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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凭灵魂生育》上部(14-15章)
作者:熊哲宏  发布日期:2012-10-30 02:00:00  浏览次数:2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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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昨天以来的整整24小时,我一直在静观其变——那个“旖旎”,对于我没给她回复邮件,会做出何等反响呢?我一早就爬起来,忐忑不安地打开邮箱。

“洛洛”的邮件,显赫地呈现在那些还没有被打开过的邮件的第一位:

Dear ProfessorMy Dear

我打开邮箱,没有看到我期待中的邮件——你没有给我回复。我可以理解,以你那大教授老派的、矜持的风格,你是不会轻易地答复我的。我从你小说中那些男主人公应对女孩情书的方式中,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但这并不会使我灰心。既然那些爱情小说都是你写出来的,我就知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敢于站出来——甚至赤裸着我的身子让你挑选,你肯定会爱上我这样的女孩子的。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绝对的隐私:我身体的美,比你所有小说中女主人公的身体还要美上千百倍!不信,你就试试看。当然,我之所以爱上你,也不排除你的身体,比你小说中所有男主人公的身体要美!我被你的男性美迷住了!(我在给你的第一封信中早就向你表达过了。)

我敢说,发现我身体的美,对于你今后的小说创作至关重要。你不信吧?我当然清楚我美在哪儿——坦白说,我主要是从男孩子写给我的无数情书中了解这一点的,当然我也把自己与许多女明星、女模特儿做过比较。我无论如何不比她们逊色!

我的Dear教授,我知道你是个痴情的教授,煽情的美男子!爱我吧,拿出你的勇气——就像你的那些爱死爱活的男主人公那样爱我!你不会使我失望的,对吧?

如果你觉得勉强,那就暂时保持沉默吧!反正,我是每天都要给你写的——哪怕你不看我的信,把它们全部删掉,我也不会放弃!

                                                     热烈的爱你的,旖旎

 

完了,我没辙了!没救了!我真的有点抵挡不住了——她居然读懂了我的小说,她懂得我爱的需要,她知道我爱什么样的女人。这个诡异的女生啊!

我怎么办?如果今天还不回复的话,那她就很可能真的看不起我了。我更担心,她那小小的年纪——一个未来的新一代作家,就会对文学(特别是小说)产生疑虑:作家与他所创作的人物形象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异呢?难道作家真的是个“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吗?难道作家与他的作品就不能完美地统一起来吗?

一想到这里,我那突突的心房不禁剧烈震颤了一下:得回信于她!

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绞尽脑汁——大有“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之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写出如下一封带有中性色彩的回信:

 

“旖旎:

我也有点儿喜欢你!…… 但爱情,必须建立在我们彼此共享的事业和意义上——这就是文学;只有文学,才是承载爱情到达幸福彼岸的桥梁;只有文学,才是恋人们能够真正共享的唯一不朽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更冷静一点,要不然,爱情的火焰会融化一切——包括我们的生命和生存境遇。

你是既美丽又聪明的女孩,你完全符合我的爱的理想。但我能否接受你的爱,就要看你能不能成为我的小“柏拉图”——因为我就是那个以爱学生(即那种拥有美好、高贵、天资优异之灵魂的学生)而著称的老“苏格拉底”。我一生的梦想,就是像苏格拉底那样“凭灵魂生育”(其具体涵义,我以后会讲给你听)。如果你知道一点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师生恋关系(被中国人误解的所谓“男童恋”),那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要求有多高!

下星期一下午三点,由我主持校级学术沙龙(主题:《纳博科夫小说中的人的欲望》;地点:文科大楼807室),本来只让教师和博士生参加,我特地邀请你。

做个乖孩子——你所约定的那件事儿,取消!

                                                     你的,不称职的老师

 

当我把“回复”按钮点击以后,不由得对我的行动大为吃惊:我年轻时,可不敢这样!

记得有一部小说(也许是厄普代克写的?我把不准了),其女主人公将性爱的过程比作打棒球。她十六岁时,参加过她们中学举办的“真相与勇气”男女爱抚派对。这类爱抚派对,少不了让男孩把手放进女孩上衣内抚摸胸部的一幕。成年后,她这样总结她性爱学习的经验:爱抚游戏的进行就像“打棒球”,是从一垒开始,循序渐进的。“一垒”(接吻)——“二垒”(进入女孩的上衣内)——“三垒”(进入女孩的裤子里面)——“本垒”(进入女孩的体内)。后来在我写的小说中,也把这一实用有效的过程,偷偷地借鉴过来了。

我无缘像美国男孩那样幸运,在中学阶段就能进入女孩的上衣内。当我到达“二垒”的时候,我已经29岁了。而且,坚守住二垒也相当不易,事情的进展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自从上周第一次进入二垒后,颖颖防守得更严密了。她渐渐知道,我再也不会只满足于一垒及背部的探索,我的真正兴趣在胸部;而且,也不仅仅是在上衣内摸黑地探索,而且要在眼睛裸裸地凝视下,光明正大地探索!——就像科学家用放大镜或望远镜进行科学探索那样。

故此,当本周我们见面时,她根本不给我机会;到了下一周时,才勉强让我在上衣内触摸一会儿。以后一直是这样,只限于让我在上衣内触摸,特别是,她对我想把她的上衣撩起来的意图十分敏感,还不时地数落我一番:“太不像话啦!简直成了家常便饭。”唉,好长时间,我的眼睛想对她的乳房进行科学探索,却没有任何进展。

终于到了放寒假。我准备回老家过年,我已经有三年没与父母一起欢度春节了。我走的前一天,我们整天都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要分别较长一段时间,她那天呢,变得有点缠绵,我从她眼眸里,依稀看到了有那么一丝儿罗曼蒂克的神韵。约上午十点时分,冬天难得的太阳光,从窗户的玻璃上照射进来,洒落在座于窗旁写字桌前的我俩身上,暧融融的,加之房间里电炉发出的热量,令我们觉得有点热了。我建议她脱下羽绒服,她身上只剩米黄色毛衣了。我坐着,正面相向抱着她,让她两腿分开架在我的大腿上,她的背则靠在写字桌的边缘上。一切准备就绪。

还是按先前的程序,在喃喃地说着“我爱你”的柔媚话语中,不知不觉间,我先解开乳罩的扣绊,在背部轻轻地柔抚,一上一下,左右来回,然后自然地从腰部迂回到前胸。至此,我的手对她乳房似乎已经相当熟悉,我的触觉系统在我大脑皮层中,也许已经建构了一个关于她乳房的“地形学”图景——就像地图学家把一个具有不同地势的区域(山峰呀,河流呀,平川呀)用图描绘出来一样。她乳房的“山岗”、“极峰”、“低谷”、“沟壑”、“平原”等等,都似乎储存在我大脑的相应部位了。现在,为了获得她乳房的整体图像,我的本能是不是在驱使着我,让我的视觉系统也尽快地介入呢?

没有丝毫的犹豫!伴随着一股难以遏止的澎湃血液势不可挡地涌向脑门,我的手恍若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她毛衣向上完全掀起,并快速拉掉那碍事的乳罩,于是,她那硕大的双乳刹那间便赫然耸立在我眼前

我真诚的读者呀,你们肯定会断定,此刻的我,已经是头晕目眩、不省人事了!我已经被我朝思暮想渴望见到的东西,弄得魂不守舍了!可是,奇怪!真的很怪!不是这样的。相反,我倒是相当、相当地平静!平静,是刻画我当时心境的最合适的词。即使是20年后的今天,我的记忆仍然不会出错。我记得,我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就像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做的那样,把我的嘴凑上去,平静地去吻,去吮吸,一下,再一下 ……

我不是精神分析学家,我懒得去分析当时我那似乎不合情理的平静心境的“潜意识困扰”——就像纳博科夫笔下“那个能干的”精神病大夫,要亨伯特带洛丽塔“到海边去”那样。但我还是要轻描淡写地说一说可能的原因,要不读者就会认为我在撒谎。最大的可能性,是韵儿刻印在我大脑中的“乳房意象”起了作用,它让我的眼睛做自发的比较:颖颖的乳头大而粗糙,其上端还有点歪;她的乳晕呢,有太多痘瘢似的褐色斑斑点点,显得有些板滞僵硬;右乳的乳头左侧,还长了一个很不顺眼的绿褐色小痣,而她乳沟的线条,又颇有点儿模糊暧昧,使得胸前“丘”与“壑”的区分,不甚张扬鲜明。

春节过后,我亲吻、吮吸她的乳房,真的就变成“家常便饭”了。第二年春天的三月,有一天,她欢喜地对我说,她父母正式邀请我去她家看看。我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如果我去了她们家,那就意味着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更准确地说,我是以女婿的身份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的,那就像是一场不公开的订婚仪式一样。既然事关终身大事,那我得考虑考虑。

我相信,她对我越来越满意。她虽然不善情感的表达,特别是当我发疯地说我爱她的时候,她也不曾说过“我也爱你”。当我说,“你说呀,说你爱我呀!”她总是那一句话,“那还用说吗?”她似乎在用眼神向我示意:我的身子都给你了;她只是没有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但这个意思,我想还是有的。

“二垒”的探索完成之后,大自然的本能就会驱使你向“三垒”——进入女孩的裤子里面——发展,至少是向身体的下部探索吧。根据读者目前对我颖颖的了解,这一进展的难度比进入二垒,要大上千百倍!这是可想而知的。二垒嘛,毕竟还只是她的第一道防线,而三垒,则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这第一和最后,就不仅仅是顺序上的差异,而是有本质上的不同:这“最后”,无论如何,是不可逾越的!

我有一个试探性的动作从来就没有成功过:她衣着整齐,躺在床上,我撩起上衣,吻她的乳房。她知道我贪婪得很,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她有时竟然拿起一本书看,好像我的此种行为与她无关。但有一点,她是从来不会马虎的:当我的手试着往下游走,哪怕是接近她裤带的边缘的时候,她即刻翻身跃起。你今天的探索,就只好结束了,且再也没希望了。然后是无尽地期待。这一阶段大概持续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我对她身体的探索过程,才又有了新的进展。

那天,是个星期天,在单身汉楼我的宿舍里,夜幕降临后下起了大雨,她同意今晚不走了。我去楼下历史系的好朋友那里说好,我晚上在他那里睡,因为我的女朋友来了。在我们那个年代,大家,我们年轻人,似乎都已成为惯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和女朋友睡在一起;如果你做了这样的事情,那是非常可笑的,弄不好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更不用说要遭致道德上的谴责了。

那晚,第一次,在我那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上,我们挤在一起耳鬓厮磨。这床还是从学生宿舍搞来的那种木制床,估计是五十年代末的产品,榫头松脱,人一躺在床上,便委曲般的叫个不停。她要我答应,这个“五一节”回她家,好让她父母高兴高兴。我的嘴一边嗯嗯地嘟哝着,一边忘情地吻她的乳房,同时我的手也在不停地、变换方式地爱抚着它。她还是像上次那样,看着一本《〈资本论〉讲解》,还抱怨我宿舍里的灯光实在暗淡。我没有打开写字桌上的日光灯,而是室内中央吊的一盏四十五瓦白炽灯。

我不知疲倦地探索着她的乳房,时间不知不觉流走了,一晃就临近了午夜。她不停地提醒我,“你该下楼去了吧?时间太晚了。”“好了,让你满足了吧?已经摸了几个小时了。”“你再不下去,别人就要笑话你了。”可是,今晚似乎情况有点特殊。也许是因为吻她乳房的时间太久了,我那个虽一碰她身体就挺起、但一直尚能控制住的情欲权杖,今晚好像不听我使唤了。它在驱使我的身体跃跃欲试——尽管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试”。我只是懵懵知道——实即一种进化来的先天本能,得先把她的长衬裤脱掉,再拉掉短裤,才能“试”吧。可她死死拽着我的手,不仅我的手不可能向下延伸,而且根本没有办法脱掉她的内裤。我既渴望,又懊恼;既想满足本能,又颇为羞愧难当。更要命的是,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心脏跳动的速度至少达到每分钟二百下,全身的血液疯狂地、漫无边际地向大脑汹涌,而我腹股沟内原浆的热度由远及近地上升到一百八十度我笨拙地,像我们远古男性祖先遗传给我的那种动作一样,刚刚全身扑倒在她身上,双手紧紧抱住她的双肩,下面那僵硬的东西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的某处出现了一个缺口,一泄千里地漫溢出了某种湿漉漉、热乎乎的黏糊物……

短暂地,几秒钟地漫溢后,一切复归于平静,超常的,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了气息,没有了欲望,没有了世界,甚至也没有了生命。一切化归于虚无 …… 这就是爱情?这就是我渴望了二十九年的男女意义的行为?我不知道。真的,此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复存在……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疲软地,沮丧地,没精打彩地,走出房间,下了楼。

 

十五

 

我楼下的那位哥们,谈过几个女友,算是个“过来人”。见我那倦怠慵懒的样子,便打趣说我想必刚经历了一场情感“暴风雨”,该好好歇歇了。我没好气地睃了他一眼,抱头就睡。

但不知怎的,我睡不着。一个阴沉沉、惨凄凄的念头,聚然浮上心来:刚才发生的事(读者呀,我不是指她不让我向“三垒”进入),我那位女友毫不知情的事,就叫做早泄啊!…… 我完了!我曾隐约担心过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是不是已经丧失性功能了?我大概不能结婚了喔,也不能生孩子了……是上帝在惩罚我吗?

我手淫的历史,算是相当悠久了——至少比我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要早。十五至十六岁之间,我记得一点不错。我读初三,快要毕业的那个初夏。一股青春期莫名的烦躁不安,一种发自身心的奇妙冲动,让我担忧,让我郁闷寡欢,也令我好奇,令我警醒。

那是一个闷热难耐的夜晚,我自个儿在我父亲的办公室兼卧室里温习功课。那时我父亲任公社文教组长,一个县教育局与下面各中小学之间的联系机构。总共才三个工作人员,住一套全木制黑瓦房,中间一个堂屋,两边四个单间。我父亲的那间房,靠东北方向,被一棵几十年树龄的老榆树笼罩着,它的枝杆和枝叶就从窗前伸过。远处有一片开阔地,此时长满了刚吐出棕褐色胡须的玉米。今夜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阵阵蛙鸣声,还有零星的狗吠声。

近来,我一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不时地稍稍走神,今晚则特别明显。一看小闹钟,才九点多,却不想再看下去,也实在看不进去了。我放下书,观看一下床上的蚊帐,打死了几个倒霉的蚊子。然后上床。在床的草席上,滚过来,翻过去。渐渐觉着我下身的那个东西,不知咋的直立起来了。我不禁好奇地看着它,方才发觉,最近这东西一直是这样的,只是我没注意罢了。但今晚,好像竖起来得要长些,它上面的皮肤,开始微微有点发红。令我惊讶的是,我第一次发现,它顶头上原来包着的皮肤,现在竟拉开了一个小圆圈,一个红红的、有一道口子的尖头,兀自露了出来。我有点害怕。是不是我把什么地方弄坏了,是不是马上就要流出血来?我仔细观察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没有。我不经意地碰了它一下,见它微微地抖动;再又用手指抚摸了几下,觉得好舒服。真的很舒服,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就这样忘情地摸了下去,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我好像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下面“热”了一下,就过去了。我又渐渐清醒了点。等我再一次看下面,只见它顶头的口子上,冒出了一点点乳白色的东西,宛如一颗浑圆白浊的珍珠——与尖头部位的猩红色,霎时形成了鲜明对比。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今天我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天性上喜欢探索身体的少年来说,我当时震惊讶异的程度,绝不亚于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我继续瞪大眼睛,再看它好一会儿,然后用右手的食指尖,试着点了一下这个乳白色的东西。觉得它黏腻乎乎的,一种滑爽溜溜的感觉,在食指与大拇指之间。在好奇心的支配下,我又勇敢地闻了闻,好像有点儿腥的气味,但又不太明显——也许因为只流出一点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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