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那晚钱锐气听了房东小伙的话

却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孙办事，谁让你们擅自叫120哩？”孙办事一头雾水，看看吴主：“咋，为了救你还叫错啦？”“救我就非得叫120”

老头儿着急的跺着脚：“那120，是我们叫的哩？那得要多少钱？随便找个医生瞅瞅，吃点药，不就行哩？”孙办事气得脱口而出：“你个老糊涂，命重要还是钱重要？真是要钱不要命，怎么就成了个阿巴公？”

吴主也劝到

“钱大爷，治病要紧，我们也是好意。你莫急，躺下躺下，休息！”

到底是基层政府负责人，老头儿不便直接对她发火，就看着老朋友：“我不躺下，我这样支着好得很哩。你个孙子，明知道我没钱，还给我叫120？”

孙办事哭笑不得，只好上前按下老头儿：“行行，以后不叫了，你病死了，也没人管了，这样行了吧？”钱锐气终于躺了下来。

吴主和孙办事离去

房东小伙拎起水杯

“钱大爷，喝水吗？”老头儿摇头，又补上一句：“谢哩，小伙儿，回吧，麻烦你哩。”“没事儿”“回哩回哩，麻烦你哩。”老头儿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我一个人静静”

可在小伙拉开门时，又问：“你一直在场”“嗯”“过来过来”老头儿招招手：“大爷问你一句实话哩”小伙重新关门走回：“钱大爷，问吧。”

“医生说，我还能活多久哩？”

老头儿放低嗓音

好像怕别人听见似的：“活多久”小伙哑然失笑：“医生没说”“一定说了哩”钱锐气瞪起眼睛：“我听见哩，我假装昏着哩。”

“真的，钱大爷，”小伙的脸孔憋闷得通红：“医生没说，真没有说。”老头儿唬他到：“我明明听到医生说，只有几天时间哩，你咋说医生没说？”

小伙终于憋闷不住

笑出声来

“哈哈哈！钱大爷，你可真搞笑！我哄你干嘛？我干嘛要哄你啊？你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哈哈哈！”钱锐气可是聪明人，一计不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心生一计。

“医生说我这癌细胞，扩散得厉害不厉害哩？”小伙愕然：“癌细胞？谁的癌细胞？”“你看哩”老头儿狡黠的看着芳邻：“就我们二个，总不是你哩。”

小伙明白过来

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钱大爷，你就别胡思乱想啦。你只是有点感冒，加上一急，就，咳，屁大个的事儿，被你自己说成了比天还高。真没事儿，只是点小感冒，我看到医生开的药，孙老师和吴主己经给你服下，没事儿的。”

老头儿仍固执的摇着头。房东小伙无奈，接着说：“知道我爷爷吧，68啦！”钱锐气点点头：“嗯，比我大三岁哩。”

“经常自己吓自己，结果，有一次伤风感冒，非要自我诊断，说得了癌症，活不了几天啦。把医生惹火了，不知给他注射了一支什么针？反正，那一天睡过去，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把全家都吓坏了。爷爷醒来后，从此不再自诊断，凡事儿都遵医嘱。钱大爷，您老人家是不是也想这样来一针啊？”

老头儿怔怔

不说话了

其实，也正如医生所诊断的，钱锐气不过是先有点小感冒，心一急，就昏了过去。对于上了点年纪的老年人，本属正常，吃点药，休息休息就行了。

这种症状，独居的单身老人最多，也最有危险。钱锐气哪里知道这些常识？不过，还算聪明的老头儿，倒是听出了房东小伙的好意，默默。

又问

“花了多少钱，谁垫付的哩？”

“多少钱不知道，是吴主和孙老师垫着的。”“谢谢，小伙，回吧，你也休息休息哩。”房东小伙出去后，钱锐气靠着床头，打算闭眼养养神。

可生性动惯了前铁路巡道工，哪睡着着？再说，自己感到周身通泰，耳清目爽，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就一翻身爬了起来。

秋阳把大卧照得亮堂堂

甚至连墙壁上暗黄的陈年渍印，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头儿趿着拖鞋慢吞吞过去抠抠，还把手指头凑近自己鼻子嗅嗅。曲指算来，这房己经10多年啦。记得刚买下搬进来时，到处整洁崭新，老俩口到处看看，摸摸，前妻喃喃到：“这一辈子，可住上新房哩，新房哩。”眼角有泪花渗出。

可没几年，老俩口散落，老头儿眼里的新房，也暗淡无光了。上前年，女儿带着儿女和老公，浩浩荡荡回来后，曾出钱为老爸把这旧房认真的清洁整修。

墙纸还是钱锐气自己选定的

可是瞧瞧才几年，旧渍就翻了出来？

要是前妻看见，唉，她看得见哩？老头儿呆呆，有些伤感，竟然有了想给前妻打电话的冲动。这对大咧咧好强的钱锐气来说，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和念头。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分开还不断！大约这话，正是指的是似钱锐气这样，病一场后不由自主泛起的怀旧情绪？

手机倒是掏出了

可拨到最后一个号码，老头儿终于放弃。

毕竟，伤感归伤感，近10年的沟壑摆在那儿，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宽泛，伤感和怀旧搭起的桥，也越来越短板脆弱，硬要踩上去，只怕桥断人翻，生活啊！

可是，手指头虽然停下，老头儿却依然想着对方，她如果像我一样突然病了，咋办？我可知道，前妻性格孤僻，没有一个朋友的。

到她那儿帮忙时

我曾偷偷问过左邻右舍前妻的情况，大家都摇头。

你看，坝坝舞她不跳，和老娘们聚堆唠叨也不唠，除了有时买菜或散步，基本上都一个人呆在屋里，这样怎么会有朋友？又怎么能认识更多的朋友？

想想孙办事说的，自己一个人躺在家里昏着，不接电话也不开门的情景，钱锐气开始后怕：前妻如果也这样，只怕死在屋里烂了，外人都不知道哩。

嗒

老头儿终于拨通了电话，不过是拨给钱莉的。

“女儿，我是爸爸。”“爸呀，怎么这会儿打电话？”钱莉好像正准备出门，话筒里窸窸窣窣的，似在穿衣服：“出了什么事儿”

“没，你还好哩？”“还行，还在喘气，活着呢。”“苏苏还好哩？”“好”“都都还好哩”“好”“陈军，还好哩？”钱莉提高了嗓音：“爸，我说过，不要提他。哎，我正要去开家长会，偏偏你，”

忽然意识到什么

放软了语气，充满了警觉。

“爸，你病了？”钱锐气突然感到自己鼻子发酸，有一种想哭的欲望，可他强忍着，只是轻描淡写：“嗯，一点小感冒哩。”

扑！话筒里的钱莉，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坐下了：“一点小感冒？你多大啦？还小感冒？”着急地一连串皮头盖脑的抛了过来：“看医生没有？吃药没有？为什么不立即告诉我？开了几天的药？按时服没有？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头虽然听得晕头转向

心里却格外温暖

也按照自己所想，缓缓儿的一一回答，未了说：“放心，老爸我健康着哩，你管自己管好家庭就行，不用担心我。”

说着说着，就说上了嘴儿：“真得了绝症，我一包鼠药自行了断，不给你添麻烦哩。不过呢，只是哩，嗯，只是哩，只是，”

那边的钱莉

就接了上来

“只是，放不下前妻？爸呀，这说明，你和妈妈还是有感情的嘛。所以，我认为，”吓得老头儿一抖，急切打断她：“你莫认为，你莫认为哩，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哩，”又没了声音。

半晌，女儿幽幽到：“天下男人都这样，平时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只有自己生了病，才会想起老婆的好。唉。”呼出一口长气：“爸呀，我当然知道，无论男女老幼，感情这事儿都不能勉强。可是，我还是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想起妈妈，我一会儿就给她打电话，转达你的问候。”

钱锐气默默的点点头

这正是自己希望又说不出口的想法

于是，一嘴接上去：“好哩，你愿意打就打哩。告诉你妈，不要老一个人呆在屋里，多出去走走，跳跳坝坝舞，和老娘儿。不，和老太太们唠唠叨叨，结识一些新朋友，开开心心哩。”

钱莉在那边问：“爸，你刚才说什么舞，我没听清楚。”“坝坝舞！就在坝坝上跳的舞，”老头儿比比划划的解释着，仿佛女儿就在面前：“不要钱，也不买票，你跟着音乐乱扭就是哩。”

钱莉笑

脆脆的

“哦，坝坝舞呀，知道知道，我们北京也风行着呢，凡是宽泛一点的地方，花花绿绿的大妈们都在跳。好的，我一定转达你的意思，哎呀，爸，不说了，我还要开家长会啊！拜！”咣当，扔了话筒。

老头儿来到了客厅，干净整洁，有条不紊，有点出乎他意外。听房东小伙说，今天来了那么多的人，这家里还不给弄得一塌糊涂？

看来

大家还给收拾收拾了的哩

老头儿满意的四下瞅瞅，先到厨房烧开水泡茶。照例三天一次，把大号水杯的存茶水倒出，用清水洗净，然后找出大约三两沱茶，扔进水杯，待开水沸腾三分钟后，慢慢儿冲进。

而且，一定要那沸水冲在紧压成一小陀的茶叶上，亲眼看到那茶叶慢慢散开才成。滤掉水渍的存茶叶呢，就集中放在阳台上一个小瓦罐里沤肥。

沤上一定时间

把腐烂的茶叶连水渍一起，浇到花钵里。

所以，钱锐气阳台上的几钵小花，开得枝旺叶盛，供老头儿闲散时养眼儿。泡完茶，也快11点了，老头儿却并不感到饿。这是因为上午抢救时，输液和服药的缘故。

手机响了：“怎么样，可以走动了吧？”是孙办事。“嗯，正在走哩。”钱锐气慢慢走向职台，打算像平时那样，甩甩手扭扭腰活动活动。

严格说来

这不是锻炼，只是老头儿自创的活动方式。

在家里在外面，只有没人，都可以随时随地甩甩扭扭，既简单又方便的。“那，你就来一趟吧。”这老头儿，半天不见还想我哩？钱锐气对自己这个老朋友老同学，很是满意。

听房东小伙介绍，今上午如果不是孙办事前来叩门，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哩？“算了，我在家里自个儿扭扭，下午见哩。”

叩叩

好像孙办事在敲桌子

“财务这会儿在，治病的费用可是街道垫付的，搞啥名堂？”老头儿这才回过神：“好好，我马上到哩。”钱锐气到了孙子办公室。

孙办事正和二个眼镜女在商谈着，见老朋友来了，对二女郎礼貌的点点头：“请等我一下”站起来，领着钱锐气到了走廊尽头的财务室。

老头儿付了120急救车出车费，诊疗费药费等计340块

心疼得胡子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他咕嘟咕噜的出了财务室，路过孙子办公室连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的下楼离开。还是孙办事追出来：“哎，跑什么跑，缴没有？”“缴哩”“多少”

己走到楼下的钱锐气，没好气的比比划划：“这么多，加这么多。”转身离开了。孙办事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路过主任办公室时，吴主叫住了他。

“老孙”

“己经缴了”

孙办事站在门口告之：“缴清了”吴方笑：“我看老头儿好像不太高兴”孙办事也笑了：“这个犟老头儿，以前没这样抠门，越老越糊涂了。”“不论男女，上了年纪都差不多。”

吴主不以为然：“我说过，没事儿多盯紧的，一个钱锐气，还有那个哲学教授，那几个小老板。不然，出了事情影响到街道办的业考，可不好，快年底了。还有，谈得如何？”

孙办事举起三根指头

“还是坚持三个点子，口封得紧紧的。”

“不同意，就算了。”吴主向后一靠。抱起自己胳膊：“什么红外线老年防寒服？说穿了，不就是前几年纤维保暖内衣的翻版？不揭穿就对得起她们啦。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桃花广场，地处闹市中心，从来不缺促销推销商，你那抽屉里，不是就有好多张申请排着队？”

“13张”孙办事点头，卖弄似的细化到：“小型药商5家，中型药商4家，大型保健品厂家1家，中型老光眼镜销售商2家，小型食品厂1家。要全答应，时间明年全年排满都有点儿紧张。”

“就是嘛”

街道办主任点点头

指点到：“起码5个点，不能让步。”孙办事若有所思看看窗外：“吴主，我倒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当否？”“你还没提出，怎么知道否不否？”

女主任的确很欣赏孙办事，要说，这种50后的老古董，用厅局级来划道线，之上仍赖在位的，除了签字功能还存在，别的实在不敢苟同。

之下的呢

现在基本上都属勾延残喘，碌碌无度，可孙办事却属另类。

大约是他的人生实在奇异丰富，65岁的大脑从没停止过转动，工作上独挡一面，原则性强，守口如瓶。主意也一个接一个，而且都颇具创意。

更重要的是，这个老古董颇具修养，有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旧绅士风度。这是街道办里自认为时髦潮流，实则粗俗不堪不学无术的老史们，所望尘莫及的。

带在身边

能扩大自己的影响，提升自己的品味。

因此，女主任早把他视为自己的倚重，也就是亲信心腹。事实证明，孙办事也当之无愧。吴主微笑着鼓励：“说来听听”“所谓的红外线老年防寒服，不过是炒作概念，”

孙办事慢悠悠的说到：“可是，如果能借厂家这块牌子，对于街道办倒挺有利。因为，厂家的促销策划书里，有这么一项，促销期间进行老年冬服时装表演，也就是走秀。想想，街办以前的宣传，上报和存档资料，全是现场图文并茂，缺乏我们个人形象明显的侧重。如果，我们这次亲自能登台亮相走秀，在本市行业中可以开个先河。”

吴主本是聪明人

听孙办事这么一说，脑子立即亮堂。

的确，长期以来，街道办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按部就班，不偏不倚，不温不火的同一思路。自己才满四十一，也想在工作上有所突破。

如果这次按孙办事的主意，自己亲自上台亮相走秀，无疑打破了“街办干部只会板脸训人”的旧认识，也突破了“街办干部能贯彻执行上级指示政策，就是好干部”的老套路，肯定能在本市同行业中，独树一帜，产生轰动效应。

还有

明年二会召开

也正值自己现职的任职期满，如有此事垫底，对自己的仕途无疑具有强劲的助推作用。她当然明白，孙办事嘴里的“我们”，实质上指的就是自己。

对方不提“吴主”而提“我们”，可见这老头儿的聪明知趣和用心良苦，孙返聘，可真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啊！

吴主立即点头

“好吧，可能试试，策划书多久拿得出？”

“今下午带晚上加个班”孙办事答：“明天一早吧”吴主也不笨，也深得其中三味，接着支持到：“如果厂家答应，现有的提成点子，可以考虑。”“好”

再说钱锐气气鼓鼓的出了街道办，左手一抡，唰！大黑折扇洒开，晃晃悠悠的扇着，右手一提大号水杯，打算揭开瓶盖咕嘟咕嘟一大口。

可到底10月中旬了

嘴不渴，身也不热，丌自收了折扇，慢吞吞的沿着小树林走向广场。

对桃花小区，附近散落楼房的业主居民来说，桃花广场就是一个目的地和热闹中心。这有点像过去还没有小区概观念散住的市民，全家每逢节假日，都高高兴兴的穿着新衣服“进城”一样。

那时的“城”，也就是现在的热闹中心。11点多钟，作为一家之主的大妈们，都忙着回家主厨弄饭去了，喧嚣了一个上午的坝坝舞，也暂时偃旗息鼓，只留下插着U盘的大音箱们，沉默不语却威风不减地仍占着地盘，显示着坝坝舞和大妈们顽强的生命力。

于是

那些可怜的老头儿或小伙们，一涌而上，见缝插针，玩乐一把。

这边儿的休育健身器材，几个老头儿和着几个老太太，甩手，扭腰，扩胸，六个半大小子，正分成二队嘭嘭嘭的进行着，超小型NBA对抗赛区，一边居然还有几个捧场的小姑娘，正手圈着嘴巴朗声啦啦着：“××加油”“×××加油”“××进一个”

那边儿的小空坝上，老头儿乐队正在开练，肥瘦掺杂不齐，中西乐器混合，咿里哇啦的，唱的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熟悉的旋律，引得不少同年龄人驻足。

钱锐气晃晃悠悠的正要踱过去

却被人拦住了

“钱大爷，正找你呢。”老头儿看看，警觉的瞪起了眼睛，是姚老太的女儿。服装城的女老板正和二女一男，共用着一张大图纸，对着广场中心指指划划的。

“钱大爷，东西拿回来了。”女老板笑到：“请稍等等，我们一会儿回家拿，好吗？”老头儿疑惑的眨巴着眼睛：“东西？什么东西哩？我没找你要过什么东西。”

“衣服衣服，忘啦？”

女老板对钱锐气压压自己左手，示意他等等。

又急切扭过头：“章经理，说说你的意见？”那个小伙子，便对着大图比划起来。钱锐气也想起了，是那些旧衣服嘛，还有孙办事的一起交给的她，让她以旧换新，补点差价就是。一想起能占这个便宜，老头儿心表豁然开朗。

别说，这多年还真没添制过什么衣服。老俩口在时，吃什么买什么还有什么什么的杂事儿，全是老伴儿打点。

前铁路巡道工

每天睁开眼睛的责任

浇花，吃饭，洗碗，泡茶（他嫌老伴作泡茶不香）维修，拎重（老伴儿买菜实在拎不动时的参予）下楼散步，有时跺跺脚，骂骂人，然后上床睡觉扯呼，如此循环，幸福生活着。

终于循环破裂，到现在剩下了他一个孤魂野鬼。所以，近10年来，可怜的钱锐气都穿的是以前的旧衣服，盖的是以前的旧被子。

自己也曾经想过对自己好一点

买几件像样的新款式衣服和床上用品

只是，他和他特地叫到一起的孙办事，面对琳琅满目的现代衣物，实在有点晕头转向，不分东西。最后，二老头一甩衣袖，自我解嘲：“节约归己”悻悻离去。

好在前年钱莉回来后，带着老头儿添置了一些新款式衣物。可钱锐气穿上就觉得别扭不习惯。无儿无女的孙办事妒忌之下，也冷嘲热讽，又都扔进了衣柜。

现在

嘿嘿，换吧换吧

姚老太太都穿得那样时髦新潮，我也不能太落后哩。再说，这之间的差距大了，我又如何在她面前保持着现有的权威？

钱锐气不笨，作为一个60有5，并没什么优势的老单身，农转非能对自己奉若神明说啥都听，他早在心里暗自得意，并由得意发展到自我感觉良好呢。

“王助理，你的意见呢？我问是，你与媒体联系的意见和策划。”

女老板的嗓音有姚老太遗风

听上去亮亮的，可比她妈甜蜜多了：“还有，邹副总，你是公司分管抓销售这一块的，我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钱锐气扭扭头，瞅到女老板正意气风发的指着广场正中，说：“一定要搭T型台，不能像上次那个仙鹤牌长寿丸，弄个主席劝不伦不类的。我们要珍惜这次宝贵机会，让公司推出的红外线老年防寒服，一举突破销售总额，成为本市和本公司又一重要品牌。”

二女一男

一起回答

“好的，董事长！”听到这儿，老头儿心里一动，哦，这丫头是要像那个仙鹤药商一样，在广场上推销哩？嗯，这主意好！

这广场上就是点金台，多少厂家卖家都来过这儿，还从没听说过谁谁谁亏本的。这很简单哩，真亏了本，谁还跑来么喝个不停？

“好，你们继续研究商量，我得回去一会儿再来。”

说罢，转过了身。

眼角睃到女老板转身，钱锐气急忙看着老头儿乐队，假装自己正在欣赏，以免被那鬼丫头误会，自己在偷听。

女老板走了过来，刚才的威严与睿智，变成了和蔼可亲小鸟倚人，居然一下挽住老头儿的左胳膊，亲亲热热的笑到：“钱大爷，我们走吧。”

老头儿只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僵

迈不开步子

这，大天白亮的，让一个女孩儿挽着自己胳膊，这算什么哩？女老板查觉了，摇摇他胳膊弯，撒娇到：“都要做我爸啦，还怕什么？走呀！”

钱锐气一怔，急切申明：“丫头，我可还没，”“知道知道，就先做我爷爷吧，”女老板打断他，就是不要他说出最后那二个字儿：“你65，我39，我做梦都想着有一个亲爷爷啊！嗯，别犟啦，走吧。”

钱锐气还是想着犟脱

不说我还没答应

我连想都还没有想过，哪能由着你个小丫头喊哩？再说，你妈是农转非，我可是正宗的城里人，城里人能和农转非结亲哩？

可是

女老板那撒娇时的体态和口气

却让老头儿瞬间感化松弛，而且还差点儿落下泪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哦钱莉小时候也是这样，常常拉着我的胳膊撒娇……

记得她读高一时，向她妈要手机未逐，转而向我请求，也是这样挽着我的胳膊撒娇到：“爸耶，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将来你的还不都是我的？不用担心有了手机会影响学业，根本存都不存在，我钱莉是唯一又有手机学习又好的女强耶……”

结果

老头儿背着老伴儿

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线，给女儿买了个5000多块人民币的最新式摩托罗拉女用掌心宝，银灰色的机身，高品质的通话效果和超长超用的双卡双待，在当时都是最高级最高端和最贵价的三高科技产品，把个亭亭玉立的高一女生，高兴得捧着老爸胡子拉喳的脸孔，叭就是狠狠一口，咯咯咯的欢笑着跑掉了……

现在

老伴儿变成了前妻

钱莉也变成了女老板，怎不让可怜的钱锐气悲上心头，眼眶泛红？女老板看在眼里，不禁为老头儿表面犟拐暴燥下的温存细腻，轻轻叹息。

“钱大爷，别伤心了，钱莉虽然离得远，可她永远是你老人家的亲生女儿。你该高兴，现在，你又添了一个，好丫头啊！走吧，我妈都等急啦，饭也弄好啦，就等你老人家啦。走吧。”

于是

自诩为“正宗城里人”的钱锐气，被女老板挽着左胳膊弯儿，半拉半推的弄走了。

要说这一切，是事先预谋好的，那是假话。关于服装城冬季销售的大事儿，国庆节一过，就提上了公司的重要议程。

女人生活不容易，女人干事业就更不容易。跟随母姓的女老板拚打多年，拥有这么一座中型服装城，麾下浩浩荡荡上千名员工，业务直抵北上广深。

眼看功成名就

丰收在望之际

其原配的农村老公——服装城总经理，却犯下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和自己的女副总，一个而立之年的漂亮女高知，有了“爱情的结晶”，向其原配农村老婆，服装城董事长提出了离婚。

最终，原配老公带走了女老板的一半财产，和新欢一起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半岁多的小姑娘和痛苦记忆，伴着女老板苦熬人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桩轰动一时的离婚案宣判后的第三天，女老板父亲又被车祸夺走了生命……

所以，在逆境中奇迹般重新崛起的女老板，为了报答在自己最困难时刻，团结一致坚持工作，给予了自己最大支持的员工们，抓紧了公司的振兴恢复，想到了借桃花广场进行公司促销的好办法。

今天，是她带着公司高层的第三次亲临现场，共同策划商量。当然罗，上次老头儿托给的那一堆旧衣物，女老板也早带到了公司。

吩咐自己的助理

按其规格尺寸，选用上等面料连夜赶制，运回了家中准备着。

对那堆旧的，则进行清洗消毒，能用的则用，不能用就地销毁。于是，一大早就到了广场的女老板，正在和高层们指点江山时，一眼瞟到了钱大爷正晃晃悠悠的踱过来，便一把抓住了他。

上二楼，进了屋，姚老太的确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准备着中饭，但不是为了老头儿，而是昨晚女儿打了招呼，今天公司高层要到广场，最后一次看场地云云。

忙上忙下的姚老太，瞟到女儿陪着钱大爷出现在门口，立时就明白了，热情招呼到：“钱大爷，你好，正等你哩。”

钱锐气早瞧见厨房外的过道上

摆着一张长桌丰盛饭菜的，有点受宠若惊。

啧啧，瞧瞧，我老钱有多大的面子，为了我一个人的到来，母女俩都在忙乱，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太让我感动哩。

“谢谢”可面无表情的老头儿，却矜持的冒出二句：“我是来拿衣服的，我还不饿。”和女儿一样灵活的姚老太，立即顺话搭话：“衣服要拿，饭也要吃，双赢哩。”

钱锐气没听清楚

“啥，你说双啥哩？”

姚老太大声笑到：“我说双赢，双赢，听清了哩？就是双方一起输，一起赢。”老头儿听明白了，点点头：“明白了，一起输，一起赢，哎哎，”忍不住抽抽鼻子：“好手艺，好香哩！”

可怜的老头儿，平时饱一餐饿一顿的，如果没了孙办事时不时的到来，他那厨房里，或许一年都难得有真正的饭香菜香。

女老板多聪明

也跟着抽抽鼻子

“好手艺，好香哩！钱大爷，想吃就天天来，不带钱，只带嘴，行不行啊？”老头儿听得明白，咧嘴一笑，差点儿就蹦出“只要有热饭吃，行哩”的字儿，却变成了：“不带钱，只带嘴，哪行哩？那不成了剥削阶级哩？”

这无意的自嘲

让母女俩倍受鼓舞，一起看着老头儿笑眯眯的。

然后，女儿给老妈使使眼色，拉拉钱锐气：“钱大爷，走，进屋看衣服。”里屋，小姑娘正在儿童车上，一手捏着个满头金发的小娃娃，一手攥着把卡通小梳子，咿咿呀呀的挥舞着。

大约，潜意识里想给娃娃梳头玩儿，可因年龄太小双手不协调，所以变成浪漫的舞动。小床上，果然摆着一堆衣服，可老头儿看看，又有些不敢认。

乍看衣服样式

都是自己抱来的

可细看面料，却全是崭新时髦和最新款式。女老板就认真的告诉到：“钱大爷，这些都是你上次抱来的，一共是27件，外衣6件，裤子12条，袜子7双，被子二条，你清清。”

老头儿有些明白了，就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这，这个哩，不妥当哩，是不是？嗯，”“你抱来的样式太旧，面料也落伍而都在发黄破了，”

女老板抱起了女儿

轻轻抖动着，在窄小的屋里踱来踱去。

“所以，我给你们换了。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是服装公司，换起也不太费力。”“这，总要，”老头儿搔着自己头皮，他是想说收点工本费，可就是说不出口。

这是因为他潜意识的警惕在作怪，好像是面对不良服装商人，怕被对方漫天要价：“或者，或是，哎，”女老板笑笑。

做服装生意的

都是与人直接面对面打交道

查颜观色，取长补短，久而久之，个个都成了心理大师，人人都成了刁钻人精，她当然洞悉老头儿此时的心思。可她不说明，而是就要老头儿为难，这样才不致于他拒绝留下来，抱着衣服，溜之大吉。

本就不想多给钱，趁女老板搭话之际，自己再客气几句，然后抱着衣服逃之夭夭的钱锐气，见对方只笑不说话，无奈只好明确问到：“丫头，总得给点加工费哩？”

“这个呢，你先试试再说。”

早想好对策的女老板，顺话搭话。

自己抱着小姑娘踱到了外间：“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再说，也不止只有你一个人的，对吧？我看你身高胖瘦都和孙办事老师差不离，试试，对他也有好处。”扑！拉过了房门锁上。

被锁在里屋的钱锐气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这么一大堆新面料衣物，总得要给人家一点加工费，要不，二老头在母女俩眼里，都成什么人哩？

既然给了钱

当然就得试

要不，都太大或太小，岂不吃了大亏？试吧试吧！于是，钱锐气便开始脱衣试衣了。衣服好试，裤子就比较麻烦了。解皮带，脱下，套上，系皮带，多麻烦哩。

可再麻烦也得试，特别是帮孙办事试。那老头儿，正如女老板所说，与自己高矮肥瘦都差不多，正好帮他一起试了。老同学对自己不错，自己也要懂得起，不能光让人家白帮忙的……

直到姚老太在门外敲门

“钱大爷，试好没哩？”

“快哩快哩”瞅着小床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钱锐气有些慌乱，试得晕头转向，老眼昏花，现在，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哪些是试过的？哪些又是新的或旧的？

天下男人，生来就没几人与衣服有缘，特别是老头儿，离了老太太，所有衣服在他们眼里，基本上都一个样式，一个颜色和一个价格。

听到门外姚老太太的询问

老头儿就想着尽快结束

然后，把所有的衣物好好归案，就像才进来看到的一样。可他越想结束就越结束不了，越想理好就越理不好，手忙脚乱一番后，自以为差不多了的钱锐气，才拉开了房门。

饭菜都己摆上桌，只是有些凉了，母女俩端坐着看着他：“钱大爷，试好没有？”“好哩好哩”老头儿上衣斜扣，一件崭新的T恤被扣得歪歪斜斜，露出了有些发黑的肚脐眼儿。

下着一件显然有些肥大的新款式西裤

倒是整洁清爽，被上衣的邋遢一衬，却更显滑稽。

“唉唉，你看你看穿的个什么哩？”姚老太太摇摇头，起身上前替老头儿重新扣好T恤，再周身上下捋捋理理抚抚的，钱锐气顿时就变了个样儿。

抱着小姑娘的女老板，就把睡着了孩子放在大床上，掏出手机录像。被老头儿发现了，一挥手：“呔，你干哩？录给谁看哩。”

把姚老太推开

“可以了，忙自己的哩。”

正陶醉在幸福中的姚老太太，转身发现了原因，怒视着女儿：“哪壶不开拎那壶？吃你自己的哩。”女老板也觉有些唐突，就收了手机。

招呼着老头儿

“坐下坐下，钱大爷，菜都凉了，快，趁热吃。”

姚老太就拿起碗筷，塞在钱锐气手里：“钱大爷，趁热吃，下午不忙，吃了就在这儿歇歇，像上次一样，晚些我们一起出去哩。”

老头儿稍稍迟疑，也就坐下拿起了筷子。这让一直担心他自顾自离开的母女俩，好不高兴。母女俩偷偷相互瞅瞅，还叉开手指做了个大大的V字。

便母女俩都失算了

她俩哪知道

犟老头儿之所以愿意坐下笑纳美食，是有自己小算盘的。可怜钱锐气，好久没吃过这么热烙烙又美味可口的饭菜了，又是第一次在母女俩家里吃饭。

这一口气吃下来，大约吃掉了母女俩三天的饭菜量，惊得一老一少二个女人，面面相觑，窃笑不己。吃罢，放下碗筷，姚老太立即奉上热茶。

可老头儿不接

反而四下寻找

女老板明白过来，逐到厨房拎来老头儿常用的大号水杯。钱锐气接过，咕嘟咕噜就是一大口，然后，舒舒服服的打个饱嗝，叩叩桌子：“谢哩，味儿好极哩。”

姚老太眉开眼笑：“小样儿，以后想吃就来哩。”女老板推波助澜：“我妈的意思是”“想吃就来”姚老太平生第一次受到男人的表扬，别提心里多甜美了。

想当年

每天辛辛苦苦的抚养着一儿一女，还得给下地回来的老头儿弄饭。

结果，每每换来老头儿的唾骂，甚至拳打脚踢：“不是咸就是淡，煮你娘的猪食哩？”说实话，老头儿因车祸咽气时，姚老太没掉一滴眼泪，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感觉。

可现在，自己只稍稍展示了一小下厨艺，钱大爷就连声夸奖，怎不令姚老太铭记在心？她接着女儿的话，又重复到：“想吃就来”

“对，想吃就来。”

女老板微笑着说

“钱大爷，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呢。”“怎么是他的家”姚老太愕然：“我还没答应哩，你把我的家都当了哩。”气得女老板哑口无言，直想暗地狠狠蹭上老妈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