

裴宇恨恨道:“换了我,先抽Y的一顿,解解气,再和她离婚。”

 “这是命,怪不得别人。”

 “然后你就心灰意冷,来到澳洲?”

 “正好公司有外派的机会,我想来这儿散散心。”

 “你这不叫散心,叫逃避。”

 “有什么区别?”

 “英文里有一句俗语:No matter where you go,  you can’t escape from yourself. 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你都摆脱不了你自己。”

冯刚沉默不语之际,手机铃响,他小声接电话。

裴宇耐心等他打完了:“公司有事儿?”

 “我现在的伴儿。英国人。问我晚上回去想吃什么,他给我准备。”

 “男的女的?”

 “跟咱们一样。”

 “他给你做饭?”

 “他还会织毛衣、裁衣服、做得一手好菜。”

 “这整个一个不务正业,男人应该出去工作挣钱,建功立业,宅在家里作女红,这算什么?”

 “他是英联邦注册会计师,挣的比我多。”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还真有点糊涂。”

 “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这时裴宇手机铃响。接完电话,他说:“哥们儿,对不起,公司一大堆客人等着,我得回去了。”

 “咱们下次再聊,下次我让你见见我的伴儿。”

 “下次,我还得劝劝你。先走了!”

 “咱俩顺路。”

回办公室后,裴宇详细汇报了见面的情形。

魏雯首先发言:“这么说,彭刚是由于心灵受创,不能排解,导致他走向极端。”

 “应该是主要诱因吧!”

老乔不慌不忙道:“最近一份瑞典的科学研究报告表明,同性恋者的脑电活动及神经内分泌激素等生物学因素与常人不同,也就是说,很可能他们是天生的。”

魏雯点头:“其实在澳洲,我们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同学们就懂得用这些事开玩笑。如果谁捣乱,扭屁股,我们就说他是同性恋。大了以后,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权,大家在桌面上就不谈论这些事情了。”

裴宇摇头道:“在咱们中国可就不太一样了。”

 “说说。”

 “同性恋在现代中国人眼里毕竟还是另类,但在古代这是公开合法的。古时候同性恋的环境比现在宽松。同性恋在汉代就很兴盛了,到了明清时期男风更盛,远超前朝。明清小说里面关于男风的描写比比皆是,譬如《品花宝鉴》。《红楼梦》中同性恋的描写就更多了,宝玉和秦钟、蒋玉菡的关系,曹雪芹用了大量笔墨。”

魏雯满脸疑惑:“《红楼梦》我也看过,怎么没看到这些事?”

 “你看的什么版本?”

 “连环画。”

 “儿童普及读物,那哪儿有啊?这部分少儿不宜,你得看原著。”

 “我中文不是不好嘛!你别老打岔。也就是说,同性恋大部分是遗传?”

老乔说道:“一些研究表明,同性恋在男性中的遗传率为百分之二十,女性则为百分之二十四。其他能使人改变的也许就是际遇了。随便一件小事,或是邂逅相逢,或是河堤旁的第一次罗曼蒂克,或是电影院角落里受的一场惊吓,或者是一次伤心欲绝的恋爱,不知不觉地都会把他们引入完全不同的人生结局。”

魏雯充满了同情:“看来冯刚是属于后者了,真惨。”

裴宇斩钉截铁道:“不行,我得救他。”

老乔劝慰道:“你不是手眼通天大慈大悲的如来佛,没这么大本事。当初林黛玉看到贾宝玉因此挨打,发自内心地说了句:‘你从此可都改了吧。‘你猜人家贾宝玉怎么说?’别说这样话,我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可见这种人死不改悔,我行我素。你有什么办法?”

裴宇仰天长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裴哥,你还是得劝他,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只能认哥哥喽!”

 几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老乔在看报,魏雯和裴宇各自忙碌。冯刚衣衫不整地敲门进来。

 裴宇赶忙迎上去:“哟,大早晨的,你怎么来了?坐!”

  “有空吗?出去坐会儿。”

 裴宇为难地看着老乔:“我早晨手头倒是没什么活儿,你事儿急吗?”

 老乔善解人意:“小裴,有事你去吧,别太久。”

 “谢谢老板,我一会就回来。”

  咖啡厅内,裴宇和冯刚对面而坐。

  “怎么啦?急急忙忙拉我出来,出什么事了?”

  “我昨天晚上回家,看见我男朋友……”

 “你别这么说话,我听着别扭。不就那个英国人,怎么啦?”

 “他和另一个男人躺在我家的床上。”

 “嘿,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好事儿啊!”

 “咱们是老同学,我才跟你说。你怎么……”

 “就因为咱们是老同学,我才这么说。你也该醒醒了,赶紧的和这小子断了。漂亮姑娘有的是,我们公司那个Vivian怎么样?我一直惦着她。为了救你,这姑娘我不追了,让给你,你看怎么样?该悔过了吧。”

  “你不明白。我跟你说不清楚。”

  “是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

  “你怎么就不能尊重别人的自由,包括性取向的自由?我希望咱们还是朋友,但是,是相互尊重的朋友,而不是带着歧视眼光、自以为是、对别人的感受不屑一顾的朋友。”

  “冯刚,你要这么说,我没话讲了。你孽海情天,不知回头是岸。我是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我走了,您好自为之。”裴宇起身离去,冯刚呆呆地一个人愣在那里。

当天下午,大家围坐办公室,沉默了很久。

魏雯抱怨着:“你就这么走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把你都卖出去了,他都不领情。他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了。”

老乔叹了口气:“这种人啊,你还就是不能迁就他。就当没这个朋友吧!”

魏雯咬碎银牙:“太可惜了,也太可恨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 魏雯正在擦桌子,裴宇在看文件,老乔大步流星进来,手里拿着报纸。

“小裴,你那个同学,冯刚,出事了。看看今天的报纸。”裴宇接过速读,面色逐渐凝重。

魏雯凑过来:“出什么事了?快给我看看。”

裴宇颓然坐下:“他死了。”

 “前些天还好好的,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呢?”

老乔努了努嘴:“报纸上说,前天晚上,在他的住处,被同居男友用刀捅死了。”

魏雯语带哭腔:“这事怎么让他赶上了呢?太可惜了。虽然他是同性恋,可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

老乔慨叹一声:“遭此横祸,命丧他乡,也是人生定数。”

裴宇“嚯”地起身就走。

“裴哥,干什么去?”

裴宇头也不回:“他在这儿孤身一人,我得帮他料理后事。那是咱兄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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