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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不得善终(1)
作者:狼孩  发布日期:2013-01-14 02:00:00  浏览次数: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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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那天,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的,银白的白龙雪山主峰东坡,突然现出了一片红色。本来被冰雪包裹,亮白色的雪山,就像被什麽用力撞了一下,呈现出了擦不掉的红色於痕。从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这种异象。所有的人都在私下议论,迷信点的人说:雪山流血,必主大事。科协的人用高倍望远镜认真观察后说是山体坍塌,呈现出的红色部分是岩石的颜色。在雪山大索道上工作的人回来说,山上发生了雪崩,埋住了人。本地的巫师说一定是情死人的血染红了雪山。市公安局会同省旅游局的专家调察发现,白龙雪山4700米的地方发生雪崩,埋掉了两个游客,上报市里后,考虑到对旅游的负面影响,私了完事,无非是用钱堵嘴,雪崩死人的事一直压着密而不宣。关于这次雪崩事故,媒体报道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是否给了封口费不得而知。

由于没有官方的结论,民间的说法更是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因为五凤楼三天前莫名其妙的那把大火,一座得月楼好端端的就着了,深更半夜救火车吵得所有人都醒了,然后整整两个月玉泉公园对外封园,里面开始封闭式大兴土木。虽然有关方面遮遮掩掩,可就屁大一点地方,一传谁都知道了,究竟是雪山的这面火镜点燃了得月楼,还是得月楼的那把火烧伤了白龙的眼睛,说法多多,可就是没人说的清。

有人说是5天前一位实权派的林业局长,用刀杀死了情妇,自己又跳水库自杀,死因不明,不知是情死还是其他什麽原因,省里派来了专案组,因为许多人要受牵连,形成连环串案,统统抓起来杀掉,肯定有个别冤枉的,隔一个抓一个,又肯定有一批漏网的,连检察院也左右为难。人是死了两个,可他们的酒店戳在那里,他们的银行存款还滞留在银行,他们的家里人不管别的,已经为了财产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那些曾经使他们引以为豪的财富,他们不仅没能带走,相反倒给带来了祸水,雪山为此才流血。

 

有知情人说刚调来上任一个月的市公安局长,带着家里人到虎跳峡玩,三口人站在虎跳石上摆了个幸福家庭的造型。局长的司机举着相机看了看,觉得角度不好,转身向上爬想找个好机位。选好位置,回头准备给局长拍个全家福时,看到局长一家三口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石头上摆着三颗血淋淋跳动的心肺,估计是落入了金沙江,雪山才流血。

也有人说,是两拨游客,每拨6个人,从桥头出发坐车进跳峡,结果一名司机说什麽也不进。他们重新另外租了辆车,分别从江两边进入。结果开到半路,同时被山体滑坡冲进江里,无一幸免。雪山为他们流血也未可知。

一名出租汽车司机说:雪崩前三天的傍晚时分,他曾亲自送两个男人到情人谷,其中一个是私人日记的老板木头,一个是一言不发西装笔挺面部冷峻的男人,他们说是去走情人谷,司机只当他们是开玩笑。在丽江这样的边缘旅游地区,外来的人都像傻子或者小学生,似乎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比傻X还傻X,无知幼稚的厉害,说他们是小学生都算抬举他们,简直就是幼儿园大班的。而呆在这里的人呢,更像是疯子,他们或带着自己的女朋友,跑到江边,让女朋友脱得一丝不挂,站在江边照裸体照,说是什麽行为艺术。或者走街串巷,收集人家不要的旧窗破门,该扔的烂东西,说是旧器古董,简直有病,而且病的不轻。许多游客看到本地的木匠雕刻,憨憨地问:“这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这是木头。”他们全不理会主人的嘲讽,还是不厌其烦地问:“你在干什么?”“我在雕刻。”“你在雕刻什么?”“我在雕刻木头。”好像人一下飞机,一落到这高原上,大脑就开始缺氧,思维就开始混乱。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些外来的司机也是如此,全当这些人是在说疯话。

 

 

还有人说,雪山上的有个村子,全村得了一种怪病,无一幸免,已经死了二十几个人,整个村子都被封锁了,不许进出,村里天天放鞭炮,连无所不能的祭司都被这怪病传染上了,他们除了不分白天晚上的喝酒,除了醉,他们没什麽可做,世界似乎已经走到了末日。雪山流血的第15天,黑龙潭的泉水所有的五个泉眼全部断流,坝子里人天天喝的泉水中断。雪山流血的第16天,西藏密宗佛教的拉尔法王从雪山下来,驾临白塔寺,会同格里活佛共做法事。其实,所有这一切,除了拉尔法王和格里活佛,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委。

雪山流血之后,私人日记天天关门。奇怪的是这几天谁也没有看见木头,只有那位漂亮的女子老板娘,一天一天坐在门前,眼睛盯着雪山的方向,好象在让风清洗自己的灵魂。她看着她的宝贝儿——莜雨,正被一只黑耳白毛的公狗骑在身下,那根粉红的东西从肚皮下进入了莜雨的身体,她看得有些发痴。两个小伙子从跟前走过,一脚踢跑了那只公狗,莜雨恋恋不舍地看着跑远的公狗,无奈地撒娇着跑过来,钻到漂亮女子的怀里。莜雨这名字是木头给她的爱犬起的,她不知道木头为什麽给她的爱犬起这样一个名字,更没问过这名字有什麽特殊含义,反正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不知为什麽,这个季节,丽江就象碰到了大委屈,大可怜,大悲哀一样,一朵朵的白云在天上飘来飘去,碧蓝碧蓝的天空一会儿现出半个脸,一会儿又被云阴沉沉地遮蔽,连雪山也常常被伏藏起来。太阳刚一被遮住,雨就下来了,有时象是抽泣,淅淅沥沥,有时又象是号啕,倾盆而泻。有时太阳还没遮断,雷雨就迫不及待地飘下来,当地人叫它太阳雨。还有的时候隔一条路就不下雨,这边大雨狂泻,那边却阳光明媚,地上的草木张着嘴想啜饮雨露,却够不到,只得干咂巴嘴。丽江的雨还有个特别之处,那就是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雨来时,你还没来得及准备,刚想躲避,雨就像开玩笑似的兜头朝你泼来,就像傣族人的泼水节,直泼得你浑身精湿。你或躲到屋檐下,或临时躲在树下。雨停时,就像唱歌者突然被噎住,或者汽车紧急刹车,嘎然而止,瞬即太阳就跳出来,朝你笑着。你不知道那是讽刺还是嘲笑,但你只能无奈。丽江的雨你永远摸不到脾气,有时一会儿一场,一天几场,就象赶场唱戏,时断时续。有时那雨又哗哗啦啦紧着下个没完没了,直下得地上水流成河,直下得躲雨的人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而下雨的时候,连温度也跟着下降,本来晴天时三十多度的气温,这时你恨不得生火盆烤火。这绵绵不断的雨,你根本不知道是喜泪还是悲泪,是因何而起。从清明就开始下,缠缠绵绵一直下到十月中旬,几乎每天都有雨,老天几乎每天都落泪,偶尔一天没下雨,也是一会儿就飘来几朵云,硬挤出几滴泪。可这个月份本不该下雨,却也莫名其妙地下起了连阴雨。

       在这雨天里,穿这赭黄色僧服的大喇嘛拉尔法王和格里活佛并不用雨具,他们慢慢走过来,到私人日记门前站定,看了一眼那女子,合十双手:“阿弥托佛!一切皆有因果。”说完转身继续慢慢走远。那女子看着两个胖大的和尚越走越远,直到转过弯看不见了。她似乎想起了什麽,追过去。两个大和尚已经踪迹皆无,只有远处田地里的蛙鸣高一声低一声。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回到何年何月,回到哪里。丽江的的风凉凉的,一切思想都麻木了。大水车一圈一圈回转着,好像要找回已经消失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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